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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ib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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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作者:Vivibear(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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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6:5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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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茫然的出了门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没有目的的走了很久,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斛律府的门口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莫明其妙的走到了这里,要知道,这些天她可都是绕道而行,生怕被斛律光追问恒迦那十七八房小妾的事。
    才刚转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来了就走?”
    她回过头,只见恒迦正跨过门槛,一脸的笑意盈盈。
    长恭想了想,忽然伸手拉起他就走,“是兄弟就去陪我喝一杯!”
    “去哪儿喝?”恒迦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流--花---苑!”
    流花苑当然是没有去成,理由很简单,长恭身上没带多少钱,而恒迦干脆是分文不带。这两位大人,一位是堂堂的王爷,一位是官运亨通的中书令,两人居然只能在小酒馆喝上几碗水酒。
    长恭也由此又给恒迦多加了一个评价,吝啬的狐狸。
    她在小酒馆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先灌了一大碗水酒,当她想喝第二碗的时候,被恒迦夺了过去。
    “长恭,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等会儿醉了我可不送你回家。”
    长恭一愣,忽然喃喃道,“九叔叔要离开邺城了。”
    恒迦听了只是轻轻一笑,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放心吧,你九叔叔一定走不成。”
    长恭一愣,“什么?”
    恒迦的黑眸闪动着深不可测的光芒,又重复了一遍,“他一定走不成。”
    半个月后,皇上的圣旨果然下来了了。常山王和长广王接了旨后,并无半点怨言,立刻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不过在临出发之前,两位亲王在尚书省大宴群臣,以作践别。接到了两位亲王的邀请,杨愔等人也打算一起去赴宴。唯有郑子默阻止他们道:“这事难说,不能草率行事啊。”
    杨愔却不置可否,“我们身为重臣,怎么可能不去参加常山王赴职之宴呢?就算是有危险,但不去亦未必終生。”的91
    听了他的话,郑子默也无话可说,只得跟着他们去尚书省赴宴。
    宴席之上,宾主气氛融洽,并无任何异常,倒是长广王高湛一改往日的清冷,破天荒的和贵族大臣们行起了酒令。杨愔几人也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也渐渐放松了警惕。酒过三旬,正好轮到了杨愔行酒令。
    高湛站起身来,亲自走到了杨愔面前,斟著双杯,笑道,“杨丞相你是两朝勋戚,为国立功,理应多敬一觞。”
    杨愔连忙站起身来,接过了酒杯正要说话,忽见高湛眼中隐隐透出些许骇人的丝丝杀气,心里知道不妙,果然,只听高湛忽然说道,“捉酒,捉酒,为何不捉?”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录尚书后房后冲进了几十个彪形大汉,如虎似狼的一把将楊愔拿住,另外几人一见大事不好,想走也来不及了,有的刚到门口又被拽了回来,杨愔一党一网成擒。
    杨愔被棍棒狠狠打了好几下,鲜血直流,他挣扎了几下,厉声叱道:“你们这些王爷准备谋反,要杀忠良之臣吗?尊崇天子,削弱诸侯,一片赤诚都是为了国家,不应该到这种地步!”
    高演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么一说,心中倒也有些触动,居然犹豫起来,想要放了他们。
    “六哥,万万不可。”高湛见他心存犹豫,连忙阻止道,“现在放了他们,后患无穷。”
    高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尚书省内已经乱作一团,两位亲王干脆带着杨愔等人直闯进了王宫,宫内外的士兵都已经听令于两位亲王,所以一行人得以长驱直入皇上高殷所在的昭阳殿。
    高殷一见这个架势,心里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还保持着一脸的冷静问道,“两位亲王,这么晚来为了何事?”
    就在这时,太皇太后也驾临了昭阳殿,事情变得有些微妙了。
    高演一见母亲到来,胆子就更大了,于是按照高湛所教的方法,操起了一块石砖就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顿时鲜血就流了下来,
    太皇太后心疼万分,急忙上前去搀扶这个最心爱的儿子。
    高演推开了她的手,上前了几步,在高殷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沉声道,“臣和陛下你骨肉相连,而杨愔等人却想专占朝政之权,为自己作威造福。左右的王公大臣,都因恐惧而叠足不前,本来都是唇齿相依,现在却被用作作乱的助力,如果不早点解决此事,必定成为宗庙社稷的危害。臣和高湛等人都以国事为重,今天一起抓杨愔等入宫,不敢上刑或者杀戮,但专断独行的过失,罪该万死。”
    高殷静静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太皇太后心疼儿子,连忙劝道,”皇上,常山王根本没有逆反的想法,只不过是被逼到这份上。“
    高殷还是不说话,高演见状,又连磕了好几个头。
    太皇太后的脸色发僵,终于忍不住对着皇上怒道,”为什么不安慰你叔叔?你非要你叔叔磕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吗?“
    高殷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大势远去,六叔不过是在演一出戏,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叔叔啊,即使你要我的天子之位,我也不会有半点舍不得,何况那些汉人大臣呢?只希望你能饶过侄儿我的性命。我自己离开这个昭阳殿,这里的事情随便你怎么处理。”
    说罢,他居然就这么甩甩手走了出去。
    高演一时也没料到小皇帝这样干脆,望了望一直冷眼旁观的高湛,低声道,”九弟,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湛浅笑如冷月清辉,”那就按照皇上所说的做。皇上刚才下了旨,诛杀杨愔等人。”
    高演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九弟让他用高殷的名义杀了杨愔等人,干干静静撇清了关系,还得了个清君侧的名声。
    “另外,接下来的事,就要看太皇太后了。”高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太皇太后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你们一个是我亲儿,一个是我亲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事已至此,这天下,就让常山王坐吧。只是,”她担忧的望了一眼高殷离开的方向,“你们千万不可伤他性命。”
    “母后,他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会伤他性命。”高演连忙答了一句。
    太皇太后面露倦色,“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是你伤了他性命,我定不原谅你。”
    两个月后,太皇太后废仅即位不到一年的高殷为济南王,享一郡的俸禄,让大丞相常山王高演登基。高演于晋阳宣德殿宣布继位,大赦改元,高殷移居别宫。高演重新把太皇太后封为皇太后,原来的皇太后封为文宣皇后。
    所幸高演即位后也是个英明的皇帝,统领国务,政治清明,齐国上下,呈现出了一片太平景象。在登基之后,高演长居于晋阳,而长广王高湛就镇守在了邺城。
    在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春天终于还是过去了,高府庭院里枝桠顶端的叶子仿佛被重新漂染过,弥漫出浓重的深绿气息。此起彼伏的蝉声中,夏季带着潮湿燥热的色泽渐渐走近……最近几天下了好几场大雨,清风徐来,吹拂着池水中荷叶亭亭如盖,在一片碧绿之中,偶而有几朵粉色的花苞若隐若现。青蛙叫过一两声,从这片荷叶上蹦跳到那片荷叶上,热闹的很。
    ===============================
    此时的长恭正躺在湖边的小船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望着天边流云变幻着不同的形状,心情也随之不停起伏。从得知晚宴兵变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了九叔叔是早有计划。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比她想像的更加严重。
    如果她没有猜错,六叔和九叔叔,早就有谋反之意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随手扯了一片荷叶下来遮出了自己的脸,一股荷叶的清香传入鼻端,让她的心情略微舒畅了一些。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一粒小石子不偏不倚的弹到了她的手上。
    她一把扯开了脸上的荷叶,怒冲冲地瞪向了那个敢惹她的人!
    只见大片大片碧绿的柳绦下,正站着一位嘴角含笑的少年,一袭淡黄的衣衫将他衬得人淡如菊。
    “恒迦,你怎么来了?”长恭脱口道,平时里好像都是她去斛律府比较多,所以对于恒迦的忽然出现还是有些惊讶。
    “哦,我正好走到这附近,闲来无事,就顺便来看看。”他特地加重了顺便这个词。
    长恭眼珠一转,“恒迦,你也下来吧,我们就在这湖中聊聊天,岂不风雅?”
    恒迦笑着点了点头,也下了小船。
    长恭勾了勾唇角,眼睛好看的弯了起来,起身摇起了小船,因为湖并不大,所以很快就撑到了湖中央。
    “对了,恒迦,你那十七八房小妾有着落了没?”
    “我这不是正好过来问你吗?这个重任不是交给你了吗?”
    “喂,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你我是一起欺君,按律可是连坐。”
    恒迦满意地看着她气鼓鼓地撇过脸去,微眯的双眼在夏日的阳光中散发出妖艳魅惑的光彩。
    “对了,一直都没有问你,为什么……你那时就知道九叔叔走不成?”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恒迦凝视着湖中的田田荷叶,“之前,我曾经看到平秦王高归彦偷偷拜访你九叔,他本是杨愔的人,与你九叔私下来往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你就猜高归彦已经投向了九叔叔一方,九叔叔早就有了防范。”长恭接了上去。
    “不错。”他点头。
    “九叔叔一直都瞒着我,害得我还以为他真要走了。”长恭敛起了笑容,“居然连我都不信任。”
    “与其说是不信任,我看他是不想把你卷到更多的事非里去吧。”
    长恭微微一愣,似乎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笑容,“恒迦,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恒迦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恒迦,其实我……”她慢慢地凑了过来,空气中仿佛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荷叶清香,她的笑容象晨曦微露中临风轻颤的花朵,如此的美丽而诱人。
    “其实---你就是想把我推下水去吧。”恒迦无奈地摇了摇头,迅速的捉住了她正准备偷袭他的手,一把揪了上来。
    “哈……怎么会呢。”长恭干笑了两声,心里暗自腹诽,这只狐狸的警觉性实在是太高了吧。
    “高长恭,别忘了,从五岁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对手。”恒迦得意的笑了起来。
    长恭经他一提醒,立刻回忆起了五岁时那颜面扫地的一幕,不由重重哼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没好气的回过头道,“回去了!”
    恒迦微微敛起了笑容,他的黑色眸子依旧深邃,像是被正午阳光温暖着的湖水……其实,在刚才,自己仿佛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上了岸,长恭也不理他,正要顾自回去,忽然又听到恒迦在身后说了一句,“听说突厥又立了新太子。”
    长恭心里一动,转过身来道,“可汗之位需要继承人,重新立个太子也不是希奇事。”
    “新立太子的确不是希奇事,不过立个残废的太子,你不觉得希奇吗?”
    “残废的太子?”长恭也起了好奇之心。
    恒迦点了点头,“听说那位太子瞎了一只眼睛,不过勇猛过……”
    长恭大吃一惊,也没等他说完,神情激动地又问了一遍,“你说那个太子瞎了一只眼睛?这个消息可否属实?瞎的是左眼还是右眼?”
    恒迦惊讶地望了她一眼,“莫非你认识此人?”
    长恭叹了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山贼阿景?”
    恒迦想了想道,“不是被你救走了吗?”
    “是,但是我谁都没有告诉过,其实之后救走他的人就是突厥太子阿史那弘!而且还那么凑巧,那时他就已经瞎了一只右眼!”长恭一连串的说了出来。
    恒迦的神色似乎凝重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那新太子有可能就是阿景,莫非他是突厥可汗的私生子?”
    长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真是突厥的新太子,我可能真的犯了一个大错。”
    “无论他是谁,总之,他是我们的敌人。”恒迦又挽起了一个无谓的笑容。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一种莫名的气息在两个人中间飘散开来,风萦绕在周围,带起树枝叶梢浪潮般涌动“沙沙”作响。安静了半天的蝉声不知从什么时候渐次地响起,打破了原来的平静,湖里的荷叶都惴惴不安的随风摇来摆去,如同飘忽而捉摸不定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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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7:11 | 只看该作者
第36章 遇险

           遇险
    送走了恒迦之后,长恭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在穿过长廊的时候,她看到了坐在葡萄架下的二娘,自从先皇过世之后,她几乎再也不去晋国公夫人府里了。现在这座高府内,唯一能让她展开笑颜的只有孝瑜了。
    也不知为什么,长恭忽然觉得二娘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虽然至今不明白高夫人到底是谁,但那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杀死母亲的凶手已经不在人世,母亲也回到了自己想回的地方,她也不想再纠缠于这些仇恨之中了。
    于是,她上前打了一个招呼,还说了几句客气话。
    二娘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有几分躲闪,倒是二娘身边的丫环阿妙,还是丝毫没有掩饰对她的敌意。
    长恭也不与她计较,继续朝前走去,拐过了长廊,就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长恭,娘喊你去她房里呢,你怎么不去?”孝琬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长恭一愣,“大娘让我去吗?我不知道啊。”
    孝琬皱了皱眉,“小铁这个死丫头,传个口信都传不到。”
    长恭笑了笑,“我刚才正和恒迦……”话到一半,她的脸色蓦的一沉,“三哥,你说是小铁来叫我的?”
    看孝琬点了点头,她心下暗叫不好,一个闪身冲了出去。糟糕,如果是小铁来叫她,如果听到刚才她和恒迦的对话……
    她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几乎找遍了整座高府,她都找不到小铁的踪影。
    “这个死丫头,到底去哪里了。”孝琬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担忧。
    长恭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三哥,你马上派些人出府去找,这丫头应该还走不远。”
    孝琬点点头,“那你呢?”
    “我去马厩挑匹快马,等找到了她我非把她的屁股打开花!”长恭有些恼怒的扬起了修长秀气的眉,疾步而出。的582
    “嗯,三哥一定帮你找到你那小媳妇儿!”望着长恭的背影,孝琬捏紧了拳头,背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长恭出了府之后,静静思索了一下,就冲着城外的方向策马而去。这个丫头,如果听到阿景在突厥,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出城。
    刚出了城,天边就聚起了层层黑云,只见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天空,一时雷声轰鸣,暴雨如注。长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冒雨前行,但无奈雨越下越大,根本无法前行,她只好找个地方暂时躲雨。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有座荒废的茅草房,茅草房前还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看起来似乎也有别人在避雨。她也不再犹豫,径直朝着那间屋子策马而去。
    在她推开屋子的时候,看到空旷破旧的房间里,果然已经有人了。墙边坐着一对衣着普通的中年夫妇,还有三个七八岁的女孩子缩在他们的身边,看样子像是一家人。
    中年夫妇看到她进来似乎也是一惊,再等看清她的天人之姿时,不觉愣在了那里。好半天,那男子才回过神来,嗫嚅道,“这位公子,也是来躲雨的吗?”
    长恭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往地上一坐,笑了笑道,“正是,这雨下得可真够大的。”说着,她看了一眼那几个女孩,只见她们容貌平平,神情呆滞,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哦,这几个是我们的女儿,这么大的雨,把孩子们都给吓坏了。”妇人也在一旁开口道。
    长恭刚想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小铁,目光在他们的衣服上一转,忽然留意到男子的手背上有个小小的伤口,于是心念一转,改了口问道,“你们几位是去哪里?”
    夫妇俩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妇人忙笑道,“我们都来探亲的,我那嫁到这里的妹妹刚有了身子,所以全家都来看看她。”
    长恭将这个眼神收入眼底,笑道,“那就恭喜了,对了,不知大叔大婶是做哪行的?”
    妇人忙笑道,“我们是做丝绸的生意人,已经做了不少年了。”
    长恭哦了一声,忽然发现三个女孩中最左边的那个麻子姑娘,似乎冲着她眨了一下眼。她侧过了头,好像并不在意,目光落在了夫妇身边的水袋子上。
    “大叔,赶了些路,我也有些渴了,不知可否……”她不好意思的指了指那个水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妇人只觉得眼前好似有光芒四射,脑子一发晕,忙将那个水袋递了过来。长恭伸手去接,还有意无意的在妇人的手心里摸了一把,妇人脸上居然浮起了一丝红晕,就在她晕乎乎的时候,忽然只觉得手上一痛,再一抬眼,那笑吟吟的美少年转眼间就变成了玉面罗刹。
    “公子,你,你……”妇人失声惊叫,一脸惶恐。那男子也在一旁怒道,“这位公子,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我会报官的!”
    长恭冷冷一笑,“在下正有此意,两位就随我去官府走一趟。”她的话音刚落,男子忽然目露凶光,迎面一掌打来!那妇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挣脱了她的手,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朝着她猛刺来,长恭轻轻一闪身,快速而飘忽,仿佛流动的空气,瞬间就避过了他们凌厉的攻势。虽然她走时匆忙未带佩剑,但对付这两个角色完全是绰绰有余,没过了几招,就把他们打得没了脾气。
    “若再不从实招来,小爷今天就要了你们的命!”长恭一瞪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个女孩根本不是你们的女儿,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一脸泄气的淬了一口,“真是倒楣,老子走货这么多次,从没失手!娘的,到底你怎么看出来的!”
    走货两字入耳,长恭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人是人贩子!
    “怎么看出来的,你们的破绽也太多了。既然是贩卖丝绸的商人,怎么自己的衣服还缝了个补丁?这也太不小心了吧?还有,如果是商人,粗活根本不必做,为什么这位夫人的手心有这么多老茧,再加上你们两人眼神闪烁,却又颇有精光,多半是习武之人,果然一试就试出来了。”长恭冷冷看着他们,“还有这几个女孩子,你们多半动了手脚吧?”
    妇人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今天栽在公子手里,也是无话可说,不错,我给她们都易了容,还喂了将她们暂时变成呆子的药,这样方便带上路。公子,我把解药给你,只求公子饶过我们一次。”
    长恭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放过你们,你把解药给我,要是玩什么花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妇人连连点头,从头上拔下了一支簪子,取下簪子上的珍珠,掰了开来,倒出了三粒芝麻般大小的药丸,“给她们喂下就行了。”
    长恭接过了药,立刻给三位女孩喂下,果真有效,左边那个女孩先动了起来,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进了他的怀抱,结结巴巴道,“美人哥哥,是我……””
    长恭一听这声音,不由大吃一惊,怪不得刚才她觉得这眼神有点熟悉呢,原来竟然会是小铁!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她赶紧安慰似的轻拍小铁的背,“丫头,你这么聪明,竟然也会着了道。。”
    “我,我这不是急着去找阿景哥哥,正好碰到他们说去关外,可以带我一程,么没想到……”
    “没想到是把你给卖了。”长恭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小铁这么害怕。小铁哭了一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离开了她的怀抱,正要说话,忽然望向她身后的目光一凛,失声叫道,“小心!”
    几乎是同时,长恭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带着杀意的风声到了身后,她下意识的身子一侧,只觉得一样冷冰冰的东西擦着她的脖子而过,直往小铁面门而去,当下来不及多想,忙一个纵身,挡在了小铁的面前,只听扑的一声,那样东西不偏不倚的扎在了她的手臂上……
    “美人哥哥!”小铁低呼一声。
    长恭转头一看,扎在手臂上的原来是那妇人的簪子,用力极猛,几乎深及入骨。一丝怒意顿时涌上心头,这两人家伙,居然趁着她不备暗算她,真正是无耻小人!一瞬间,她俊美如玉的容颜杀气浓罩,袍袖抖动,将落在地上的一把树叶卷入袖中,纤掌翻飞,十几片树叶夹裹著不比箭矢逊色的劲力,反射向那两人,顿时将他们射晕了过去。
    “你流血了……”小铁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长恭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将那支簪子一下子就拔了出来,顿时鲜血立即涌了出来,小铁大惊,立刻扯下了自己的裙角,手脚麻利而熟练的替她包扎了伤口。
    “不是要去找你的阿景哥哥,怎么不走啊,还不快走。”长恭没好气的说道。
    小铁眼眶一红,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停。
    “我也管不了你,反正你一直都在怪我,好吧,等会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长恭等她包扎完,蓦的站起身来,转身正作势要走,衣袖却忽然被人扯住了。
    她回过头去,只见小铁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美人哥哥,你不要小铁了吗?”
    长恭心里一软,低声道,“是你不要我才对。”她顿了顿又道,“林小铁,你要记住,当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时,一切都是空想。”
    小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美人哥哥,小铁会乖乖的,等小铁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再去找阿景哥哥,到时阿景哥哥一定会原谅美人哥哥,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那么开心。”
    长恭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好,等有那么一天,我就陪你去找你的阿景哥哥。不过,眼下,咱们先收拾了这个烂摊子,把他们都先带回城里。对了,还有,”她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这点小伤不要对任何人说,明白吗?”
    小铁点了点头。
    “嗯,那我们也早点回家吧,雨已经停了。”长恭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不是吃了那变成呆子的药吗?怎么还能给我使眼色?”
    小铁哼了一声,“别忘了我爹是大夫,我以前也经常捣鼓这些东西,抵抗能力比普通人当然要强一些。”
    长恭嘻嘻一笑,“哦,原来是个聪明的呆子。”
    “你……”小铁挑了挑眉,看着长恭抱起女孩往门口走去,忽然忍不住又轻轻说了一句,“我-----已经不怪你了。”
    长恭停下了脚步,回头朝着她一笑。清清亮亮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像是有泉水在体内流淌,带了抚平心中焦躁的凉爽感,洗涤了她的左胸口中跳动的那颗东西。
    也许,一直在美人哥哥身边,也不是件无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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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7:35 | 只看该作者
在皇上高演长居于晋阳之后,邺城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长广王高湛,也正因为如此,长恭往长广王府也走得更勤了。不过,自从他救了小铁之后,这件事就被好事者添油加醋,纷纷宣扬,结果就变成了兰陵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亲手斩杀二十四狂徒,终于抢得美人归,当然了,这狂徒的数目每天都在不停变化着。
    好事不出门,衰事传千里。今日一到王府,连王府的管家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兰陵王爷,您不会真杀了三十几人吧。”
    长恭的嘴角一颤,人数怎么又上升了……
    见到高湛的时候,她也被九叔叔那带着不明意味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九叔叔,你有什么就问吧!”她忍不住说道。
    高湛淡淡一笑,“我还要问什么,全邺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人人都在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兰陵王冲冠一怒。”
    长恭无奈地叹了口气,“九叔叔,你就别跟着取笑我了,你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高湛也不再调侃她,笑道,“今晚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们叔侄也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我让厨子特地做了醋菹鹅鸭羹。”
    长恭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九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上次百年成亲时,我见你多喝了几碗,心想你一定喜欢。所以就让六哥把他的厨子让给了我。这不,到现在六哥才答应了。”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听在长恭耳里,却是说不出的感动,九叔叔居然连这么细小的事情都注意到了,而且,六叔一向对食物挑剔,从他那里挖走他钟爱的厨子,九叔叔必然是花了很多功夫。
    这一切,只是为了一碗她喜欢吃的醋菹鹅鸭羹。
    “九叔叔,你对我真好……”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使劲眨巴着,“好的我都快哭了。”
    “行了,装给谁看。”高湛笑着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真哭出来才是希奇事。”
    长恭吐了吐舌头,每次都被九叔叔看穿……
    “对了,南方新进贡了一些李子,你也尝尝吧。”高湛示意下人端上了一盘红艳艳的李子。
    王妃也在此时午睡初醒,侍女禀报说王爷和兰陵王正在庭院里谈事情,她起身装扮了一下,抱了小俨准备过去和长恭打个招呼。
    回廊曲折,六月的风带着微熏的温柔暧昧的流连着,艳丽的裙裾迤俪着华美的痕迹,摩挲出簌簌的寂寞轻响。透过雕花的格子望出去,她看到高湛与长恭正坐在亭中。石桌上搁着一个高脚白玉盘,盛满了新熟的李子,娇艳欲滴。长恭伸手取一粒李子放入唇中,似是味道过于酸涩,他的脸蓦的皱了起来,忙不迭的将口中之物吐到一旁的红漆碟子里。
    高湛竟然笑出声来。
    长恭竟似发了脾气,鼓着腮帮一把将白玉盘推得远离了自己。
    高湛拈起一颗李子小小的咬上一口,也立刻皱起了眉,引来了长恭的一阵笑,接着,他又拿起一颗,又小小咬了一口,似是感觉味道清甜便顺手递给了长恭。长恭撅着唇接过来放入口中,然后笑了。那笑容清澈的如同荷叶上凝结的露珠,纯粹而天真。
    高湛也笑了,阳光在他的脸上映出宠溺与温柔的流光飞舞。
    王妃怔怔的望着亭子里两人,似乎有雾气氤氲在眼前,面前一片模糊,心里却渐渐明朗起来。
    原来,一直以来,她只不过是漂浮在王爷身边的流云,而他,却是王爷掬在手心里的明月。
    她下意识的扯紧了自己的衣角,只觉得捏的生疼,心底深处,纠缠的绝望盛开出朵朵黑色的曼陀罗,绽放着积聚已久的憎恨与怨毒。
    不远处,小仁纲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脸兴奋的跑到了长恭的身边,一手抓住她的胳臂,高声道,“哥哥,哥哥,陪我玩骑马!”
    长恭冷不防的被他抓到伤口,不由皱眉低呼了一声。
    高湛脸色微变,立刻将小刚拉开,一面迅速的拉起了她的衣袖,在看到那个伤口的时候,一丝阴骛袭上了眼眸。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仿佛结了冰。
    长恭知道瞒他不住,只好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大胆狂徒,竟然敢伤你。”他的脸上杀意涌动。
    长恭心知不好,不由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只得一个劲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哥哥,陪我玩……”小仁纲哪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还凑了过来,高湛脸色一沉,怒道,“马上给我滚!”
    小刚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王妃急急赶了过来,抱起了小仁纲,幽怨地望了高湛一眼,“王爷,小孩子又不懂事,您怪他做什么。”说着,她眼神复杂的又看了长恭一眼,转身就走了。
    长恭心里微微一惊,刚才九婶的眼神,似乎带着一抹怨恨。
    “九叔叔,你刚才太过分了。“长恭皱了皱眉,“你因为我而责骂仁纲,九婶作为母亲,心里自然会不舒服。你这样不是反而让九婶和我起隔阂吗?”
    “我刚才也是一时心急。”高湛重新坐了下来,刚喝了一口茶,只见管家匆匆走了过来,将一封书信递到了高湛的手里,低声道,“王爷,这是从晋阳那里传来的书信。”
    高湛应了一声,伸手将信拆了开来,才看了一眼,脸色就微微一变,而后,又露出了一抹意料中的笑容,自言自语了一句,“皇上果然还是等不住了。”
    长恭极快的瞥了一眼,立刻又收回了目光。
    心,却狂跳不止。
    那封信上,只有一个字,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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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7:58 | 只看该作者
第37 章 杀侄

           杀侄
    在长广王府里用完了晚饭之后,长恭怀着复杂的心情向高湛辞别,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却多了一个心眼,将马牵到了暗处里,想看看九叔叔到底有什么动静。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辆牛车缓缓而来,长恭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这不是大哥孝瑜的牛车吗?难道他也有份?
    正在困惑中,她又见到高湛从府内走了出来,很快上了孝瑜的车。
    一见牛车离开,长恭也赶紧策马跟上。过了没多久,牛车在一户气派的宅院前停了下来,高湛和孝瑜下了车之后就匆匆走了进去。
    长恭将马偷偷拴在一旁,抬头一看,那宅院的中央挂着一副金字牌匾,牌匾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济南王府!
    长恭大吃一惊,这不是废帝高殷被贬为济南王的住处吗?难道六叔要九叔叔杀的人是---高殷?
    为什么?六叔不是已经做了皇帝吗?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怎么说,他也是六叔的亲侄子啊。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心慌意乱,趁着门口守卫不备,绕道后院翻墙而入。
    今晚无月,天空是一片不祥的,近于墨色的暗蓝,仿佛在风平浪静中酝酿着,蕴藏着,万钧雷霆。
    长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经过了周王宫的探险风波,现在她对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简直是得心应手,很快就摸到了九叔叔和大哥所在的地方。像之前一样,她还是躲在了窗子下面,不过这次她更加大胆一些,还用手指蘸了点口水,在窗纸上点了一个窟窿,接着,把右眼凑了上去。
    从她的这个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面对着她的高殷,只见他面色苍白的吓人,两眼直直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高湛。
    “九叔,这么晚了,您来有何贵干?”
    高湛示意手下端上了一觞酒,淡淡道,“我是奉了皇上之命来为济南王送酒的。”
    从小在尔谀我诈的宫廷里长大,高殷自然明白这酒是什么意思。他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更加惨白,“怎么可能?六叔……不,皇上亲口答应不会取我性命,他怎能出尔反尔!”
    高湛面无表情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皇上所在的晋阳王宫里有善于观测天象的人说邺城有天子之气,留着济南王,未免会有后患,另外,皇上也担心济南王会被人拥护复辟,因此,为了让皇上安心,济南王,你该明白了?”
    高殷愣了一会后猛的摇起头来,“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皇天在上,苍天可鉴,我高殷根本没有半点异心,只求苟延残喘,难道就连这样都不可以吗?不可以吗?”
    孝瑜似乎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皇命难违,你还是自己了断吧。”
    “我不喝,我不喝!”高殷的神情狂乱,双目赤红。
    长恭直看得心惊肉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高殷为帝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仁德宽容的处事,以及对三哥细心的体恤,心里不由感伤起来,有什么仿佛从胸口不断奔涌而出,让她不能再控制自己。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闯进了屋子里。
    高湛和孝瑜看到她的出现,自然都是大吃一惊,倒还是高湛先冷静下来,一脸淡漠的开了口,“长恭,你怎么会在这里?马上给我回去。”
    “长恭,你先回去。”孝瑜也伸手来拉她,她啪的一声甩开了他的手,“九叔叔,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能留他一命?”
    高湛冷声道,“皇命难违。”
    “可是,你们谁也没有去劝皇上,谁也没有想办法去救他,谁也没有尝试着去努力。九叔叔,你的话,皇上多半会听一些,为什么不去试着劝劝皇上,实在不行,就是把他贬为庶人也行啊。”长恭焦急地说道。
    高湛的目光犹如冰凌,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吐出了两个字,“天真。”
    长恭心里那一股子倔劲却冒了上来,她忽然伸手一扫,将那觞毒酒打翻在地,怒道,“皇上的赐酒已经没有了!”的08
    高湛瞳孔一缩,茶眸中却渐渐冷凝起来,隐隐有火焰在簇动。孝瑜见高湛面色不善,急忙拖了长恭道,“九叔,我先把他带回去!”
    “等一下!”高湛的声音恍若咒语般令人不寒而栗,他伸手将长恭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字一句道,“高长恭,你以为自己是帮了他吗?本来他喝了毒酒就能没什么痛苦的离开人世,但现在,你却为他选择了一种更痛苦的死法。”
    长恭心里一悸,这样的九叔叔……好陌生……
    孝瑜面露不安,“九叔,我们不是说过不要把长恭卷进……”
    “有些事他必须要吸取教训。”高湛冷然打断了孝瑜的话,“不然,这样天真的个性,才更难生存下去。”说完,他朝着高殷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手下冷冷说了三个字,“勒死他。”
    “九叔叔!”长恭想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抬起头来,却是九叔叔那双冰雪封天的眼眸,“怎么,长恭,你要对我动手吗?若是你对我动手,那我真的会很失望。”
    身后忽然传来了高殷的挣扎低呼声,长恭木然站在那里,却一动也没动。她知道九叔叔是在赌她不会对他动手。
    -----他赢了。的1
    高殷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终于归于了静止。
    高湛这才放开了长恭的手,脸上呈现出几分柔和,低声道,
    “记住了,长恭,永远不要去多管闲事,永远也不要纵容自己的好奇心,不然就会像这次一样,不但救不了别人,反而给别人带来更大的痛苦,甚至可能会连自己的命搭上,明白吗?”
    长恭抬起头,望着高湛,幽幽说了一句,“九叔叔,有一天,你也会亲手杀了我吗?”
    高湛神色大变,一时竟失去了常态,怒道,“你说什么胡话!”
    长恭惊觉自己失言,连忙道,“对不起,九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
    她到底是怎么了,九叔叔为了她,连先皇都杀了,无论他怎样残忍,对她却永远是真心相待,她到底说了什么……的58
    “给我滚。”高湛的手指在微微发颤,那一抹眼神如剑戟好似要直接刺入她灵魂的深处,“马上给我滚!”
    长恭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孝瑜朝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先离开。
    “大哥,我先回去了。”她低声说了一句,转身跑出了门外。一出府门,她就翻身上马,策马狂奔,仿佛这样才能将心底的郁结之气发泄个痛快!
    这件事过后,高湛就对她冷淡了许多,再加上长恭心里也憋着一股气,两人除了上朝时公事般的对话,再无任何过多的接触,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了来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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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8:25 | 只看该作者
大概是季节变换的关系,夏天时饱满的蓝色天空浓厚得让人产生了压迫感的错觉,在这样的初春时节,却透明清浅得看不出色彩,只在阳光的映衬下才显出淡淡的薄蓝来。
    皇上这些日子又回了邺城。自从他下令杀了高殷之后,似乎又有了悔意,心里的内疚和不安令他经常半夜做噩梦,身体大不如从前。
    上朝时,长恭忍不住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高湛,他还是一脸的冷漠,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让人觉得心里发冷。她低下了头,心里隐隐有些惆怅,九叔叔还在为那句话耿耿于怀……真的要一直这样吗?
    “斛律将军,如今并无战事,你有什么事急着上奏的?”高演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斛律光应道,“回皇上,突厥人战败之后的确收敛了一阵子,但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又开始骚扰我齐国边关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臣以为最好加派军队进驻边关,以防万一。”
    高演点了点头,“准奏,不过这带兵之人……”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列席中传了出来,“臣高长恭,愿意带兵前往关外。”
    高演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如流云清风般的少年身上,笑了笑,“原来是兰陵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臣不敢当。”长恭虽然没有抬头,却依然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意味不明的眼神。她犹豫着抬起头来,正好撞入了九叔叔那双茶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要从那两潭深水中涌出来,就好像结了冰的湖面忽然裂开了一条缝。
    就在这时,忽然有内侍匆匆进来,将一封书信交到了高演的手中。
    高演才看了几眼,精神明显为之一振,连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众位爱卿,突厥可汗已经因病过世了!”
    众人哗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高湛上前一步道,“皇上,突厥可汗一死,现在突厥国内必定乱作一团,根本无瑕出兵,若是现在派兵前往,无非是劳民伤财,且作用也不大,斛律将军的建议还是等过了春天再说吧。”
    高演连连点头,“长广王言之有理。”
    长恭垂下眼睫,睫毛上有点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舒展,再蜷缩,再舒展。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九叔叔说这番话,只是不希望她去关外。
    九叔叔……
    出了议事殿之后,长恭没有向往常一样匆匆离开,寻思着找个机会和九叔叔说句话,解除冷战,但他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一直和其他官员说个不停。
    长恭在树下站的腿直发酸,心里暗暗纳闷,平时不爱说话的九叔叔,今天怎么说个不停?而且看那个听他说话的官员的表情,明显是在受罪嘛……
    真是同情这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恭等得有些心灰意冷,九叔叔明明是看见她的,却不来理她,一定是不想和她说话吧。想到这里,她转过了身,打算先回去再说。就在她刚转过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高湛的声音,“怎么,这么一会儿就等不住了?”
    长恭心里一喜,迅速的回过头,脱口道,“九叔叔?”
    高湛冷着脸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么想去关外受苦吗?”
    长恭支吾了一声,避过了他那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神。
    “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长广王府?”他忽然问道。
    长恭低声道,“九叔叔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吗?我怕吃闭门羹。”
    “怕吃闭门羹就不来了吗?”高湛没好气地说道。
    长恭抿了抿嘴角,“长恭比较喜欢吃醋菹鹅鸭羹。”
    高湛扯了一下嘴角,忍住了眼底的一丝笑意,“那今天怎么主动求和了?”
    长恭眨了眨眼,“因为长恭知道,九叔叔已经不生长恭的气了,九叔叔不让我去关外,就是不希望我受苦,如果还生我的气,才不会管我死活呢,对不对?”
    高湛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下次别再这么固执了,知不知道?你我叔侄也不该有隔夜仇,长恭,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会原谅你。”他顿了顿,神色复杂的又像是试探的说了一句,“那么你呢?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也会原谅我吗?”
    长恭犹豫了一下,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九叔叔纵火烧林,亲手弑君,逼死废帝的残酷画面,但随之涌入脑海的,却是他从小的疼爱,一点一滴的宠溺,数不清的安慰……和那份令人眷恋的,弥足珍贵的亲情。
    九叔叔,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错事,她一定也会原谅他。
    看到她重重点了点头,高湛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就象天国里的莲花忽然绽放,一刹那光芒四溢,芬芳吐露,空气中弥漫着美妙难言的无名光,无名色,无名香,和一切不可思议琉璃光。
    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他的笑容。
    长恭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在他们的不远处,正站着两位宫装女子,其中一位贵妇正是先帝高洋的遗孀文宣皇后。
    她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着高湛,眼中闪动着春水一般的温柔。而她身边的侍女显然还处于失神中。
    “见过文宣皇后。”长恭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对这位和自己娘相似的女子,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高湛也微一点头,“皇嫂。”
    文宣皇后回了个礼,柔柔一笑,又望了高湛一眼,款款离开了。
    “九叔叔,你说文宣皇后和我像不像?”长恭望着她的背影脱口问道。
    “是有几分像,不过长恭你是男子,自然少了几分温柔端庄之美。”高湛眼带促狭地笑了笑。
    长恭心里微微一动,装做随意地说道,“若我换作女装的话,必定也不比她差。”
    高湛哑然失笑,“这又孩子气了不是,男人要那么漂亮干什么。”虽是这么说,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像起了长恭换作女装的样子。
    如果,她真是女子的话……
    长恭正想接上几句,却见他的眼中飞快掠过了一丝惆怅。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忽然想到若是十八岁以后,大家知道原来她是个女儿身的话……大哥一定会晕倒,三哥多半会抓狂,而九叔叔,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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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府之后,天上就下起了绵绵细雨。
    在全家人用晚饭的时候,孝琬忽然兴冲冲地说道,“告诉你们一件事,今天下了朝,我和大哥先离开,结果在宫门前碰到了卢正山。你们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孝瑜皱了皱眉,“三弟,还不住口。”
    “说了什么?”长恭饶有兴趣的问道,还瞪了一眼孝瑜,“大哥,别打岔。”
    “那卢正山,一上来就说自己那女儿是如何端庄有礼,品貌无双,然后就想和大哥攀亲,眼巴巴望着那河南王妃的位子,哈哈!”
    “后来呢,后来呢?”长恭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
    “后来啊,大哥说正室夫人的位子是不可能了,不过第四十八房妾室的位置倒还空着,如果他女儿不介意的话,不过要快些,不然就变成第五十多房了。”
    “哈哈哈,”长恭大笑起来,“那卢大人一定被吓晕了。”
    “可不是,卢正山的脸都青了。”孝琬咧嘴直笑。
    孝瑜无奈地喝了一口汤,“就知道拿我取乐。”
    “大哥,”长恭笑咪咪的朝他眨了眨眼,“古人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
    “卢正山的女儿,好像是长广王妃的表妹。”大娘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担忧,“听说长广王妃和这位母舅的关系极好,孝瑜,只怕你会得罪这位王妃。”
    “大娘,您不用担心,大哥和九叔叔关系这么好,没关系的。”长恭忙安慰道,“只不过,等大哥找到合适的正室时,那五十多房妾室就不知怎么办罗。”
    “那就分给你一些好了。”孝瑜弯唇一笑。
    “切,我才不要。”长恭撇过了头。
    孝琬嘻嘻一笑,指了指正对他们翻白眼的小铁,“大哥,你忘了吗,人家早就有小媳妇了。”
    “喂,你们别拿我取乐了啊。”长恭瞪了他们一眼。
    “哦---”孝瑜得意的笑了起来,还拖长了声音。“古人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
    顿时,房内笑声一片。
    晚饭后,大娘将长恭叫到了自己的房内。
    大娘房间内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精致典雅,两扇雕花的木质窗扉向外推开,像张开一对温柔而古雅的臂弯,优雅地将那窗外一簇绿叶红花相映生辉的灿烂妩媚半拥入怀,满室的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醉人的绿意与花香。
    “大娘,怎么了?”长恭觉得今天大娘的神情有些奇怪。
    长公主凝望着窗外的绿叶红花,缓缓说道,“长恭,再过两年,你就十八了。你打算公开你的身份吗?”
    长恭之前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大娘,所以也不惊讶她忽然问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长恭看了一眼手腕上从不离身的红绳,“不过哥哥们知道一定会晕过去吧。”
    “长恭,到时你要恢复女子身份也不是不可,只是……”长公主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你现在已经被封为兰陵武王,算得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若是被人知道你是个女子,恐怕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而且,如果有人趁机以此奏我们高家一本……”
    长恭心里猛的一惊,欺君之罪!是啊,以女子之身仕官为将,还被封为郡王,这根本就是欺君之罪!而且,严重的话……还会连累高家……大娘她,也一定想到了这一点。
    “大娘,长恭明白。”她笑了笑,“其实,我也不习惯再做女孩子了,这样也挺好的。”
    “长恭,”长公主眼眶一红,“或者我们到时也可以想个别的方法,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恢复你的女儿身。”
    长恭立刻摇头,“大娘,我不想离开你们……我宁可一直用兰陵王的身份待在这里家里,这个有您,有大哥,有三哥,有很多我在乎的人的家里。”
    长公主眼泛泪光,“我又怎么舍得你离开,虽然你不是我亲生,可毕竟和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只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一点也不委屈。”长恭笑若明月朗朗,“只要大娘千万别给我娶亲就是了。”
    长公主侧过了头去,喃喃道,“长恭,原谅大娘的自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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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8:50 | 只看该作者
第38章 阴谋

           阴谋
    入了秋之后,皇上的病稍稍有了一点起色。就在这个时候,宫里忽然传出了有鬼的传言,一个姓赵的尚书令史说他在邺城看见文宣皇帝高洋、杨愔还有等人的鬼魂向西走,扬言要找高演报仇。高演大骇之下,举行了很多驱鬼安灵的法事,煮沸了油四处泼洒,还拿着火炬追逐驱赶,由于被这么一惊吓,他的病情倒是越来越重了。
    这天下了朝,长恭正想和高湛说几句,就见他和孝瑜等人匆匆离开了。这些天来,九叔叔一直都好像很忙碌似的,大哥也是,早出晚归,多半时间都在长广王府。而且,有几次她去长广王府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朝廷里的官员前去拜访九叔叔。
    这其中的官员里,就有那位姓赵的尚书令史。
    不知为什么,长恭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九叔叔和大哥他们,好像在策划着什么。
    一种叫作危险的东西,仿佛正在慢慢靠近。
    转眼之间就到了农历的七月七日。这七夕乞巧节,是长恭最不喜欢过的一个节日。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不分贵贱,都要按照习俗,将家中的书籍衣物全都铺晒于院子中。所以整个高府上下,一片忙碌,到处都是五光十色的锦绣,简直就像一个作衣坊。
    所以长恭早就有了对策,天刚一亮,她就从家里溜了出去,打算就这么在街上逛上一天,等太阳下了山再回去。
    说来也是巧,她刚在早点铺那里坐下,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晕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泽;晨风拂动着那浅蓝色衣袖,在清凉的空气中衣袂飘舞,而那双黑眸中,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朦胧。
    “恒迦!”她赶紧大叫了一声。
    恒迦一见是她,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立刻挽起了一个笑容,朝她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这小小的早点铺忽然坐了两个神仙般的美少年,让大家都差点跌掉了下巴,老板很快就欣喜的发现,只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早点铺就坐满了一脸花痴装的姑娘大嫂们,有两个阿婆还因为最后的一个位置而差点打了起来……
    “恒迦,你怎么也这么早?”长恭惊讶地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全然无视周围火辣辣的目光。
    恒迦无奈地摇了摇头,“钟儿一大早就把屋子里的衣服被子全拿出去晒了,连我身上盖着的被子都不放过,让我还怎么睡……”
    怪不得他的眼睛今天多了几分朦胧呢,原来是还没有完全睡醒,长恭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被这节日折磨的苦命人。对了,钟儿是谁?你的小妾之一?”
    恒迦斜斜瞥了她一眼,“钟儿是我们府里新买的丫头。”
    长恭哦了一声,“通房丫头。”
    “你怎么尽往这儿想,一个……”恒迦顿了顿,把后面的女孩子家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后,总是不知不觉用看女人的目光去看待她,所以刚才险些又说漏嘴。
    “和你说笑嘛。今天的早点我请你吧,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没带钱对不对?”长恭说得大声,引来更多人的侧目,恒迦忽然很有捂住那张小嘴的冲动。
    两人吃完了早点,索性就结伴而逛,反正都是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一路过去,随处可见男女老少们将家里的东西拿出来翻晒,形形色色,花样繁多。当他们走到一间私塾门口时,长恭忽然见到有一位胖老头正坦着肚子躺在那里,似乎睡得正香,身边还扔着一本正翻看了一半的书籍。看样子似乎是位教书先生。
    长恭眨了眨眼,指着那个胖老头顺嘴说道,“老先生,腹便便。懒读书,但欲眠。”
    恒迦笑着接了一句,“腹便便,五经笥。"
    没想到那个老头忽然猛的睁开眼来,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腹便便,五经笥。这位公子说得好,别看这大肚子,里面装的可都是先圣经典。”
    他忽然坐起来,倒把长恭吓了一跳,脱口道,“老先生活了。”
    老头呸了一口,“我呸,我什么时候死了啊。”
    “这位老先生,我这朋友不会说话,请别见怪。”恒迦露出了一抹温和有礼的笑容。
    老头赞许地看了看他,“你这孩子说话我爱听,不像有些人,一出口不是讽刺人就是咒人死。”
    长恭朝老头做了个鬼脸,这么记仇的老先生……
    “你这孩子和我也算有缘,不如我就替你来算一卦。”老头得意洋洋地对着恒迦说道。
    “你不是教书先生吗?怎么还会算命?”长恭眼珠一转,“一定是骗人的。”
    “骗人?小家伙,你报出生辰八字来,看看我算的准不准!”老头一听骗人两字就急了。
    长恭哼了一声,为了锉锉他的得意劲儿,就随口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老头掐指一算,脸色微变,“奇怪,若是这个八字的男孩,应该一出生就不在人世了才对。”
    长恭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这件事娘和她说过,这个老头居然能算出来对她赶紧也学着老头呸了一口,“我什么时候死了啊!”
    老头疑惑地摇了摇头,“难道哪里出错了?完全看不到这个男孩出生之后的一切,不过这个八字如果是女孩子,更是多灾多难。”
    “如何多灾多难?“恒迦在一旁插了一句。
    “若是女孩,儿时丧父,少时丧母,一生坎坷,受尽苦难,“老头略带同情地看着她,缓缓道,“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恒迦的笑容凝在了唇边,心里涌起了一丝他自己说不清的烦躁和不安,伸手拉起了长恭往外就走,还不忘甩下一句,“果然是个骗子。”
    长恭被他一直拉到了路边,倒还没事似的挽起了一个笑容,“恒迦,我早说了这胖老头是个骗子,我看应该是啊,老先生,腹便便。一肚子,大坏水。”
    恒迦明明觉得想笑,可是有一丝凉意却不停袭上心头,脑海中只有那两句话不断回响,“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最是人间留不住……
    人间留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清亮的天空忽然黯淡下来,铺天盖地的黑暗开始席卷天空,将太阳一点一点的吞噬,只听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天狗来了!”一瞬间,街上就好像炸开了锅一般,顿时乱作一团,到处是人撞人,人踩人,慌乱的人群四下奔走,夹带着惊恐的喊声,就好似末日到来一般……
    长恭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恒迦那里一靠,结结巴巴道,“恒迦,这,这是怎么回事?”
    恒迦趁着她发愣的时候,将她拽到了墙角处,“别怕,是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
    “谁叫你小时候从来不好好看书,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自夏商开始就有这样异常天象了。天狗食日,极凶之兆。”
    长恭自知理亏,不再狡辩,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太阳周围正散发着一种刺眼而诡异的桔红色光芒,缓慢的沉入了黑暗中,就好像,正在一点一点死去。她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深深的不安。天狗食日,极凶之兆,真的会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吗?
    “长恭,别看。会伤眼睛。”恒迦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睛上。他温柔的声音如泠泉,如玉石,让她烦躁不安的心慢慢沉淀下来,耳畔仿佛响起涓涓细水的声音,恬静而自然。
    太阳终于全部隐没,天地之间顿时混沌一片。
    长恭,一定留得住的。”他忽然低低说了一句。
    长恭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无奈双眼被他的双手所覆盖,所以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有点湿湿的,跟自己的手一般的冷,而掌心却有一丝不容忽视的暖意,顺着一根无形的线一直暖到心尖。
    没有过多久,原来太阳的位置出又出现了皎洁悦目的淡蓝色和红色光线,太阳边缘一点一点的又露了出来,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貌。长恭感觉到周围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连忙掰开了恒迦的手,见到恢复了正常的天空,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热闹的街头冷清了许多,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笑了起来。
    “恒迦,为什么天狗要食日?”长恭一脸好奇的问道。
    恒迦用一种你不知道了吧的表情瞥了她一眼,“据说是一恶妇因罪孽而被玉帝变为一只天狗,但她不思悔改,从地狱逃了出来之后就上天想把日月都吞下肚去,让人世间变为一片黑暗。”
    “哦……”长恭点了点头,“那天狗吃了之后为什么又吐出来呢?现在的这个日头沾满了天狗的口水了……”
    诶?恒迦的嘴角一抽,这个家伙的脑袋大概和别人不一样吧。
    “你看,你也不知道了吧,”长恭得意地哼了一声,“如果你能说出为什么它吃了又吐,那才算厉害。”
    恒迦微微一笑,“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知道?”长恭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不像在吹牛。
    恒迦望了一眼正竖起耳朵听答案的长恭,忽然有些想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天狗吃了又吐,因为---坏肚子了。”的f
    长恭先是一愣,忽然看到他嘴角边促狭的笑意,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不由怒从心起,一拳就砸了过去,“臭狐狸,快快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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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9:14 | 只看该作者
自从发生了天狗食日的异常天象之后,邺城内一片人心惶惶,皇上高演更是忧心忡忡,第二天就召集了众大臣商议对策。在众人的建议下,高演决定按照齐国的风俗惯例,准备率军队于校场“讲武以厌之”,想以张弓射箭互相练习砍杀以为“厌胜”之法,以定民心。
    虽说已是农历七月,出发至校场的那天,天气竟是格外的炎热,夏蝉的鸣泣声更为这炎热的天气更增添了几分烦躁。天空中一丝云的踪影也没有,热辣辣的阳光直直地投射下来,往远处看过去的话,景物似乎都在热浪中扭曲了。
    高演强撑病躯,亲自上了校场。
    长恭抬眼望去,只见皇上今天的气色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不知是因为强打精神还是因为酷热的天气,那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了一丝血色。
    今天所有的文武百官几乎都到齐了。长恭的目光一转,落到了高湛的身上,他的表情依旧冷冽如清水映伶月,和平时并无不同,只是那双茶眸比往常更幽深了几分,薄薄的唇微微抿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根据她多年的观察,每当九叔叔的嘴唇抿成这个弧度时,那就代表着--他有心事。
    带着一丝疑惑,她又看了一眼孝瑜,大哥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皇上,他的眼神和九叔叔一般的幽深。
    那种说不清的不安,又开始萦绕她的在心头……
    皇上撑了一会之后便累了,立刻有侍卫将他扶到了附近的凉棚之下,端上冰镇的蒲桃汁,有几位官员忍不住劝他回宫,高演摇了摇头,表示休息一下之后再继续,并示意官员们和士兵们也稍事休息。
    “长恭,过来坐一会。”不远处的恒迦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长恭轻轻哼了一声,昨天这家伙跑得还真够快的,她这被耍的一口怨气还没消呢。想到这里,她扬起了下巴,不去理他。
    正在此时,孝琬忽然跑了过来,问道,“长恭,见着大哥了吗?”
    长恭点点头,转身指向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这才发现九叔叔和孝瑜已经不知去向了。
    咦?他们去了哪里?
    “孝琬,这儿有事找你!”从那几个扎堆的武官那里忽然爆出了一个大嗓门,孝琬忙应了一生,拍拍长恭的肩道,“我先过去了,你去把大哥找出来,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他!”
    “什么重要的事?”长恭一脸的疑惑。
    孝琬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等问了大哥就知道了。”
    长恭无奈,只好去找孝瑜,她猜想着大哥多半是和九叔叔在一起,于是沿着校场一直往里走,一路寻去,却不见两人的踪影。这场子后是个荒地,堆放着许多稻草垛。长恭瞄了一眼,寻思着两人也不会到这里,正打算放弃折回的时候,却听见了孝瑜的声音,“九叔,为什么要临时改变主意?”
    长恭心里一惊,不由又凑近了几步,闪身到了一个稻草垛后,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
    “这样更加稳妥。“高湛的声音简短有力。
    “但是,九叔,万一不成的话……”
    “不成也是天数,这是最安全的法子。“
    “明白了,九叔,等会儿我就会派人动手。”
    “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引起别人怀疑就不好了。”高湛一边说着,一边从稻草垛后走了出来。
    长恭忙缩回了身子,背靠着草垛缓缓坐了下来,心里觉得很是不妙,九叔叔和大哥到底在商议什么?动手……难道他们要……一股寒气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他们离开之后,长恭也站了起来,忽然听到了另一个草垛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大吃一惊,立刻唰的一声剑,低声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那里忽然就没了声音。
    长恭长剑一挑,“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草垛后走了出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品阶极低的士兵。心里不由一悸,这个人一直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也听到了九叔叔他们的对话?而且,或许听到的还更多。
    “说,你在这里做什么?”长恭冷冷看着他。
    那士兵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惊讶,又迅速地低下头,“回这位大人,小的只是想来解个手。”
    长恭听他对自己的称呼,就知道他并未认出自己,而且看他的打扮,还是个新来的,不认得她倒也正常。
    “解个手?”长恭扬了扬眉,“恐怕你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吗吧?”
    士兵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下,像是横了心一般说道,“大人,小的怀疑有人要谋害皇上!”
    长恭的胸口犹如被重锤击打了一下,她已经猜出了几分,可是,偏偏又不愿再接着猜下去。
    “你可知道,随便说这种话是要被杀头的。”她直视着他,眉如冷烟目如寒星。
    那士兵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小的没有胡说,小的明明听到他们的话了。”
    长恭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一脸平静道,“你可听出他们是谁?”
    士兵迟疑地摇了摇头。
    长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给我听着,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许再告诉第二个人,明白吗?”
    士兵愣了愣,没有说话。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他又忽然说道,“大人,小的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爹就告诉我一定要做个忠君报国的好兵,小的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禀告皇上,大人要是怕惹祸上身,小的也明白。”
    长恭停下了脚步,“你根本不知道是谁要谋害皇上,更何况谋害也不过是你的猜测。”
    “小的虽然不清楚是谁,可小的辨得出他们的声音,还有,小的听见那男人叫九叔……”
    长恭的瞳孔一缩,缓缓转过了身,“你确定?”
    士兵连忙点了点头,只觉眼前少年姿容绝丽更胜女子,让他几乎睁不开眼,蓦的想起了军中有着如此美丽容貌的少年,似乎只有那位传说中斩杀突厥太子的兰陵王高长恭,他心里一惊,忽然见到少年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你的确是个好士兵,只不过,对不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只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柄长剑已经闪电一般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那血色飞舞,犹如秋天绽放的红叶。
    鲜血,一滴一滴沿着剑尖往下流淌,长恭握着剑的手轻微发颤,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她已经杀了很多人。可是,却都没有像这次来的震撼和--痛苦。
    这一次,她是真正的杀人了,也许,堕入修罗地狱就从此刻开始。
    不过,只要九叔叔和大哥没事……只要他们没事……
    “我劝你还是先处理了这具尸体再说。”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令她全身一震。她缓缓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恒迦那双平静无澜的黑眸,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只觉得再握下去,连手指都要生生折断。
    “恒迦……”他的忽然出现让她忽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恒迦的唇边依然挂着那抹永远优雅的笑容,朝着她走了过来,将尸体拖到了稻草垛里,又用稻草将有血迹的地方都盖了起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扔了给她,“赶紧披上,你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上的血迹吧。”说着,又拿过了她的剑,用稻草抹去了上面的血迹。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做完一切,长恭稳了稳心神,披上了他的外袍,低声道,“这样没关系吗?”
    “你以为呢?就算等过几日发现了,谁有会在乎一个小士兵的死活,不过,”恒迦挑唇一笑,“以后别用这么笨的方法,就算要杀人灭口,在这种场合,至少也要用个不见血的法子,省得麻烦。如果我是你,勒死他是我的首选。”
    长恭低下头,跟着他往前走,心里却在琢磨着他的话,杀人灭口?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狐狸。
    “长恭,有一天如果我威胁到你九叔叔和哥哥们的话,你也会像这样一剑杀了我吗?”他忽然问道。
    长恭的神色一僵,“你胡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就当我没说。”
    回到校场的时候,皇上正好翻身上了马。他策马前行,后面的武官们也先跟了上去,就在这个时候,从草丛里忽然窜出了几只肥大的兔子,高演的坐骑顿时受了惊,一声长啸,马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身蓦的后倾,高演不备,再加上因为天热,本就有些犯晕,居然从马上一头栽下,顿时人事不醒。
    长恭离高演并不远,见高演一头栽倒,不知是被什么驱使着,她却转头望向了高湛。九叔叔茶色眼眸中泛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后,又被他用伤感的眼神极快的掩饰了。
    周围是一片混乱,可她的心里此时却是十分的清醒,这一切,全和九叔叔有关。
    她,也做了谋害皇上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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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9:35 | 只看该作者
第39章 娄太后

           娄太后
    邺城的王宫,此刻正被一种奇怪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所有的御医围在皇上的寝宫里,心惊胆战的为皇上诊治。皇后和几位高品阶的妃子望着寝宫内的皇上,暗自垂泪,而走廊处等待着的高家宗室的几位王爷,俱是神色各异。皇上的生母娄太后因人在晋阳的宫里,所以还在路上。
    长恭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高湛,心里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为首的御医匆匆出来,一脸凝重道,“禀皇后娘娘,皇上他虽然还没醒,不过暂时无碍,只是皇上这次跌伤严重,肋骨断了好几处……”
    皇后不等他说完,立刻焦急地走了进去,几位妃子也连忙跟了进去。
    “肋骨断了几处,若是骨茬挫伤别的脏器……”孝琬忍不住脱口道。
    “河间王,”高湛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有天地庇佑,吉人天相,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孝琬瞪了他一眼,随口道,“也不知九叔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孝琬!怎么这么口没遮拦!”这下轮到孝瑜打断了他的话。
    孝琬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露白,苍穹如洗,空气里缓缓流动着的清爽将白日里的炙热一扫而光。
    “长恭,和你说话呢,走什么神?”
    长恭一直都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听到孝琬说了些什么。直到被他敲了一下脑袋,这才回过神来。
    “长恭,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孝瑜手持扇子轻轻晃了晃,“是热晕了吗?”
    长恭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皇上的病。”
    “皇上的病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这么一摔,我看有点悬……”孝琬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万一皇上……这接下来不知会是谁继位。”孝瑜这次倒没有打断他的话,反而还顺着他的话猜测起来。
    “这还用说,当然是太子高百年。这孩子人品不错,性格温良,应该也会是个好皇帝。”孝琬喝了一口冰镇乳酪,又看了看长恭,“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今天你的话这么少,难不成真病了?”
    长恭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白天被热着了。”
    “怕热你白天还穿这么多,我也正奇怪呢,还有,你一回来就忙着沐浴更衣烧东西,古里古怪的。”孝琬疑惑的问道。
    “哈……没什么啦,对了,你不是说要问大哥一件很重要的事吗?”长恭忙岔开了话题。
    孝琬拍了一下脑门,“瞧今天乱的,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孝瑜,“大哥,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叫什么尔朱娥的宫女走得很近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长恭纳闷地问道,这对大哥来说并不新鲜啊。
    “本来是没什么,可是大哥因为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全都不来往了,这就奇怪了吧?”
    孝瑜好笑地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手,“什么时候也和那些嚼舌头的女人混在一起了?”
    “什么女人,我这可是听那些同僚们说的。”
    “全是一群嚼舌头的。”
    一听大哥有了心仪的女人,长恭也来了精神,脱口道,“原来三哥你急着让我去找大哥就是要问……”
    “你去找我了?什么时候?”孝瑜眸光一暗,蓦的打断了她的话。
    “就是白天休息的时候,我让她去把你找来,结果这家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孝琬根本没有留意到长恭使劲给他使的眼色。
    孝瑜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常色,将杯中的梅子酒一饮而尽,低声道,“好酒。”
    长恭低头看着那碧如清泉的酒,也轻轻抿了一口,道,“我感觉所有的酒好像都是一个味道。”
    “非也。”孝瑜轻轻一笑,“不同的酒就好比不同的女人,劣酒好比丑妇,一旦亲近,只觉辛辣冲呛,而美酒正如佳人,一亲芳泽,霎时齿频生香,心神为之陶醉;而且难得的是后劲绵绵,那种清淡幽香始终在唇舌与咽喉之间缠绵悱恻,徘徊不去。”
    长恭撇了撇嘴,“大哥,你这是以貌取人。”
    “自古以来,以貌取人也是人之常情。”孝瑜正准备再斟一杯,被长恭飞快的抢过了酒壶,还瞪了他一眼道,“你酒量不好,再好的美人也不能多亲近。”
    孝瑜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凝视着天边的明月,“我只喜欢---美丽的东西。“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惆怅,“不过,有些最美的东西,就如那璀璨夜空里的一轮明月,可以遥望,却永远无法触碰,更不可能拥有,只能站在可以看到的地方,沐浴它洒下来的微弱的光芒。”
    高家三兄弟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几缕淡薄的流云在夜空中渐渐散开来,霜一样洁白的月光细细密密的倾洒了一地。湖面铺满银屑般细碎的月光,不停变幻着动人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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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29:56 | 只看该作者
  不远处响起来的孩子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孝琬听出是自己女儿的声音,只得无奈地站起身来,“唉,小云这孩子又不知闹些什么,我过去看看。”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幽怨的回过头来,“还是你们好啊,像我这样拖家带口的男人真是可怜。”
    长恭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她转头想对孝瑜说些取笑三哥的话时,忽然见到大哥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与深不可测。
    “长恭,”他缓缓开了口,“你听到了,是吗?”
    她心里一惊,立刻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知道瞒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又连忙说道,“大哥,我什么也不会说,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孝瑜打断了她的话,敛声道,“长恭,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为什么?”
    长恭心里一沉,勉强扯起了一个笑容道,“可是就算皇上驾崩了,也是太子即位……更何况,现在皇上还……”
    孝瑜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你怎么知道太子就能顺利即位?”
    长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哥,你难道不怕我说出去吗?”
    “你不会。”孝瑜的脸色变得温柔起来,“因为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和九叔,如果你真的要说出去,恐怕现在我和九叔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大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九叔叔他,难道真的这么想要这个位子?”
    “是,他想要,他已经等得够久了。”孝瑜的眼中闪耀着不明意味的光芒,“这是九叔的愿望,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他达成。”
    “大哥,为什么你……”
    “因为九叔是我从小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就像这轮明月,高高在上。”
    “大哥……那么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告诉九叔叔我知道你们的计划。”
    ”……好。”
    几天之后,皇上的病并无好转,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心里都明白皇上已经时日无多,但谁也不知道究竟皇上会拖到什么时候,一时人心惶惶,有几个头脑灵活的官员已经开始巴结起了太子高百年。
    长广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尤其到了傍晚时分,更是清静。晚霞渐渐散开,现出深黛色天际的远方,几颗不知名的星子闪烁着微光,风里白日中炎热的气息逐渐被夜色中凉爽的空气所代替,吹拂着身体,带走了日间的燥热,留下一片说不出的舒爽。
    在这个时候,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车前的铃声踏碎了月光的清寂,帘幕低垂,见不到马车中人是男是女。直至长广王府前,方才停下。帘子一掀,下来一位贵公子。只见他一袭绯衣在夜风中轻扬,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有着牡丹的华丽,却不失优雅,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深邃闪烁如晨星的眼眸和那一抹微抿的薄唇,无不都是高姓族人典型的面相。
    这个时候来拜访长广王高湛的,通常都是高家的长公子---河南王高孝瑜。
    高湛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到来,已经在庭院中的凉亭里等着他了。
    “九叔,如今皇上这个样子,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孝瑜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脸上掠过了一丝担忧。
    高湛似乎并没听到他的话,而是问了一句,“娄太后什么时候到邺城?”
    孝瑜想了想道,“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高湛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娄太后,好像还一直不知道济南王被害的事情吧。”
    孝瑜微微一愣,“应该不知道,皇上不许有人把这事情告诉娄太后。”
    “这就对了,娄太后一直也很喜欢这个孙子,再三嘱咐皇上不要杀了他,所以,”高湛的唇边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你说,如果娄太后知道孙子已经……你说她会怎么样?”
    孝瑜立刻反应过来,“九叔,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通知太后这件事。”
    “嗯,不过,”高湛顿了顿,“旁敲侧击即可,虚以实之,实以虚之,对方才更加相信。”
    “九叔,孝瑜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
    “您就那么肯定皇上一定会那么做?”
    高湛垂下眼睑,眼中隐隐闪动着捉摸不定的光芒,“我肯定。因为,我太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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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0:30:18 | 只看该作者
第40章 登基

           登基
    娄太后到了宫中之后,孝瑜所熟识的宫女便装做不经意流露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这反倒令太后起了疑心,她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踏进了皇上的寝宫,一见皇上病入膏肓的样子,不由心痛难忍,暂时忘记了孙子的事。
    皇上依然处了半昏迷的状态,在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后倒是醒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激动的原因,他的精神稍稍为之一振。娄太后和他说了几句体已的话以后,忽然想起了济南王的事情,于是便开口问道,“济南王现在在何处?”她的话音刚落,皇上的脸色就微微一僵,却没有回答。
    她连问三遍,皇上都没有回答,后来干脆扭过了头去。娄太后心里一沉,立刻明白了之前所听到的都是千真万确。的6d
    自己已经千叮嘱,万嘱咐,让皇上千万要留济南王一命,没想到皇上还是这么狠心……一想道孙子皇位被夺不说,最后还死于非命,老太太心里的火腾的一把就冒了起来,她蓦的站起身来,指着皇上骂道,“你还是杀了他!好好好,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还是死了吧,死得好!”
    看着母亲怒冲冲的拂袖而去,皇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全身却不停地颤抖起来……
    娄太后当天一怒之下就去了晋阳的王宫。这之后,皇上的病情迅速恶化,很快就到了弥留之际。一直到了第五天的傍晚,皇上忽然下旨传召了众亲王立即进宫。
    不知是不是巧合,当天晚上邺城忽然起了一阵怪风,萧瑟的风吹得人心里竟然有种莫名落寞感。
    长恭和几位哥哥赶到宫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堆亲王里犹如鹤立鸡群的九叔叔。高湛看到她时只是微微对她点了点头,又望向了寝宫内。
    长恭敏锐的察觉到,虽然九叔叔脸上的神色和往常一样,但眼中似乎极快的掠过了一抹淡淡的紧张和--兴奋。
    “皇上不会是……”
    “唉,多半是……等着吧。”
    四周响起了众亲王七嘴八舌的声音,长恭忽然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皇上把他们都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快不行了吗?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望了一眼太子高百年,只见他神色黯然,眼眶微红,一脸的担忧之色。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皇上的内侍从寝宫里匆匆出来,一直走到了高湛的面前,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哀戚,低声道,“长广王,皇上让您进去。”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哗然。看了那个内侍的脸色,大家心里更是明白,皇上只怕是时候不多了,这现在进去的人说不定就是最后见到皇上的人,可是,这个人居然不是太子高百年,而是长广王高湛!
    高湛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就跟着内侍进了寝宫。
    皇上一见他进来,立刻支起了身体,并摒退了周围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高湛上前行了礼,低低叫了一声,“皇上。”
    皇上苦笑了一下,“小九,你我还用得着这样拘礼吗?”
    高湛看他脸泛红光,精神奕奕,心里猜测这可能是他的回光返照,于是又上前了一步,道,“不知皇上让臣弟进来有什么事?”
    “小九,以你的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吗?”皇上望着他,“自然是和你商量由谁来继承这个皇位。”
    高湛低下了头,“皇上你福寿绵长,现在说这些似乎有些早……”
    “小九,这个时候你就别说这些虚话了,”皇上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似乎有些恼意,“朕再问你一次,该由谁来继承这个皇位?”
    “自然是太子殿下。”
    “高湛,你过来!”皇上似乎真的恼了。
    高湛缓缓地走到了皇上的身边,坐了下来。寝宫内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他的脸笼罩得一片朦胧。的99
    “朕已经写了遗诏,”皇上指了指案几上的一个檀木盒子,“下任皇帝的名字就写在那里,小九,你就不想去看看朕写了谁的名字吗?”
    高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渐渐地,唇边勾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皇上,我不用看也知道。”
    “哦,是谁?”
    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高--湛。”
    皇上愣了一会之后哈哈笑了起来,“既然这样,你也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写你的名字……”
    高湛的脸上还是一片沉静,“皇上有前车之鉴,深怕就算传位于太子,他也坐不稳这个位置,就好像---济南王高殷。要让太子坐稳这个位置,除非先杀了我。但是皇上一向仁慈,光是杀了一个济南王,已经夜不能寐,后悔不迭,况且如今我在朝中势力也非同一般,因此,六哥才想了这么以退为进的一招,”他的目光如刀刃一般凌厉,“皇上是想以这个皇位保你妻儿安全吧。”
    ======================
    皇上的瞳孔一缩,脸色瞬间苍白,却不知为何,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小九,你真是了解我,只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一件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不等高湛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小九,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年冬天,我正好八岁,你只有三岁,当时母后对我说你是我弟弟时,我心里欢喜极了,因为我还从来没有过那么美丽的弟弟。只可惜,你的性子凉薄,一直都难以接近,直到先皇去世之前,你忽然派人送信给我,说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缓了一口气,声音明显微弱了几分,“我明白你想些什么。你借用了我的力量,名正言顺除去了济南王和一帮子汉臣,现在,时机成熟了,你想拿这个位子了。小九,我就顺了你的心意,我把这个位子----给你。”
    高湛沉静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裂痕,他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望向了皇上,低声道,“六哥……原来你……我……”
    皇上忽然蓦的抓住了他冰冷的手,低声恳求道,“九弟,我的儿子高百年没有罪过,希望你能将我的妻儿安置一个好去处,千万别学我啊……”
    高湛握紧了他的手,冷涩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了他的心底。孤独如清清的月光悄悄漫过了他的全身。
    “我答应你,六哥。”
    皇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才慢慢阖上了双眼。
    ---------------------
    长恭一直焦灼不安地往寝宫里张望着,皇上把九叔叔单独叫了进去到底是为什么?怎么连太子都不让进,偏偏就让九叔叔进去呢?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蓦的一惊,不会是皇上看出了什么端倪,趁着临死前做出什么对九叔叔不利的事吧?
    一想到这里,她更是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寝宫里忽然响起了一片哭声,接着就是混乱的脚步声,大家面面相觑,心知不好。果然,只见皇上的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哽咽着冲着众人说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众人顿时一片悲泣,这其中,有真心,也有假意,不过高演生前为帝,深得民心,也颇为照顾同宗同族,无论怎样,还有不少人的确是真心难过的,不过这种难过更多的来自于对未来的不安,而不是来自于一个亲人的逝去。
    长恭心里也好像被什么抽空了一般,脑海中却不停出现自己杀了那个士兵的一幕,她也是帮凶,她也是……
    “王内侍,皇上的遗诏呢?是否是由太子即位?”立刻有人提出了这个最为关心的问题。
    王内侍抹了一把眼泪,“皇上下了遗诏,由---长广王继统为帝。”
    众人顿时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半晌,总算有人不满的开了口,“怎么不是太子?凭什么是长广王?”的ea
    那人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符合。倒是太子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犹如置身事外。
    “凭什么?”高湛缓缓步出了宫殿,手持遗诏,冷冷环视了一遍众人,“莫非有人质疑皇上的遗诏?”他那冷若冰霜的面孔,若隐若现的腾腾的杀气,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那高贵淡漠的冷凝气质都如同王者般不怒自威。
    众人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说半句。
    长恭抬头望着高湛,脑海中却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回响着,他是皇帝了,九叔叔是皇帝了……此刻仿佛只剩天地穹庐之间这一抹若有若无的苍凉,和她心底一缕如春蚕抽丝般的惆怅。
    月光冷冷的,却白得象新纺的雪缎,窗外的梧桐被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皇建二年,孝昭皇帝驾崩,时年二十七。
    同年,长广王高湛于邺城南宫即位,是为北齐武成帝,改元大宁,时年二十二。封孝昭皇帝太子百年为乐陵郡王,诏大使巡行天下。
    (第一部完)的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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