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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作者:Vivibear(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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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36:32 | 只看该作者
第51章 狐狸

           狐狸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那姑娘居然就顺势抱住了她,还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哇哇哭了起来,一边还含糊不清的不知说些什么。长恭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这,这草原的姑娘怎么就这么大胆?一旁的小铁早已皱起了小眉头,立刻将这个居然敢随便抱长恭哥哥的女人划入了黑名单。
    虽然极为惊讶,但长恭还是依稀听出了这姑娘好像在说,“我不想嫁人,我谁也不想嫁……”
    “姑娘,你在这里哭也不是个办法啊,”她也不知该怎么相劝,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忽然见那个女孩又放开了她,抬起头来正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容貌的一瞬间愣住了。
    小铁抬眼望去,脱口道,“哥哥,你的脸……”
    长恭顺手摸了下脸,这才忽然想起脸上的炭灰早已被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她眼看雨势也渐渐减弱,于是将伞柄塞入了少女的手中,“我们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这把伞就留给你吧。”
    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姑娘,要记着,哭泣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若是有喜欢的人,不如就干脆和他私奔好了。”
    少女紧紧握着伞,怔怔望着长恭的背影,刚才那微笑的瞬间,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冰山上的雪莲绽放,一股似浓还淡的香气缓缓地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一缕,两缕,这幽幽的味道,奇迹似的,四周好像都因它的存在而变得温暖……
    ------------------
    雨,终于停了。
    此时的小铁正对着长恭呲牙咧嘴,一脸怒容。
    “好了好了,我知道那是你的伞,可是我们不能让个姑娘淋雨啊。”长恭好声好气地相劝着。
    小铁冷哼了一声,重重吐出了四个字,“重色轻友!”
    “好吧,我答应你,等我回了邺城,我一定托人给你带个十七八把好不好?”
    “不要!”小铁气呼呼地看着她,“我就要那把伞!”
    长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忽然冒起了一句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虽然忘了是哪位大伯说的,但她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现在的长恭,显然暂时忘记了自己也是属于其中一类的。
    小铁索性低下头,不再理她。
    ”喂,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啊。“长恭也有点没耐心了,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小哥,能不能打听一下怎样去月牙湖?”
    什么月牙湖,她正想回头说不知道,却听到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秦林,你看这两人的穿着根本不是突厥人,必定是异乡客,又怎么会知道呢?”
    一听到这个声音,长恭的全身在瞬间就僵硬了,就算打死她,也不会听错这个声音!
    这,这不是恒伽的声音吗!
    要命了,怎么会这么倒楣!
    她偷偷伸出了一个手指,示意小铁千万不要抬头,心里暗暗希望他们赶紧走人。没想到那个人偏偏还不相信,对着她们又问了一句,还顺手去拍了拍长恭的肩。
    长恭的脸部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为了不让恒伽看出破绽,硬是忍耐下来了,
    “秦林,你也别问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听到恒伽这么说,长恭总算放下了心,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又听到恒伽似乎略带惊慌的喊了一声,“看,那里怎么着火了!”
    “着火了,哪里?”长恭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她看到小铁抬起头来,那眼神中分明在表露着一个意思,你上当了,笨蛋!
    她心里暗叫不好,撒腿就跑的心念刚一动,身后的魔音已经传入耳膜,“高长恭,你怎么会在这里!”
    完蛋!她的眼前只有这两个大字在不停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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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刀架到脖子上也不过如此……怀着这种恐怖想法的长恭,一脸不情愿地转过了身,讪讪一笑,“恒伽,这么巧?”
    “你不是在并州静养吗?怎么会在这里?”恒伽敛去了眼中的惊讶,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更多涌上心头的,却是微微的不悦,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不悦。
    “我,我在并州闷得慌,所以就带着小铁来突厥玩玩……”长恭胡乱扯了一个理由。
    恒伽倒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小铁,忽然说了一句,“如果突厥可汗就是你所说的阿景,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带她来突厥了。”
    长恭心里格登一下,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什么事都瞒不过这只狐狸的无奈感。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你不是在我身后吗?”长恭有些困惑地问道。
    “因为……你鬼鬼祟祟的,不让人生疑才奇怪。”恒伽眯了眯眼睛,挽起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长恭不服气的反驳道。
    恒伽低头轻笑,之所以能认出是她,那是因为----每次征战的时候,他总是在她的身后啊。
    ”啊……啊嚏!“长恭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恒伽微微一顿,立刻伸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抛到了长恭身上,又对着秦林道,“你也把你的外套脱下给小铁,这两个家伙都淋了雨,要是感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秦林应了一声,立刻脱下了外套,在递给小铁的时候又忍不住疑惑地望了一眼长恭,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兰陵王啊,又怎会那么弱不禁风?斛律大人的举动实在有点奇怪。
    “那我们能不能先走了?”长恭还抱着一丝侥幸。
    恒伽的笑容完美无比,“当然可以,不过我怕等回去之后,一不小心在皇上面前说漏嘴就不好了。”
    “喂,你这是威胁好不好?”
    “呵呵。”
    恒伽带着长恭一回到帐篷,便下令众人谁也不能泄露兰陵王在此的消息。
    “别告诉我,你就是这样到突厥的。”他指了指她的脸。
    “我有那么笨吗,”长恭哼了一声,“知不知道,我可是每天抹着两大块炭灰自毁形象啊。”
    “炭灰?”恒伽忽然有些想笑,说实话,他还真想看看涂了炭灰的长恭是什么样呢。
    “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都怪小铁这个家伙,还说什么会点易容术……”长恭不客气的揭了小铁的短。
    小铁不服气了,“可这一路不是平平安安过来了吗。”
    “你还顶嘴,”长恭瞪了她一眼,又转向了恒伽道,“拜托你再帮我去弄点炭灰之类的东西吧,我这张脸,在突厥的地盘里始终不是那么安心,反一被人认出来就糟糕了。”
    “那当初怎么不用那张铁面具呢?”恒迦的眼眸里闪着促狭之色。
    长恭的嘴角一抽,“那会不会太吓人了。”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张铁面具她就来气,那时结下帐来一看,狐狸买的也不知是什么鬼东西,价格大大超过了那个铁面具,她的损失可是大了!
    “对了,我有一个好主意。”恒伽示意秦林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旧让他出去了。
    不一会儿,秦林就匆匆而回,手里还拿了一样东西。
    “这是这里的突厥人自己雕刻的木头面具,虽然手工是粗糙了一些,但勉强能遮住你的半张脸,你就戴上这个吧。”恒伽将那个面具交给了她。
    长恭顺手拿起面具看了看,笑眯眯道,“这个办法好啊,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抹些奇怪的炭灰泥巴了。不过,”她转了转眼珠,“我戴着这个出去会不会太醒目了?要是别人问起来……”
    恒伽似是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你放心,别人问起来我自有应对。”
    尽管已经是春夏之交,但草原的夜晚却还是格外的寒冷。
    长恭在舒舒服服享用了一顿烤羊肉之后,这才考虑到自己的住宿问题。
    不过,还没等她出声,恒伽已经提前开了口,“今晚,你和小铁就睡在这个帐篷里。”
    长恭犹豫了一下,“那你呢?”
    “这是我的帐篷,我自然也睡在这里啊,再说,若是下属来找我,如果我不在帐内,岂不奇怪?”恒伽坦然自若地说道。
    “可是……你明明知道……”长恭支支吾吾地暗示着他,只差后面那半句“我是女儿身”没有说出来,之前他不知道的时候倒也算了,可是现在他明明已经知道……
    “明明知道什么?”恒伽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我们出征的时候不也是一起睡过的吗?”
    “喂……什么叫一起睡过……话可不能乱说哦。”长恭瞪了他一眼,这个狐狸,明明就是在装傻嘛。
    “难道不是吗?连你受伤的时候,不也是我天天替你……”
    “啊,别说了!”长恭的脑海里蓦的又出现了他替她换伤药的一幕,一抹红色的烟霞迅速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这只死狐狸,总是对帮过她的事念念不忘,时不时地就提醒她一下,真是可恶!
    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她转头想看看小铁在干什么,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已经靠在毡毯上呼呼大睡,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还不时地发出咋嘴声。长恭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拿起了旁边的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你打算真的把她送到阿景那里吗?”恒伽忽然问道。
    长恭拉了拉毯子,转头道,“其实这次也不光是阿景,因为很有可能,她的亲哥哥也在这里……”
    恒伽也有些惊讶,“你是说那个曾经对你动过心思的林小仙?”
    “不错,听说他成了阿景身边最受器重的汉人官员,如果真是他的话,我猜可能是他逃过了上次的一劫,至于他怎么和阿景碰上,我就不知道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是要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林小仙……”说到这里,她的眼前忽然一亮,“对了,不如突厥可汗接见你们的时候,我也一起去。”
    “你就不怕林小仙见了你想杀了你?”
    “不怕不怕,我有面具啊。”长恭眨了眨眼。
    “你说戴个这样的面具,能去见可汗吗?”恒伽用一种你真是幼稚又简单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那怎么办……”
    “那林小仙的样子我也记得,到时如果可汗接见我们的话,我帮你留意一下好了。”“真的!恒伽,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长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显然早把刚才的怨念抛到一边去了。
    好兄弟……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他微微怔忡了一下,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就像映照在水面上细碎的月光,有些碎,有些乱,有些---捉摸不定。
    深夜的草原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火缽裡木炭燃燒的微音在幽靜中分外清晰。
    恒伽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看了一眼睡在不远处的长恭,此刻,她睡得正香,墨黑冰涼的長髮蜿蜒一如春夜的溪流,纖白的手指彷彿映照于河川上的明月,微抿的嘴唇又似绽放在四月天的绯红桃花……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明明就是一个女子的容貌啊,若不是上次的意外,他不知要何时才能知道真相……
    不过,他恐怕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这个真相的男子吧。
    一想到这个唯一,他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这个唯一,是把孝瑜,孝琬和高湛都排除在外的唯一啊。
    就在这时,长恭似乎动了动,一角毯子从她的肩部滑了下来。恒迦的面色微微一红,站起了身,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将毯子重新替她拉了上去。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她忽然一个翻身,不偏不倚地将脑袋压在了他的右手臂上。他吃惊之下想要挪开她,却又怕不小心惊醒她,这个姿势可是说不清楚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恒伽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臂已经完全麻木了,无奈地望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长恭,只见她的面色纯真又安然,在这样静寂的环境中,就这样没有任何顾虑地沉睡着。
    “狐……狐狸你坑了我这么多钱……去……去死……”长恭忽然迷迷糊糊地说起了梦话,恒伽在听清她念叨些什么时,先是一怔,随后低低地笑开,仿佛是无意识的,他那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白皙的前额,将那些垂落的纤长刘海丝丝密密的缠上去,复又轻轻柔柔的挽到了她的耳后。
    从帐篷的缝隙里漏进了几丝明月光,在地上形成了淡淡的光斑。从他的位置望去虽然看不到月亮,不知为何却能感觉到今夜的月光格外温柔。
    是的,很温柔。虽然没有炙热的温度,但是却让人觉的很安宁,很平静。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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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37:00 | 只看该作者
第52章 妒意

           妒意
    第二天清晨,长恭在醒来时,发现帐内已经空无一人,别说恒伽了,连小铁也不知去向。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穿上了外袍,睡意犹存地揉了揉眼睛,踱到帐门前,掀起厚厚的布帘,想去找找恒迦他们在哪里。
    就在她掀起布帘的瞬间,明媚的阳光如流水一般泻了进来,强烈的光线令她不得不闭上了眼,就在她重新睁开眼的一瞬间,她忽然看到对面的那个帐篷的布帘也正被人掀了起来,帘后出现了一张俊秀无比的面容。
    长恭蓦的瞧见这张脸,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忙揉了揉眼,再看!
    没错,她没看错,这个人居然是------------弥罗!
    对方也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在抬起头的刹那似乎也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宛如一轴才完卷的水墨丹青,清雅空灵,又如同刚采摘下的藕荷滴著露意,娇美动人。清朗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带着清朗,仿佛幻海生波,真实而完美,却临近虚无。
    此时此刻,四目相投,目光交接。
    在这一瞬间,宇文邕只觉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事;一切无名与有名,无声与有声,无色与有色,全都溶化在这样的笑容里。
    一花一世界,一叶满天堂,一笑倾天下。
    “原来是唐兄。”在听到对方先喊出他的名字时,他赶紧稳了稳心神应了一声,心里不由又暗暗一笑,自己居然会看一个男人看得失神。不过说句真话,没想到恢复了真面目的他,居然比以前更美丽了,幸好这不是一个女人,不然的话恐怕会天下大乱了。
    “你那天不是提前离开了吗,怎么现在才到?”长恭哪里知道对方想了这么多。
    宇文邕笑了笑,“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耽搁了两天。昨天半夜才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长恭点了点头,心里却又起了一丝疑惑,听狐狸说,这一带都是招待外国时节的住处,弥罗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不是说……”
    “弥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周国的求亲使者吧。”她敛起了笑容,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只见他倒也面不改色,神情自若地开口道,“不错,我也不想继续瞒你了,你猜得一点也没错。”
    “哦……”长恭挑了挑眉,“还骗我说看什么朋友……”
    “我的确是没说实话,不过,唐兄,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长恭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的身旁响起,“他是来找我的。”
    是狐狸!他可来的真是时候,长恭转过了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解围之人。
    恒伽也没看她,径直走到了宇文邕的面前,行了个礼,“在下斛律恒伽,这是我的五弟钟都,从小顽劣不堪,这次居然一个人跑到突厥来找我,请不要见怪。”
    宇文邕也回了个礼,开口说了话。他清透的嗓音低而不沉,如琉璃般纯净而无丝毫感情,那优雅的语速隐隐散发着与身俱来的高贵气质。
    “早听闻此次齐国派出了斛律将军之子前来求亲,在下有幸,这回一次就见到了两位。”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长恭。
    长恭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她也骗了他,不是吗?
    “对了,还没请教阁下的高姓大名。”恒伽挽起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
    宇文邕犹豫了一下,“在下---宇文直。”
    长恭惊讶地抬起了头,原来他真的是皇族中人!要命了,之前居然还把他当作男宠!
    “原来是周国的卫国公亲自来突厥求亲,”恒伽敛去了眼中的一抹讶色,又装做不经意道,“对了,我在来突厥的路上居然听说贵国的晋国公刚刚去世了……莫不是什么市井流言?”
    宇文邕眸光一暗,又微微一笑,“斛律大人的消息可真灵通。”
    长恭听得此话,又是大吃一惊,晋国公,不就是那个权倾周国,还毒杀了两位皇帝的宇文护吗?居然死了?
    “唉呀,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恒伽露出了一副略带遗憾的神情,连连道,“可惜,可惜啊。”的8e8
    “在下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宇文邕转头道,“阿耶,走吧。”
    阿耶应了一声,忙跟了上去,还没离开恒迦几人的视线范围,他就忍不住道,“王爷,我早就说了那小子有些古怪,依我看,他上次一定是故意和我们碰上的,幸好我们走得快,不然都不知道这小子会使什么怀心眼。”
    “我早就觉得他不是普通的人,”宇文邕笑了笑,“没想到居然是斛律光的儿子。“
    “王爷,以后还是和他少来往,这小子忒狡猾了。”
    “狡猾吗?”宇文邕转过了一个帐篷,停住了脚步,“他的性子单纯,这不是能装出来的。依我看,深藏不露的倒是另外那个总是笑咪咪的男子。没看到他刚才借机已经确认了宇文护的死讯吗?”
    “王爷……看来这次他们会是我们最有威胁力的对手了。”
    宇文邕嘴角轻扯,明亮的瞳眸中绽放着冰花,“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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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恭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正想抬头问恒伽关于宇文护的事情,忽然想到他可能会问自己如何和弥罗认识的事,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就已经听到熟悉的魔音贯耳,“高长恭,你随我进来。其他人,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还是逃不掉……这是她踏进帐篷时唯一的念头。
    “好了,来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宇文直的吧。”恒伽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问道。
    长恭的脑袋极快的转着,决定将糖人一段完全过滤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夜闯周国王宫的事?”
    恒迦点了点头,“难道就是那次……”
    “不错,那一次我误打误撞,正好闯到了他的房里,当时他正在沐浴,我还以为……”说到这里,她看到恒伽的眼角轻轻跳了一下,于是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他是皇上的男宠,而且要不是他让我到他沐浴的木桶里躲避,恐怕我已经被……”当她再次看到恒伽的眼角又剧烈跳动了一下时,不由又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问道
    “恒伽,你的眼睛不舒服吗?”
    “说--下去。”他还保持着完好的笑容。
    长恭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今天觉得他那个笑容格外虚伪,假得她背后都冒冷气了。
    “后来就靠他的帮忙,我才离开了王宫。”长恭想了想,还是没有将那条秘道的事情说出来。
    “他应该知道你是齐国的奸细吧,怎么还会出手相救?”恒伽疑惑地扬了扬眉。
    长恭嘻嘻一笑,眨了眨眼,“嗯,或者是他当时心情好,或者是舍不得我这么美丽可爱的人被抓到吧……”
    恒伽还保持着那个僵硬的笑容,伸手摸了摸眼角,“这也是理由吗?”
    “不管怎么样,反正他救过我一次,我欠他一份人情,”长恭又灿然一笑,“其实在来突厥的路上,我也碰到他的,他还帮我赶走了马贼……”
    “行了,”恒伽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刚才可汗派人来通报我们,明天他就会接见我们,我去和那些属下商议一下明天的细节。”
    不等她说话,他站起了身,又说道,“没事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出去别忘了戴上那个面具,别给我添麻烦。”在快走到帐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似乎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他---知道你的秘密吗?”
    “放心吧,他不知道,”长恭连忙回答。
    “嗯,那你就在这里先待着。”听上去,他好像有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知道了,明天你一定要帮我留意有没有林小仙啊!”
    恒伽点了点头,一脚迈出了帐篷。帐外阳光灿烂,可他的心里却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长恭居然这么早就认识了那个宇文直……
    那个时候,他却……丝毫不知情。
    那一刻心里对宇文直竟然有些微微的妒意,但随即他被自己的妒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绝不是妒嫉。”
    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绝不会有一点点妒忌.我最在乎的人是我自己。”
    可是就算他重复一千遍,心里奇异的郁闷还是在不断扩展,他从来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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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37:25 | 只看该作者
并州,河间王的别院。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河间王别院的前庭里盛开了多时的红色蔷薇,竟也垂下了数朵。阵雨袭来,本是露垂红萼,在零落泥尘之后,便也似残年脂粉,失了颜色。
    但此时,比蔷薇更无颜色的,却是河间王高孝琬那张泛白的脸。
    “河间王,你告诉朕,长恭他为什么不在这里?”高湛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冷声道,“不是说他在这里静养吗?”的b
    孝琬心知大事不妙,自从四弟留了张便筏离开并州之后,他整日里就担惊受怕,想尽办法应付来打探消息的宫里的人,生怕被皇上得知了真相怪罪下来,可他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亲自来并州了!
    “回皇上,四弟他离开并州了。”他心里不知骂了长恭多少遍,这个家伙,居然带着小铁跑到突厥去了!更可恶的是,居然连他也骗!
    “到底去哪里了?”高湛眉目一敛,隐隐有不耐之色。
    “回皇上,长恭去了突厥。”
    “什么!”
    见到皇上又惊又怒的表情,孝琬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道,“皇上,这都是臣的过错,是臣让四弟装病的,臣知道四弟想去突厥,但又怕皇上不允,所以出此下策,欺瞒皇上,错都在臣,请皇上治臣的罪,此事和长恭无关!”
    “河间王,如果朕没猜错,恐怕他连你也一起骗了。”高湛的神色倒缓和下来,“你护弟心切,朕也明白。”
    “皇上……”孝琬似乎还想说什么,被高湛阻止了。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你不但不及时告诉朕,还设法不让消息传到朕这里,不能不罚。”高湛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河间王,朕就罚扣你半年俸禄,以示惩戒。”
    “多谢皇上开恩!”孝琬赶紧低头说了一句,然后,又像是不放心地又问道,“那长恭……”
    “长恭的责罚自然少不了!”高湛面色一沉,“你马上派人快马加鞭赶到突厥,去把长恭给朕带回来!”
    出了别院的时候,高湛捂住了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一直随行的和士开忙扶住了他,一脸关切道,“皇上,你已经咳了好些天,还是快些赶回邺城再让御医们看看吧。”
    “没事,只是有些气喘,”高湛的眉宇间瞬间笼上了一层薄怒,沉声道,“这一次朕一定要责罚他。”
    “皇上息怒……伤了身体就不好了。”和士开低声劝道,“还是先回邺城再说吧。”
    高湛渐渐敛去了怒色,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去。
    和士开微微一顿,也立刻追了上去。
此时远在突厥的长恭,哪里知道自己的诡计已经被拆穿,还优哉游哉地在坐在帐篷边一边欣赏着草原风光,一边等着恒伽从可汗那里带回消息。
    “喂,想什么呢。”她顺手捡了一块小石子,丢向了正在发呆的小铁。
    小铁似乎一下子回过神来,“哦,我只是在想,等见到哥哥时,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景。”
    “还用说,一定是抱着你嚎啕大哭。”长恭戏谑地挑眉一笑,“不过,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等离开突厥,我就不用戴这个讨厌的东西了。”说着她还用手指敲了敲戴在脸上的面具。
    “见到哥哥我是很开心,可是……”小铁的眉宇间露出了和她年纪不符的伤感,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什么啊?”
    “可是……就再也见不到美人哥哥了。”
    长恭微微一怔,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喊这句话了,现在忽然听到,倒有几分莫名的亲切感,她心里一软,笑吟吟道,“傻孩子,难不成真的留在我的身边给我当媳妇吗?”
    要是往常,小铁一定会气呼呼地反驳,可这次她却惊讶地发现小铁的脸居然蓦的红了起来。
    原来这个家伙也是会脸红的……她抿嘴一笑,抬头望向天边,只见连绵的薄云一点点变厚,就仿佛不知是谁点了那一滴红墨,慢慢地晕漾开去,把整片的流云都染成了金黄色,有深有淡,轻轻地舒展成一幅绚丽的画卷。
    在夕阳缓缓沉下的一瞬间,她看到不远处出现了恒伽的身影,心里不由一阵雀跃,他回来了!
    不过,恒伽却并没带来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什么,你没有看到林小仙?那么可汗呢?他是不是阿景?“长恭一进帐内就忙不迭低问了起来。
    “你先听我说好不好?”恒伽慢悠悠地坐了下来,“今天我见到了可汗,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一脸的大胡子,但我能确认,他就是当初的那个山贼阿景。”
    “真的是阿景哥哥!”小铁激动的脱口道。
    “不过今天我们前去拜见可汗的时候,帐内只有可汗和几位侍卫,的确没有发现那位林小仙。”
    “那怎么办?不如就来个夜探……”
    “行了,把你那一招收起来吧。”恒伽瞥了她一眼,“明天这里会举行盛大的狩马大赛,突厥可汗,突厥公主包括所有的突厥官员都会参加这次盛会,那林小仙必定也会出现。”
    “真的?”长恭一脸兴奋,“那我也去行不行?”
    “你……?”的7e
    “对啊,你不是说还有突厥公主吗?正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呢。”她似乎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我要看看她究竟配不配得上我的九叔叔。”
    恒伽望着她的神情,心里那种奇异的郁闷又莫名的涌了出来,为了排解这种奇怪的情绪,他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包袱,道,“那里有我带来的茶叶,去给我泡杯茶来,我再考虑一下让不让你去。”
    “好好!”长恭立刻颇为巴结地跑了过去,打开了包裹,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铁盒子,刚打开盖子,就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只见那些茶叶叶面翠绿欲滴,叶背遍布白色茸毛,白茸茸的看上去竟像是朵朵白牡丹花。的977
    “你带了白牡丹茶!想不到你这个小气鬼居然舍得买这个哦!”长恭啧啧了两声,这种白牡丹茶可是贵重的很,没想到一向吝啬的狐狸居然会下这个血本……不可思议。
    恒伽勾起了一抹优雅狡谲的浅笑,“哦,这是茶庄老板送的。”
    “送的?”
    “对啊,因为我也送了一批我亲手设计的茶叶盒子给他啊。”
    长恭一愣,看了看手里的铁茶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盒子的右角一看,果然有个小小的王记标记。
    澎!一丛火焰在她的背后爆开,呃---这个家伙,上次一定就是把这批铁盒子的价格算在了自己头上,看这些盒子打造的这么精致,怪不得那么贵……
    “还愣着干什么?明天还想不想去了?”恒伽将她扭曲的神情收入眼底,心里暗暗好笑。
    “这就去。”长恭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拿起了盒子走出了帐外。
    不远处的火堆上,正烧煮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热水,长恭一边碎碎念,一边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也许是因为挖空心思在想着最解气的骂人话,她完全没有留意到一块大石头正杵在她的正前方。
    就在她的脚尖离石头只有一公分的时候,她蓦的回过神来,猛地低头一看,不由心里暗道还好及时发现了险情,正准备收回已经悬空的右脚,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斛律兄!小心!”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下意识的回过了头,在看清那人是弥罗的一瞬间,她身子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平衡……往后栽去……
    长恭此时已经把怨念的对像换成了眼前这个家伙,就在她两手乱晃想要保持平衡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双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腰。
    “没事吧?斛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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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37:52 | 只看该作者
第53章 可汗

           可汗
   
    长恭也来不及多想,赶紧用力将他一把推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本来是没事,你这一喊才有事了!”
    虽然对于长恭过于强烈的抗拒略感惊讶,宇文邕还是笑了笑,“你怎么戴上了面具?”
    “哈,我不小心弄伤脸了,所以用这个面具遮遮丑。”长恭胡乱扯了个慌。
    宇文邕见她说话时眼神略有闪烁,立刻明白她是在胡说八道,心里倒也不免有些疑惑,一路而来,她对自己的容貌都是遮遮掩掩,莫非有什么蹊跷?
    “糟糕!”她忽然大喊一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茶盒子呢?再一查看,顿时嘴角一抽,完蛋,刚才双手乱晃的时候吧整个茶叶盒子给甩出去了!
    “弥罗,这都是你的过错,快点来帮我把茶叶捡起来,不然狐---恒伽哥哥会气晕的!”她也不由分说的拉起宇文邕,让他帮着一起找。
    细小的茶叶落在草地上,几乎难以分辨,最可恶的是,这里的一片草居然也长着白茸茸的毛,根本就看不出那些是白牡丹茶。
    “斛律兄,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天色也不早了。”宇文邕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知为何,觉得十分有趣。的4c2
    “啊!有了!”她眼前一亮,将那些张着白茸毛的草叶摘了下来,撕成茶叶大小混入了茶叶盒子里,
    “你不是打算用这些……”
    “反正也差不多,就搀一点儿应该没有关系吧,”她手脚麻利地继续采摘着树叶。
    在这一刻,宇文邕忽然开始同情起斛律恒伽了……
    当长恭将泡好的茶递给恒伽的时候,怀着忐忒不安的心情看着他喝了一口,果不其然,他那秀气的眉微微一蹙,开口道,“这味道怎么有点怪?”
    呃----狐狸的味觉怎么这么灵敏!长恭腹诽了一句,又连忙满脸堆笑道,“会不会是时间长了,茶叶变坏了?”
    恒伽的目光掠过了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变坏倒未必,我怕有人给我加了料。算了,这茶还是不喝了。”
    “哈,你想太多了吧。”长恭扯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狐狸果然不愧是狐狸!
    恒伽以一种我还不了解你吗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正准备站起身,忽然脸色微变,沉声道,“长恭,你到底往这茶里加了什么?”
    ===========================
    夜,已经深了。
    斛律恒伽的帐篷内却被一种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恒迦手下的侍卫秦林一脸焦急地问着突厥大夫。
    大夫仔细看了看那些茶叶里搀杂的草叶,连连摇头,“这种连连草的效用和你们中原的巴豆相同,而且力道极大,还好斛律大人只喝了一口,不然的话性命堪忧。”
    “那,这么什么时候才会好?再这么下去,大人都快虚脱了。”
    “不用担心。”大夫摇了摇手,“我刚才不是让你们去熬药了吗,只要连喝两天应该就会没事了。”
    “啊,那太好了,多谢大夫!”
    秦林小心翼翼地将大夫送了出去,又去查看药是否已经熬好,毕竟那里只有小铁一人看着,他也不是很放心。
    若大的帐篷里只剩下了恒伽和长恭,空气里安静地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长恭一脸愧疚地望着面色发白的恒伽,脑袋里乱糟糟一片。她完全不知道那种草叶会害得恒伽上吐下泄啊,这下完蛋了,她犯大错了!她差点害死恒伽!
    “高长恭……这次你可满意了。”恒伽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怎么会,我后悔的不行了,恒伽,对不起,对不起!”长恭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之心,刚才看到他那个样子,她已经担心的不得了。
    “行了,没死总算还运气。”恒伽露出了一抹侥幸的神色,“看来仔细一点还是有好处的。若是一杯都喝了的话……”
    看来他是要将狐狸进行到底了,这样的念头在长恭的脑袋里一闪即逝。
    没多久,秦林将药水端了进来。恒伽示意他将药放在一旁,就让他出去了。
    长恭一见他离开,立刻讨好地凑了过去,“恒伽,我帮你把药端过来啊。”
    恒伽点了点头,却又叹了一口气,“累得都没力气了,恐怕连勺子都拿不动了。”
    “那我喂你啊,”长恭巴不得能做点什么补偿一下。
    “那……我就将就一下吧。”恒伽似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长恭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了一些药,还用嘴吹了又吹,低声道,“你再等一下,这药还很烫呢。”
    她估摸着药已经不烫后,轻轻送了一勺到恒伽的嘴里。几乎是同时,她见到恒迦的眉皱了起来,低声抱怨了一句,“真难喝。”
    “药哪有不难喝的。”她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对了,我有个办法,你闭上眼睛!”
    “啊?”
    “快点闭上。”
    恒伽不知她打得什么鬼主意,无奈之下只好闭上了眼睛,这时,只听长恭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你还记不记得李记的乳酪,那股奶味又浓又香,入口又滑又甜,雪白雪白的,真是好喝啊……”随着她的描述,恒伽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小时候她缠着他去买乳酪的情景,那家的乳酪的确是好吃极了,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这种味道……
    就在他陷入暇想的时候,一勺药已经不客气地灌了进来,还没等他辨出味道,那口药已经咕咚一下滑到喉咙里了。的1f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乳酪的味道了?这个办法不错吧?”长恭的脸上扬起了明亮的笑意,“继续继续,接下来再说说王记的甜汤!”
    望着她的笑容,他的心底微微一颤,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面抽枝吐芽,长成妖娆翠绿的长藤,轻轻一拉,五脏六腑是微微的幸福牵绊……
    那药水,好像真的不是那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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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马大会的那天,天气是格外的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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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38:33 | 只看该作者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艳阳满天。在耀眼的阳光之下,草原就像一张广阔无垠的碧绿地毯,放眼望去,绿草茵茵,延绵百里。上百匹尚未驯化的野马被圈锢在一个巨大的围栏之中,正焦躁不安地相互拥挤着,想要冲出这个桎锢。
    来自各国的求亲使者,都早已候在了这里,等候着突厥可汗的到来。
    长恭担心地看了看身边的恒伽,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几乎苍白到透明,虽然身体已经开始好转,但头一天的上吐下泄还是让他元气大伤。下意识的,她又望了一眼正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弥罗一行人,弥罗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头朝她微微笑了笑。她也笑了笑,又将目光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远远地,还可以看见巨大的可汗金帐众星拱月般伫立着,周围矮一些的是其他突厥贵族的帐篷,花纹繁复的图腾层出不穷。她的心里蓦的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阿景他,居然真的成为突厥可汗了。若是他知道是自己杀了突厥太子,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呢?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还有林小仙,想必是对她恨之入骨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围忽然发出了一种响动的声音,恒伽在她耳边低声道,“他出来了。”
    长恭抬眼望去,只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年轻男子个子高挑,有着一头浅棕色的长发,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握成拳头,当他走来的时候,步伐稳定而充满力量,感觉仿佛是塞外的阳光迎面扑来。他的一只眼睛是很淡的蓝色,目光坚定而锐利,而另一只眼睛被一个打制精巧的眼罩所遮挡。尽管是这样,却丝毫无损他的气质,反而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狂野和不羁的气质。
    长恭的心莫名地兴奋了起来,是阿景,果然是阿景!没想到,没有胡子的阿景原来有这样英俊的容貌,只可惜……的76
    她的目光继续在那里找寻着,忽然,又是一阵兴奋,阿景身边的那个灰衣男子,不正是林小仙吗??
    太好了,这下小铁非高兴坏了不可!
    “大家都先坐下吧,在老子这里不用客气!”他刚一开口,长恭忽然就觉得有点想笑,现在她绝对确定这肯定就是阿景了,这个口头禅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改掉。
    “咱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你们跑了这么远的路来这里,不都是为了老……”这个时候,林小仙忽然轻轻咳嗽了一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改了口,“都是为了本王的妹妹吗。”
    说着,他转过身,道,“阿云,你还不来见见大家。”
    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公主已经在这里了,只见她从阿景的身后走了出来,朝大家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出乎大家的意料,公主虽然称得上面目清秀,却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美艳,唯有那双如海水般湛蓝的双眼,还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倒是长恭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天在雨中抱着她大哭的姑娘吗!居然,居然是公主!
    虽然对公主的容貌有些失望,但对于众使者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和突厥结盟,因此,就算公主是个丑八怪,在他们眼里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就像是说好了一般,赞美奉承的话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想要做老--本王的妹夫,不是那么容易的!”阿景冷冷看了一眼众多求婚的使者,伸出手往圈锢着巨大的围栏一指,“各位使者,等会在狩马大赛上就先露一手给公主瞧瞧,各位既然担此重任,想必也应该是身手不凡吧。”
    使者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可汗先给了这么一个下马威。
    “对了,我要提醒一下众位大人,”林小仙也在一旁开了口,“这些马之中有一匹雪白色的龙马,若是能狩得这匹马,必能让可汗和公主刮目相看。”
    恒伽轻轻笑了笑,低声道,“这算是第一关吗?”
    “恒伽,让我去。”长恭压低了声音,“你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胜算,再说,我戴着面具他们也认不出我。”
    恒伽愣了愣,随即又淡淡笑了起来,“好,长恭,那就交给你了。”
    随着一声号角响彻整个草原,栏闸一开,百余匹野马便像潮水般汹涌而出。这些野马被捕捉后强行圈禁,又被故意饿了几日,此刻正是饥饿不堪,性情暴躁,禁锢一开,马上发力狂奔,势不可挡。而数几百骑等待狩捕的人马,也早已队列于阵前。只等号角一响,数百骑瞬间如箭离弦。群马追逐着野马,数百马匹奔涌在一起,和着震天的擂鼓,它们的蹄声,仿佛足以将整个草原踏破!
    长恭也身在其中,策马冲在了前面,寻觅着白色龙马的影子,那如毡如毯的连天碧草犹如浩瀚的绿色波涛带着特有的强大生命力迎面扑来,汹涌着、冲击着、震撼着……
    旁观的人个个看得心潮澎湃,还不时的为着自己这方高声呐喊。
    “斛律大人,王爷他怎么不动手啊。”秦林已经按捺不住,小声的询问着。
    恒伽唇边的笑意缓缓延展,似当空暖阳般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她在找那匹龙马呢。”
    要么不猎,要么就猎获那匹最强的……长恭绝对是这样的人。在目光掠过另一位黑衣少年身上时,他的眉梢斜斜挑起,笑意安然间却是莫测高深。
    和长恭怀有同样目的的还有那个人----宇文直。
    白色的龙马在百余野马中格外显眼,长恭并没花多少功夫就发现了目标,但那龙马跑得飞快,而且好像有灵性一般,灵巧的避开四面八方而来的套马索,长恭试了几次,都被它给轻松躲过了,宇文邕并不比她好多少,套马索也是屡屡套空。
    到最后,对龙马紧追不舍的就只剩长恭和宇文邕两人了。
    长恭心里倒也暗暗欣赏他高超的骑术,上次比赛若不是她使诈,谁输谁赢那还真难说,这也算是除了恒迦以外,第二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斛律兄,上次你胜之不武,这次看谁先捉住这匹马!”她的心念刚一动,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挑战了。
    “好,那这次我若赢了你可要心服口服!”长恭高喝一声,快马加鞭朝那匹龙马追去,在套马索再次套空的一刹那,她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迸出了一个大胆又冒险的方法!
    她忽然啪的一声扔了自己的套马索,在宇文邕惊诧的目光中,策马全力疾行,就在快要接近龙马的一刹那,她看准空档居然一跃跃上马背!龙马立即暴跳如雷,任凭那龙马怎样嘶鸣跳跃,她死死抓住马鬃,镇定自若……龙马被她抓住马鬃似乎吃痛,竟是纵跳的非常厉害,想要把她掀下。速度倒是慢了下来,长恭又怎会怕这些,她抓紧马鬃的同时,双腿也是贯注着全力紧紧地夹住烈马的腹部,只见她那略显单薄的身子随着烈马的跳跃不时东摇西晃,好几次还差点被烈马甩下来,连观看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的26
    “大人,王爷他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秦林的脸色都发白了。
    恒伽凝视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平静的黑眸中,丝毫不见慌乱,“相信她。”
    “大人,您就这么有信心?”
    “是,”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倾注在那个身影上,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因为她是----兰陵王。”
    龙马在跳跃了一段时间之后,似乎有些累了,再加上长恭夹着它的腹部让它非常不舒服,颠簸了几十下,竟是再也不颠了,居然慢慢地稳定下来。长恭灿然一笑,冲着神情复杂难辨的宇文邕喝了一声,“弥罗,这次你可输得心服口服?”
    少年纵马而立,虽是戴着半张面具,但玉立挺拔的身姿美之极致,那难以描绘的英气与柔和,仍是如此巧夺天工地统一在一个人的身上,令人不由喟叹造物的神妙。远远望去,竟犹如旭日东升,熠熠生彩,让人几乎不敢正视!
    在这一瞬间,宇文邕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流过他的身体,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似乎有一声啪的轻响,仿佛是-----春天的第一朵花悄然绽放的声音。
    他隐隐约约的明白,有什么事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发生了,其后的一切都将不一样.
    尽管,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一样,都是-------男人。
    世界一片迷乱,人心一片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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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39:10 | 只看该作者
第54章 初吻

           初吻
    突厥可汗的金帐内。
    阿景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蓝色眼眸里露出了一抹赞许的神色,却又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戴着这个面具?”
    因为怕被阿景认出来,长恭一直低着头,在听到阿景的问话时,连忙答了一句,“回可汗,我的脸前几天正好弄伤了,所以才戴上面具遮掩一下。”
    阿景立刻摇了摇头,“男人伤了脸怕什么,这样遮着不是太小家子气了吗!看你刚才驯服龙马的气势,似乎不该是那样的人!”
    “回可汗,在下的这位弟弟天生就有这个怪癖,他素来心高气傲,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受伤的一面。”恒伽上前微微一笑。
    阿景看了恒伽一眼,面露疑惑之色,“老子怎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原来是你!”一旁的林小仙低呼一声,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敛去了惊讶之色,恢复了刚才的表情。
    阿景似乎也认出了恒伽,一抹讶色在他的蓝眸中稍纵即逝,却什么也没说。
    长恭顿时觉得有些疑惑,既然两人都认出了恒伽,为什么都是这样的反应呢?他们对小铁的下落丝毫不关心吗?
    “对了,你是斛律光的第五子钟都?”阿景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长恭的身上,“你先抬起头来,也让我妹妹看清楚你的样子。”
    长恭应了一声,无奈只好将头抬了起来,正好和公主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公主的眼中极快掠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后又被温柔的笑意所代替。
    糟糕,被她认出来了!长恭的脑中立刻冒出了这个念头。太厉害了吧,这样都能认出来?
    之后阿景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有留意,只觉得公主那双眼睛始终牢牢盯着自己。
    好不容易捱到离开帐篷,她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位侍女走到自己的面前,说是公主还有话要问她。
    长恭随着侍女走到了一顶白色的帐篷后,看到公主正在那里等着她。公主朝着她微微一笑,从背后拿出了一样东西,轻声道,“这也该物归原主了。”
    长恭抬头一看,发现那正是上次下雨时顺手给了公主的伞,她心里明白也瞒不下去,于是接过了那把伞,笑了笑道,“原来公主还留着。”
    “原来你叫斛律钟都,”公主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上次还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
    “公主,上次的事,在下已经忘了。“长恭为免公主尴尬,连忙推脱。
    “我可没有忘。”公主立即摇了摇头,“和其他突厥女子不同,我因为自小体弱多病,所以从小就很少从帐篷里出来,虽然外面将我传的倾国倾城,但其实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容貌普通的女子。若不是因为这个身份,我看那些君王和使者们恐怕连正眼不会瞧我一下。也正因为如此,那日我才忽然情绪失控,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没想到却碰到了你……”
    “这也是有缘。”长恭顺口说了一句。
    公主的脸微微一红,喃喃道,“的确是有缘。我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又见你,而且,你竟然还是齐国的求亲使者。刚才,你驯服龙马的英姿恐怕连我们突厥最勇敢的勇士都要甘拜下风。”
    长恭倒被公主说的有些飘飘然,听到求亲两字,她心里一动,何不趁这个机会问问公主的意思。
    “公主,我大齐地广物博,都城邺城更是繁华热闹,各地美食应有尽用,还有皇上……”想到眼前的这位公主可能会嫁给九叔叔,她的心里忽然有些淡淡的酸涩,不过似乎也只是一瞬间,又笑了笑道,“我大齐皇上更是俊美无双,只要看到他,没有一个姑娘不会动心,如果他说自己是第二美男子,那就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仿佛漫不经心道,“那和你相比呢?”
    长恭一愣,连连摇头,“这世上无人能及皇上。”
    “你脸上的伤好些了吗?”公主忽然问道,见长恭稍稍愣了一下,她又笑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你这面具下还是完好的一张脸吧。可是为什么要戴着这个面具呢?嗯,让我猜猜看,你上次因为脸上的灰被雨水冲干净而匆匆离开,可见你一路上都故意隐藏着真正的面貌,那么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你的容貌实在是太美,另一个,或许你不想被这里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认出来。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长恭心里一惊,这个公主的眼光还不是一般的犀利,真让人难以把她和上次在雨中大哭的女子联系起来,不过惊讶归惊讶,她的黑眸里却是笑意盈盈,遍掩心中涟漪,“公主真会说笑。”
    公主用一双湛蓝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他,“不用这么拘礼,叫我阿云好了。”
    “阿云公主……”她支吾着低喊了一声。
    公主的唇边很快绽开了一抹明媚的笑容。
    她又趁机上前一步,“公主,既然没什么事,在下就告退了。”
    见公主点了点头,她赶紧转身就撤,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公主又说了一句,“若要想知道我究竟会选谁作我的丈夫,明晚子时,月牙湖边见。”
    长恭脚步微微一顿,并未回答,径直朝前走去。
    ------------------------------
    一回到自己的帐篷,长恭就发现恒伽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促狭之色,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长恭,公主对你可是刮目相待啊。”
    “喂,你别胡思乱想啊。”长恭瞪了他一眼,将如何认识公主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恒伽唇边笑意更深,“这下可复杂了,原来她还见过你的真面目,今天再看你表现的这么出色,想不被你吸引也难啊。”
    长恭苦恼地坐了下来,一脸哀怨道,“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她还约我明晚子时去什么月牙湖边见面,说是那时就告诉我她到底选了谁。”
    恒伽轻轻笑出了声,“该不会是说选了你吧……”
    “诶?”长恭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你可别吓我啊,”
    “呵呵,当我没说。”
    “那我到底该不该去啊……”长恭斜倚在帐中的案几之侧,一手支着下颏,越来越苦恼了。
    “去,为什么不去?”恒伽那薄薄的嘴唇浅浅勾起,语声如若琉璃寒冰,空灵漂浮,“既然公主对你有好感,我们为何不利用这一点。”
    “利用?”
    “不错,不管用什么方法,先让她答应嫁到齐国就是。”他那黑曜石一样异彩流动的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灰,象沾了尘的水晶,让人无从看清,“如果她真的对你有好感,长恭,那就么好好利用。”
    长恭低垂眼睑,忽然笑了起来,“恐怕我没这么大的能耐。”
    恒伽的眸色更加朦胧,“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今晚我就先去找找那月牙湖到底在哪里。”长恭坐起身来,朝四周望了一眼,又道,“小铁呢?你有没有告诉她见到她哥哥了?还有啊,你觉不觉得阿景和林小仙明明已经认出了你?他们怎么就不关心一下小铁的下落呢?”
    “长恭,你口中的阿景现在已经是突厥可汗了,我想,有些事他不想再提起,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如果承认认识我,不就等于告诉我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强盗头子了。”
    “可是难道因为这样,就会连小铁也不认了吗?我不觉得阿景是这样的人。”长恭一脸不悦地说道。
    “长恭,人都是会变的。而且往往爬得越高,变得越快。”
    长恭将头埋在了膝盖里,还是摇了摇头,”阿景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真是固执。对了,”恒伽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才可汗派人将那匹龙马送给你了,现在正拴在帐篷后面呢。”
    “真的!”她兴奋地一跃而起,“我要去看看!”
    “看把你高兴的!”恒迦无奈地摇了摇头。
    长恭已经冲到了帐边,闻言又停下脚步,转头灿然一笑,“当然高兴啊,你没看到弥罗那个家伙呆掉的样子,我这回可是堂堂正正地赢了他一次!”
    望着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帐前,莫名地,一种黯淡的无奈,夹杂着郁闷在他心中缓缓升腾蔓延。
    这已经是第几次她提到那个家伙了?
    他一直认为,她的周围只有她的叔叔和哥哥们,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他。
    在他听来,她每天所提到的,也无非是这几个男子。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正因为也许这只是个习惯。
    所以,改变了,就会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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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39:48 | 只看该作者
   草原上的夜晚很快就降临了,长恭依照几位突厥牧民所指的路策马前行,在绕了几个大圈子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草原上的月牙湖。
    在看到月牙湖的一刹那,长恭睁大了眼睛,被眼前的美景所折服,只见湖面波光粼粼,萦回曲折,水面铺满银屑般细碎的月光。因湖水清澈,于月夜下如明镜般反射了月亮的光辉,远处相望如同发光的带子般。因为正值初夏,竟然还有莹火虫四散飞舞,闪烁着盘旋在浓浓夜色中,浮光丽影,环绕身际,待她孩子气地想要伸手去捉,点点流萤却是微茫闪烁如同水月镜花,灵巧地从她的指缝里溜走了……
    龙马已经毫不客气地低下头喝起水来,长恭也蹲下了身子,用手掬了一些湖水尝了尝味道,只觉得入口清凉甘甜,说不出的舒爽。一时喜不自禁,手脚麻利的脱了鞋袜将双腿泡在了凉凉的湖水里。
    四周草静风止,就连日间聒噪无比的鸣虫也安静得悄无声色,只有面前的湖水在月色中缓慢而无声地流淌着。
    长恭舒舒服服地踢着水,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反正这个地方够偏僻,现在也已经很晚了,如果趁这个机会在湖里洗个澡的话……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犹豫了再犹豫,她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湖水的诱惑,匆匆脱去了自己的衣衫,像条小鱼吱溜一下滑入了水中。
    置身于清澈的湖水里,她的身体像是如同初生般的无力,一动也不想动,只是微微地睁着眼,凝视着水中的映象,视线中的景象混合着水的波动和月色余辉的闪耀,断断续续,摇摇荡荡。
    抬头望向天空,星汉满天明明灭灭,夜风象丝绸一样拂过面颊,她的心中也有些感怀起来。
    那每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是否也是每个人高悬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全身通畅,准备起身穿衣离开时,忽然听到背后竟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霎那间仿佛空气都冷到了冰点,她大吃一惊,慌忙将身子压低在水中,怒喝了一声,“什么人?”
    “-----斛律兄,原来你这么好的兴致。”
    一听到这个声音,长恭更是暗暗叫苦,恼怒的语气已经有了些变化,连声音都微微颤抖着,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弥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也是正好想来月牙湖看看,没想到---这么巧。”从宇文邕的这个方向望去,恰恰能看到少年低垂着头而露出的一截精致纤巧的脖颈,白皙的肤色上慢慢渗出比绯色红叶还要鲜艳的的红色,在月色的映照下,青涩而妩媚。
    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他应该回答些什么,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切……几乎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男子……
    为什么---他不是个女子……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宇文邕的脑海里,就开始象漩涡一样延展,将其它思维挤到一边,将身体吸到最不希望去想的空想之中。直到脑子被风一吹,原本好象被猫玩乱的线球一样杂乱无章的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因为紧张而干涩到这种程度:“那个……”
    别那个了!快点给我滚!长恭在心里大声喊着,可是却不敢在水中动弹一下。她现在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做下这种蠢事。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是女儿身的话……那还不完蛋了!
    “你这样杵在这里我还怎么洗啊,你还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她已经开始抓狂了。
    “那-----在下先告辞了。”宇文邕稳了稳心神,敛去了矛盾纠结的神色。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动动身子,忽然听到前面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低低的野兽的吼叫声……
    她心里一悸,对于这种野兽的声音,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果然是一只狼,不,不止一只。她隐约看到了有几双这样幽灵般的眼睛在草丛间若隐若现。
    “斛律兄,你还不上来!”身后蓦的传来了弥罗略带焦急的声音,长恭的心里一沉,今天可真是倒楣透顶了,难道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前有狼,后有虎?
    “斛律兄,快上来!狼会游水!”
    此时的长恭陷入了巨大的矛盾挣扎中,如果现在上去,她的女儿身绝对是暴露了,可是是继续按兵不动,很快被恶狼当作食物……怎么办?怎么办?
    “弥罗,你先走,我自有办法对付它们……”她故作镇定。
    “这怎么行,斛律兄,难道-----你的脚抽筋了?别担心,我这就下来带你上来!”
    “不要啊!”她惨叫一声,心胆俱裂间只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顿时吓得魂魄齐飞,他居然跳下来了!啊!!!不要啊!!
    容不得她作出更多反应,下一个瞬间,整个身子已经被他拉了过去。就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她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的反应。这个过于让人震惊的事实显然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脸上全是一片难以相信复杂不明的神情。
    她只好把身体往水里一缩,也顾不得害羞,怒道,“先把你的外袍给我!”见他没有丝毫反应,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听到没有!”
    宇文邕这才回过神来,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的身上,在触碰到她肌肤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体里某个深处有一把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无法遏制地越燃越烈,身体里几乎所有的水分都在这仿佛永不熄灭的烈火里消失殆尽。嗓子变得又干又哑带着烟熏火燎的气息令人窒息般难受……
    他--居然是女儿身……居然---真的是女子……
    长恭赶紧将自己裹紧,又怒道,“你还不先上去!”话音刚落,她突然看到弥罗拔出了一把短刀,用力朝她的后面扎去,一声尖利的狼嚎蓦的刺穿了寂静的夜空,又隐约听到弥罗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得罪了!”的dc5
    接着,她的身体忽然被拦腰抱了起来,仿佛被一下子送上了岸,眼前顿时一阵模糊。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底的是两泓虽近在咫尺,但远比夜空深邃遥远的深潭,映着水光的眼眸仿佛汇集了整个夜空的星辰。
    她的脸色铁青一片,嘴角不停地抽搐,形状优美的眉毛死死地皱到一起,一时又急又怒,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的be
    宇文邕凝视着怀里的少女,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欣喜,在他黑暗痛苦又压抑的前半生,也曾做过许多许多的梦,有的梦单纯而唯美,象生长在天国的花朵,可全都随着梦醒而脆弱地破灭,
    但是,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同时接近虚幻与真实的边缘,
    怀中的人,如同午夜里闪瞬即逝的昙花。真实而完美,却临近虚无象咒语一样束缚着他的灵魂,使他浮想中不知身处何方。
    “喂,你快点放开我!”她终于在惊怒中反应过来了。
    他不但没放,反而将手收得更紧,唇边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出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别乱动哦,乱动就会被看光,别忘了你可只穿着一件外袍。”
    她显然愣了一下,从小到大,还从没人和她说过这种轻浮的话,不过随即又被一脸怒色所代替,“弥罗,你这个无赖!再不放开我我杀了你!”
    “说了别动了,真的会看见哦!”
    “我要杀了你!”处于狂怒中的长恭倒还没有失去理智,口中虽然叫骂着,可身体却不敢再乱动。
    他暗暗笑了起来,一种柔软的感觉从心里涌了起来。
    这样静的暗夜,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怦然心动的凝视——他知道,有些情愫,有些思绪,仿佛火光簇簇地跳动和燃烧了……
    草原上忽然起了风,卷起了无数野花花瓣四处纷飞,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飘落下来,安分的停靠在了她柔软如蝶羽的嘴唇上。他的眸子渐渐迷离,微微俯身,就着那片花瓣吻上了她的唇。
    毫无预兆的,轻柔有力的,温柔细致的----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清楚地听见了,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春天的第一朵花,再一次绽放了。
    -------------的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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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40:21 | 只看该作者
第55章 樱桃

           樱桃
    夜色已深,斛律恒伽的帐篷中还燃烧着若明若暗的烛火。
    恒伽望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自己而睡的长恭,心里不由有些起疑,从刚才一身湿漉漉的回来开始,她就一直精神恍惚,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只是倒头就睡。
    在月牙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唤了一声,“长恭?”
    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好像已经睡着了,恒伽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轻轻吹熄了蜡烛。
    此时的长恭哪里睡得着,满脑子就好像扯满了杂草一般,乱糟糟一团。一闭上眼,眼前好像都是那让她脸红心跳的一幕。
    那个家伙,居然,居然敢吻她!那可是她的第一次啊!
    她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嘴唇,懊恼,气愤,郁闷,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大脑又一次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那个无赖……要知道应该在穿衣服时,趁着他背对着自己时一刀杀了他灭口……
    不过,无论怎样,绝对不能让恒伽知道这件事。
    几乎是同一时刻,宇文邕也在自己的帐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皇上,您怎么了?”同在一帐内的阿耶也发现自己的主人有点不对劲。平时就是沉默寡言的主人,今天从回来之后更没有说过一个字,虽然看他神色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阿耶凭着共同相处了十多年的经验,断定他必定是有什么心事。
    “阿耶,我好像有了一样很想要的东西。”宇文邕低低开了口。
    “皇上,您一直想要的东西不是已经得到了吗?整个周国都已经是您的了。”阿耶疑惑地答道。
    “那不一样,阿耶。我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是因为如果我得不到这个,我的生命就会受威胁。我想要更多更多的疆土,那是因为如果我得不到这个,自己国家就会受到威胁,一切是因为生存的需要,可是,”他放低了声音,“这次想要的,却是我自己梦想的东西。”
    阿耶愣了愣,“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只要您吩咐,臣一定会您效力。”
    “还不是时候,阿耶,”他的声音平静无澜,“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耶惊讶地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脱口道,“但是,那是您梦想的东西……”
    “阿耶,梦想的东西固然令人渴求,但是那种激荡澎湃的热情往往在浑浊的俗世中只是一瞬的华丽,无法生根开花。如果让那些过于美好的梦想遮住了双眼,无法看清浑浊的世事,只会陷入命运的悲剧。”
    “那么,您打算就这样放弃吗?”
    “这样梦想的东西,我一定会得到,但是,”他意味深长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实现梦想需要力量,任何-----梦想。而力量的获得需要暂时放弃很多东西。所以,我会暂时放弃这个梦想。”
    阿耶并不是那么明白皇上的话,但他也不在乎,皇上的想法又怎么是他这种粗人能明白的?
    “对了,皇上,今天狩马大会上全被斛律家的小子抢去了风头,您说突厥公主会不会选择他们……”
    “突厥公主吗?”宇文邕的眼眸闪烁着如同黑夜一般深沉的颜色,“那也未必。”
    ---------------------------
    塞外的天气一如继往的明朗,微冷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土腥味,倒让人感到一种真实的清爽,阳光照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清晨的露珠闪着淡淡的光,连青草也仿佛有了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缓缓延伸。
    宇文邕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但他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尚未燃尽的篝火旁,一个穿著红色长袍的少年正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因为背对着阳光,看不清他的脸容,只觉得他的皮肤白得象雪,一头长发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溶化的纯银一样灿然生光。
    他的长袍透过清晨的阳光,更是红得象火一样在燃烧。
    是---她。
    心底忽然有种跃跃涌动的情触,呓语一般,柔软、温和,轻暖。
    当他走到了她的身边时,并不意外地看到她惊得差点跳了起来,那充满杀气怨气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身上看穿两个窟窿。
    “不想死就赶快从我眼前消失!”见到这个男人,长恭很有抽剑的冲动。可他却不慌不忙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微微笑了笑,“斛律兄,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不,应该是斛律---姑娘。”
    “你还说……”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昨夜我也是救人心切,那样的情况下换作你也会下水救人吧,”他浅笑盈盈,“不过,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如这样,我等会儿就去向你哥哥提亲?”
    “你敢!”长恭可真急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要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宇文邕眸光微闪,笑得有几分诡异,“昨天你已经错过杀我灭口的最好机会了。现在的你,可未必能杀了我。不过你放心,这个秘密我是不会乱说的,“他压低了声音,”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长恭怒意陡生,“你威胁我?”
    “很简单的事情,你一定办得到。”他看了一眼被她揪住的衣襟,“今晚,你就一直待在帐篷里,那里也不要去,尤其是-----月牙湖。”
    长恭一惊,脱口道,“你知道些什么?”
    “哦,我只是很凑巧的听到了你和公主的对话,不然我昨晚又怎么会想到去月牙湖呢?”他的笑容飘忽而繁复,“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不是吗?”
    长恭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无法相信的眼神注视着他,此时此刻,她无法确切形容他的目光,好象冬日冷感的阳光,慵懒而淡漠,又仿佛秋夜里淡淡的星光,疏离而遥远。现在的他,和她所认识的弥罗,以及------昨晚的他,完全是不同的人……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这是个-----比九叔叔更深不可测的男人。
    “好,我答应你就是。”她冷冷地看着他,“若是你食言,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他轻笑出声,“一言为定。不过,你再不放手的话,我的衣襟已经要破了哦。”
    长恭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刚想松手,却被他顺势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不放手我立刻斩了你的手!”他的这个动作令长恭有瞬间的暴怒,左手已经唰的一声抽出了随身的短刀,一刀砍了下去!
    他一定会放手的,她这样想着。可就在刀刃已经触碰到他的手腕时,他却还是一脸镇静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心里微微一惊,收力的同时,那刀刃已经唰的一声割破了他的手背!
    长恭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他,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的眼眸光流柔黄,沉香一般使人沉静。点点眸光闪动,仿佛与身周流动的浅金色阳光相融了,光华一色。
    时间的流走都变得不明确了,缓慢而黏稠。清风无声地在四面八方荡漾,空气中亦是迷离,气流盘旋犹如暮晏。的00
    “活该!”长恭蓦的回过神来,轻斥一声,急忙挣脱了宇文邕的手。就在转身的瞬间,却正好对上了一双看出不任何情绪的黑眸。
    就在不远处,斛律恒伽正面无表情地看她,一言不发。
    不知为什么,长恭心里忽然一慌,感到有些局促,近乎尴尬地烦躁不安。看着恒伽又转身回了帐篷里,她只是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还是又拔腿追了进去。
    宇文邕望着她消失在帐篷里的背影,从眉宇里透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似流水,水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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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40:52 | 只看该作者
一进帐内,长恭就感觉到了一种和往常不同的气氛正弥漫在帐篷里。
    “恒伽,早啊……”她讪讪地先打了招呼。
    “早。”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语气和平时倒也没什么不同。
    “恒伽,其实刚才……我……”
    “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他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似乎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你做什么事都和我无关。”的e
    长恭觉得有些不妙,狐狸今天说话好像有点冲。她又试着和他说了几句,他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看上去,他好像不想搭理她,这样也好,既然他什么都不问,那么她也省得和他解释了。
    不过,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不知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和弥罗的对话,虽然相隔甚远,但万一被他听到只字片语就糟糕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一直静坐不语。
    每次她努力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许端倪时,都会被他一个冷漠的眼神给顶了回去。
    这种令人不舒服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了晚上,长恭一见天色已晚,就像往常一样在帐篷的一角铺了毯子,准备早些休息。
    一边铺着毯子,她又偷偷望了一眼正在看书的恒迦,今天这个家伙什么事也没做,已经看了一天的书了,和他说话也不理人,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看到恒迦的目光往这里一瞥,她赶紧低下了头去,装做没有看到。
    为什么,自己会有点心虚的感觉??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你这是做什么?”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恒伽居然开口了。
    她本来也不想回答他,想了想,还是答道,“没看到吗?我要准备休息了。对了,别忘了把小铁从秦林那里带过来。”
    “休息?今晚你不是和公主有约吗?”
    长恭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动,这么说来,他应该没有听到自己和弥罗的对话,
    “我---不想去了。”她低声道。
    “什么!”恒伽超乎寻常的反应吓了她一跳,“不想去?高长恭,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想去,这是关于我们齐国能否和突厥联盟的大事,由不得你任性!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长恭一时被骂懵了,狐狸这是怎么了?从有记忆以来还没从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我说得有错吗,高长恭?”他压低了声音,“女人就是女人,成不了大事。”
    刚才还被骂的晕晕乎乎,听到这句话,长恭心里也不畅快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去,你管得着吗,你自己不是刚说过我做什么事都和你无关吗?现在你管个什么劲!”
    恒伽没想到被她钻了一个空子,这反倒叫他无端生出更多无以名之的恼怒来,如骾在喉,不上不下卡得咽舌生烟,偏生还反驳不得。
    那种恼怒感,还夹杂了些许空虚和失落。
    “是啊,你不想去见公主,那么见那个宇文直你一定乐意了吧!”话说出口的瞬间,他的心口陡地微微一涨,而后猛然向下一坠,扯得有些轻微的抽痛。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叫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我怎么会乐意见他……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她嗫嚅着应道。
    “不喜欢怎么会让他拉着你的手!”见到她似乎有些羞涩的模样,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积聚了一整天的怒气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
    长恭愣在了那里,也难以相信这话是从恒伽嘴里说出来的,不过同时她也隐约感到了今天恒伽不大对劲果然是和今早的事有关。
    原来他不高兴,是因为弥罗拉了她的手??想到这里,她忽然嘻嘻笑了起来,“哦,恒迦哥哥,难道你这是在----妒忌?”
    她的话音刚落,一本书就嗖的一声飞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她的脑袋,还夹杂着恒伽略带恼怒的声音,“妒忌你个鬼!”
    她幽怨地揉了揉被敲痛的脑袋,眨巴着眼睛,“那为什么因为他拉了我的手就生气?”
    “说你笨你就是笨!”恒伽似乎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慢慢平静下来,用着一贯的语气缓缓道,“你说他会好端端拉个男人的手吗?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担心因为你的不小心,让他看出你是女儿身,明白吗?”
    长恭一听倒也有理,忙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说完,她心里暗暗侥幸,幸亏狐狸不知道她身份被揭穿的事情,不然不知会气到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又为什么拉你的手。”他似乎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也许他----他就喜欢男人!”长恭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这只狐狸还真难搞定。
    恒伽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诚然,有断袖之癖的男人倒也不是没有,况且长恭那样的容貌的确容易令那些登徒浪子动心,只是,总觉得哪里还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心里蓦的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长恭一直戴着那张面具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想去赴公主的约?”
    她犹豫了一会,低声道,“我不想骗你,可是又不想说出理由,所以,不要问了好不好?至于公主到底会选谁,我们谁也作不了主。”
    半天,她没有听到对方的动静。正要抬头查看的时候,却看到他起身走到了自己的身旁,弯腰捡起了那本书,又瞥了她一眼,说了两个字,“起身。”
    她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心里却是有些莫名的失落,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是冷冷淡淡的。此时此刻,倒是怀念起那抹虚伪的笑容来了。
    正寻思着,忽然见他将书放在一旁,将旁边备着的一条毯子轻轻铺在了她原来的毯子上,一边整理一边随口道,“听说今天夜里会起风,我让他们多准备了条毯子,免得你到了半夜觉得冷。毕竟是个女孩子……”
    她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迅速敛眉垂首,因为眼眶深处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似乎就要支持不住掉下来,心里涌起了一种冲动,想要倾诉什么的冲动。
    “恒伽,其实,我叫-----樱桃。”她脱口道。
    恒伽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樱桃,那是娘给我取的名字,听爹说那是因为娘最喜欢樱桃。”她低低重复了一遍。
    恒伽似乎有点惊讶,又轻轻一笑,“好名字。”
    “明年我就十八岁了,”她微微抬起眼,“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要女扮男装?”
    恒伽静静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无声的温柔在延展,“说下去,樱桃。”
    迢迢星汉,茫茫草原。
    翦翦微风里,阿史那公主正在月牙湖边等待着长恭的到来。她不时地抬头看看天色,脸上露出了既焦急又期待的神色。
    “怎么还不来?”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他不会来了。”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阿史那吃惊地回过头去,认出了说话那人正是狩马场上见过的周国求亲使者。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出现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他不会来赴约的。”宇文邕淡淡看着她,“公主,你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都快天亮了,他的确是不会来了。其实,我也不过是想和他说说话罢了。”阿史那垂下了头,低声道,“其实身为公主又怎么样,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这些求亲的人,包括你,又有哪一个不是为了政治目的?”
    他忽然笑了笑,“公主,那也是你的宿命。”
    阿史那的面色一黯,“我也清楚知道自己身为一名女子,只能遵从可汗哥哥的意思,嫁一个我并不喜欢的人。他对于我,就好像是一个梦想,我只是希望在失去自由之前,能和喜欢的人多相处一阵子,仅此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谁都不想嫁。”
    宇文邕不置可否地又是一笑,“实现梦想需要力量,而力量的获得需要暂时放弃很多东西。所以有些东西,也许不是现在就能拥有,不过属于你的,总有一天会得到。公主,想不想改变你的宿命?”
    “改变宿命?”她惊讶地抬起头,只觉对方的笑容在月色下复杂难辨,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公主,人沒有犧牲就什麽都得不到,爲了得到什麽東西,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價。而想要获得最美好的东西,就必须付出最大代价来换取。只要你和大周的皇帝合作,利用突厥和大周的力量令齐国称臣。自然,你也能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公主微微一惊,又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大周皇帝给予你的东西,是任何人都给不了你的。”他的眼眸金华流光,仿佛夜色中的星子,浅浅呈辉,清芒出锋,“那就是---自由。”
    “自由?”她缓缓的抬起头来,像是缓缓张开的银色玉兰一般,苍白的双颊似乎蒙上了一层因震惊带来的红晕。的93d
    “不错,到时候,皇上他绝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想去想留都可以,没有任何人能束缚你。”
    她显然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大周皇帝又怎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因为,朕就是大周的皇帝。”
    第二天,阿史那公主已经选定了周国皇帝为未来夫君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很多人都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因为昨日长恭在狩马场上技惊全场,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这回的胜者非齐国莫属,没想到最后却是花落别家。
    恒伽的帐篷内,秦林已经按捺不住,正在拼命抱怨着,“怎么会这样呢?昨天王爷表现得这么出色,那公主怎么就偏偏选了周国皇帝?这下皇上一定会责罚我们吧!”
    长恭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公主忽然答应嫁给周国皇帝,一定和弥罗有关。如果没有猜错,昨晚他肯定去了月牙湖边代自己赴约,不知他到底和公主说了什么,居然让公主答应了这桩亲事。
    九叔叔……对不起……她的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愧疚感,若不是自己的大意,又怎么会被那个家伙威胁,如果昨夜她去赴约的话,说不定结果就会完全不同,这次九叔叔一定会对她失望了……
    “既然公主已经选定了未来的夫君,我们也该尽快启程回邺城了。”恒伽还是和平常一样微微笑着,“长恭,你也该把小铁交给她哥哥了。”他的话音刚落,小铁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似乎夹杂着几分兴奋,却又有几分不舍,几分伤感……
    “对啊,小铁,你终于能和阿景哥哥他们在一起了,不是应该高兴吗?”长恭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呢,等会儿说不定你哥哥都认不出来了。”
    “嗯。”小铁反常地只是说了一个字,就没有再说话。
    恒伽看了看小铁,又示意长恭过去,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等会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很有可能他们会装做不认识她。”
    “不会的。”她摇了摇头,“我就不信他们会这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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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楼主| 发表于 17.9.2013 15:41:27 | 只看该作者
离别

           离别
    黄昏时分,可汗的金帐内。
    “老子倒也是想不通,阿云怎么会选了周国的皇帝,”可汗拿起了大碗,喝了一口奶茶,“不过周国的实力日益强大,与他们结盟对我们也有利。”
    坐在一旁的林小仙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见他双眉微蹙,眼神迷茫,明显地心思并不在这里。
    ”小仙?”可汗又重复了一遍。
    林小仙这才好像回过神来,“啊,可汗,你刚才说了什么?”
    “这里除了于勒都思没其他外人,你还和以前一样喊我大哥吧。”可汗的目光掠过了坐在角落里的另外一位沉默不语的突厥男子。
    “这几天你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在担心小铁?”
    林小仙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蓦的抬起头来,“大哥,当初你在突厥救了我的时候,不是告诉我那个人收留了小铁,而且对她也一直不薄吗?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接她回来,我……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汗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虽然那个人是言而有信,一直照顾着小铁,但让你们兄妹分开始终也不是个事,这些年我一直忙于征战,也疏忽了,干脆过阵子就派人潜入邺城……”
    “可汗,您那两个弟弟和一些臣子到现在还一直对您的出身耿耿于怀,如果让他们知道您曾经做过盗贼,恐怕又要惹出许多事端。”那位叫作于勒都思的男子忽然开了口,“可汗,当初太子殿下,您的哥哥曾经对您说过的话,您已经忘了吗?他让您把之前的一切全都忘记,你真的忘了吗?”
    可汗的神色一黯,“于勒都思,我怎么会忘,如果不是哥哥,我又怎么会坐上这个位置。”
    ”大哥,于勒都思说的对,现在的确不是时候,若是他们从小铁那里发现些什么,很容易就会成为把柄。“小仙也摇了摇头,”小铁一定会体谅我们的。再等等吧。“
    可汗将碗往地上重重一放,”这个位子老子坐得真是太不痛快了。“
    ”想不到那个人,现在竟然成了赫赫有名的兰陵王,“林小仙若有所思地低叹了一声,”当初都是因为我才……“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可汗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到帐外有声音响起,”可汗,齐国使者斛律恒伽前来求见。“
    可汗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说了一句,”让他进来。“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帘子一掀,那斛律恒伽已经走了进来,跟随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个身手不凡的面具少年,而在少年的身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的6ea
    可汗在见到那个男孩的一瞬间,只觉得十分眼熟,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再看那小男孩神情激动,眼眶泛红,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和-----他顺着男孩的目光望去,只见小仙的脸色大变,眼角有泪光闪动,身子微颤,显然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心里疑惑,再定睛一看,顿时差点脱口而出,那个男孩虽穿着男装,但分明是个女孩子,而且那副容貌,不正是---小铁?
    当下他心里一个激灵,几乎就要站起身来开口相认,却没想被小仙拉住了衣角,对方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大哥,不要冲动,斛律恒伽见过你,若是他故意用小铁来试探你的真实身份,只怕对小铁也不利。不知他们怀着什么居心,先看看他们想怎么样。”
    “斛律大人,求亲一事已成定论,不知你还有什么事?”可汗露出了平静的表情,只有不停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此时真实的心情。
    “怎么,难道你们不认识她了?”长恭已是按捺不住。
    “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林小仙扭过了头,不去正视小铁吃惊的双眼。
    小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哥哥,是我啊,“她又上前了两步,喃喃道,”阿景哥哥,你也不认得我了吗?”
    “给我住口!”于勒都思瞪了她一眼,“什么阿景哥哥,别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马上滚出去,若再敢冒犯可汗的话,看我不让人教训你……”
    “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教训她!”
    于勒都思恼怒地望向那个敢打断他的话的面具少年,只见少年双眼寒光一闪,竟是说不出的慑人,倒让他一时说不下去了。
    长恭一手将小铁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怒道,“好啊,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真够无情,林小仙,你不敢认,这也就算了,反正你一向都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阿景,你真是让我失望,还是不是个男人?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全都是狗屁!就算不想认她至少也要清清楚楚说个明白,知不知道小铁她有多想你们!从邺城到突厥,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吗!”
    可汗和林小仙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少年。
    “你,你到底是谁?”林小仙的声音因吃惊而显得有些结巴。
    “不管他是什么人,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老子也不想装下去了!”可汗从垫子上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了小铁面前,伸手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低声道,“小铁,对不起,是阿景哥哥不好,阿景哥哥真是混蛋……”
    “可汗!”于勒都思焦急地叫道。
    可汗转过头来,“于勒都思,你什么都别说了,如果因为担心自己之前的身份暴露而连妹妹也不敢相认,我还算是个男人吗!”说着,他更紧地抱住了小铁,喃喃道,“随他们去吧!”
    “阿景哥哥,你居然装做不认识我,你太可恶了!”小铁缩在他的怀抱里,一脸的委屈。
    “小铁,你打哥哥几下吧,重重地打!”林小仙也一脸愧疚地跪倒在了小铁的身旁,满脸的泪水。
    ”哥哥……“小铁从阿景的怀里抬起了头,泪水模糊地看着他,忽然伸出了手,重重一下砸在了他的右脸上!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小铁又是一拳出手,这回命中的是阿景的左脸。
    ”你们两个混蛋,真是太过分了!“小铁揉了揉发红的拳头,”我,我想死你们了!“
    那两人愕然地揉了揉被打肿的部位,非但不怒,反倒一脸释然地笑了起来……
    ”小铁还会打他们,那就说明没事了。“恒伽微微一笑,拍了拍长恭的肩,”你的任务也完成了。“
    ”是啊,我们也该回去了。“长恭一脸黯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虽然舍不得小铁,但她和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美人哥哥!不要走!“小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挣开了两位哥哥的怀抱,冲了上来牢牢拽住了长恭的袖子。的2
    ”美人哥哥?“可汗的目中微光一闪,”果然是你,刚才我就在奇怪,这世上知道我叫阿景的,并没有几个人。“他的话锋一转,“高长恭,你的胆子还真不小!”
    “原来是你……”林小仙眼神复杂地望着长恭,一时间,似有千万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于勒都思一听高长恭的名字,顿时露出了仇恨的神色,立刻唰的一声抽了刀出来,怒道,“好啊,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我要杀了你为太子殿下报仇!”
    “你们要是伤害他,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小铁心知自己脱口喊出的一声十分不妙,情急之下挡在了长恭的面前,“不要,阿景哥哥,他要不是因为担心我,又怎么会冒着危险把我送来!”
    “于勒都思,你冷静一点,他现在的身份是齐国使者,有什么恩怨,都应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解决。何况这个人言而有信,一直对小铁照顾有加,怎么说也曾经救了我一命,”阿景示意他退下,又像是安慰似的对小铁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长恭的面前,沉声道,“我谢谢你亲自把小铁带到这里,你们走吧。不过高长恭,下次若是在战场上相遇,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长恭轻轻扬起了下巴,“我也是那句话,若是有人威胁到我大齐,我必定半分不让,半步不退!”她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朗朗若明月,阿景微微一愣,竟是大笑起来,“好啊!高长恭,老子就欣赏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做敌人也过瘾!”
    “那么,我们就不多打搅了,长恭,还不和可汗告辞?”恒伽不动声色地将长恭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长恭应了一声,看了看小铁,刚往帐门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转身来,走到了小铁面前,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小铁,以后我也管不了你了,你一定要乖乖的,知不知道?”说着,她又抬起头看着小仙道,“这几年,她的生活习性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要记得她不喜欢吃蔬菜,尤其是青菜,只喜欢吃猪牛肉,羊肉她嫌骚。晚上睡觉她喜欢踢被子,千万不要让她感染风寒,这孩子不病则已,一病就要好些天,还有,早晨她起得早,中午有午睡的习惯……”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再看小铁,已经是泪流满面……
    “长恭,我们该告辞了。”恒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长恭啊,毕竟是个姑娘家……
    长恭伸手又将小铁揽进怀里,用尽全力抱了她一下,起身快步走出了帐外,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走出帐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尽量不让在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滑落下来。六月里的夕阳仿佛延烧至天边的不灭明焰,明亮地刺痛了人的眼睛。火烧云的颜色逐次地变幻,到天际时,已是淡淡的金色,与仿佛涂上了一层黛色的天空混杂在一起,变成深沉的艳紫。
    “我们也该回家去了。”恒伽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只见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弧线,一袭白衣也被夕阳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颜色,融在一片红的黄的棕的色彩之中,就像透过树梢落下的阳光一样,带着丝丝暖意。
    “回家……”她喃喃重复了这两个字,心里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温暖,一抹笑意在她唇边漾起,于是重重点了点头,“嗯,狐狸,我们回家。”
    两人往帐中走去时,看到不远处周国的使者团似乎已经准备出发了,为首策马而立的那位意气风发的黑衣少年,正是这回求亲争夺战的赢家----宇文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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