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军在朝鲜:抗美援朝战争纪实

有容乃大

9月16日，炮兵连长葛寿山带着观察指挥小组深入敌后指挥单炮进行破坏射击。葛寿山试了试线路，按照预先规定的呼号，很顺利地和主阵地观察所联络上了。他计算出射向和弹着点后，拿起自动耳机告诉在他身后架好报话机的报话员小王，联系主阵地进行试射，不到两分钟，我们的炮弹便在一个敌人大地堡右边爆炸了。地堡外边的敌人像耗子一样钻进了地堡。趁这工夫，他又叫我们的炮兵向敌人支着的帐篷开火。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命中了目标。帐篷着起火来了，敌人的尸体在被打着的炮弹和子弹爆炸声中飞上了天。
    这样准确的炮击效果，高克和王林他们在近处看得真是过瘾，真是痛快啊！葛寿山在报话中向上级要求：按照预定的方案敲掉敌人的地堡。立刻，从我们阵地上飞过来几颗炮弹，在集团地堡附近炸开了，缕缕的浓烟升上了半空中。紧跟着，便是分不清点的炮弹飞过来了，炸得敌人地堡土木乱飞，有几个家伙刚从地堡里跑出来，就在炮弹爆炸声中倒下了。
    确定进攻时间的前两天，师长张峰来了。他在高克团长的陪同下，召集进攻营和担任主攻的四连和五连的指挥员开会，他问道：
    “进攻的任务和时间明确了，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研究嘛！”
    “能不能先不用炮火支援，而采用摸到敌人战壕前突然发起进攻的偷袭方式？它的好处是发起进攻突然，可以打得敌人措手不及，容易奏效。如果用炮火支援，部队太近，可能由于炮火散布面大打伤自己人，影响突击力量；部队太远，炮火停下来后再爬山，这段时间敌人可能抢先进阵地，对我方人员杀伤较大。如果一旦偷袭不成功，再要求炮火支援强攻……”王林这个进攻营长操着浓重的苏北口音，反反复复地讲述着。
    “你们两个主攻连的连长的意见是什么？”张峰同意了王林的意见后，这样问道。
    “师长，营长讲的就是我们想的。事先我们在一起研究过，他是代表我们发言的。”四连连长周玉高和五连连长邢国瑞回答道。
    “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师长，我们坚决拿下194高地，否则，不回来见你！”
    师政治委员任茂如来了。王林住在四连，正带领战士们在山上演习，一看师政委亲自来到演习现场，王林马上作了报告。任茂如对这个担任主攻任务的连队同志们说：
    “同志们！你们四连是解放战争中打出来的铁的连队。你们二排在抗日战争中出现过淮海区的战斗英雄。首战云山，你们又缴获了美国人的4架飞机。这次战术反击作战是志愿军的整个行动，你们攻打194高地是代表我们一一六师打的，也是代表我们三十九军打的。”
    “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祖国人民赴朝慰问团马上就要来了。打好这一仗，为祖国人民争光，向祖国人民献礼！为了打个歼灭战，我们要进一步发扬军事民主，出主意，想办法，献计献策，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任茂如的这些话，字字句句说到了战士们的心坎上，深深地打动了战士们的心。决心书、保证书像雪片一样飞到了连部、营部和团部。“爬也要爬到194高地”这句最响亮的口号，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1952年9月18日，天刚黑下来，勇士们静悄悄地向敌人阵地逼近。晚上7时55分，4支攻击部队同时在194高地的东南、西南、正西和正东4个方向展开了6把尖刀，直插敌人阵地。
    这次偷袭不发射统一信号弹，是以四连二排打响为攻击发起信号的。这样，这个排成为上上下下注视的中心，由副营长张允贵和副连长周玉高亲自指挥他们作战。
    在二营指挥所里，王林和其他同志围着步话机等待着各突击分队用暗号传来的报告。四连两路和五连二排突击分队都以步话机吹风的次数和长短报告他们分别到达了指定位置，只有五连三排这一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王林和大家十分焦急。后来才知道，这个排进入敌人铁丝网后，摸到战壕边等待四连二排打响的信号，可是由于步话机被山脊挡住，电波传不出去。
    天空漆黑漆黑的，战场上非常寂静。四连绕过敌人阵地正面，从侧翼插入了敌后。五班是尖刀班，战士们怀着紧张的心情，迅速地悄悄向敌人逼近。到达集合地后，排长轻声命令：
    “五班长，爆破铁丝网！”
    “是！”五班长王志忠压低嗓门回答后，尖刀组的战士马成勇要求道：
    “班长，把爆破任务交给我吧！我能完成。”
    “别吭声！”王志忠带着责备的口吻说完，就抱起炸药包爬过去了。
    马成勇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班长爬去的地方。不一会儿，只见火光一闪，轰的一声，突破口子撕开了。尖刀班的战士们乘着浓烟冲进突破口。敌人所有的火器都集中封锁这里，交织成一道火墙。排长牺牲了，正副班长也挂了花……
    尖刀班的任务是打进突破口之后，迅速往里猛插，打掉敌人的指挥所。马成勇跟着尖刀组长插向敌人主阵地，组长刚跳进交通沟就中弹牺牲了。马成勇顺着沟沿滚了进去，一梭子子弹嗖嗖地从他头上擦过去。他跑出交通沟，借着照明弹光亮，看清了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地堡口。子弹就是从这里面射出来的。他猛地一下爬起来，闪到了洞口旁，身子紧贴住胸墙，狠狠地骂道：
    “兔崽子，让我来收拾你们！”
    他往这个地堡口扔进去两颗手榴弹，洞里的敌人全被炸死了。这时，他向周围看了看，没有看见自己人。他自言自语起来：
    “马成勇呀马成勇，现在就是考验你的时候了。一个人也要完成战斗任务！”

有容乃大

他从牺牲的战斗组长身上解下了小喇叭，沿着交通沟向敌人的指挥所走去。走着走着，七八个黑影从他跟前闪过。他怕误会打了自己人，就吹起喇叭和对方联络，对方没有回答。他判断：肯定是逃跑的敌人。他掷过一颗手榴弹，黑烟起处，敌人都倒下去了。他发现同班战友肖仁爱赶来了，和他一起继续向纵深发展。
    敌人的照明弹一个接着一个升向夜空，照得战场如同白天一样，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马成勇和肖仁爱沿着电话线向前走着，他俩盘算着：电话线通向哪里，哪里就是敌人指挥所。果然，他俩听到了地堡里传出了“哈罗！哈罗”的呼唤声，还有电话机的铃声。马成勇小声地对肖仁爱说：
    “这是敌人指挥所，你掩护我，我去干掉它！”
    在肖仁爱的火力掩护下，马成勇接近了地堡，掏出团首长交给他的手榴弹，投进了地堡里去。手榴弹在里面爆炸，他几步靠近了洞口，端起冲锋枪猛扫一阵，收拾了敌人的这个指挥所。侥幸没有被炸死的敌人，都乖乖地做了俘虏。
    “爬也要爬上194高地！”这是担任主攻任务的三四八团四连全体指战员战前发出的决心。它不仅仅是叫得很响的一句口号，而是许许多多战士自觉的战斗行动。一班的共产党员张传发就是一个突出的代表。
    当敌人阵地的铁丝网被炸开的那一刹那，他带着第三战斗小组勇猛地向山头冲去。不料，一颗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开来，他的两条腿负了重伤，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他把战斗小组长叫到跟前，把自己身上的手榴弹解下来交给他说：“你们不要管我，狠狠地打敌人，要猛要快！”他又对新战士们说：“你们要好好地跟着老同志打呀！争取立功。”说完，他便慢慢地向主峰爬去。他那受伤的双腿，开始是一阵麻木，接着就火辣辣地疼痛起来，最后便完全失去了知觉。爬着爬着，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睛里金花乱飞，额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他什么也不去想，只想起了自己战前站在毛主席像前的宣誓：“我张传发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上194高地……”终于，他爬到了194高地的主峰。当同志们惊奇地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同志们好不容易把他叫醒了，他手里还紧握着手榴弹，问道：“指导员，快告诉我哪里还有敌人，我要把手榴弹投到敌人堆里去！”
    “张传发，你是好样的！敌人已经全部消灭了，我们胜利了！”指导员握着张传发的手说。
    9月19日，三四八团四连和五连攻下高阳岱西山后，把守备的任务交给了八连，二班接受了守在主峰的战斗任务，班长刘国民非常高兴地对大家说：“在英雄阵地马良山上战斗，要给连队创造新的荣誉！”
    当天，敌人发现了他们，便集中各种炮和4架飞机进行轮番炮击轰炸和扫射。二班的同志们在敌人炮火下积极抢修工事，晚上加修交通沟的当中，刘国民被敌人炮弹把右胳膊打坏了。大家把他抬上担架，他滚下来流着眼泪说：“我怎么能够下去？我要和同志们在一起坚守这块阵地。”后来，领导下命令叫他下去，他躺在担架上握着副班长赵长友的手说：“二班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守住阵地！”赵长友满有信心地表示：“班长，我是共产党员，你就放心吧！”
    次日天刚亮，由179高地下来了两个连的鬼子，偷袭二班阵地。哨兵赵兴培看见后回洞报告：“班副，敌人要上来了！”赵长友一听，招呼全班战士进入野战工事。他说：“同志们！不要忘了预战方案，把敌人放到20公尺再打。”等鬼子爬到离交通沟只有20公尺时，他下达了命令：“打呀！”说完，手榴弹像雨点一样在鬼子中间开了花，一排子弹打下去，接着又是一阵冲锋枪弹，阵地前沿20多个鬼子横躺竖卧倒了一大片，没有死的又被赵长友用自动步枪放倒了好几个。
    敌人一阵排炮打过来，把二班的野战工事打坏了，赵长友带着大家奋力修补。敌人又用两个排的兵力分两路发起了第二次冲锋。同志们放下锹镐拿起武器，蹲在掩体内向敌人开火。机枪打不响了，射手罗开富甩开了手榴弹。就这样，他们把敌人又打退了。
    敌人遭到4次打击后，于21日拂晓时分，发动了更大规模的进攻。4架飞机在空中扫射、投弹，地上有13辆坦克和各种炮火，集中向二班猛烈轰击。这次进攻，敌人下了血本，把两个连的兵力完全投入了战斗，像羊群似地赶着往上拥。赵长友一看，上来的鬼子太多了，不能放得过近。他等到敌人上到离他们30多公尺的地方，大喊一声：“狠狠地打！孙青和沈致一两人在十几分钟内打了7箱手榴弹。敌人倒下一批，又上来一批，轮番拼命地向上冲，飞机又投下各色烟幕弹。战士们的手榴弹打光了，就操起冲锋枪往下打，过了一会儿子弹也快打光了，赵长友叫大家节省子弹，沈致一说：“班副，我们没有子弹用石头也要把敌人打下去！”他的话音刚落地，那个叫尹华的新战士送来了弹药、手榴弹，又重新在敌群中炸开了花，一直打到敌人失去进攻的能力。
    全连在李喜山连长和彭超指导员的指挥下，在师、团炮群火力的有力支援下，依托坑道工事，顽强坚守8昼夜，连续打垮了一个班至一个多营在航空兵、炮兵和坦克支援下的14次进攻。头一次参加战斗的五班新战士赖文禄，在阵地上只剩下他和眼睛负伤的副班长李金邦两人，敌人将要冲上来的危急关头，他俩英勇顽强，沉着机智，在九班侧射火力支援下，打退敌人两个班的3次猛攻，守住了阵地。全连共歼敌613人，毁伤敌人坦克5辆。
    高阳岱上的美三师被我们打得焦头烂额，失掉了战斗力，伪一师便接替了他们的防务。在马良山前沿的高阳岱东北第一、第二无名高地上，换的是两个排伪军防守着。敌人构筑了几道铁丝网、交通沟和坑道，妄想逃脱被歼灭的命运。可是，在我们三四七团五连、八连的两个排和三四八团六连同志们的英勇打击下，要想逃生的敌人却一个也没有逃脱，统统被我们歼灭了。
    一一五师三四五团第五次攻打老秃山，不仅攻得上而且守得住，出现了众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
    朱互宁团长在军用地图上的老秃山背后，画上一个重重的箭头说：
    “这就是你们深入敌后侦察的潜伏地点。”
    “团长我们保证按时完成任务。”侦察参谋汪世全说完，向朱互宁敬了个礼转身就做准备去了。
    第二天的黎明3点40分，汪世全和测图员杨保才各带着一名侦察员到了团长所指定的潜伏点。他们分两组在相距10多米的草丛里潜伏起来，等待天明。

有容乃大

东方露白了。雨后的老秃山反斜面的一切，经过雨水的冲洗，显得特别清晰。汪世全拿出一份五万分之一的地图，把它折成了一寸见方，光露出他们侦察的那一小块图提在手里。此刻，他和他的伙伴们的眼睛，已经瞄准了他们所要侦察的敌人阵地上了。阳光从正东16号山隘口照射在他们脸上，有些刺眼，山上一阵嘈杂，有几个美国兵在堑壕晃动着。侦察员袁金侠嫌目标太小，刚要举起望远镜瞭望，汪世全用肘腕碰了他一下，小声说：“反光！”袁金侠就把望远镜放下来了。
    “咚！”“咚！”熟悉的坦克炮出口声震动着耳鼓，两缕黑烟立刻吸引了汪世全的视线。他随着黑烟看去，16号山腰和山顶有两辆坦克正朝着我方阵地打炮。他猛然记起了经常封锁我方前沿阵地的就是这两个铁王八。他把坦克的位置在地图上画了一个蓝色的方块。他看到坦克的来往道路是从富兴里沟口拐过来的。一条直通28号山顶，另一条沿河岸伸到28号山脚下。于是，他又用蓝铅笔画上两个长道……
    汪世全等4人的眼睛，现在集中到敌人那些大大小小活像乱坟包似的地堡上面，他们满眼睛都是地堡。汪世全揉揉眼睛，仔细地观察便看得清清楚楚：看一个记下一个，大的画上蓝十字带红圈，小的画上个红圈，然后反复校对地堡的部位和数目——共有3个地堡群，42个地堡，大部分有两个枪眼，可以组织交叉火网。地堡群外围，还有3道铁丝网——一道是螺旋形的，他画了一道蓝色曲线；两道是屋脊形的，他画了两串小人字。28号山脚下有一个平顶大地堡，顶盖上还露出漆黑的钢板，门口拉着饭碗粗的一把把电线，上下来往的人都在门外立正喊报告，出出进进很是频繁，汪世全看到这里心里乐极了：“没有问题，这是敌人的前沿指挥所，这回可找到狼窝啦！”他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蓝色三角。
    这4个同志在潮湿的草丛里蹲了半天，老秃山斜面敌人阵地上的指挥机构、地堡数目、火力位置、工事坚固程度、防御体系和敌人活动的情形……这些平时在观察所里看不到的东西，现在都落在他们手里了。又一个晚上来到之后，他们带着一种丰收的喜悦心情，踏着露水从将军洞、石砚洞回到了自己的阵地。
    “你们这次侦察任务完成得很漂亮！”朱互宁很满意地握着他们4人的手说，给他们每人一支香烟慰劳一下。
    “再过几天，我们团党委根据你们侦察的情况将制订出强攻方案，把老秃山变成我们的阵地。”团政治委员陈砚田也高兴地说。果然，团党委把攻击任务交给了三营，进行了战斗部署；九连从南侧主攻，七连从北侧助攻，八连阻援和断敌退路。师和团以山、野、榴炮35门，迫击炮16门组成炮兵群支援战斗……
    再过几天就要五打老秃山了。团参谋长刘兆打电话对四连副连长徐家富说：
    “徐家富，给你一个新的任务——你带人到老秃山抓一个活的美国鬼子回来！”
    “参谋长，你什么时候要？”
    “当然是五打老秃山之前要呀！”
    “你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抓回来！”
    “那好，你明天看地形，看完地形就去抓。”
    第二天，徐家富在全连中挑选了几个勇敢而机智的战斗骨干，看完地形后，带着冲锋枪、手榴弹、刺刀、小锹和绳子，趁天黑人静摸到了老秃山敌人的阵地上去了。他们沿着敌人的交通沟搜索前进。他们掀开一个敌人工事门口挡风的雨布往里看，一群美国鬼子在睡觉。他们又掀开另一个敌人工事门口的雨布，突然冲进去一阵冲锋枪打死了绝大部分睡觉的敌人，留下一个活的，拽出工事就往山下拖。这个家伙用手拽住炸断半截的树桩，一个战士用小锹狠狠地打他的胳膊才松开了手。
    审问的结果，这个俘虏提供的敌人阵地情况，和汪世全他们潜伏侦察带回来的完全一样。
    攻击老秃山之前，一一五师炮兵团六连二炮执行抵近破坏射击的任务。炮阵地离老秃山仅有1500公尺，上级对二炮的要求：从16日至18日的3天中，摧毁敌人8个地堡。
    9月16日下午4时，二炮刚一发射，5门敌炮和4挺机枪疯狂地反击过来了。一发又一发炮弹在阵地附近不停地爆炸，机枪子弹从炮手们头上、身旁嗖嗖地飞过去。炮方盾被穿透了几个窟窿，有一发炮弹从二炮手李援兴的手指缝穿过去，手指受了伤，他好像没有这么一回事，仍然顽强地发射，还一再鼓励一炮手和三炮手说：
    “同志们！快点装填，快点射击，炮弹打出去就是胜利！”
    结果，一直打完16发炮弹，摧毁了敌人1个暗地堡和1个明地堡。
    1952年9月18日晚上6点钟，总攻老秃山的炮击开始了。无数发炮弹集中在老秃山敌人的阵地上轰鸣。当一连串的信号弹升上夜空时，七连和九连10个突击班像10把尖刀，直向老秃山的腹心插去。短短的两分钟以后，九连一班的战士张鸿生就把一面红旗插上了老秃山主峰。
    老秃山上的敌人被我们猛烈的炮火震昏了，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被我们冲上去的战士一阵冲锋枪和手榴弹，打死在地堡里。九连一班的战士们一口气打掉了6个地堡。二班的爆破手葛子云一个人就打掉7个地堡，战后荣立一等功，在全团全师传为佳话。
    葛子云冲上山头正往右插时，忽然看见敌人一个地堡枪眼里突、突、突地向外冒火星，紧跟上来的一班长和三班长挂彩了。他心中冒起了火，端起自动步枪照准地堡枪口就是一梭子，敌人的枪声被压住了。他马上一个箭步跳上去，又扔进一颗手榴弹，这才把地堡里的几个鬼子送回了老家。他刚一定神，又瞧见前面一个地堡里的火力，正在封锁右翼部队的前进。他想：得把这个地堡干掉它！他向左拐了几步，找个死角站稳，看准地堡就打了七八发子弹，正打得起劲，冷丁一想：光这样打，要是鬼子缩头往洞外跑了，岂不是白搭吗？想到这里，他急忙往左边一闪，恰好看见一个鬼子正往洞外迈步，他马上往洞门口扔去一颗手榴弹，把美国鬼子送上了天，这时右翼的冲击部队上来，迅速冲上了山头。
    葛子云打掉3个地堡之后，捡起两根爆破筒，正准备朝15号目标冲去，忽听排长林文德呼喊：“冲啊！快把15号的敌人也消灭掉。”葛子云一听，兴奋得顺着排长的喊声，就往山洼奔去。敌人的炮火反击得更疯狂了。15号目标的敌人也正用重机枪封锁着这一无名高地的下坡。
    他一股劲地冲上15号的山坡，随着战友们扔过去的破甲雷的烟雾，几个箭步就从右侧跳到那个还逞凶的地堡后面，把一根爆破筒塞了进去，只听轰的一声，爆破筒在地堡里开了花，敌人也完了蛋。

有容乃大

我们军在战术反击战中，不仅在夜间能打反击战，在白天也一样能打反击战。三四七团首创白天袭击水郁市北山，就是打得很典型的战斗。
    水郁市北山位于临津江月城里、朔宁里地段江西的一个转弯处，海拔100余公尺，西北方向有一条狭长的谷地。一条公路自左库里、右庄里、回山洞等通往板桥洞，为我军三四八团、三四六团坚守的主阵地——马良山，高旺山地区。水郁市北山上这个高地是三四七团防御阵地前沿左翼唯一的敌人盘踞的一个小小的据点。
    9月24日，为了保障三四六团和三四八团顺利地攻克高阳岱东北山上的守敌，三四七团团长王如庸在本团六连一排袭占水郁市北山之后，命令三连一排接替六连控制了这个高地，到了28日早晨4点14分，敌人见我三连占领了水郁市，就用两个连的兵力向三连占领的阵地进攻。第一次以一个连前后冲击了两回，都被三连指战员打退。6点10分，敌人又以一个连攻击，王如庸果断地决定：三连一排撤出主峰阵地！等到敌人登上高山立足未稳的时候，他指挥炮兵实施猛烈的炮火覆盖，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他又命令三连趁敌混乱之机，勇猛冲锋，一举将敌人击溃，重新占领了主峰。这样，先后毙伤敌人200余名，缴获轻机枪4挺、自动步枪11支、步话机2部、电话线3000公尺，而三连仅伤亡13人。
    敌人虽然损失惨重，但仍不死心。从29日至30日0点40分，敌人又以一个连兵力轮番向三连发起了进攻。在团指挥所的王如庸又命令三连在打退敌人两次进攻后，主动撤出主峰阵地，再次以强大的炮火覆盖，敌人遗尸20余具和大量枪支弹药，水郁市北山第三次回到我军手中，三连仅伤亡4人。
    这次白天的反击战，为什么打得如此出色？主要是团预先明确作战方案，步炮协同密切，战斗指挥果断，部队转移和反击适时，因此，受到了志司的表扬。
    我军在36天的战术反击战中，先后对敌人10个连排支撑点进攻10次，发扬了我军近战、夜战的特长，利用夜暗偷袭与强攻相结合，依据地形和敌军阵地情况，有的攻占后主动撤离，有的与敌人反复争夺，在争夺中大量杀伤敌人，共歼敌5个连25个排及1个排大部，击退1个班至2个营兵力的百余次反扑，共计毙敌4219人，俘敌96人。这次战术反击中，我们军选择的进攻目标10个，占中朝部队进攻目标总数60个的17％，进攻10次占总数77次的13％，攻占后巩固了的阵地有高阳岱西山、北山、北山南小高地、水郁市北山、上浦坊南山小高地、198.6高地共6个，占总数18个的33％。敌我伤亡为4比1，我们以小小的代价换来了大的胜利，战后受到志司和十九兵团通令表扬。
    记得，国庆节这天在军司令部，我和副军长张竭诚、副政委贺大增、参谋长汪洋、政治部主任石瑛特别设宴招待我军功臣模范和最近几次反击战中出色的功臣代表以及作战有功的各级指挥员。
    我在讲话中，着重指出：“最近我军几次反击战中战术上有几个特点：第一，动作勇猛顽强，三五分钟占领阵地，二三十分钟就解决了战斗；第二，做到了全歼敌人，高阳岱西山一仗，只跑了4个敌人，又被打死1个抓住3个；第三，打下来还能守得住，没有野战工事也一样守；第四，不但夜间可以打反击，现在白天同样可以打反击。三四七团水郁市反击战是打得比较典型的战斗。在这几次反击战中出现很多英雄人物，这些胜利的获得是由于这些功臣模范和全体指战员的努力得来的。希望大家继续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使敌人丧胆，使敌人屈服，用我们的威力压倒敌人。在志愿军面前没有攻不破的防线，没有打不垮的敌人，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们要准备打更大的胜仗，用战斗的胜利来迎接志愿军出国作战两周年，用实际行动来回答祖国人民对我们的关怀和期望……”

有容乃大

第二十三章士气高涨
   
    祖国人民慰问团送给我军两面红旗——“先锋连”和“常胜连”，奉命把红旗插上了“联合国军”加拿大二十五旅皇家步兵团由贝茨公主伞兵营占领的高旺山
   
    1952年10月中旬的那些天，一些同志们见了面就问：“祖国人民慰问团什么时候来啊？”我知道这句普通的问话里，包含着大家对毛主席和祖国人民的热爱的深厚情感。对于我们这支离开祖国整整两周年的人民子弟兵来说，哪一个不像盼望亲人一样盼着祖国人民慰问团的来到呢！
    这一天终于盼来了。10月11日从早晨到晚上，同志们奔走相告：“祖国人民慰问团今天晚上就到！”这个消息像春风一样温暖着每个人的心。一大早，文工团的女同志走几里地上山去采摘各种鲜花，男同志在忙着布置会场。下午5时，大家像过新年一样穿上了新军装，戴上了祖国人民赠送的抗美援朝纪念章，高高兴兴地排队走向欢迎贵宾的会场。
    当夜幕降临，我和其他军里领导在军部驻地的一条山沟里，迎接祖国人民慰问团。这时，我一看沸腾的人群里，锣鼓喧天，歌声起伏，热闹非凡。我和大家一样，平时总感到时间过得太快，可现在我不时地看看手表，总感到秒针走得太慢。时针已经在晚上6点了，还不见慰问团来到。深秋夜晚的山谷里寒气袭人，大家一点不觉得冷，每个人qa都不时地翘首遥望着慰问团来的那条道路。忽然，远处山道上刚刚闪出了车灯的一束光亮，许多人就兴奋地跳起来喊道：“来了！来了！”
    我们朝着慰问团乘坐的汽车走去。四盏照明的电灯耀眼地照在多少指战员的笑脸上。在军乐队奏起的《歌唱祖国》的乐曲声中，欢腾的欢迎行列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口号声和喧天的锣鼓声。女同志抱着一束束美丽的鲜花奔跑过去，把我军全体同志热爱祖国人民的心情送到慰问团代表们手里。当我们陪同慰问团负责人从欢迎的人群中走过，五彩缤纷的彩纸在空中飞舞。直到慰问团代表们走进休息室，那军乐声和锣鼓声还在响着。
    我听见来参加欢迎慰问团的同志们在往回走的路上纷纷议论着：“慰问团一定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慰问品！”
    “最好的礼物就是祖国富强繁荣的好消息！”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驻地一个很大的掩蔽部里，举行了我军入朝以来最为隆重的盛大集会，热烈欢迎祖国人民慰问团中南分团一行70多位代表。军政治部主任石瑛代表我军全体指战员向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祖国亲人们致以敬意，感谢毛主席和祖国人民对我们的关怀和热爱。我在大会上向慰问团汇报了我军入朝以来的战绩时说：“我军在五个战役中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整整打了7个多月，加上10个月的防御作战，共打死、打伤和俘虏敌人37308名，缴获六○炮以上口径的大小炮303门，各种武器5454件，炮弹171400发，子弹773171发，飞机4架，战车2l辆，汽车414辆，击毁坦克86辆，击坏78辆，击毁汽车80辆，击坏75辆，击毁飞机85架，击坏152架……”
    “我们打了10个月防御战，也挖了10个月工事，把东西45华里、纵深40华里的地区变成了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光坑道就够我们在地下行军一天。假如把我军所有的交通壕连接起来，可以通到鸭绿江边。这是人间的奇迹，超过了法国有名的马其诺防线，也超过历史上芬兰的曼诺林防线……”
    祖国人民慰问团中南分团卢文新、孙耀华两位副团长在欢迎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其中这样几段话博得最热烈的掌声：
    “亲爱的同志们，我们从祖国带来了五万万颗最热诚的心。这五万万颗热诚的心，都在期望着你们的捷报。当他们听到从朝鲜前线传来你们的胜利消息时，老年人变得年轻了；妇女更美丽了；那些站在生产战线上的劳动英雄们，则不断地创造着新的纪录。每颗心都在思念着你们，关怀着你们，敬仰着你们，想着你们的光荣和伟大。
    “亲爱的同志们，毛主席很健康，祖国人民都很幸福，毛主席和祖国人民都关心你们的健康。我们这次来，就是代表着毛主席和五万万祖国人民真诚的心意。请你们接受我们的慰问吧！
    “亲爱的同志们，我们看到你们的革命乐观主义情绪，就看到了胜利的光芒，看到祖国的辉煌灿烂。祖国人民因为有了你们而自豪，我们将永远的歌唱你们的英雄事迹，把你们所创造的奇迹，讲述给下一代人听……”
    接着工人代表马可芒，农民代表孙庆宇，解放军代表秦天秀，民主党派代表（副团长）唐干国，青年代表喻宜，文艺工作者代表田涛，瑶族代表邓卖尾，宗教界代表陈建勋，华侨代表劳云熙等祖国亲人，都热情洋溢地讲了话，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祖国五亿人民对出国作战优秀儿女的无限热爱，亲切关怀与殷切的期望。使广大指战员感受至深，备受鼓舞。极大地激发了爱国热情和英勇杀敌的决心。
    祖国人民赴朝慰问团在军直活动3天后，就在10月14日离开了军直，分赴各师部队进行慰问活动。慰问团卢文新副团长率第一组到军直，孙耀华副团长率第二组到一一五师，副团长唐干国率第三组到一一六师和一一七师慰问之后又到军后勤慰问。当他们到达各师部队时，都受到极其热情而又热烈的欢迎。
    一一七师集合了400多名官兵到驻地二里地以外的地方去迎接慰问团的代表们。当代表们下车的时候，天空中升起了6颗红色的和绿色的信号弹，掌声和口号声响彻云霄。一一六师用松树枝搭起了彩门。慰问团的代表们一下车，就被欢迎的人群抬了起来，一直抬到了师部。
    12号下午，祖国人民慰问团到了三十九军的消息传到团，成了各个连的同志们议论纷纷的话题。大家都在思考着：怎样来迎接这些从祖国来的亲人们。侦察排副排长杨纯贤也和其他同志一样，在考虑着自己的计划。他对全排同志说：“家里人——祖国人民慰问团的同志们来了，我们要打一个漂亮仗迎接他们！”

有容乃大

当晚，天色很黑。他率领战士们带上冲锋枪、手榴弹，静悄悄地走下了山岗。晚8点钟，他们到达了设伏地区——高旺山西北脚下。杨纯贤带八班从西棱线上组织出击。九班设伏在西北山脚的小道旁。这里是敌人从高旺山下来的必经之路。
    八班接近敌人阵地铁丝网的时候，杨纯贤把手一抬，大家故意把铁丝网弄响，有的同志还故意咳嗽几声——把敌人吸引出来。果然，过了一会儿，敌人约一个加强排从他们左侧迂回过来了，逐渐向九班正面摸去。战士朱福生又特意咳嗽了一小声，敌人听到后都蹲了下来，想看看征候，这时，九班长马上站起来端着机枪扫射，其他同志接二连三地开了火，把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投了过去。美国兵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挨一顿狠揍，当即有9个鬼子丧生，这时，山上的敌人听见下边的这一阵激烈的枪弹声，步枪机枪同时开了火。被挨揍的鬼子得了势，也向九班投手榴弹，然后才逃跑回去了。
    不料，敌人反而冲下来了。正好杨纯贤带着八班战士从右侧打过来，他一边打一边喊道：“同志们！打个漂亮仗向祖国慰问团献礼。”一个叫朱福先的战士腰上已经挂了彩，一听喊出的这句口号，精神为之一振，站了起来向敌人猛打。最后，全排一股劲把敌人打得恨不得长出翅膀好逃命……这一小小的战斗打死打伤敌人23名，缴获迫击炮1门和手枪、冲锋枪各1支。
    在我的印象里，最典型也是最成功的，还是一一六师三四六团在师长张峰、团长李德功等师、团指挥员直接指挥下，把祖国人民慰问团赠送的两面红旗插上高旺山这场漂亮的速战速决、痛歼守敌的战斗。
    在朝鲜战场上，美、英侵略军和李承晚伪军已经多次遭到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沉重打击。为了配合板门店停战谈判，我们决定狠狠地教训一下侵朝美军的帮凶——盘踞在高旺山上的加拿大军队。迫使他们向美军叫苦和施加压力，以促进朝鲜停战谈判的进程。
    正好，祖国人民慰问团在各师进行慰问活动。我们叫三四六团拿出两个过得硬的连队把这一仗打好，向祖国人民慰问团献上一份厚礼。
    高旺山西山位于这里主阵地马良山以西3公里，是由4个连绵起伏的小高地构成的人字形地势，阵地编号除西北侧无名高地外，分别为28号、29号、30号，突出伸向前沿227号高地，距我前沿200余公尺，基本上处于我们三面包围之中。这个突出的高地是敌人防御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支撑点。守敌是加拿大二十五旅皇家步兵团的贝茨公主伞兵营二连及一连一部共4个排兵力，分别配置在4个高地上。无名高地均构筑环形堑壕一道，堑壕外有3至7道铁丝网，还布有地雷；阵地内筑有防炮洞的地堡群，反斜面有小坑道和掩蔽部。各高地间有交通壕相连接，与高旺山主峰相通，在接近我前沿处常有潜伏哨。
    敌我双方的地形是敌高我低，中间有一条约800公尺的平坦山川相隔。每天上午和黄昏前，敌人均以飞机和炮火封锁山川及各主要路口，阻止我们向敌人阵地接近。
    攻打高旺山，是三四六团在朝鲜战场上的最后一仗。大家都十分关注的是由哪些连队担任进攻任务。
    在团党委会上，大家一致的意见：把主攻任务交给一连和四连这两个在解放战争中打出来的英雄连队，一连曾被授予“先锋连”荣誉称号，四连也曾被授予“常胜连”荣誉称号。
    从10月10日起，进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在周密地进行着：营连分别进行思想动员，要求大家发扬先锋连和常胜连的光荣传统，争取更大的荣誉。
    李德功团长、张杰参谋长、刘学仁营长组织连、排干部和骨干，5次对高旺山进行潜伏观察和抵近侦察；召集参战分队班以上骨干在沙盘上详细地研究进攻战术；在相似的地形上进行7次战术演练；炮兵以不规律的炮火对高旺山进行“欺骗射击”；组织小分队在附近地区积极佯攻；派出5个排3昼夜隐蔽地在敌前沿60公尺处，构筑了可容纳500人的屯兵洞；准备了120斤炸药、15根爆破筒、50枚反坦克手雷、400颗手榴弹……
    进攻前的一个漆黑的夜晚，天空阴得像一层黑色的幕布笼罩着大地。李德功团长率领着一营长刘学仁、二营参谋长、作战股长肖文泉、先锋连连长李维珍、常胜连副连长许更南出发了。
    他们悄悄地越过敌人阵地前沿的3道铁丝网。这里离敌人阵地只有50公尺，他们选择了攻击目标和进攻路线，确定了屯兵洞的位置。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把他们进了障碍区时设置的记号冲掉了。大家都为找不到返回的道路而焦急，担心被敌人发现。这里，敌人在铁丝网上挂着照明雷，一触即发。如果到处乱摸，还容易踏响地雷。李德功沉着地对大家说：“做好被敌人发现的战斗准备，一定要镇静！”
    大雨下了一阵又停了，刘学仁发现了进入障碍区的口子，他们才安全地返回了营地。
    在阵地后面的山坡上，两个英雄连集合了。团政治委员齐雷把从祖国人民慰问团接过来的两面红旗，分别交给了常胜连连长吉广贤、指导员张同民和先锋连连长李维珍、指导员李兴林。他们当着团首长的面，又将红旗交给了两个尖刀班的班长。
    这是两个英雄连队指战员们盼望已久的愿望得到实现的时刻。以往，他们看到兄弟部队战斗胜利的捷报，一张又一张地传来，急得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向上级请求战斗任务，眼睛一直盯在高旺山上。当他们在没有接到攻打高旺山的命令之前，就早进行了各项战斗准备。如今，接过了祖国人民慰问团交给他们的红旗，怎能叫他们不高兴、不激动呢？
    齐雷政委把两面写着“祝英雄们把红旗插上高旺山”字样的红旗交给他们的时候说：“英雄连队的同志们，这两面鲜艳的红旗，寄托了祖国人民无限的希望。我代表团党委命令你们——不管遇到多大困难，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把红旗插到高旺山上！”
    “感谢祖国人民对我们的关怀！”
    “用生命和鲜血来保卫伟大祖国！”
    “坚决把红旗插在高旺山上！”
    “用战斗的胜利向祖国慰问团献礼！”

有容乃大

英雄连队响亮的口号声，在山间久久地回荡着。他们把用鲜血写成的决心书交给团首长，血书上写着：“如果我负伤，爬也爬到高旺山！”“不获全胜，誓不归还！”
    明天就要进攻了，张峰师长、朱恒兴副师长在团指挥所把“常胜连”和“先锋连”的吉广贤、张同民、李维珍、李兴林叫到跟前，对他们说：“这是阵地防御战的最后一仗。你们两个连的担子又重又光荣呀！全军全师同志们的眼睛都在看着你们哟！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师首长，保证完成任务！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把高旺山拿下来！”吉广贤和张同民坚定地说。
    “师首长，坚决完成任务！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就一定把红旗插到高旺山上！”李维珍和李兴林坚决地说。
    拂晓前，先锋连和常胜连的勇士们趁着夜暗敌人炮火的间隙，悄悄地运动到敌人鼻子底下的屯兵洞。
    这一个又一个屯兵洞，洞口是用树枝伪装着，不用说是敌人的飞机和大炮，就是人走到跟前，也准不会发现。沿着四周都是水淋淋的，地上是一个又一个水坑，战士们一个摸一个躬着腰坐在里面，抬不起头来，不准动也不敢动，不让出声也不敢出声，要咳嗽忍不住就用手帕捂着嘴，饿了啃一块压缩饼干，渴了就喝坑里的水……我们的战士为了当天晚上冲上山去消灭头顶上的敌人，硬是熬过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整整一个白天啊！
    等待的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在师、团指挥所里，负责步炮协同的指挥员们记得最清楚也最准确，这是1952年10月23日傍晚17时17分，58门火炮、8门六○炮、4门无后坐力炮一齐怒吼了，急袭射击的炮弹像暴风雨般地卷向高旺山敌人阵地。9挺重机枪、4挺高射机枪吐出了一串又一串长长的火舌。
    先锋连和常胜连的勇士们，早已按捺不住了，在统一的号令下，以雄健的梯队，多路的箭头，向敌人的阵地猛冲上去。
    先锋连在连长李维珍和指导员李兴林率领下，分两路向高旺山的28号高地猛扑上去。李维珍带着一排突破后，遭到敌人火力猛烈袭击，伤亡很大，他负了伤仍然坚持指挥战斗。李兴林带着二排在突破口受阻，李维珍命令一排火力支援二排突破了敌人前沿阵地。这样，两个排大胆穿插，迂回到敌人侧翼进行攻击，四面包围敌人，猛打猛冲，一举攻占了28号阵地，全歼敌人一个排，李维珍立刻发出命令：“三班、六班注意！准备打敌人反击！”
    三班和六班占领了有利地形后，先后打退了敌人一至两个排的反冲击。
    常胜连在连长吉广贤、指导员张同民的率领下，分成5支直插高旺山主峰的小分队，从左路山脚下冲下去，用棉大衣和炸药扫清前进道路的残存障碍物，穿过敌人拼命阻挠的火力网，五班进到两个外围设有铁丝网的坑道。班长用火力掩护副班长王文和上去把铁丝网和坑道一起炸掉，然后和七班、九班分路向纵深发展。
    在突破敌人第一道防线后，敌人战壕里扔出一颗鸭嘴手榴弹，张同民负伤晕倒了，几个战士当场牺牲了。卫生员把他抬下去，他清醒过来问道：“怎么把我抬下来了？”
    “指导员，你身上3个地方挂了彩。”张同民从担架上跳下来又冲上去坚持指挥战斗。
    先锋连副连长王友才带着三排分两路向30号高地包抄，接近山头时，他左腿负伤，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冲上了山头。九班副雷殿元带一路从左侧迂回，排主力从右侧打上去，一下子解决了敌人4个地堡的火力点。冲上山头的九班战士们用爆破筒和手雷杀伤敌人。残敌纷纷跳出交通沟逃窜，第一个家伙刚爬上沟崖，三班副赶上来，抓住他的两条腿往下拖了下来。小战士江义福把正在向沟上爬的一个敌人一枪就揍下来了。
    高旺山次峰285高地被勇士们占领了，扼住了敌人的咽喉。
    这两个英雄连队，在敌人顽抗中伤亡都很严重。先锋连的连长、副连长负伤，3个排长都牺牲了。常胜连三排长王××左腿被打断了，坚持爬到山上指挥战斗，战士马××腿也被打断，硬是爬着向前冲锋。战士们看见干部负伤不下火线，无论重伤轻伤都不下火线，抬担架的同志叫谁下去，谁也不下去。张同民叫喊着：“马××，你的腿都断了，快上担架吧！”
    “指导员，三排长的腿也断了，他怎么不上担架？”
    是的，当时战士们看到干部们负伤不下去，他们说什么也不下战场。这种场面是很感人的。张同民作为指导员受到深深的感动，多么好的战士啊！战斗发展到最激烈也是最后的阶段了。
    先锋连的三排副排长余锡金在冲锋途中负了重伤，他想到自己手中是祖国人民交给的红旗，就一直咬紧牙关，摇摇晃晃地向山顶上冲去。别人要接过他手中的红旗，他说什么也不给。直到最后到达会攻点，终于实现了自己最崇高的愿望——亲手把一面鲜艳的红旗插上了山顶。
    常胜连的红旗在担任尖刀班任务的九班长彭辉的手里。他是亲自从祖国人民慰问团同志手里接过这面红旗的。现在，他正高举红旗向着高旺山主峰冲去，忽然，敌人火力封锁的子弹打中了他，他倒了下去。紧跟在后面的战士黄新朝，从班长手里接过红旗继续向前冲去。不好！黄新朝又负伤倒在山坡上，后面跟上来的战士叶本理又从黄新朝手里接过红旗。这时候，敌人仍然非常疯狂地用火力封锁着通往主峰的道路。好多本连的干部战士看得清清楚楚，叶本理的头部、腿部多处负了伤，鲜血在脸上流淌，鲜血浸透了军服，只见他艰难地、痛苦地举着红旗插上了高旺山的主峰。
    在这里，用“赴汤蹈火，前仆后继”这八个字来形容当时的场面，是一点儿也不过分的！
    这一切激动人心的场景，都发生在12分钟异常激烈的战斗中。具有光荣传统的先锋连和常胜连这两个英雄连队，全歼守敌加拿大军25名，俘敌14人。
    这时候，战斗并没有完全结束。敌人进行了3次反冲击，均被勇士们击退。俘虏也没有抓完，下面就是一个只要会喊话就能抓俘虏的故事。
    常胜连歼灭敌人占领阵地后，吉广贤连长命令三班副李明带着5个战士监视敌人的动静。他们正走着，忽然战士石树森小声地喊起来：“副班长，你看，前面那个黑影。”

有容乃大

李明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旁边扛着机枪的机枪组赵常有说：“怎么一点也不动弹，是个大石头吧？”
    石树森正要举枪射击，李明想起张同民指导员讲过敌人在战场会装死的故事，马上不让石树森开枪打。你说巧不巧，就在这时，敌机扔下了几颗照明弹，照得满山遍野亮亮的。
    “动啦！动啦！是个鬼子。”赵常有几乎跳起来喊道。接着，他把最好学的一句英语朝着那个敌人喊了起来：“哈罗！哈尔滨大楼（缴枪不杀的译音）！哈尔滨大楼！”
    李明一边部署不让这个鬼子跑掉，一边也喊了话。那个家伙早吓得魂不附体了，乖乖地举起双手，浑身上下发抖地答道：“哈罗！饶命！”他还用汉语说：“谢谢！谢谢！”
    没有想到，这个鬼子当了俘虏后，又指着那边咕噜咕噜说个没完。李明他们到那边一个炮弹坑里搜索，躲在里面的另一个鬼子也当了俘虏。这个被堵在避弹洞里当了俘虏的加拿大士兵，摊开双手沮丧地说：“我们双方阵地之间隔着800公尺平川，你们炮兵的炮火一延伸，你们步兵就出现在我们阵地上了。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战斗结束以后，李德功没有料到他以前的一位同学会从祖国寄来这样一张《参考消息》。打开报纸，他看到被歼灭的加拿大二十五旅的皇家步兵团贝茨公主伞兵营二连少校连长受伤在香港住院时回答外国记者的一段话：
    记者问：“你在这次战斗中有何感想？”
    少校连长答：“共军的炮火非常厉害，炮弹像雨点般地落在我们阵地上，工事被摧毁，我的同僚大部分被打死，有的负了伤。我这次有幸受伤没有死，感谢上帝的保佑。”
    就在高旺山战斗胜利结束的第二天——1952年10月24日，军直在寺洞隆重集会欢送在我军胜利完成慰问任务的祖国人民慰问团中南分团的全体同志。会议由军政治部石瑛主任主持。慰问团卢文新副团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怀着十分兴奋的心情说：“我们到前线以后，看到的和听到的每一件事情，都值得我们留恋。你们的英雄事迹、钢铁阵地、克服困难的精神和文娱活动，都表现了志愿军高昂的战斗意志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我们慰问团的同志这次到前线，不仅完成了祖国人民所嘱托的任务，也提高了思想觉悟，丰富了我们的精神生活，鼓舞了我们建设祖国和继续支援你们的信心。我们坚决把志愿军的胜利和英雄事迹，传达到祖国每个角落去，以便鼓舞祖国人民在各种不同的工作岗位上，把祖国建设得更好……”
    我在欢送大会上也讲了话。我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说：“同志们！这次祖国人民慰问团来到我们军，给了我们全体指战员无穷的力量。自从慰问团来到前线的消息传出后，我军从9月18日起发起的反击战到现在已歼灭敌人3500多名。”

有容乃大

第二十四章安息吧战友
   
    永远不要忘记他们——把生命和鲜血留在朝鲜国土上的无名英雄们
   
    1952年11月末，在成川休整的一一七师奉命先行回国接替辽东海防。那天，我打电话对代师长韩曙说：
    “你们师先回国，要组织好车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你们避开成川选个登车点。你要亲自到志后和铁司去，一方面告别一下，另一方面向他们请示铁路运输的一些问题。”
    “请军长放心，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去办。”
    12月5日夜，一一七师的部队从新成川以北分乘6列军列回国了。骡马辎重因不便乘车，由新成川徒步出发，途经新仓里、北仓里、宁边、泰川、龟城、新义州等地，过鸭绿江桥回到祖国安东。
    不几天，我们接到志司发来的电报：三十九军停止回国，归西海岸指挥部所属，担任战役总预备队，参加反登陆作战准备。我告诉司令部向刚刚回到祖国的一一七师发报，命令他们：不丢一人一枪，全部返回朝鲜。于是，便有了一一七师再次入朝这件事情。1953年1月8日，全师部队由祖国大东港火车站登车，9日拂晓到达朝鲜平安南道，随即进驻了顺安地区担负反空降任务。
    1953年4月21日，我军奉命与五十四军换防。一一五师于4月26日将防务移交给一三四师后，从温井地区登车回国。28日部队到达安东后经过两天行军到达大东沟和旅大地区的庄河，担负守备海防的任务。一一六师于4月28日将防务移交给一三五师后，由平壤登车回国至本溪地区。我军是西海岸反登陆反空降指挥部的总预备队，担任自朝鲜的铁山半岛至祖国的辽东庄河，鸭绿江南北长达270公里的海防任务，随时准备再次入朝作战。张峰师长和三四七团团长王如庸、三四八团团长高克和炮兵团团长田凤贤留在朝鲜前线帮助一三五师训练连以上指挥员；介绍入朝作战特别是西海岸反登陆反空降的经验。大约一个月后才回国归队。
    三年前，我们三十九军秘密地入朝，在朝鲜打了三年仗，如今，我们仍然是秘密地回国。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欢送的人群。这正是为了中朝人民的根本利益。由于当时停战谈判协定尚未签字，服从大局严格保密。否则，敌人知道了，对谈判不利。
    1953年4月，我正在西海指担任副司令员兼三十九军军长的时候，组织上调我回国担任东北军区副参谋长。
    我调走以后，张竭诚任代军长，石瑛任代政委。1953年5月，三十九军军部回国到了凤城。
    自1950年10月19日过鸭绿江入朝，至今正式返回祖国，共两年六个半月抗美援朝作战。
    这时，我们军接到上级通知：抽调几名团营政工干部前往朝鲜板门店参加对战俘的解释工作。
    这天，军政治部主任沈铁兵找一一五师政治部敌工科长曹建华谈话说：“朝鲜战争虽然停战了，但是战俘遣返一直是敌我双方斗争最激烈、最复杂的问题。现在，我们的停战谈判代表团的工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其中之一就是要成立一个解释代表团，加强对遣返战俘的解释工作。我们军决定抽调你和其他3名同志前去参加这项工作。你有什么意见？”曹建华说：“主任，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沈铁兵最后说“好！这项工作十分光荣但又非常艰巨。你们不仅代表志愿军，而且也代表中国军队，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
    我们军和曹建华一起调到朝鲜板门店参加遣返战俘解释工作的有：一一五师三四五团政治处主任田茂喜、一一七师三四九团二营副教导员吴秉均和一一六师一位同志。他们坐着一辆汽车直接到了开城。报到的时候，他们看到各军调来参加解释工作的有近百名政工干部，六十八军政治委员李呈瑞担任解释代表团团长，三十八军参谋长李际泰担任副团长。
    1953年7月27日上午10时，我方代表团首席代表南日大将与对方代表团首席代表哈利逊中将在停战协定上先行签字。
    同日，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金日成元帅于平壤在停战协定上正式签字；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于汶山在停战协定上正式签字。
    次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于开城在停战协定上正式签字。
    朝鲜战争停战协定签字的当天，金日成元帅、彭德怀司令员向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发布命令：
    “自1953年7月27日22时起，即停战协定签字后的12小时起，全线完全停火。”
    至此，从1950年10月至1953年7月历时两年零九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以中朝人民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就在金日成元帅和彭德怀司令员发布停火命令的第二天，一一七师把铁山半岛的防务交给五十军的部队，奉命回国了。出发前，师党委向全师部队颁发了有关遵纪守法和群众纪律的《十大禁令》。
    师主力从铁山半岛出发的那天，当地的朝鲜人民倾城出动，男女老少载歌载舞，夹道欢送。全师指战员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在朝鲜人民含泪的注视中，登上了开往祖国的列车。当列车驶向鸭绿江大桥时，他们的心情更加激动起来，几乎每个人都挤在车窗口回过头去，再看一眼朝鲜的山山水水，向这块友好邻邦的土地告别，向生活在这块土地的患难与共的朝鲜军民告别：“再见吧！朝鲜的父老乡亲们！”
    “再见吧，朝鲜人民军的战友们！”
    一一七师炮兵团是我们军回国最后的一个团。全师回国时，团长丁文斋和政委薛瑞云率领全团指战员在铁山半岛执行任务，归五十军指挥。9月份，他们才接到命令，全团乘火车回国。车过新义州时，列车停下来，接受停战监督委员会波兰、捷克、瑞士、瑞典这些中立国代表的检查。这几个国家的军官来到车上，非常友好地同列车司令丁文斋相互敬礼、握手，然后，问道：“贵团多少人？携带了多少武器？”丁文斋如数地作了回答，然后陪同这几个外国军人到各个车厢去看了看。
    当列车徐徐地驶过鸭绿江大桥安全抵达祖国的前哨城市安东时，这个炮兵团作为东北军区炮兵战略预备队，在安东大休息3天。
    越是在我们这些战争中的幸存者返回祖国的时候，我们越是想念那些把生命和鲜血留在朝鲜国土上的无名英雄们！
    我们这些活着的战友不会忘记他们，祖国的父老乡亲不会忘记他们！

有容乃大

朝鲜战争结束的若干年后，我曾数次在审阅老部队送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三十九集团军军史（抗美援朝时期）》的时候，每一次都看到不止一处没有姓名的英雄壮举：在出国第一仗中，“1950年10月29日14时，敌300余人在6辆坦克的掩护下，向一一七师三四九团泥踏洞以南一、二营阵地发起攻击。战斗先后在六连、五连展开。指战员们发扬‘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与敌人进行着殊死搏斗。19时，敌人一个排兵力突入六连二班阵地，二班长手持两根爆破筒冲入敌群，毅然拉燃导火索，与敌同归与尽……”
    在阵地防御战中，“1952年6月12日，美四十五师一八○团在52架飞机、34辆坦克以及炮火的支援下，以两个连兵力分三路向190.8高地发起了37次猛攻，三五○团一连经5小时激战，毙敌200余人，毁伤敌坦克7辆。10时，敌进占190.8高地东南无名高地，一连五班面对群敌，临危不惧。当敌人突入阵地时，全班同志勇猛冲入敌群，与敌展开了白刃格斗。但终因寡不敌众，除1人脱险外，其余全部壮烈牺牲。”
    每每读到这里，一种非常不安的情绪在我心中翻滚着：那个二班长的名字没有留下来；这个五班的全班战士姓名谁都不知道。他们就是这样为着朝鲜人民的解放，为着祖国人民的安全，默默无闻地献出了自己年轻的宝贵生命，却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我想起了那还是发生在第四次战役的事情：一一六师三四七团指挥所里，第一个回合的仗刚刚过去，战斗间隙显得更加繁忙：什么转运伤员、安葬烈士、遣送俘虏呀，什么战评请功、战斗详报呀，电话铃声没有间断过，政治处主任和组织股的同志分头在研究审查功臣事迹时，给几个营打电话问道：
    “有这样一位功臣不知道查出来没有？”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没有留下姓名的有功之臣呢？只有团长李刚和参谋长王如庸亲眼看见过。他是在注岩里激烈战斗中涌现出来的英雄。当时，被压缩在注岩里的敌人，用坦克把村庄三面包围起来。构成了村落防御的火力配备，顽强地阻止我军的冲击。我军的攻击部队就这样跟敌人硬顶住了。眼看天快要亮了。李刚在想：如果不在天亮之前解决这股敌人，天一亮敌人就会得到外援，组织突围逃跑。他果断地命令：再用一个步兵连从北面敌人防御弱点突破，发起强攻。
    于是，激战就在村子里展开了。敌人的坦克没有支持多久就被我们的勇士们打毁了。这时，一部分攻击部队突进了村庄，村子里燃起了大火。浓烟一股股地冒起，又降落下来，顺着地平线滚荡着。就在这里，我们的战士和美国兵进行了一场逐壕逐屋的争夺战。
    天亮了。村子里的战斗更加激烈起来。敌人4架飞机在上空盘旋，一会儿就飞走了。汽车的马达声响成一片，敌人要突围逃跑了。李刚和王如庸举着望远镜看到了新出现的情况：从注岩里村头南边开出了一条黑蛇似的汽车队，头尾夹着坦克，拥挤着顺公路向南驶去。李刚大声命令：“吹冲锋号！”团里的号长，营里的号目，连里的号兵都吹起了清脆嘹亮的冲锋号。各路追击部队立即奔向了逃敌。
    三四七团指挥所从山上转移到山下，李刚和王如庸也跟着追击部队一起追了下去。只见，敌人从汽车上、坦克里向追击部队开枪打炮，激战转入到公路上展开了。敌人先头的坦克停了下来，拼命地用炮火拦阻追击部队接近公路。
    “赶快炸掉这辆坦克！”李刚这样想着：“只有炸掉它，后面笨重装备的敌人才会被堵塞在公路上，成为瓮中之鳖！”
    但是，李刚看到自己的追击部队距离这辆坦克三四百公尺以外就被阻住了。谁来完成炸掉这辆坦克的关键性任务呢？这时，王如庸指着前面说：“团长，你看！”
    李刚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嗬！在前面不远的一片深坑里，有3个战士在悄悄地蠕动着。李刚把大腿一拍：
    “太妙了！这是哪个连的？”
    “现在还看不出是哪个连的。”
    他俩再仔细一看，这3个勇士正在向先头的坦克匍匐奔去。周围敌人炮弹爆炸的烟尘一会儿把他们淹没了，一会儿他们又露出了身影。他们3人渐渐地逼近了那辆喷着火舌的坦克。当他们离坦克只有十几公尺的时候，第一个跳出弹坑的战士，躬着腰跑了几步就栽倒不动了。第二个战士又跳出了弹坑上去了，但马上也倒下去了。这时候，李刚和王如庸紧张地喘着粗气，两颗心都吊在半空上。倒下一个战士，他俩的心就向下沉坠一下。敌人打过来的炮弹不断爆炸着，烟雾笼罩着地面，什么也看不见了。
    “团长，你看第三个！”
    “参谋长，你看第三个！”
    在李刚和王如庸身旁的警卫员喊了起来。李刚和王如庸定睛看去，烟雾中只见第三个勇士已经离开原来的位置，避开正面，从侧旁一片长满荒草的田地里低姿跟进。他跑几步马上卧下，向前爬一会儿，又跳起来跑几步。“好一个机智勇敢的战士！”李刚一连注视着，嘴里一边感叹着。
    现在，这第三个勇士已经接近那先头坦克了，只要用手雷就可以揍掉它了！突然，一发炮弹打到他身边，掀起了一团黑色的浓烟，接着卷起了火舌。
    “糟糕！糟糕！”李刚、王如庸和警卫员同时从嘴里冒出重复着的两个字。他们悬起来的心好像都沉到了底。他们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住前面那熊熊烈火，心里又出现另外两个重复的字：“完了！完了！”
    李刚正要和王如庸商量怎样重新组织力量前去完成这3位勇士未完成的任务——一定要搞掉这辆先头坦克。就在这时，谁也料想不到的奇迹出现了！忽然从前面那火堆里滚出了一团火，直向坦克滚去。
    这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正在转动着炮塔的坦克底下，闪过一团白光，接着就是一声轰隆爆响，坦克摇晃了几晃就跌倒在公路上，第二辆坦克慌忙后退，撞在后面的汽车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