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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有容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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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军在朝鲜:抗美援朝战争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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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4:06 | 只看该作者
“是!向纵深发展不要走错了路。”郑起背着军号向各排跑去。
    这时,钢铁连各排各班正在那一带民房搜索敌人。敌人刚刚从这些民房逃跑,郑起看见屋里桌上还摆着美国罐头、朝鲜咸菜、啤酒、刀子、叉子……
    郑起把连长的命令向正的逐屋搜索敌人的各排传达了。他看见了三排九班的李家富和他的助手李树枝。他俩正在卧倒向一段开阔的阻止我们部队前进的敌人射击。敌人远后方的炮兵发射过来的炮弹落在他俩身旁爆炸着。一颗炮弹落下来,李家富听声不妙,便急速地叫道:
    “李树枝,趴紧点!”
    李家富没有听见,继续射击着。子弹打完了,他叫李树枝换子弹夹,连叫两声还是没回答,知道自己的伙伴牺牲了。他换过弹夹,更猛烈地射击着,直到敌人没有回枪,后面的同志们赶上来了……
    担任穿插任务的一一七师三五○团副团长王秀法带着两个参谋一直在三四六团指挥所,随时听从一一六师张峰副师长的指挥。这个团几天几夜构筑工事。突破之前也和一一六师的部队一样,全团转入地下,在临津江北岸隐蔽了一天一夜。
    当一一六师全线发起总攻击,三四六团第一梯队连刚刚突破,王秀法率领三五○团第一梯队营就跟着前进了。到了江边,部队从冰上奔跑过去,八连已经登上对岸,七连还在江中心。指导员刘学友跟在三排后面,不断地呼喊着:“同志们,快跑!”突然,敌人的炮弹打过来,落在队伍中间。跟在七连后面的赵先顺团长和王千祥政委问道:“刘学友,怎么样?伤亡大不大?”刘学友回答:“两个排就伤亡30多人。”突破口窄小,部队拥挤着争先恐后地通过突破口,赵先顺和王千祥在一起商量后果断地发出命令:
    “八连从突破口左侧再开一个口子!”
    尖刀八连的同志们用炸药炸开了敌人设置的铁丝网,迅速地又打开了一条通路。全团便从这个突破口向敌人纵深穿插,直插到东豆川。
    穿插途中首先经过南朝鲜民国军一师的设防地域,敌人成梯次配置,纵深约有15公里,均系连绵山地,两侧山峰多在200公尺以上,重要地段筑有坚固的工事设防。王秀法副团长紧紧跟在尖刀连后面指挥,全团在漆黑的夜里疾驰猛进。在通过敌人第一道防线时,很快就打退了敌人一个排的阻击。当部队进到敌人第二道防线时,遇到敌人大约一个加强连的抵抗。王秀法对八连连长吴银付说:
    “八连展开,驱逐敌人,不要恋战,能歼灭多少算多少。”
    “是!保证把这股敌人干掉!”吴银付说完就指挥全连沿公路两侧山坡攻击。团和营的迫击炮、六○炮和重机枪火力掩护八连,七连和九连也参加了战斗。敌人分几路正在逃窜,这3个连队勇猛地插入敌人队形之中,趁黑夜不易辨认的机会,四处喊话,瓦解敌人,逃敌乱作一团,数十人举手投降。这一仗,歼敌百余人。因八连展开过大不能立即收拢部队,王秀法命令九连改为尖刀连,叫八连迅速收拢,然后跟上,保证穿插速度。
    这时,韩曙、赵先顺、王千祥告诉王秀法说:“老王,再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行进间开火,对敌能驱逐就驱逐,驱逐不了,再展开兵力。”
    九连在295.4高地西北一公里处遇到敌人两个排的阻击,他们以一部兵力正面牵制敌人,以一个排迅速而又隐蔽地从两翼迂回冲上山顶,将敌人大部歼灭。余敌仓皇沿路南逃,九连乘胜追击前进。当尖刀排又遇到小股阻敌时,王秀法命令九连不要展开主力,只以一个排向敌人展开攻击,一举击溃守敌一个排,夺下山口,马不停蹄,边打边追。当他们再次遇到敌人一个排兵力阻击时,排长石学波指挥战士们连续作战,在连里的火力掩护下,一鼓作气将敌人打垮了。
    此后,这个团又以八连为前卫,迅速向雪马岭搜索前进。深夜里,他们遇到敌人一个连的兵力依托公路两侧3个高地的阻击,因两侧高地离公路近,对八连威胁很大。为了避免与敌人纠缠,王秀法命令连的一个排偷袭西侧山头,出敌不意地将敌人地堡炸掉,歼敌两个班,缴获重机枪2挺。
    1月1日凌晨2时许,三五○团穿插到雪马岭时,遭到伪十五团炮火和重机枪的射击。王秀法看到敌人汽车灯光,判断这是敌人重要阵地。兵力较大,他把三营全部展开,正面、左翼、右翼各一个连进行钳形攻击。八连从正面攻击,七连从349.7高地左侧迂回,经过一番激战,一举夺下神岸里北山,很快把敌人驱逐一部分,缴获敌人一个炮兵连,俘敌数十名。这一仗打完,三营迅速收拢跟上,一营变成前卫,遇到小股敌人卷击而过。
    跟在王秀法身边的侦察股长谷应魁带着侦察排和一部电台,每穿插到一个地方,每打一次战斗,就把电台架起来摇马达,向师指挥所报告进展情况。
    全团按时进入指定地域,在东豆川以南,铁道以西的湘水里、仙岸里地区,切断了伪一师和伪六师的联系,堵截了伪六师的逃路。三营进占仙岩里,居高临下控制住铁(原)汉(城)铁路和公路的要隘,向南警戒。一营进占上牌里、中牌里一线向北向东警戒。二营殿后于笠、湘水里地区相机策应,保障团侧后安全。全团呈倒三角形配置,团指挥所在三角的核心地带闲山里指挥战斗。
    韩曙副师长、赵先顺团长、王千祥政委、王秀法副团长把地图打开,研究了对北堵击敌人对南又防敌增援的部署:一营在北面堵击逃敌,三营在南面又堵逃敌又防援敌,二营是预备队。一营的位置都是山地,高地离公路较远,公路两侧是宽阔的平原,在公路上伸出三连,营主力控制后边的山地。
    王秀法回到团指挥所,正和赵先顺、王千祥谈着,敌人就来了。王秀法就往一营阵地上跑,他发现敌人汽车20辆左右还开着灯,5辆坦克,步兵数百人,从东豆川向南逃跑。他还未跑到地方,战斗就打响了。公路上的三连堵住敌人就打,打了几个反复,营属各种火力支援三连,由于距离公路太远,不能有效地杀伤敌人。赵先顺和王秀法立即指挥三营迅速抢占287.5高地,截住敌人的退路。但是,敌人一部先于七连抢夺了这个高地。七连在营的火力支援下,向高地之敌发起猛烈进攻,冲上高地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敌人未战几时就撤离了高地向东逃窜。如果友军这时按预定方案占领路东的松内里,就能形成合围包抄将这股敌人吃掉,可是友军没有赶到,致使敌人纷纷从公路以东的山地逃掉了。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王秀法向韩曙副师长报告以上情况后,当即命令二营向逃敌追去。
    到了中午,三营向团指挥所报告:又有500余名伪军从东豆川向南逃窜。团长赵先顺命令三营追歼这股敌人。七连和八连急速向东猛插,将逃敌迎头拦截,俘虏了大部敌人。直到黄昏,三五○团才与友军在长林会师。至此,全团已经全都跨过公路以东,占领了纸杏里、松内里、凤阳里和长林这些地区,以连为单位搜山,捕捉逃散在山地的残敌。
    三五○团作为一一七师的前卫,在这次突破临津江的纵深战斗中,一夜穿插30公里,沿途打垮敌人的5次阻击,歼敌800余人,其中俘敌500余人。韩曙、赵先顺、王千祥、王秀法这些师、团指挥员和一批营、连指挥员,指挥及时果断坚决。使用兵力灵活机动,采取各种打法:遇到强敌则展开有效兵力多路攻击,遇到弱敌则以前卫连(排)卷击而过,既能消灭阻击之敌,又不影响穿插速度。全团指战员士气高涨,作战英勇。九连连长姚书桃负伤后,副连长周广金、一排长石学波自动按次序代理指挥战斗。一班机枪手韩玉生在仙岩里战斗中,端起机枪向山上敌人猛打猛冲,将敌人赶下山后又与敌人肉搏,用枪托打死一人活捉4人,团批准他为模范共青团员。八连三排长余玉文带领11名战士占领山头,掩护主力顺利通过。战士王调达负伤不下火线,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战后,三五○团受到志司表扬,我军授予这个团八连和九连“开路先锋”锦旗各一面。
    三四七团的先头部队,发展到临津江以南25公里远的马智里,又打了一仗。战斗结束,天已大亮,一天两夜,没吃没喝,没有休息,又经过了这样激烈、这样艰苦的战斗,人人的脸上都变色了。天亮以后,等敌人的飞机出动,部队已进入了纵深地带。团指挥所里的李刚、任奇智等,坐在山头上的一片小树林里,想睡一会儿觉,冻得也睡不着。政治处主任李清江忽然问道:
    “今天几号?”
    “元旦你都忘了?”任奇智说。
    “警卫员,快把收音机拿来,打开听一听!”李长江喊道。
    警卫员把收音机打开了,问这些团首长:
    “对哪里?”
    “对准北京!”
    大家一听对北京,谁也没有睡意了,眼光都集中到收音机上面来,仿佛从收音机上能看到祖国的什么似的。收音机里声音开始是嘈杂的,听不大清楚,随后就传出了秧歌舞的锣鼓声。这时候,大家谁也不说一句话,都在静静地听着。
    “今天的北京一定很热闹。”李刚颇有感慨地笑了一笑。
    “是啊!今天一定很热闹。”任奇智说。
    “我们在这里战斗的胜利消息,一传到祖国,秧歌舞一定会扭得更欢啊!”李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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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4:35 | 只看该作者
大家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谁都实在太疲乏了。只能这么一说,来表达自己内心无限的欢欣了。
    此刻,我在军指挥所里,也同样看到了上面这番情景和大家的这种心情。
    在高浪浦里积极佯攻的一一五师,出色地完成了掩护一一六师突破临津江的光荣任务之后,王良太师长和沈铁兵政委率领全师从右翼实施突破。三四四团二营五连担任尖刀连,从新岱渡口跑步通过500公尺的临津江冰面,一举攻占了丹月里南侧敌人的薄弱阵地。全团随即沿着五连开辟的道路向斗只里、康安洞疾进,既保障了我们军右翼的安全,又完成了接应五十军渡江的任务。接着,三四三团和三四五团尾随三四四团过江,追击向南狼狈逃窜的伪一师十一团之敌。
    部队突破了临津江,我军指挥所也要随部队往前移动。我派左勇先行侦察过江的路线,他回来向我报告:
    “军长,汽车不能过江。”
    “为什么汽车过不去?”
    “江上的桥梁被敌人破坏了。
    我们乘车到了江边就改为徒步了。我们由土井在冰上越过了临津江。我抬头望去,江对岸非常险要,陡崖峭壁有好几丈高,敌人沿岸筑有地堡和交通沟,已被我强大的炮火击毁。岸上,只有两丈多宽的一个陡坡缺口可以上去,那上面被敌人泼了水,冻成光滑的斜面。我军英雄部队就是以13分钟的速度从这里突破进去占领敌人滩头阵地的。
    一一七师卫生部长高均带着师后勤二梯队过江后,由于看不见路标迷失了方向,正好碰上了我军指挥所。我喊了他一声:
    “高均,你们走错路了!”
    “军长,我们迷了路。”
    “你赶快往回走,见路往南,随你们师走的路前进!”
    “是!谢谢军长。”
    天刚亮,我和徐斌洲政委带着警卫员和组织科长楚农田、左勇、孙祥华等同志过了江后,正走在厚厚的白雪地上。突然,同我军指挥所拥挤在一起的一一五师指挥所的尹培良政治部主任,见我身上没有披上白色伪装,他吃惊地喊叫起来。
    “哎呀!这怎么行?”
    说着他就跑了过来,把自己身上的白布伪装披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见战士们穿着长筒水袜子。因为江水较深,蹚进水里,里面都灌满了水。每个战士两条腿下面感觉沉甸甸的,重得了不得。上岸的时候,谁都顾不得脱掉这双像水桶似的袜子,只想着冲向敌人,战士们就是拖着这样重的两条腿在同敌人进行殊死的战斗。
    最叫人感动的是那些过江时负了伤的战士们。他们虽然跟上冲击的队伍,但是趴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向着共同的目标192高地和147高地爬行。实在爬不动了,他们拉响沿途残存的地雷,给第二梯队的战友们开路……
    干部战士从临津江涉水过来,登上南岸后,身上的棉衣棉裤结成了冰,硬邦邦的,像穿着铁甲似的,奔跑起来身上背着的枪杆和铁锹碰在冰上,发出互相撞击的响声。当他们到达192和147这两个高地的山腰,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在一些弹坑跟前,发现躺着不少我们的伤员,其中有的伤员完全昏迷过去了。有的是重彩号,向山上爬,手指插在泥地里,抓着烧焦的土地,一寸一寸地挪动着沉重的身体,老远就能听见他们压制着呻吟喘气声音。这情景感动了很多人,有的同志把昏迷的伤员背在身上,伤员苏醒过来就问:
    “同志,这是不是192高地(或147高地)的山顶?”
    “是的。”
    “同志,敌人被消灭了吧?”
    “是的。”
    实际上,还没有到达山顶,激战还正在进行。有的同志第一次和自己的战友撒谎了。否则,这些伤员还要继续爬行……
    举世瞩目的朝鲜三八线被我们突破了!我军一一六师和一一七师受到志司的表扬:
    (彭台来)特表扬一一六师此次战役克服困难
    九兵团、军、前勤、工指、炮八师并报军委、志司:
    我三十九军一一六师此次战役前克服各种困难,做好充分的攻击准备工作,严密地组织对敌阵地侦察,故攻击顺利,仅10分钟即将敌防线突破,使该军后续部队顺利投入战斗。该师在突破敌阵地后,迅猛地向敌纵深攻击,击破敌人的抵抗,并于4日16时进占汉城,迅速地占领了汉江南岸滩头阵地,并及时地报告了敌情及汉江情况。这种认真负责、英勇果敢的积极的战斗作风,值得全军学习。特通令表扬。
    志司、志政1951年1月6日
    (彭台来)通令表扬一一七师
    九兵团、军、前勤、工指、炮八师并报军委、东司:
    我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在31日晚突破临津江防线沿途击破敌五次有组织的抵抗,迅速而有组织地向敌纵深穿插,于1日9时攻达东豆川南、仙岸里、湘水里之线。堵住了东豆川敌退路,对动摇敌,东豆川及其以北防御有重要作用,并获得显著战果。此种勇猛积极的战斗作风及坚决执行命令,听指挥,深值全军学习。特此通令表扬。
    志司、志政1951年1月6日
    张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辉煌过和光彩过。突破三八线和解放汉城以后,谁去在志愿军和人民军高级干部联席会上介绍经验?本来应由汪洋师长去,因为我要带汪洋和其他师长、团长参加后来没有成功的东北军区诸兵种集训,这个重担就落到了张峰这个副师长的身上。
    在汉城,汪洋、陈绍昆、杜博和张昌翼几个人连夜赶写出一份一一六师突破临津江战的经验总结,交给张峰带到大会上去汇报。
    1951年1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高级干部联席会议,在朝鲜君子里志愿军总部矿洞里举行。张峰从来没有亲临这么大的场面,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中朝两国军队的高级将领。他对参加会议的谭友林副军长说:
    “这么多大官我怕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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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5:16 | 只看该作者
“不要怕,没关系。”
    张峰坐在会场最后一排,一会儿,跑去尿泡尿,一会儿又跑去尿泡尿,确实紧张,心里怦怦乱跳。
    主持会议的是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当他宣布:现在由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副师长张峰介绍经验时,会场上人们的目光都一起投向了走上台的张峰。他个子不高,穿一身人民军战士棉军装,瘦瘦的,20多岁,体重不超过50公斤。
    张峰走上了讲台。他的眼光往台下一扫,发现坐在最前排的有彭德怀、金日成、高岗、金抖奉……第二排是邓华、洪学智、韩先楚、陈赓……第三排是各兵团司令员和各军军长、政委……一开始,张峰真的有点蒙,连口袋里的讲稿也忘记拿出来了。但他凭着自己参与组织指挥的全过程,就开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讲开了。讲着,讲着,他看了看台下的首长们,都注意地听他讲,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来回走动。这样,他讲得更来劲,越讲情绪越高,越讲越吸引人听。
    讲到中间,他猛然想起来,口袋里还有材料——就是汪洋、杜博、张昌翼他们忙了一天一夜写出的那份讲稿。他的手插进口袋,一下子拿出来。他看了看宋时轮,宋时轮用手势告诉他:“继续讲,继续讲。”现在,张峰手里有材料,心里更有数了。他讲得更有条理了,讲的内容更丰富了,怎样勘察地形?怎样探测冰的厚度?炮兵怎样到前线?每一门炮都打什么目标?每挺机枪都打哪个地堡的枪眼?怎样发扬军事民主……具体人、具体事,讲得有血有肉,有声有色。台下坐着的中朝高级将领们边听边点头,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当张峰讲到他带领三四六团打到离汉城不远处,跟师里联系不上,跟军里联系也要不到,跟志愿军总部联系更要不到。电台发报发不出去,也收不到外面的电报。这时候,彭德怀望着他问了一句:
    “联络不上,怎么搞的?”
    张峰吓了一跳,他没有思想准备,更没有想到彭总冷丁这一句话是问他的。但他还是回答上来了:
    “这里的山太高,还有个矿区,电波传不出去,电波也传不过来。”
    当张峰讲到突破前发扬军事民主,干部战士提出来,冬天过临津江身上要擦油,外面穿靴套,各单位去买猪,杀猪炼油,用雨布做数百个靴套,高岗听了感到惊奇,便问道:
    “你们买猪炼油干什么?”
    “临津江结冰了,部队要趟过200公尺的冰水,为了不使冰水渗进汗毛孔,防止冻坏腿脚我们发动群众提困难,想办法,用雨布改做防水袜,雨布不够,就用凡士林涂在腿上,哪来那么多凡士林,只好买猪炼油来代替……”张峰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台下的首长们听了都直点头赞许。
    本来规定一个人讲50分钟,张峰讲呀讲呀,他心想“你叫我下去我就下,不叫我下去我就讲。就这样,他竟然大大超过了50分钟。他手拿着稿子从台上走下来,想不到陈赓走上前去说:
    “张峰,我看看你的讲话稿。”说完,他一伸手就把张峰手中的材料拿过去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张峰又被叫到邓华住的屋子里。他一走进去,看见洪学智和韩先楚还有陈赓、宋时轮也在那里。韩先楚指着张峰高兴地说:
    “你就是打义县时的那个小团长?好呀!有股虎劲,很精干嘛!”
    洪学智副司令员问道:
    “张峰,抗日战争打淮阴城时,你是十三团的突破营营长,是吗?”
    “是。”张峰暗暗地佩服洪学智的记忆力。
    邓华副司令员叫张峰坐下来,慢慢地问道:
    “张峰,你今年多大了?”
    “28岁。”
    “哪里人?”
    “安徽阜阳人。”
    韩先楚插话说:“阜阳就在陆安北边,我在你的家乡打过仗哩!”
    说话间,一张作战地图铺在桌子上。首长们都围过来看地图。大家用手指着一一六师的突破口说:
    “这个点选的是个险点,也是个奇点。这里地形险要,防御薄弱;敌人疏忽,出奇不意,才能制伏嘛!”
    这几位志愿军副司令员和兵团司令员感兴趣的第二个问题是:当张峰详细地讲述大胆地把50门直接瞄准炮推到距离敌人江边的前沿300公尺到1100公尺实施抵近射击后,他们说:“这是第二险,也是第二奇。”
    首长们概括的第三险和第三奇,就是在横宽1500公尺、纵深2500公尺的攻击出发阵地上,全师人员、车辆、火炮、骡马全部转入地下,潜伏一昼夜。他们有的说,“这才真是千钧一发呀!”有的说:“只有隐蔽战役企图,才能实现战斗的突然性嘛!”
    小屋子里,张峰见这些高级将领对这三险三奇如此饶有兴趣,又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可敬,就毫无拘束地讲述了许多生动感人的细节。有问有答,有说有笑,气氛十分热烈活跃。
    打了那么多仗的张峰,该有多少难忘的事情啊!这一夜,他睡在志愿军总部的掩蔽部里,兴奋得难以入睡,想得很多很远……
    1955年秋在全军的最高军事学府——南京军事学院,战役系的将校级的学员正在学习和研究典型战例,学员有我们三十九军的师、团领导干部。在讨论一一六师突破三八线、强渡临津江的模范战例时,对突破口的选择问题,争论得非常热烈,摆出了各种不同意见。院长刘伯承元帅听取了大家的讨论情况,作了精辟的分析。最后他说:
    “三十九军这个突破口选得好,选得正确。应该打个满分嘛!”
    后来,总参谋部和军事学院出版了《第一一六师高浪浦里东南地区进攻战斗总结》,作为师进攻的典型战例供院校和部队学习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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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6:34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号声退强敌
   
    三四七团“钢铁连”和英军激战釜谷里,干部全部伤亡时司号员郑起指挥全连仅剩下的十余人继续战斗——他机智地吹响军号吓退敌军,荣获二级英雄称号,列席全国政协会议,受到毛主席的接见
   
    1951年新年前夕,志愿军在朝鲜东起东海岸西至临津江400余里的战线上,突破了敌人吹嘘的所谓固若金汤的“38度防线”,打得敌人士气瓦解。1月2日,敌人慑于被歼,开始全线溃退。按照作战规定,我们军和友军各1个师分头进至东豆川车站会合。这是个铁路、公路交会之地,位于伪六师背后。两师会合即可切断伪六师的后路,达到全歼之目的。一一七师突破临津江,沿公路穿插到达东豆川,该师三四九团和三五○团俘虏伪军多人,三五○团还越过公路向东追击逃敌。但友军1个师却未按时到达东豆川车站,因而未能对敌构成完全包围,致使伪六师一部从东南方向跑掉。
    第二天,在投入纵深战斗中,我命令一一六师用主力攻打釜谷里,一一五师也向釜谷里挺进。当晚,参谋人员向我报告:我们军指挥所跑到这两个师的前面去了。我心里暗暗地责备这两个师的指挥员不该沿途恋战,被山上小股敌人缠住了。结果,釜谷里战斗本来应该也可以在上半夜打响,因为一一五师没有赶到,一一六师三四七团下半夜才打响。
    最初,一一六师政治委员石瑛给我打电话:三四七团在釜谷里抓了好几百名俘虏,关在一所学校里。我还真高兴了一阵子。只过了几个小时,石瑛又打电话来报告说:“三四七团在釜谷里那边吃了亏!”
    后来,我才知道战斗的情形是这样的:
    三四七团在头晚上10时才接到师的命令,任务是在拂晓前占领三岔公路上的釜谷里,切断议政府通往汉城的公路。全团分4路纵队以强行军的速度前进,传达“迅速前进”的骑兵,一个接着一个。有的战士跑得昏过去了,别的同志架着走,较重伤员躺在公路一旁,等待后面来收容。部队通过了一座积满深雪的大山,原地停止休息,战士们靠路两旁躺在雪地上,一面疲乏地整理自己的装具,一面顺手抓起身边的雪吃着。
    团指挥所找到路旁一座无窗、无门的空房子,警卫兵用大衣堵住门,点燃一支蜡烛,参谋长王如庸打开地图,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大家从地图上看到:釜谷里是离汉城30公里的一个村镇,西去离阳,往东北是议政府,向南去便是汉城。这里有一所学校,两边是民房,靠山头是一条未修成的铁路路基,一座洋灰桥,周围的山不太高。
    各营的营长、教导员先后到达,房子里显得更小了。团长李刚把敌情、地形讲了一下,就开始部署战斗:
    “首先强占这座洋灰桥!战斗必须从这里开始。”他用红铅笔在地图上那座桥上画了一个圆形的圈说,“而后分两路会攻学校。”铅笔从这个圆形小圈上分出两个红色箭头,一个是沿公路的东侧攻击学校的东北角,一个是绕过一个小弯到学校的西南方向。他继续说:“必须把敌人卡在这里,使师主力能投入战斗!”他望着大家。大家领会了明天将是一场苦而激烈的恶仗!
    “这是一次严峻的战斗,公路上是能被我们切断的,但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懂了吗?”李刚不等大家回答,又加上一句话:
    “记住——现在,时间比生命还要宝贵!”
    营级指挥员回去后,部队又开始前进了。各级指挥员一边走,一边给部队下达命令,交代任务。
    1951年1月3日黎明前,三四七团前进到釜谷上里时,发现灯光,听见汽车马达声。副团长屈太仁带着团的前卫,派人询问当地老百姓,说这里敌军约有一个联队,他们却误认为是一个连队。团里几个领导在一起分析情况,决定:“一定要抓住这股敌人!绝不能让他们跑掉!”李刚对一营指挥员说:“二连先插进去!”副教导员高梁盖是抗日战争中的老侦察员,带着二连扑向了敌人。不一会儿,通信员跑到团指挥所报告:
    “首长,3号脚崴了不能走路。”
    “我去!”参谋长王如庸说着就要上去。
    “通信股长,叫通信排派人跟着5号去。”李刚说。
    站在一旁的三营营长肖德久挽起了袖子说:
    “5号,我跟你去!”
    “你去干什么?你不要离开这里。”王如庸坚决没有让肖德久跟着自己去。
    王如庸带着七连这个在解放战争中打出来的“钢铁连”上去了。在公路的一座小桥附近追上一营的部队。这里有敌人布的蛇形铁丝网,部队从公路下趴在稻田地里。一营副营长傅学君带着三连向敌人扑去,把敌人堵在一所学校里。激战中,他发现敌人不是一个连队,而是一个联队——这是英二十九旅皇家来复枪团,素有“绿老虎团”之称。
    傅学君立即从阵地上撤下来向团指挥所跑去。通过一段非常暴露地段。敌人火力点发现了——奔跑中的他,向他发射了一梭子子弹,他的胳膊负伤了。他跑到一间小房子里,包扎了伤口后出来继续跑。敌人火力点又打过一梭子,他的腿负伤了。他跑到公路桥的下面,又包扎一番,出来又跑,敌人的子弹第三次打在他的脚指头上。他全身上下都是血,终于跑到指挥所见到了李刚和政委任奇智,报告了这一重要敌情。
    王如庸来到山上指挥战斗。敌人的炮火正向这边打得紧。我军战功最多的十大功臣之一的七连副连长王凤江一见参谋长上来,大声喊道:
    “5号,5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赶快下去,赶快下去!”
    “我不能下去!下去观察不到敌人的情况,怎么指挥?”王如庸说什么也不下去。
    “小鬼,你这个警卫员怎么当的?首长跑到这个地方,你也不管?”王凤江转向警卫员发了火。
    正当王如庸和王凤江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敌人一发炮弹打过来,夜间看去就是一团火,两人都倒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如庸苏醒过来了。他感到身上有一个人压着他,很沉很沉,睁开眼睛一看是王凤江。王凤江的鲜血流在王如庸脸上和身上,王如庸大声呼唤:
    “王凤江!王凤江!”
    没有回音,王凤江头部中了炮弹片,光荣地牺牲了。
    王凤江从一位东北翻身农民成为我军战斗英雄中突出的模范人物。1948年秋季,在攻打义县吴家小庙的战斗中,全连7个干部6个牺牲,1人重伤。共产党员、班长王凤江挺身而出:
    “同志们,现在大家听我指挥,我是共产党员,我不怕死!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打到最后,全连只剩下17个人了,消灭敌400多名,这一仗,王凤江光荣地立了三大功。
    现在,他牺牲了!团文工队分队金振武带着几个文工队员打扫战场,发现王凤江留下的遗物中有两样东西特别令人感动:一件是两支用旧零件凑在一起的笔帽、笔身各异的自来水笔;另一个是干粮袋子里只剩下几粒板栗。金振武找了一条布,在上面写着“全国战斗英雄王凤江,往后方转运……”
    当王凤江牺牲的消息从团里传到师里再传到军里的时候,三四七团的团长、政委、一一六师的师长、政委和我们军的领导同志们,无不为之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基层指挥员、闻名全军的英雄人物而感到悲痛和惋惜啊!
    在这初次和英二十九旅“绿老虎团”交手的战斗中,我们还失去一位优秀的师级指挥员——一一六师的参谋长薛剑强。他牺牲在三四七团三营指挥所的位置上。
    突破临津江后,他是主动跟随三四七团攻打釜谷里的。那天早晨,他通过报话机找师长汪洋讲话。山炮营营长杜博接过话筒,只听:
    “1号!l号!我是薛剑强,”
    “我是杜博,薛参谋长,我听到了,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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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7:09 | 只看该作者
“三四七团冲进了釜谷里街里,抓了300多个俘虏,是英二十九旅的,都在那个小学校里憋着哩!三四八团部队赶快上来,往这边发展战果吧!三四六团怎么样?”
    “三四六团已经进至议政府街内抓住敌人一个排,20多个俘虏。”
    “你赶快给1号报告一下。”
    “行!行!”
    杜博向汪洋作了报告后,等到上午11时不见三四七团再报告战况。这时候,汪洋、石瑛就着急了:三七四团打得怎样?用报话机联络不上,电话也打不通,闹腾半个小时电台也不通了。汪洋对石瑛说:“坏了!准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敌人反击了呢?”到了下午3点多钟,通过我们军电台接到三四七团发给师的电报:那里伤亡很大。汪洋和师政治部主任陈绍昆加上杜博一起赶到三四七团阵地上去了。刚到阵地就看到担架抬着薛剑强从阵地上下来了。汪洋迎上去呼唤:“老薛!老薛!怎么样?”
    没有回答,只见薛剑强的警卫员哭了。
    薛剑强的牺牲,使全师上下为之沉痛。传到我们军里,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失去了我们军文化水平比较高的优秀的师级军事指挥员,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薛剑强烈士系江苏省涟水县人,1940年参加革命,牺牲时年仅28岁。我们在烈士遗物中发现,他从跨过鸭绿江起写下了4万字的入朝作战日记。
    然而值得欣慰的是,在打开通向汉城大门——釜谷里的这一仗中,打出了一个新成长起来的非常引人注目的战斗英雄郑起。
    釜谷里是个洼地,三面是山,南面山高,东面山低。东南距离汉城仅28公里,可控制其西侧由议政府至陵洞的铁路和通往汉城的一条公路。英二十九旅皇家来复枪团占据釜谷里一线有利地形,企图迟滞我军行动,掩护其主力南逃。
    李刚指挥前卫一营二连和三连插进釜谷里,占领了小学校和附近几处较小的制高点,消灭了敌人一个步兵连及一部分辎重车辆,抓了几百名英军俘虏,关在小学校里。可是天亮的时候,敌人天上飞机来轰炸扫射,地下敌人开来坦克反击了。二连和三连的伤亡很大,显然是突击力量不够用了。
    李刚下了决心:“七连上来!钢铁连跑步上来!”口令一个一个向全团传过去了。
    队伍里,马上响起了一片紧张而神速的刷刷声。七连连长厉凤堂带着闻名全军的钢铁英雄连上来了。李刚指着公路边的一片房屋命令道:
    “你们连从这里一直往里打,看见前面公路旁边那片房子了吗?”
    “看到了。团长你说吧!”
    “那是一座学校,你们的任务是占领这个学校,而且把学校周围的高地控制起来,卡住公路,不让里边的敌人汽车开走!”
    “团长,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厉凤堂和指导员张鼎商量了一下,就带领全连顺利地占领了学校。他们从院墙上顺着公路望去,嘿!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敌人汽车。厉凤堂用拳头捣了一下倒塌一块的院墙:“这回可抓住了,看你往哪里逃!”
    他观察完周围的情况,召集各排排长说:“敌人没有汽车,是逃不出我们手掌的。汽车就是敌人的命根子,他们一定不肯撒手。天一亮,敌人一定要来抢汽车。我们要坚决卡住公路,堵住敌人!”他指着东北角上两个200多公尺高的山头,命令道:“三排控制第一个制高点,一排、四排守住第二个山头。”他又再三地交代说:
    “只要我们守住这两个制高点,反扑的敌人就无法接近他们的汽车,敌人也别打算从这条公路上通过。同志们,这样,胜利就是我们的!”
    说完,他亲自指挥着三排抢占了第一个制高点。刚到山头,敌人就开始向他们打炮。工事还没来得及做,敌人就攻上来了。厉凤堂沉着指挥部队和布置火力,一顿机枪和手榴弹把敌人打下去了。
    敌人的炮火疯狂地向七连阵地轰击,顷刻间满山烟雾,对面看不见人。一尺多厚的积雪被炸成了泥水。在没有工事的困难情况下,七连指战员利用敌人打的炮弹坑作掩体,坚守在山头,打垮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反扑。
    天亮以后,几个运送弹药的战士一个也没过来,全部伤亡在敌人火力封锁线上。
    连长厉凤堂不顾个人的安危,在最前沿来回奔跑着指挥战斗。共产党员、机枪射手杨鹤林眼看敌人的子弹就要打中连长,猛然上前把连长按倒,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不料,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头部,一句话也没有说出便牺牲了。
    厉凤堂把救了自己命的这个战士抱在怀里,流着眼泪猛喊几声:
    “杨鹤林,杨鹤林……”
    然后,厉凤堂站起来喊道:
    “同志们!为杨鹤林报仇!坚决把敌人打下去!”
    突然,司号员郑起跑过来大声吼着:
    “连长,快趴下!”
    七连的伤亡越来越严重,天亮之前,指导员张鼎和排长们相继光荣牺牲了。当敌人再一次冲上来时,突然七连的重机枪不响了。厉凤堂急忙跑过去,重机枪又吐出一串仇恨的子弹射向敌群。正当战斗异常激烈的时候,重机枪又不叫了。这时候,郑起跑过去一看,重机枪的机槽被打穿了,厉凤堂负了重伤,躺在机枪旁边,通信员正给他包扎。郑起对通信员说:“你把连长背下去吧!”厉凤堂摇了摇头,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郑起,嘴唇微微颤动起来,似乎要说什么,但又说不出话来。郑起马上明白了连长的意思,现在阵地上已没有一个指挥员,他怎能放心下去呢?
    郑起把厉凤堂移到一棵被炮弹打断了的树下,握着厉凤堂的手,又难过又振奋地说:
    “连长,你放心吧!阵地由我负责,只要我有一口气,也要守住阵地?”
    厉凤堂听了点点头,吃力地把他压在身下的手枪掏出来交给郑起,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
    郑起望着通信员背着连长下去了,他马上感到有点心慌:现在全连只剩下13个人了,我一个司号员能指挥这场战斗吗?
    忽然间,郑起想起了老英雄王凤江——他在部队攻打义县吴家小庙的战斗中,就是在指挥员牺牲以后挺身而出指挥战斗的。再说,突破临津江前几天,郑起还和王凤江蹲在一个隐蔽洞里,请王凤江讲战斗故事哩!现在老英雄王凤江光荣牺牲了。一想起这些,郑起便增添了勇气和力量。
    郑起睁大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说:“同志们!听我的指挥,我们必须像连长在时一样,我们必须像老英雄王凤江在时一样,保持钢铁连队的英雄本色,守住阵地,打退敌人!”
    共产党员、轻机枪射手李家福第一个用嘶哑的嗓门说:“司号员,你指挥吧!我们一定坚守到天黑,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司号员,你要我们向哪里打,我们就在哪里打!你要我们守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守住!”其他的战士们纷纷这样说。
    郑起望着十几张朝夕相处的面孔,都向他投以信任的眼光,心里感动极了。在短暂的战斗空隙里,他在一个没有掩盖的工事里,召集全连6个共产党员开战火中党的会议。他问道:
    “你们还有多少人?”
    “我们班负伤两人,牺牲1人。”
    “我们班牺牲两人。”
    “我们班牺牲1人,负伤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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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8:07 | 只看该作者
这些党员各自把班里伤亡情况讲了一遍。郑起思考一会儿说:
    “我们的伤亡很大,能坚持战斗的人不断地在减少,而且现在和团主力的联系也中断了。我们面临的困难非常严重,但我们都是共产党员,连长、指导员还有老英雄王凤江已经做出榜样。我们要像他们那样坚守这块阵地,困难再严重,哪怕就是剩下一个共产党员,也必须坚守……”
    “我们钢铁连没有过守不住的阵地!”
    “在我们共产党员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郑起望着李家福、李会、丛秀清……这些共产党员都是亲身参加过无数次战斗,经历过许多困难考验的。对于他们,郑起是非常信任和放心的。
    郑起重新布置了兵力,把现有的人编成3个战斗小组:李家福带几名战士和一挺机枪是第一组;李会和丛秀清带几名战士和一挺机枪是第二组;其余的人加一挺重机枪是第三组。3个战斗小组分布成三角形。郑起在前面负责整个阵地的指挥。
    “我们同意这样布置。但是,我们提个意见——郑起同志应该在后面指挥,不然太靠前了……”几个班都这样说。
    “大家的意见很好。但是,我必须在那里。因为每次战斗,连长就是在那里指挥全连作战的。在前面指挥是危险。我宣布:如果我牺牲了,大家要服从李家福同志的指挥。”郑起越说越激动起来。
    这时,敌人的迫击炮向这个高地猛烈地轰击。接着,连续几次发起了进攻,都被高地上的郑起他们这些勇士打退了。
    激战中,李家福的机枪管被打坏了,他要到李会那个小组去取备用枪管——要通过敌人火力封锁的地带。郑起提醒他:
    “留点神,快些回来。我们坚持下去,明天就进汉城了。”
    打起仗来,指挥员最害怕也是最担心的有两条:一条是怕敌人抄后路,另一条是怕弹尽粮绝。
    李家福走后,突然有的战士喊道:
    “报告司号员,没有子弹了!”
    郑起立刻清查现有武器弹药——太少了。他沿着堑壕边沿周围扫了一眼,发现防御阵地前沿有许多敌人尸体,心里暗自高兴起来:从敌人身上取子弹,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但是,距离有80公尺远,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时刻受到敌人炮火的封锁。他正琢磨着怎么通过这危险的80公尺,李家福手上带点轻伤回来了。他熟练地把打坏的两挺机枪拼成一挺,打开油壶机件上涂上油,来回拉几下,然后举起说:
    “司号员,你看,这不又是一挺好机枪吗?”
    郑起把到敌人尸体中间去取子弹的想法告诉了李家福。李家福把装好的机枪往地上一放说:
    “我去!”
    “那里的地形我已看好,还是我去吧!”郑起拦阻李家福说。
    郑起爬出了堑壕,迅速地奔跑。由于他的出现,惹来了敌人机枪好一阵扫射。他赶紧蹲到了就近的一个炮弹坑里。子弹把弹坑边沿上的土石打得直冒火星和尘土。机智灵活的他拽断了一根树枝,挑起了自己的军帽。军帽一露出弹坑,敌人一阵密集的机枪射击,把帽子打得左右摇晃。他趁此机会一跃而起,敌人枪停了一会儿,他抓起帽子,勇猛地跑到了敌人的尸体堆里。这时,他才看了看帽子被子弹打得到处都是枪眼,便把这顶可以留作纪念的军帽塞进了口袋里,开始从一具又一具敌人尸体身上搜集弹药,一下子把十几条子弹袋和一大堆手榴弹,缠到自己的脖子上和腰上。
    当全身上下挂满弹药的郑起站到了大家面前的时候,李家福第一个迎了上去:
    “司号员,你可把人急坏了。”
    大家一看,郑起的棉衣被子弹擦破了好几处,棉花露在外面,都说:
    “司号员,你的命真大呀!”
    “一个人弄回这么多弹药,这回可够我们狠狠地打一阵子的啦!”
    李家福的机枪是架在树桩上射击的。在他前面的战士王小林,探出身子来观察,不料被敌人打倒,牺牲了。但他牺牲以后仍然靠在一块石头上,弯着腰,伸着手站着,大草丛里露出上半身,一直到战斗结束时他这种姿势仍没有变。敌人以为这个暴露半截身子的人就是机枪射手。“哒哒哒……”敌人向他射击的姿势也仍然不变,“哒哒……”敌人又一梭子子弹向他射来,打得他直摇晃,他还是暴露着半截身站在那里。
    王小林这个烈士,就这样掩护真正的机枪射手李家福,挡住了敌人无数的子弹。战斗一结束,李家福急忙跑过来一看,王小林身上到处是枪眼,中了敌人几百发子弹。李家福含着眼泪把他抱起来放在地上,对他说:
    “王小林呀王小林,我这一辈子怎么也不会忘记你的!”
    当然,王小林是不会听见的。李家福心里甚为难受,望着相处一两年的战友牺牲了,而且牺牲之后又为自己抵挡这么多敌人射击的子弹,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啊!
    郑起把子弹袋和手榴弹分给大家时,发现又有4个同志不能再领弹药了,所以只分了13份。
    刚分好弹药,敌人又发动进攻了。炮击延续了半个小时,漫天的烟雾、尘土,小山上什么也看不清了。树枝被炸得粉碎,弹坑一个挨着一个,从密集的无数弹着点来看,很难相信在这个小高地上还有生命存在。
    是啊!不仅有生命存在,而且有坚强的战斗力——虽然只有13个人了。
    这13个人在一个只有19岁的年轻战士指挥下,英勇顽强地打退了英国皇家授予“绿老虎团”称号,超过郑起他们十几倍兵力的多次进攻。
    现在,郑起他们又在迎接敌人一场新的进攻。13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停在公路上的敌人坦克群和坦克周围的步兵。成散兵队形的这些英国兵,一排一排地都弯着腰向小高地前进着。
    “同志们!准备好机枪、手榴弹!”郑起下达了命令。李家福紧紧地手握机枪把,把枪托板贴在右肩上。
    “把敌人放到50公尺以内再开火!”郑起又一次提醒了大家。
    李家福屏住呼吸,准确地瞄着表尺的照准孔。突然,他的枪又吼叫起来,愤怒地吐出一串串火舌。另一挺重机枪也开始猛烈向敌人射击。13只手接连不断地把手榴弹投到敌人中间爆炸开来。
    郑起用自动枪在这里射击了一阵子,又跑到另一个地方射击一阵子。他一边射击一边向大家鼓励着:
    “同志们,狠狠地打呀!完成任务我们明天就进汉城啦!”
    战友们受到了感染,战斗的热情更加高涨,胜利的信心更加坚强。可是,敌人的机枪一刻也不停地向小高地上射击,敌人手榴弹已经投到了堑壕里。
    敌人的每一次进攻,都扔下数十具尸体败退下去了。郑起他们亲眼看见敌人用帆布把他们的伤兵拖着返回到公路上去了。
    阵地上出现暂时的寂静,郑起望着金光灿烂的夕阳,一个忽然的感觉在心中升起:如果不是战争,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夜晚啊!今夜,在遥远的祖国,人们该是怎样的沉浸在欢庆新年之中。
    不知不觉地从清晨打到中午,现在又接近黄昏了。阵地上只剩下了7个人。大家又渴又饿,弹药再一次严重短缺。郑起又向公路望去,只见敌人大队汽车还被他们牢牢地卡在那里。他估计敌人不会就此罢休,一定还会再进攻的。他想:这是战斗的关键,我们战斗了一整天,绝不能在这最后的一刻让敌人跑掉!就是拼刺刀,也要把敌人拼下去,想到这里,他大声向着剩下的6个战友说:
    “同志们!子弹又快没有了,敌人再上来怎么办?”
    “和敌人拼刺刀!”
    “用枪托砸鬼子!”
    “拼石头也要把阵地坚决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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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8:39 | 只看该作者
郑起听着身边最后剩下的这6个战友发出的钢铁誓言,又感动又激奋。他把自己剩下的干粮倒出来分给大家,虽然不多,总可以垫垫饥肠,提提精神,以便迎接更加残酷的恶战。
    敌人最后一次进攻的人数,显然比以前哪一次都要多,是以6辆坦克领先的。郑起他们7个人对付敌人6辆坦克和成群结队的步兵,这样的战斗在历史上是罕见的。叫谁听了谁不为这7名勇士担心呢?
    山下的坦克接连不断地向小高地上打着炮,那一排排步兵在昏暗的山坡向山上蠕动,摆开了决一死战的架式。
    郑起看见李家福把机枪架在最险的位置上,弹药手史洪祥把最后的弹药装填好,杨占山等都把自己最后的手榴弹盖打开,摆放在堑壕的边沿上,每支自动步枪都露出了雪亮的刺刀……
    眼睁睁地看着一顶顶钢盔晃动,敌人又上来了,离前沿越来越近了。突然,李家福拖着机枪,枪口喷出一闪闪的蓝色火焰,机枪剧烈地跳动,他整个身子也在摇晃。杨占山挥动粗大的手把身边的手榴弹扔了出去……可是,不一会儿,轻重机枪都不叫了,郑起握着连长交给他的那支手枪,对大家说:
    “同志们!现在,我们的弹药已经打光了,敌人又要冲上来了。这个阵地是多少同志牺牲流血才巩固住的,不能从我们手里丢掉,就是剩下一个人,还有一口气,也不能让敌人占领!”
    敌人的手榴弹扔上来,勇士们不等它爆炸就再给扔回去。有的同志用石头向敌人砸去。有的同志端起刺刀,等待着敌人来,就白刃格斗……
    这时候的郑起,多么希望找到一件迎战的武器。他的手摸到自己心爱的军号,郑起急中生智——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武器了。他心想:我就是牺牲,也要让自己首长和战友们再听一听我的号声。
    “嘀嘀哒嘀嘀嘀……”郑起站在被打塌了的堑壕上,挺起胸膛,忍着疼痛,用尽力气,吹起了冲锋号。亮铮铮的军号上面的红绸子,随着晚风飘荡着,映红了他那坚毅刚强的面孔。
    嘹亮的号声在釜谷里这个盆地的上空震荡着,震荡着。就在这时,稀奇的事情在这个战场上出现了:眼看就要爬上山顶的敌人,被这震撼人心的军号迷惑了,恐慌了,吓住了,停止了射击,停止了前进。急忙掉转过头像没命似的直往山下跑。
    郑起一连吹了三遍冲锋号,把敌人一直吹到山下去了。
    他站在山头上往山下的公路望去,大群的敌人汽车仍然死死地被卡在那里。只有一辆汽车是空的,突出了火网,在前边奔驰,一群鬼子兵在后面狂叫着追赶……看样子,汽车司机怕当俘虏,只顾个人逃命,连坐车的人也不要了。
    战斗的硝烟还未散去,一直关怀七连战斗的李刚和任奇智带着警卫员上来了。他们看到的是7个满脸尘土和硝烟,全身上下多处棉花露在衣服外的钢铁战士。
    谁在这里指挥战斗?”
    郑起站了出来,向李刚和任奇智敬了个礼说:
    “司号员郑起!”
    “你们打得好呀!”
    “你们出色地完成了党和人民交给你们的战斗任务!”
    “我们要为你们请功!”
    李刚和任奇智说着,和每一个战士激动地握手、拥抱。
    是啊!钢铁英雄最后剩下的这7名勇士,坚守阵地一天一夜,卡住了公路,堵住了敌人,赢得了时间,使主力部队把这个英联邦二十九旅的“皇家来复枪团”和“皇家重坦克营”的各一部,消灭在通往汉城的公路上。
    我后来听汪洋、李刚讲起这场战斗的经过时,我们都为我军涌现了像郑起、李家福、李会、张吉山、史洪祥、丛秀清等这样的英雄战士而感到何等的骄傲啊!我们都为我们伟大的祖国拥有这样的优秀的儿子而感到何等的自豪啊!
    解放汉城后,郑起和李家福前往军部参加英雄模范座谈会。
    我和徐斌洲都是第一次见到郑起。他的个子不算高大,长长的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一口黑龙江乡音。庄安之向我们介绍后,郑起站起来向我们敬了个礼,我们握着他的手问道:
    “你多大了?”
    “今年19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
    “两岁父亲去世,3岁母亲改嫁,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把我拉扯大的。要过饭,放过猪……”
    “你是个苦孩子成长起来的英雄。”
    开座谈会的时候,我们叫他跟着我们一起吃饭。很快,一一六师《战旗》报记者黄濬采访后,写出了郑起的英雄事迹,宣传队的同志们编出节目《号声》给部队演出。从此,郑起这个英雄人物最先在我们军的范围内宣传开了。他的这把吓破敌胆的军号连同被缴获的“绿老虎团”团旗,至今还陈列在首都革命军事博物馆里。郑起的军号依然那样锃亮,红绸子依然那样鲜艳……
    到了1951年9月间,郑起带着介绍信到了祖国的沈阳,前往志愿军战斗英雄国庆观礼团报到处报到。和他一起前来报到的还有军后勤一等功臣李志飞。
    到北京,郑起看到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副主席陈叔通,中华全国民主青年总会主席廖承志,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代表、人民解放军战斗英雄到京参加国庆观礼的代表,人民解放军陆、海、空部队代表与各界人士共3000多人,前来车站欢迎。杜平团长和郑起等战斗英雄们被人们抬着拥着出了车站。
    在前门外北京火车站广场上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大会。
    志愿军战斗英雄国庆观礼代表团住在北京城西的畅观楼。这是当年慈禧太后去颐和园途中休息的行宫。总政治部副主任肖华来看望大家。那些天,座谈、参观、游览,日程安排得满满的。9月30日上午,代表们游览了万寿山,杜平团长宣布:“今晚去怀仁堂参加毛主席举行的国庆宴会……”话音未落,98位男女战斗英雄高兴得鼓掌、欢呼、跳呀、蹦呀,许多人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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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8:57 | 只看该作者
郑起手里捧着一份红色的请柬,望着请柬上印着“谨请光临——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泽东”的字样,想起自己这个旧社会的苦孩子,做梦也想不到国家领袖毛主席下请柬请自己到规格最高的怀仁堂去赴宴,心里怎么能够平静下来呢?大家都到万寿山的排云殿去参观,划船到十七孔桥。郑起哪儿都不想去,却留在石舫上,心里老寻思着快点去见毛主席!他看看手表,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呢?是不是停了?不对,秒针明明在走着吗?他把身子探出石舫的边沿,平静的水面映出他的身影。他发现自己的风纪扣没有扣好,白色的衬衣领子还有一点露在军服的外边,他赶快整理了一下。可不能军服不整齐去见毛主席呀!
    等待和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郑起和大家一起坐车,穿过披上节日盛装的长安大街,来到了中南海的怀仁堂。走进宴会大厅,郑起第一次看见几百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这里有党、政、群和工、农、商、学各方面的代表,还有各国驻华外交使节共约2000多人,都在等候毛主席的到来。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晚上7时许,军乐队奏起人们最熟悉的乐曲。人们全站了起来,郑起真恨自己个子不高,踮起脚,仰着头,朝着聚光灯照亮的东边那个门望去,毛主席魁梧高大的身躯出现了,健步走来了。大家都一齐鼓起经久不息的掌声。郑起的心激动地跳着,怎么也抑制不住。他真感谢灯光设计师,使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毛主席。他还看到了朱德、刘少奇、周恩来、宋庆龄、董必武、陈叔通、李济深、沈钧儒、林伯渠、郭沫若、黄炎培、张澜、聂荣臻、罗荣桓、傅钟、肖华……
    国庆宴会中,毛主席举杯向来宾祝贺;各界代表和外国来宾也都纷纷向毛主席敬酒。杜平代表志愿军战斗英雄国庆观礼代表团,斟上满满一杯酒,激动地来到毛主席面前说:
    “代表彭德怀司令员,代表全体志愿军,敬祝毛主席节日愉快,身体健康!”
    毛主席微笑着和杜平碰了杯说:
    “祝贺你们的胜利,为彭德怀同志,为在朝鲜前线浴血奋战的志愿军全体将士干杯!”
    回到饭店后,郑起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和其他代表聚在一起热烈地谈论着。他说:“我这个旧社会要饭的穷孩子,今天不但见到毛主席,还幸福地同毛主席和许多国家领导人坐在一起参加国宴,真是没有想到呀……”
    第二天——国庆节。郑起和其他战斗英雄由杜平率领,站在天安门观礼台的第一排,整个天安门广场是一片人群的海洋,一片红旗的海洋。上午10时,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宋庆龄、李济深、周恩来等相继登上检阅台。中央人民政府秘书长林伯渠宣布庆祝典礼开会,在雄壮的国歌声中,28响礼炮齐鸣。
    这一天,郑起在观礼台整整站了7个小时,一直被感情的浪涛包围着、冲击着……
    这一次,杜平和郑起等19位战斗英雄非常荣幸地被选为列席代表,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会议。
    会议第一天,郑起最注意听的是毛主席致开幕词:
    “抗美援朝的伟大斗争现在还在继续进行,并且必须继续进行到美国政府愿意和平解决的时候为止……
    “为了继续坚持这个必要的正义的斗争,我们就需要继续加强抗美援朝的工作,需要增加生产,厉行节约,以支持中国人民志愿军。这是中国人民今天的中心任务,因此也就是我们这次会议的中心任务……”
    郑起和其他战斗英雄听到这里,拼命地鼓掌,掌声特别响亮。毛主席多么关怀志愿军啊!他们感到无上的光荣,同时也深深感到肩负着伟大领袖和全国人民多么大的期望啊!
    郑起列席参加政协会议,天天看到毛主席,但总没有机会和他老人家握手。正好会议闭幕那天下午举行宴会,出席会议的战斗英雄代表们选出年龄最小的郑起向毛主席敬酒。他高兴得跳起来双手一个劲地鼓掌,这次呀,一定要和毛主席握手,那该是一生中怎样的幸福啊!同时,他心里又感到特别紧张,见了毛主席说什么好呢?对!就说我代表19个列席会议的志愿军战斗英雄祝毛主席身体健康,敬毛主席一杯酒!他像演员记台词似的想着、记着、念着,很怕忘了,还自己嘱咐自己:别紧张,别到时候说不出来……毛主席坐在100号餐桌,郑起坐在66号餐桌,只隔一张桌子。
    结果怎样呢?郑起端着一杯酒,向右边跨过一张桌就到了毛主席身边,只说了一句“敬毛主席一杯酒”,原来反复想着、记着、念着的话全忘光了。他敬完酒跑回来,才想起还没有和毛主席握手哩!他又跑过去,他想:我该说什么好呢?毛主席看他胸前戴有战斗英雄奖章和军功奖,微笑着问道:
    “你是志愿军的代表吗?”
    “是!从朝鲜前线回来的。”郑起立正站着,向毛主席敬礼。
    毛主席伸出那巨大的手,这是为中国人民翻身求解放而指挥千军万马,推翻三座大山的手。郑起双手握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在全身沸腾起来了。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甚至后来,他回到部队向战友们诉说这幅情景时,这种幸福感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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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9:23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解放汉城
   
    美军、英军、伪军纷纷向南撤退,彭德怀下令:“三十九军主力向汉城进击”!——一一六师指战员说:“朝鲜的临时首都平壤我们收复了,朝鲜的正式首都汉城我们也要解放。”
   
    位于君子里的志愿军总部里,彭德怀司令员正在和洪学智副司令员、解方参谋长研究着各部队追歼敌人的进展态势。忽然,志司收听到美军无线电话机里传出要撤离汉城的对话。一位参谋跑进了设在山脚下一间木板棚里的彭总指挥所,及时地把这一重要情况向彭德怀作了报告。彭德怀声色俱厉地说:
    “三十九军主力向汉城进击!”
    原来,自从志愿军和人民军并肩突破了三八线以后,汉城守敌终日惶恐不安。美军为了自己逃命,把英军第二十九旅皇家奥斯特来复枪团和皇家重坦克营放在议政府地区担任掩护。他们没有想到,我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在回龙寺与美二十四师二十一团遭遇,歼灭其一部之后,又在议政府以西釜谷里歼灭了英二十九旅来复枪团的两个连。而兄弟部队又在高阳地区——议波政府到汉城的公路上,全歼了皇家重坦克营……要求撤退的告急电报不断地从各个防御地段飞到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李奇微的指挥所。
    李奇微在与美军的两个军长、南朝鲜陆军参谋长和美军驻南朝鲜军事顾问团团长研究之后,认为“如果敌军一面对我实施正面进攻,一面对我敞开的东部侧翼(这里的李伪军队已仓皇逃走)实施深远包围,就会使我全军处于危险的境地。找不到充分的根据证明部队能够守住各自的阵地,即使下达死命令他们也未必能坚守得住”。于是,1月3日,李奇微告诉美国驻南朝鲜大使莫西奥,要他通知李承晚总统:“我们要再次撤离汉城,由前进阵地实施的撤退行动即将开始。”李奇微还要求南朝鲜政府仍留在汉城的部分机构必须在下午3时以前撤离汉城;自下午3时起,汉江大桥和来往要道,除军队之外,民间车辆和行人一律禁止通行。如果难民不听阻止,直接向不听招呼的人开枪射击。
    我三十九军突破临津江后在向纵深发展的过程中,军指挥所一天换一个地方。1951年1月2日,我们转移到元堂里宿营,天已大亮,村庄里挤满了部队,好久没有进房子。敌机来了,我们进了山沟里,山沟里隐蔽着许多马匹。我们选择了一条铺满积雪的雨裂沟,铺上松枝、雨布,披上大衣就工作起来了。电话线牵到这条山沟,已经同两个师通上了话。电台在山沟里也架起来了,收到和发出的电报不断地增多……敌机在头顶上整整嗡嗡了一个白天。
    第二天,我军指挥所找到了一个大的石洞作为掩蔽部。但这里离机要科太远,送一次电报要翻一座大山。秘书孙华祥想出一个办法:他在电话里讲,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这样比较方便,也比较迅速。黄昏时,我们指挥所继续南进,每个人都在棉鞋上绑上防滑的草绳。途中走错了路又转回来,以后又和一一五师的部队挤在一起,时而跑,时而走,走走停停。很多人因此掉了队……
    1951年1月3日是我三十九军指挥所收发电报最多的一天。
    这里,我把韩先楚副司令员关于突破敌防线之后各师向汉城猛追的部署,抄录如下:
    一一三师、一一四师、一一六师、一一八师并三十八军、三十九军、五十军报志司:
    我各部突破美二十四师水落山、道峰山之防线后,各部即向汉城猛追。一一三师向汉城东南,一一四师向汉城以东,一一八师向汉城东北,一一六师向汉城以北。五十军主力向汉城西及西南攻进时,求得在汉江以北会歼该敌。否则五十军视情况渡江追敌。三十九军留一个师暂负责城内维持秩序,其余各师迅速撤离汉城,以便仿照。
    韩3日18时
    第二天:1月4日1时,我们又收到志司关于相机攻击汉城的电令:
    美军二十四师、二十五师、骑一师(八团除外)、伪一师均在汉城附近,3日23时,汉城广播还出现似无撤退模样。
    你们向议政府以南高阳一带之敌围攻,务须机警灵活,如发现美军、伪军决心固守汉城时,即不应轻易将主力投入攻击,以免被动。
    就在这一天——1951年1月4日,我三十九军在朝鲜战场上又参与执行了一项具有历史意义和国际影响的重要任务。
    当我在电话里向一一六师汪洋师长、石瑛政委下达向汉城进军的命令以后,全师指战员发出了自豪而响亮的口号:
    “朝鲜的临时首都平壤我们收复了,朝鲜的正式首都汉城我们也要解放!”
    部队冒着零下20度的严寒,踏着满山遍野的积雪,披着战场上还未消散的硝烟,向着世人关注的朝鲜首都汉城急速前进。
    “离汉城还有多远?”行军行列里不时地有人问着。
    “走吧!反正越走越近了。”
    “跟上!跟上!快进汉城啦!”
    “不要掉队!掉了队就赶不上头班车进汉城啊!”行军行列里一个一个往下传。
    有个战士脚上打泡了,走起路一扭一扭的。班长把他肩上的枪拿过来说:
    “把枪给我。看你好像扭秧歌似的。”
    “班长,别看我扭秧歌,我保证扭到汉城去!”
    公路上和公路两边的山坡上、稻田地里,堆着炮弹壳、电话线和带着白色星徽的破坦克,到处都是敌人丢下的罐头盒和刚刚烧尽了的火堆……
    我军的部队在向汉城前进的公路上,常常和其他军的部队挤在一起,谁都想第一个进入汉城。彼此擦肩而过时,互相总是道一声:“汉城见!”
    我们的部队和朝鲜人民军并肩向汉城前进的时候,再不用生疏的对方语言打招呼,而是相互用手向前一挥,或是摘下帽子举在手上说一声:“汉城!”双方便同时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炮兵部队汽车牵引着火炮过来了。炮手拍着他们擦得亮晃晃的炮身说:
    “老伙计!这回咱们要进朝鲜最大的都市汉城了!”
    公路上,山野里,到处都有部队向着汉城追击敌人。融化了的积雪上面又冻了一层冰,凛冽的寒风,吹透了战士们汗湿的棉衣,肚子饿了,来不及做饭,也无条件做饭,大家解开身上背的干粮袋,顺手抓起一把地上的白雪,行进中啃一口干粮吃一口雪。每一个在这个进军行列里的人都会永远记住今天这个很有意义的日子,每一步的足迹都是极其艰苦的,然而又是极其光荣的;每一步的足迹都在走向汉城,通向胜利!
    在向汉城进军的行列中,有一支庞大的担架队伍——一一六师卫生部部长薛遥洲率领的担架营,下属5个担架连,约有1000人。这天,他发现前边一个村庄里已没人家,却听见一个小孩的哭声。他叫通信员和联络员去看看。他们在路旁看见几个穿白衣服的朝鲜老人、妇女都已经死了,只有一个两三岁的女孩趴在死去的妈妈背上,便抱了回来。薛遥洲当即决定:
    “带走吧!不然会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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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1.2010 15:39:57 | 只看该作者
护理班长用自己的大衣把孩子包起来,继续行军。后来通过联络员翻译,把这个小女孩交给了地方。
    像这样的事情,在第二次战役中,他们也在行军路上捡到了一个朝鲜小孩。担架队在一个村庄的路旁发现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抱到村庄里找哪一家不是人都死了就是房子都空了,只好抱在担架上用被子盖上,带回了卫生部。
    “部长,你看怎么办?”
    “留下来,放在拉药品的大车上吧!”
    从此,这个小女孩就由卫生部带着,大家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她吃,还做了小衣服给她穿,打扮得像个中国小女孩。就这样有一个多星期的光景,后来也交给了当地政府。
    薛遥洲带领一一六师卫生部进了汉城,他专门到了汉城医学院看了一下,那里面许许多多的仪器、医疗设备都遭到了破坏,他感到太可惜了。他看到师里派来了部队在这里看守,便对干部说:
    “这么好的医疗设备,叫敌人破坏得这么严重!”
    “部长,你放心吧!现在有我们看守,从现在起,再不能叫敌人破坏了。”
    最先进入汉城的是我亲自派出深入敌后炸桥梁、打汽车、抓俘虏的军侦察队和一一七师侦察队。
    军侦察队队长吴凤柱、指导员罗毅、副指导员史家桐带领侦察员们穿过汉城边上一个古树参天的大庙,神速地从东门进到汉城街上。他们看见了市民们有的正在布置“热烈庆祝汉城解放”横联,有的正在把“热烈欢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标语盖在敌人贴的“欢迎联合国军”的宣传品上。
    吴凤柱打开报话机向我军指挥所报告:
    “5号,5号,我们已进汉城,敌人正向南撤退。”
    “马上过汉江,继续侦察前进!”沈启贤参谋长命令道。
    于是,他们率领侦察队继续前进,过了汉江。
    军指挥所接到报告后,我们立即向韩先楚指挥所和志司发了报:
    韩:
    军侦察队与一一七师侦察队于今12时进占汉城,我已令一一六师迅速入城抢占江桥维持秩序。
    吴徐谭李沈
    一一六师在向汉城前进的道路上,有两支先遣队,一支是由副团长周问樵率领的三四八团先遣队,另一支是由参谋长周登科率领的三四六团先遣队。
    早在第二次战役时,在师的作战会上,师长汪洋提出:白天小部队能不能运动?周问樵说:“个把子连还是可以运动的。”汪洋当场拍板说:“周问樵,你带一个连队试一试。”于是,从第二战役进占平壤起,周问樵就一直带着一个连队加上侦察排,死死咬住南逃之敌。现在,他又带着这个连队和侦察排向汉城前进。
    白天行动,他们人与人之间拉开了距离,特别注意了伪装,走山路,走小公路,敌机临空前就隐避起来。一路之上,虽然敌机俯冲轰炸和扫射,他们也没有伤亡。
    我军越是逼近汉城,敌人越是恐慌。每走两三里路,敌人就在天空升起照明弹,把漆黑的夜照得像大白天一样。开始,部队以为敌人要向我们打炮了,其实,这是敌人在阻止或迟滞我们前进的一种措施,敌人既没有向我们前进的部队打炮,又没有向我们前进的部队攻击。后来,我们的部队干脆就不理他们了,你照你的,我走我的。
    周问樵带着先遣队进了汉城以后,他们几乎看不到一个朝鲜人,满街都是中国人,一问大部分是从山东过来的,还有大连人。他们用中国话向志愿军讲述他们是怎样亲眼看见美军和李伪军狼狈逃走的……
    周问樵命令四连和侦察排在总统府执行警戒任务后,他带着电台人员和警卫员走进了李承晚公馆。他用眼睛扫视了一下这里的富丽堂皇的客厅、书房、卧室、餐厅,到处都是绸缎、大窗帘、大小钢琴,还有李承晚的美国老婆的各式各样的数百套服装、数百双皮鞋……他马上向前进中的团指挥所发报:
    “我已经进了汉城,现正在总统府和李承晚公馆……”
    周问樵发完报看到洗漱室里有盆塘,便对警卫员说:“烧水洗个澡。”说着,他站在火盆旁边脱衣服,火盆里的火还在燃烧着。他把衬衣拿在火盆上抖了一抖,衣服上的虱子掉在火盆里叭叭直响……
    这时,报务员走进来报告:“副团长,师长请你讲话。”周问樵拿起话筒,传来了汪洋那熟悉的声音:
    “周问樵,你在哪里?”
    “我在李承晚公馆。”
    “你带着先遣队向水原前进,侦察情况,为你们团直插水原打前站。”
    “是,我马上就走。”
    周问樵又穿好衣服,澡也顾不得洗,带着侦察排和四连过了汉江,向水原前进了。
    1951年1月4日这一天,张峰带领的三四六团和陈绍昆带领的三四八团,同五十军的部队、人民军第一军团的部队并肩从不同方向进了汉城。
    说起来真是巧极了。一个月以前的1950年12月4日,率领一一六师进占朝鲜临时首都平壤的最高指挥员是张峰副师长。一个月以后的1951年1月4日,率领一一六师进占朝鲜正式首都汉城的最高指挥员又是张峰副师长。有的同志开玩笑对张峰说:“朝鲜两个首都的警备司令都让你一个人当了!”
    三四六团二营走在全团的最前面,经过整整一夜的急行军进了汉城,他们向总统府前进。忽然,教导员孙发科发现一座4层楼高的平台上还停着一架直升机,便招呼道:
    “同志们!看到没有——敌人的直升机还未起飞哩!”
    “嗬!看到了,看到了,是一架美国的。”
    进了总统府,有人发现饭厅里餐桌上摆着饭菜,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这是敌人狼狈撤退的见证!”
    营长洪长发和孙发科率领的二营就在这里宿营。他们住的那家老百姓,有一个很标准的防空洞,是日本人留下来的一个永久性的制式防空洞。房东家摆设阔气,女主人留过日,是个地下劳动党党员,对志愿军非常热情,文化素质比较高,她用自来水笔写着中国字和孙发科交谈起来。
    我在军指挥所里听广播:美军连汉城、仁川都守不住了,而美国之音却无耻地在那里叫喊什么“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使共军遭受重大伤亡”。这一口吻和过去国民党电台在匪军每次失败后的口吻如出一辙:“国军给予共军重大杀伤后转移。”
    1月4日上午10点多钟,刘德义、胡有发用报话机向高克报告:他们进了汉城,敌人已经跑了。他们在华人街向老百姓作了调查。高克带着部队进了汉城,派出的侦察员到汉城侦察回来报告:“团长,汉江有的地方已经结冰,可以过人。”高克又亲自找到一个几代人住在汉城的华人了解情况,他说:“汉江南岸的敌人今天天亮前刚刚撤走了,那里现在没有敌人。”高克马上打电话向汪洋师长报告,汪洋说:
    “高克,你带着团主力过江,留一个营在汉城,先到了的那个连主要任务是占领滩头阵地,掩护五十军过江,并相机进占水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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