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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馨离婚之后独自住在一套出租的公寓里,其实我知道她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告诉父母自己离婚的消息。逢年过节,这套小小的公寓都是她所谓的“婆家”,她独自舔舐伤口的角落。
她佝偻着腰很久之后才开了门,整个人已经有些虚脱,我赶紧扶着她,连自己的外套也来不及脱。我想扶她回到床上,却发现她的床已经从床单到被罩全部湿透,“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我问。
苍白的她浑身哆嗦,“我不知道,瑾瑾,你快送我去医院。”
这一天是年二十八,医院似乎从来不会因为人类自创的各种节日而乱了节奏。我不能忍受三甲医院的人山人海,直接开去了中日友好的国际诊疗。
馨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尿路感染上行造成的急性肾炎。右侧的肾已经肿大,不过医生说,“女同志这种情况很常见,这也不是什么大病,有一个月就全好了。“
我跟着推她的车进了病房,另外两张床一个日本模样的年轻女孩和一个白人老太。
馨的手臂上开始插了管子,各种液体一袋袋地吊了下去。她静静地睡了,眉头却似乎没能全然舒展开来。
我轻轻地起身,开始整理她的柜子,把一些衣物放进去,又盘算着再来该买些什么。
房间里面很安静,下午的阳光暖暖地洒进来。
白人老太开始跟我说话,我从她说英语的口音里面听出些眉目,便问,“您是德国人吗?”
她很惊讶,点点头,“您怎么猜到?”
“我在德国待了几年呢。”我微笑着回答。
她欣喜地问,“那您说德语吗?”
我也对着她笑,“一点点。”
我们开始轻轻地聊了起来,我坐在她的床和馨的床之间。突然发现这一刻,她们很需要我,而我也很享受就这样陪在她们身边的时刻。
年轻女孩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经常笑眯眯自己推着输液架子到走廊里面去散步和打电话,听语言果然是日本人。
馨在输掉一大袋液体之后开始好了一些,她睁开眼睛,我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呢?"
"哦,”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拉住了我的,“医院有什么就跟着吃得了。你早点回去陪你妈吧。”
我看见她的嘴唇全部烧破了,打算给她出去买个润唇膏,“我跟她说了,她让我先陪着你。等一下我去旁边那个华堂给你买点水果,你想想,还想要什么?”
“没什么,”她看着我,像个满足的孩子一样笑着,“你买什么我吃什么。”
我心底又涌出很多对她的心疼,“你喝水吗?我给你倒点儿?”
她点点头。
我起身把她的床头调高,她虚弱地靠在床头,我又帮她多垫了一个枕头,她接过水,喝了一口,“操,我这次辉煌谢幕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脏话,她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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