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连载】四面墙--哥们儿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5:00:18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十二节人分几等 -------------------------------------------------------------------------------- 却说这偏方治大病，还真说得没错，于得水在铺底下趴了一宿，转天那屁股就见好，结了一层黄痂。蒙古大夫龙崽紧盯着自己的实验品，告诉他坚决不能揭那些痂，再痒也不许碰，还让大臭和于得水成立了互相监督小组，谁破坏实验成果就收拾谁。 大臭的腿肚子却疗效乏陈，看样子似乎更糟起来，龙崽推断说可能是前期的不良反应，观察几天再说吧，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么整没戏。 结合龙崽在于得水屁股上取得的成果，金鱼眼高瞻远瞩地决定：马上在号里开展打击板疮的群众运动，计划在一个星期内根治板疮，算他在任期间为大家做的第一件实事。于是跟管教喊号，要求医务室提供足够的消炎药，弄得自己跟抗灾总指挥似的，结果被值班的胡管臭骂了一通，搞得灰头土脸的。隔了一段时间，胡管又主动给送来一小包百炎净，隔着门说：“你以为这是疗养院啊，北戴河？操，药都是白来的？普通感冒药也就算了，百炎净，一块钱一片，一次最多五片，这是控制性药品。” 靠，一个消炎药也成控制性药品了，弄得跟白区似的。 金鱼眼不接那药，先回头问：“谁花钱？” 我说：“记我帐上吧，常博我们俩也得用呢，都有灾情。” 舒和也说：“对，记我们仨谁帐上都行。” 胡管不耐烦了：“快点快点，5块钱还弄这么烦琐，跟老娘们似的，赶紧给我转帐，我还得给医务室打电话，告诉人家划谁的钱呢，操，以后这小毛病别他妈折腾我啊！” 侯爷嚷嚷道：“那么多屁股都烂了，你们不管谁管？” “是我请你们进来的吗？操，坐牢还坐出理来了你们！”胡管吹胡子瞪眼地望着侯爷。 侯爷刚想发作，怕事的金鱼眼赶紧示意他省点事，一边跟胡管陪起笑脸来；“胡管，您别着急啊，跟他们上什么心？都没什么素质。” 胡管怒目道：“我干管教30年了，什么样的流氓没见过？我还没碰见过敢在这里翻跟头的！” “管教啊，哦，不就是一狱卒嘛。”侯爷嘀咕着。 好在胡管耳朵也不老好使了，不然又得是一片血雨醒风的骂，闹翻了，给侯爷来一顿电棒也不新鲜，总之警察不能在自己家里吃亏。 后来好歹请回了胡大管教，金鱼眼说：“操，我图什么？以后这事我也不管了，你们谁有钱就看屁股，没钱就烂屁股……那个药，麦麦花的钱，就你用了。” 金鱼眼可不想为了十几个烂屁股蛋子跟管教大人叫劲。 我说：“常博来吧，常博屁股大，板疮也厉害，光靠输液成本也太高了。”常博和我客气了半天，最后顶不住我热情的火焰，乖乖撅池子里去了，几天没输液，加上坐板的时候又不爱妥滑，他的大屁股又烂的惨不忍睹了，常博主动要求我给他拍，他心里虚乐乐，那小子太野蛮啦。 我的破鞋底子刚落下一下，常博就哎呦起来，回头又装英雄，大义凛然地鼓励我继续。别看这小子从大山里熬出来的，居然很娇嫩呢。 龙崽在那边指挥我：“不能那么温柔，治病救人能温柔嘛！不行让乐乐来，那傻逼够猛。” 我笑着说：“还是我来吧，生猛的谁不会玩儿？” 常博催促我：“麦麦你狠劲招呼吧”看那眼神，似乎说：要过瘾也得让咱自己弟兄过呀，乐乐算个屁。 我不顾常博的死活了，加大了打击力度，常博一边压抑地呻吟，一边顽强地给自己打气：“好……好！” 金鱼眼嚷道：“眼镜儿你别搞得跟叫床似的好不好？”我们都笑起来，常博也忍无可忍了，往前一提屁股，宽以待己地建议：“哎呦，差不离了吧，就是它吧。” 庞管后来来了解了一下疮情，告诉金鱼眼：“这一段长板疮的先别盘板了，可以蹲着上学习。”听得众押犯儿欢欣鼓舞。 庞大管教又安抚大家：“现在所里条件算好了呢，放几年前，卫生更差，医疗也跟不上，有钱都卖不着药，现在还给你们免费一部分呢。消炎药太贵，免不起，讲究一段时间，下队就不治自愈了。” 龙崽也附和道：“还真是，一到劳改队，天天出工，阳光普照的，什么疮啦疥啦，都没了，大伙就是在这里闷的，心火憋成了毒。” 后来金鱼眼又带来一个跟我们无关的好消息，说在狮子寨那片，正建新看守所呢，估计明年就可以搬过去，据说那里跟公寓似的，靠，时不我待啦，好日子留给后来人过吧。 海大爷这些日子常念叨：“丰哥那封信给我寄了没有？” “应该寄了啊，丰哥不是那种人啊。”海大爷被板疮折腾得很焦躁。 “你写的什么呀？这么上心？”金鱼眼问。 “也没嘛，就是惦记孙子了，顺便让家里给送点药进来。”海大爷遮遮掩掩。其实我大概知道他惦记着什么，他想调个号，换个单位。在W市局，每栋楼都有一到两个特等号房，专门关押流窜到我国做坏事的外籍坏分子，还有就是有特殊背景的国内混球，当然，肯花钱也算一种特殊背景。据说特殊号没有睡板下的说法，一个号就八九个人，都在阳面，还能比较频繁地给押出来放放风，喘口粗气，冲太阳打个喷嚏什么的，特嚣张，想着就他妈爽。 自从听说有这个特等号的说法，我们几个早就撺掇过海大爷，说您这样的老干部，素质那么高，家里又有钱，何必跟我们扎这里受罪？海大爷开始心疼钱，也有些不愿意给家里人添负担，就表现得很有些高风亮节的样子，说共产党员什么风雨没见过？夏天一到，胖贪官就难熬起来，板疮一出来，老爷子就更含糊了，斗志渐渐萎缩，多次流露出要追求新生活的美好愿望。丰哥给他捎出去的那封信，估计很可能与此有关。 侯爷对特等号的存在是深恶痛绝的，这对海大爷正确表达自己的愿望也是一个天然障碍。而且，海大爷肯定也顾虑金鱼眼的想法：“怎么，我老金挤掇你啦，压迫你啦，平白无故想调走？”风凉话先放一边，这一旦走不了，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所以海大爷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愧是老干部，斗争经验很丰富。 丰哥走后一个来月，庞管把海大爷提走了，回来就吩咐他收拾东西，海大爷意气风发地跟大伙道别，坦言去了特等号。大家都表示祝贺，心想着海大爷怎么也得留条烟什么的寄托怀念吧，结果海大爷把吃剩一口的双汇火腿都卷走了，他真缺那么一口吃的？一点面子上的事好似也不会做。大家都愤愤不平。细想，又不太抱怨了，说海贪官又不是流氓，当然做不出流氓事来，况且，留下一头整猪来又怎么样？该忘的时候，大家还是要把他忘掉。这里的事本来就没意思。唉。 看海大爷穿着过膝的大裤衩，撅着板疮牌屁股，蹒跚出号门，侯爷很愤怒，说：“这腐败真他妈厉害，到哪里都一个操行，不知道进了阴曹地府，是不是还一样。”听那语气，侯爷的光辉信念好象有些小动摇。 海大爷一走，金鱼眼就大发慈悲地说：“麦麦常博，你们俩，上来一个。”我们很给知识分子争气，很真诚地互相推让，最后把常胖子选上铺面睡了，侯爷赞许道：“读书人就他妈跟野混混不一个档次，好事还先济别人，要都象你们这样知理好面儿，这社会就有救了。”说的常博有些惆怅，仿佛他一下子成了知识分子中最操蛋的，是知识分子的败类。 现在睡板上的一共九位：金鱼眼，两个小丫鬟，三个打手，侯爷，舒和，常博。还剩15个人，除去有三个轮流值班的活动岗，板下总保持着12个人睡觉。极少数人霸占着社会的绝对资源。 除我以外的那14个板下的，大臭、刘金钟和于得水算来的早的，后来走的也会先我一步，剩下那11个符号，都记忆模糊了，很多人想不起确切的名字和相貌来，只记得一个抢银行的，姓刁，比较特殊的姓，所以记得，此兄很邋遢，言行都比较黏乎，没有一点期待中的大虾风范；还有一个强奸幼女的，似乎叫花五或者花武花吴什么的，在我来之前就让丰哥他们给折腾迷糊了，有些神神道道的，没谁当人看他，连揍他的欲望都没有了；还有几个，盗窃、抢劫、非法制售枪支的很杂，都是团伙犯罪给带上来的，不是主犯，估计也不会有太辉煌的刑期，平时都绵羊似的眯着，黄花鱼一样溜边靠沿儿，什么事也不往前凑乎，里面有一起呆了小半年叫不上全名全姓的，属于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这些人平时就是老老实实“打坐”学习，按时吃饭睡觉和值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挨骂就给个耳朵听着，挨打就送个身子捱着，小媳妇似的低声下气，灰灰溜溜，给领导者安全感，老大级的一般也不太为难他们。 我在板下，睡前也好跟两边的人聊两句，左边是刁，右边是“花五”或者“花武花吴”的。那个花案很少说整句话，似乎很害怕交流，看上去也不象有毛病，就是让号里的人给整治得含糊了，不敢乱讲话，怕落下口实，再惹火烧身；刁某倒是有问必答，告诉我他在外面也是一本分汉子，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是没什么本事，穷极生疯，才去抢银行，他说银行是国家的，抢了也就抢了，跟抢老百姓不一样，老百姓挣钱都不容易，面对这样朴素感人的逻辑，我屁话没有，只能说抢谁的也不行啊，他笑着说这俺明白，不是进来了吗？没想到一小信用社还有警报，太大意了。 “我也没抢到钱，你说他们会枪毙我吗？丰哥说我一百个死，能嘛？” 我说：“法律的事很难说。”真不忍心告诉他你一千个也死啦。 刁光着脊梁，趴在肮脏的褥子上忧虑地说：“我娘都快80了，瘫炕上五年了，我媳妇要再跟我离婚，我娘咋办呢？” “早想这些，你就不抢银行去了。” “我就是我老娘能享福，才去抢的，没想一小屁信用社还有警报啊，太大意了。”刁某对那个可恨的机关念念不忘。 我好久无话，脑子里出现了我妈和我老婆围着女儿忙活的幻象，眼睛不禁湿润起来，再看姓刁的，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5:00:51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十三节大臭的阳光 -------------------------------------------------------------------------------- 这天吃过早饭，进了开水，中产阶级们照旧每人冲了一杯奶粉，放脚边凉着。刘金钟的一袋奶粉可以喝四五个月，每次只倒薄薄的半个杯底，丰哥在的时候，说他那叫“透明的牛奶”，这玩笑一直沿用着，刘金钟说：“我就是找一喝奶的感觉，觉着没亏自己就得了。” 说着话，庞管来提大臭：“律师来了，跟律师好好说啊。”庞管一变开门一边顺嘴嘱咐。 大臭一脸懵懂地出去了。 “没戏，就是一该死的鬼。”金鱼眼看庞管走远，在后面甩了一句。 小不点插嘴说：“大臭这事是有点不明不白，要这么随便给给凿了，弄不好就是一冤鬼。” “瞧你那傻逼操行，听丰子杰一说，你也跟热屁，丰子杰懂个屁，我当警察那么多年不比他门儿清？抓进来的就没有冤枉的，冤枉也让你变成不冤枉。”金鱼眼拿白眼珠子翻着小不点，小不点干张了两下嘴，没敢再接茬。 “再说了，一不花钱的援助律师，能给你玩命打这官司吗？”金鱼眼又饶了一句。 龙崽在铺角认真地看刚发下来的新起诉书，一脸凝重的表情：“操，给我们打了8个罪，直接跟我有关的就5个，一弄上团伙就不好玩了，估计得整出几个无期来。” “昨天不是都看过了吗？”金鱼眼瞄他一眼。 龙崽皱着眉头说：“那不行，得好好分析一下，有些罪定得不合理，擦边球的罪都给划圈里去了，得想法往圈外打啊。我看了，能判无期的就一个抢劫，什么非法买卖枪支、强制猥亵、寻衅滋事、敲诈勒索，都没事，数罪并罚，加到100年最高也只能执行19年——这你肯定懂，一沾上无期就不好玩，好几个人都得上档次了。” “那你看什么看，有仨抢劫案在里面，还有一个案值给打了45万，算数额巨大了，无期肯定没跑了，我看你们都得做好掉一两个脑袋的准备。”金鱼眼毫无同情心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龙崽虚伪地笑道：“操，掉脑袋啊，掉一个也得先把我排头儿啊。” 龙崽往前凑了凑屁股，摊开起诉：“跟我分析分析，这起诉有问题，到开庭时候我们几个一铆劲就能把它扳过来。就这个抢劫，明明是敲诈，在分局时候打的就是敲诈，一升上来他妈改抢劫啦。” “操，瞧你说的，不改抢劫拿什么升你？甭问了，你在你们那个区肯定民愤大，还跟官面上表示得不到。” “官面算鸡巴呀，再晚进来几天，派出所都让我们给端了。” “对了吧，要不人家怎么狠着劲要扫除你们呢，除了添乱，你对人家屁好处没有，谁留这个祸害？搁我那我也想法望死里整你们啊。” “……得，再回头看我这案子，别的都没用。”龙崽指手画脚地说他们那个案子——那个觉得冤枉的案子： “简单说啊，这白老虎是我们那一开澡堂子的，仗着前些年也耍流氓劳教过，老觉得牛逼乎乎，在当块儿不买咱哥们儿的帐，我安排人给他搅了几回局儿，他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是谁干的，就是找不着证据，一个出格的屁也不敢放。那天我约他到澡堂子对面的酒店聊聊，傻逼还玩派，隔条马路愣开辆二手桑塔那过去，操，我看这王八蛋就来气，加上那天我们就是算计他来的，上楼我们就把他摆平了，开始还七个不含糊八个不在乎的，啪，俩大‘五连儿’往脑门上一顶，腿马上就软了。我说你牛逼啊，这条街上，谁白用龙崽看过门？白老虎说我没雇你们啊，我小弟砰一啤酒瓶就给他开脑袋上了，嗨他妈邪了，傻逼那脑袋愣没事，就是精神崩溃了，跪在地上说：龙哥以后你们多照应，我给弟兄们发辛苦费，我兜里有2000多，先拿去买烟抽。我说你当龙崽是花子呀，以前的费用怎么算？你先自己开个价，看看龙崽的弟兄们值多少？……不罗嗦了，反正最后我让白老虎开了张5万块的欠条，撸了丫一大金链子，一宝石戒指，一满天星手表。回头我说那破车我先开几天，什么时候想要说话。傻逼当时孙子似的，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不转天中午，我正开车溜弯呢，让刑警队的给猴住了。” 龙崽顿一下，看着金鱼眼说：“敲诈……这不是敲诈是什么？我们又没明抢明夺，不就是威胁了一下嘛，没错，就是敲诈勒索！”看龙崽的表情，好象敲诈勒索有理似的。 舒和冲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我笑一笑，配音：“嚓！” 乐乐在那边说：“龙崽行啦，抢劫就抢劫，无期比19年能多几天？” 龙崽耿直地说：“兄弟那不行，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咱不能在法律面前吃糊涂亏，那不都成大臭了嘛！再说了，19年，下队就算日子，混一段就能开始减刑；无期不行啊，前面这段白呆，下队两年以后才可能改判18，前面这两三年，给谁加上谁不急？” 乐乐逍遥地说：“操，我也不操那个心了，反正死不了得了，我们14个人，我排第六被告，掉脑袋也挨不上我呢。” 金鱼眼大度地说：“嗨，想那么多干嘛，大不了一死，大臭那德行的都临危不惧，咱怕个鸟，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典型伪流氓。 龙崽说：“按说身子都掉井里了，指望耳朵是挂不住了，可要真给你空出一手来，孙子不往井沿上扒一把，反正上庭我就闹，非把敲诈打回来不可！那帮检察院的懂鸡巴法呀，净胡整，好象人命到他们手里跟鸟毛似的了，操！” 侯爷笑着答腔：“嘿嘿，那些混帐要是落我手里，连鸟毛都不如了。”这话说的挺笼统，听上去象说那些狗官，又象再说龙崽他们，估计龙崽倒没往偏处想，还一个劲给侯爷煽情呢，说对对对！ 这些高屋建瓴事关生死的话题，一般没有我和常博这种“小被告”掺乎的余地，我们一开口，就容易被打击成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舒和还有资格，但也不常跟暴力案过话，大概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吧，他一直坚持自己属于高科技犯罪那一拨的，说自己是社会进步的产物。 舒和还是抱着原来的想法，要不撞出去，要么枪毙，无期是坚决不能接受的。“不自由，毋宁死”，在这里，舒和这种革命浪漫主义的论调没有多少共鸣。 大臭去的时间不很长，回来时还是迷糊状，跟金鱼眼汇报说：“律师是一老头，问我案子，我也说不清了，俩人穷聊了半天，他让我等信儿。” “那就是让你等死呢。”金鱼眼破译道。 大臭嗫诺着：“等吧，反正活不了。” 舒和赞叹道：“大臭真妈超脱，整个一哲学家啊。” 下午进了一批生食蔬菜，我们卖了二十块钱的，顺手给大臭和刘金钟几个西红柿，大臭不知怎么来了兴致，置生死于肚外，兴冲冲拿一小勺，在西红柿上又片又掏的，居然鼓捣出一朵花来，我们很惊喜，说“大臭你还真是好厨子啊。” 看我们传阅着那朵看不出是玫瑰月季还是牡丹的红花，大臭红光满面，谦虚地骄傲着：“不是特二也是二级呢。” 刘金钟预约道：“到那边盯着给我当厨子啊。” 大臭不屑地说：“没准到那边我还是老板呢。” 乐乐也不嫌大臭脏了，一口把那朵花吞了：“嗨，大臭，给你根黄瓜，给我削个鸡巴出来！” 金鱼眼笑道：“削完了你吃啊，糟蹋了可不行。” 我们一笑，大臭晃着脑袋说：“这还真没学过。” “嘿，别给脸不要啊，手艺人都是一通百通，没个干不了。就拿于得水当模特，我看他长的就象个鸡巴。”乐乐紧追不舍，一定要大臭操刀。 大臭一边困苦地笑，一边挑了根直溜的黄瓜，拿勺子刮起来，一边干一边瞅于得水笑。于得水气愤地一扭脸：“操，你别老看我啊！” 我们忍不住都笑起来，金鱼眼板脸儿镇压道：“咳，小点声，把管教招来，又让我挨骂！” 乐乐也跟屁骂道：“操，河边娶媳妇，给王八看热闹啦，你们跟着瞎笑什么？” 舒和我们几个不出声了，脸上还都挂这笑意，互相看看，全是鄙夷的成分。 过了两天，庞管开门喊大臭出去，脸上挂着笑：“你小子好命的，碰上一好律师，给你打报告，今儿做鉴定去，到时候可劲地装傻冲愣啊，弄好了就混出去啦。” “鉴定啥啊？”大臭疑惑地跨进号筒。 我们立刻兴奋起来，说大臭弄好了就走人了，就他那样的，肯定脑子有毛病，不鉴定就是一弱智，一鉴定保准神经。 “他傻，谁说他傻谁才傻呢。”侯爷笑着说：“大臭是傻里藏奸的主儿，憨厚是真憨厚，傻可未必，就是在这里面关的，不那样不行啊，没钱没人的，抖机灵又不会抖，干脆就来一装傻冲愣，人家那叫玩的高。” 听听也有道理。 话题很自然就转移到舒和身上，乐乐嘲笑他一事无成：“看人家大臭，共产党上赶着给做鉴定，弄好了今就直接回家了，你瞎鸡巴折腾啊，白受那么多罪，也不把你当神经病。” 舒和歪头一笑，也不跟他争论。 望眼欲穿后，大臭终于回来，问他什么，也说不清，只说几个老头老太太跟他聊了一上午，还给他弄个仪器乱测，他还以为那是电刑呢，吓得脸都白了，想跑没跑了。 舒和很有经验似的说：“弄不好你就回家了。” 大臭笑着拨楞起脑袋：“你们都回家也放不到我呀。” 金鱼眼恶毒地说：“就是放你回家，还不如吃一黑枣省心，你这操行的，不白给社会添呕心嘛！” 不管金鱼眼如何妒忌，大臭还是顺利通过了司法鉴定，被确诊为脑袋有毛病的那种患者，两天后大臭就走了，出牢门的时候，依旧一脸迷惘，和进来时一个模样。 大臭什么也没拿，只带走了一身大疥，走回遥远的阳光里去。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6:13:09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十四节情色话题 -------------------------------------------------------------------------------- 大臭一走，对某些人的确是个刺激。 金鱼眼首先就纷纷不平，很多的闲言碎语，从肚子里不断往外涌，觉得政府太糊涂太心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啊！我偷偷说：“觉得金鱼眼如果去做鉴定，弄不好也能放了。”舒和就笑，说这小子看上去是有些变态，脑袋里面除了坏水就是大便。 舒和这两天也挺兴奋的，倒不是从大臭身上感受了政策的光明，而是让一封来信给闹的，心里痒得难受。 庞管给他送信来的时候，我们正给管教大人鼓捣一个论文，就江泽民“以德治国”发表高见。庞管放下信，暧昧地说：“舒和可以啊，没看出来呀。” 金鱼眼接过信，先审阅起来，舒和问“谁来的呀”，金鱼眼也不告诉他，急得舒和也没心思研究政策了，什么治国不治国的，都没有一封外面的来信能打动人心。 金鱼眼看完，一脸鄙夷：“操，我以为你们知识分子多干净呢，也搞破鞋啊。”顺手新给舒和扔过来，舒和兴奋地脸有些红，抄起来先扫一眼落款，似乎很意外。我看一眼，那里签了个“Annie”。不是他老婆的名字。 “还挂了个老外啊。”我开玩笑。 舒和说：“等会再说。”说着自顾看起信来，我和常博也不研究治国方略了，一边一脑瓜，陪他看信。 那个Annie说，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到他的信址，说一直特担心他，心都破碎了，整天惶惑不安地，她是相信舒和无罪的，一定是遭人陷害，舒和一定会出来，会带着久违的迷人的微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象几年前那个秋季一样。她最后很实际地说：她已经给他准备了一笔钱，只要他需要，随时可以送到，她只要他出来，便什么也不顾。 我们都已经看完了，舒和还在那里咂摸滋味，不忍心把信折起来。 常博憋不住了，问他：“Annie是谁呀？” 舒和讲了一段很得意的往事。 他说Annie是“你来客死”的人事主管，就是那家被他诈骗的公司。他还在那家公司上班的时候，Annie是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妇“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不算特别漂亮，但很干练，气质贼好，对男人有一股无法言表的媚惑力，这姐姐特傲，从不拿正眼看那些男同胞，当时很多人都想泡她，就是没有勇气上前。舒和鬼头啊，就偷偷侦测Annie的私人信息，准备下手。 开始，他也跟Annie来不可一世那一套，整个一酷男代表，弄得Annie偶尔侧目一下，心里不定怎么鄙夷他呢。高傲的人往往鄙夷其他高傲者，总觉得“你有什么屁能耐”？后来舒和慢慢给她来个笑脸什么的，Annie就有些北京萝卜心里美了：瞧，这丫见了所有女人都铁个脸，就跟我还温暖点，就有了些征服对方的小快感。 一来二去，舒和逮个机会，趁晚上加班，很老套地建议“一块喝点什么”，被Annie笑容灿烂地婉拒了，人家还不上道儿。舒和那个气！都不想玩了，赶巧Annie被公派出差，中秋节也不能回来，舒和突发奇想，在当天下午给Annie挂了电话，问候了些温柔的话儿，然后火速通过关系，从公司查出了Annie落榻的酒店，搭飞机漂了两个多小时，傍晚时分敲响了Annie的房门。Annie打开门，看到手捧鲜花的酷男正站在面前，一脸阳光地说：“Annie，节日快乐，生日快乐。” Annie真的惊呆了。 舒和早就从电脑里查出了Annie的一些重要资料，他说他自己都没想到会以这样浪漫的方式给他祝贺生日。他相信自己的策划是具有爆破性的，结果如他所料，Annie在那一天，在那个秋季阴谋里，被舒和给爆破掉了。 Annie哭了，在那个淫乱成熟的秋夜，她说他从来没想到会玷污自己纯洁的家庭关系。Annie的老公是个地税局的局长，属于风流倜傥年轻有为那一档次的，往台面上一摆，绝不比舒和次。但舒和的这一套花活，他肯定不会，至少跟Annie没玩过。 舒和得意地交代着他的作风问题，我们听得有些羡慕，嘴上说他道德败坏。 舒和说：“从那以后，Annie我们就成了地下情人，但没有再乱搞过男女关系，真的，就是成一好朋友了，Annie有什么话都跟我说，我会倾听会安慰啊。弄得那些菜鸟都快嫉妒疯啦。 “他们跟我请教，我能告诉他们绝招吗，必杀技啊！今儿讲出来，是担心我活着出不去，这秘籍给失传了。”舒和一收到老情人的来信，也不要脸了，逮什么说什么。 可以想象，如果丰哥没有下队，将怎样借题发挥，败坏整个知识界的道德形象了。就是那个个人品行绝对操蛋的金鱼眼，也不屑地说：“不就挂一货嘛，值当吹牛逼也？问问道上混的弟兄，谁手里不囤着一打婊子？” 乐乐笑道：“还别说，我就不搞积压，小秘是见一个上一个，玩完了一扔，不留后患，让一女的跟糖稀似的粘上，多腻！” 龙崽吟哦了一下，多少有些矫情地说：“我在外边有一相好的，东北的，在我们当块儿坐台，跟我特铁，我刚进分局那会儿，给我死盯……一到市局，不让写信了，也跟她联系不上了。操，在外面全靠我罩她，她不给我盯也不行啊。”说到后来，流氓气就冒出来了。 我问舒和：“你老婆知道Annie的事么？” “你说呢？”舒和笑道：“没能力做好保密工作，就别在外面风流，外面是彩旗飘扬了，最后把家里大旗给倒了，不值。” 常博分析道：“我估计现在露馅了，Annie满处找你，能不走露风声？女人的感觉都多灵敏！” 听他这么一说，舒和有些打蔫：“还真没准儿，要那样，我老婆肯定气疯了，要不，没有理由不给我写信啊。” 侯爷笑着开导他：“算了，你这小情人不也够棒嘛，你都进来了，还可劲想往你身上糟践钱呢，以后就投靠她不也挺好？” 乐乐羡慕地说：“舒和你还就算够棒，把人家给操了，还上赶着给你花银子，现在这么贱的女人不好逮。” “我就是花钱能买命，也不会用她的钱啊，我死也不会用女人的钱啊。”舒和一脸正气。 龙崽说：“别你妈吹你逼啦，真到那时侯你眼都红了，还管谁的钱？” 我也笑着揭露他：“舒和你是有点虚伪了。” 常博笑着审他：“Annie咱先放一边，算你对不住嫂子的，你说你跟你们那个同案有没有一腿？” “你说陈兆一啊，我们特纯洁，就是志同道合骗钱，没肉体上的业务。”舒和笑着洗刷自己。 “你就说你们怎么勾搭一块的吧。” “我们简单，通过一朋友老周认识的，一搞仿古家具的老板。那老兄特实诚。一天我去他那玩，他说正巧我这来一哥们儿，北京的，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见面才知道是个女流，小三十的岁数，不怎么靓，这女的就是陈兆一，在首都开一家财务咨询公司，当时老周欠陈兆一10万块钱，看那意思，陈兆一是来讨债的，我当然冲老周也得跟人家陪好脸啦，后来琢磨着，当时老周把我拉出来也有让我出卖色相的阴谋。 “打那就跟陈兆一认识了，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当然，也没找到不跟她来往的理由。后来陈兆一一来W市，就给我打电话，也就是打老周的幌子，出来喝喝茶，那丫头好象挺寂寞的，爱情方面搞得也不理想，老让人家白玩还倒贴。有时候聊着天，跟我还玩怨妇情调呢，唉声叹气楚楚可怜弄得特古典，我又不好意思当她面吐，那恶心劲就别提了。” 我笑道：“甭净捡好的说，光顾着提高自己形象了，你要真不掸人家，这么大的案子，你会拉她一块玩？” “嗨，那不都是为老周嘛。陈兆一那天来了，把我跟老周都约过去，哭天抹泪地说，她在海南跟黑社会借了80万高利贷，现在人家追上门来，要死要活的，让我们给想想法啊。老周特仗义，当场就拍胸脯说多了帮不了，欠你那十个包准先拿来，谁知道转天大哥就没影了，所有带音儿的通讯工具都歇了，老周就给我来一电话，说形势紧迫，先闪了，要我给顶一阵，嘿，大哥玩的多漂亮！把陈兆一给气得骂街，也没闲心装淑女了，我咋办，只能安慰她，这咱是高手。当时是把姐姐给糊弄美了，可后来发现，这宽心话顶不了钱用啊。” “所以你就跟他一起去诈骗？玩那么大，悬乎掉脑袋的事，你们俩要就那么一层纯洁关系，能这么玩命？弱智的都不信你的鬼话呀。”我才不信他的。 常博也笑着打击他：“别把你美化得我们都不敢认啦。” 舒和紧着摆手，笑道：“我不是高大全哦，我也没往那上描自己，我就是跟你们说不清了，反正我跟陈兆一真没那事。” 我说：“你就是真有那事捱我们哪跟筋啦，那么紧张干什么？这叫欲盖弥彰。” 舒和笑道：“我这叫欲辩已忘言啊。” “那句是用这的么？”常博嘲笑起来。 舒和痛心疾首地说：“没想到啊，你们俩也这么庸俗，看人家男的女的往一堆一近乎，就开始性幻想，给人家编意淫故事，失望啊，太让我失望啦。” 又说笑了一会，我催着舒和接着交代怎么跟陈兆一沆瀣一气走上犯罪道路的。舒和说： “我就跟她开了句玩笑：不行咱想法套点钱出来？我说我倒是有法。陈兆一一提钱就红眼啦，说千方百计，那一条道都行，只要把钱弄到手，让我先过这关就行啊。我就说我能搞来‘你来客死’的财务章和帐号，咱把它的钱先套出来用不得了嘛。 陈兆一想都没想就说行，有这两样就行了，回头你给我帐户上打，取出前来咱二一添作五。我说你短路啊，往你帐户上发钱，那不等于领着警察查户口嘛！这女人就是猪脑子，算计个油盐酱醋什么的能耐大了，一沾大方向的，就懵了，我指挥他，我说你先回去注册一假公司，起个帐户，再招聘一女孩，别太精，相当于高中毕业那水平就行。以后取钱也好，转帐也好，都叫她出头，咱就在后面去那个收单的。陈兆一当时那个佩服咱们呀。 陈兆一一回北京，我就跟韩文渊联系，从他那弄来他们公司的业务单复印件，上面有他们的帐号和财务章啊，回头我用PHOTOSHOP 把那章给抠下来了，一加工就跟真的一样，‘彩喷’咱有现成的，就等陈兆一那边的消息了。” 我说：“这么说整个事都是你策划的啦，你不打折的一罪魁祸首啊。” “我不给她策划，她撞死也想不出这好计谋来呀。”舒和炫耀地说。 “钱骗出来以后，你们好象也没就地分赃啊。”常博以前听他零星讲过，所以疑问。 舒和无辜地一摊手：“嗨，说了你们又不信，我开始就没想要钱，就是想骗出10万，把老周欠她的钱给堵上，再冲动点，也就是提80万，先帮陈兆一把高利贷还了，我真的没打那钱的主意，你们说，我26万的年薪，在国内也不低了，我在钱上没有压力，没理由去冒风险吧。” “580万，你说过最后你们一共骗了人家80万。”我凿了一句。 舒和气急地说：“可不是嘛，那丫头一看钱来得这么容易，红眼了，连着就填了好几张单子，凑了580个，说一不做二不休，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她最后算把我给害了。” 舒和马上又愤愤地补充道：“钱一到手，我才明白，原来黑社会那事根本是那娘们编的，就是为了挤兑老周还钱，要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给他露高科技那一手啊。” 常博说：“就怕你过得了情关也过不了色关啊。” “我意志坚定着呢，尤其在她那样才貌都不咋地的女流面前。” 我小结说：“你也甭给自己贴金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啊，一个因色迷心，一个见财起意，凑一堆要不祸害人都怪了。” 常博赞许地笑起来，舒和也笑了，气短地说：“你们就铆劲损我吧，读等哪天我步了大臭后尘，你们想损我还找不着人了呢。”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7:20:46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十五节无题的夜晚 -------------------------------------------------------------------------------- 监舍里的夜色总是提前降临。 吃过晚饭，也不用“打坐”，电视没什么好看，一群人象往常一样，很是无聊，金鱼眼把几个碍眼的先哄板底下去了，扩大一下表面的空间，也散散闷热的感觉。 整个号房乱哄哄的，如果忽略了被拘押的处境——事实上我们经常忽略，因为麻木而忽略——这里跟建筑工地的民工窝棚差不多，充满了烟气、汗味、脚臭和粗口，一切鲜活的灵性的东西，都默默无闻地迂腐下去，或变异得浅薄、糜烂。 奇怪的是，我从来不记得在W市局看到过蚊子，倒是曾经担心过那样的夏天怎么过，后来蚊子都没有来，老犯儿说：这里阴气太重，连蚊子都不敢来。实在是值得庆幸的事。 我们侥幸挣扎在浓郁的阴气里，有时也怪怪地想：是不是蚊子也生了恻隐之心，看我们活得凄惨，不好意思来吸血了？ 龙崽刚开了庭，因为被告太多，一整天都没有审完，明天还得继续，回来后龙崽的心情不太好，说检察院的咬得太狠，那几个律师水平也太臭，连案子的来龙去脉都倒腾不清，光会照本宣科，气得他当庭就骂起来，被严重警告了一回。 晚上，满心郁闷的龙崽拉拢了乐乐和小不点、丰富，在铺上扎成一堆，玩着一种类似扶乩的迷信活动，叫“请碟仙”，没有“碟”，只能因地制宜地用个纸板代替，几个人越弄越虔诚，又问生死前程又问吉凶祸福的，玩得入道。 金鱼眼在门口铺了凉席，穿个三角裤躺着抽烟，手里把握着遥控器，以5秒钟一个单位的速度，不厌其烦地扫描着节目，铺底下探出几个脑瓜，眼巴巴望着翻云覆雨的屏幕，似乎期待，也似乎无所谓。 侯爷蹲在茅坑里，愁眉苦脸地使着劲，一边跟我们说：“那个陈述一定要搞好，压轴戏啊。” 侯爷的起诉下来了，估计半个月左右就要开庭。 侯爷抱着必死的信心，决定到法庭上演讲，宣传自己的理想，侯爷挺能聊的，一拿笔就直眼儿，那些字字珠玑的句字说什么也不往纸上蹦。侯爷说我憋得难受啊，你们几个帮我写吧，我去那个说的。 我说侯爷你其实什么也不用写，就带一张嘴去，到法庭上一开口，锦绣文章哗哗往外流啊，自来水似的，还不把那些法官给淹死？ 侯爷笑着晃荡一下脑袋：“不行不行，咱在这白话行，到那里就得有个稿儿，显得正规不是？再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讲话，必须有水平，上档次。最损也得拿个提纲上去啊，别到时候说得放烟花似的，光图眼前热闹了，回头一想没内容。” 舒和说你放心吧，不就一提纲嘛，我们哥仨给你玩三陪的，一包到底，庞老帽儿的活我们都接，能不管自己爷们？ 侯爷笑道：“舒和呀，你在人家老外的公司里也这么讲话？” 舒和说在那咱说外语，到这里当然得说鸟语。 侯爷很不满意地拉起大裤衩，摇着头说：“下半天工夫，没拉出来，这两天有点‘大便干’。”侯爷一接起诉，多少也有些上火，表面上是看不出来哦。 金鱼眼在地下叫到：“操，操！”我们一看，原来出来几个沙滩女郎，在25寸的平面里，冲大伙夸夸扭屁股呢。 铺底下也发出几声呻吟似的欢呼。 侯爷掉过脸，冲下面下流地一腆肚子：“操，你们就沾这个欢！”说着，哈哈笑着跳上了铺。 “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这句必须写上，第一句就是它。“侯爷一边坐下一边说。 常博低头记录着。 侯爷开始白话自己的成长史，说自己怎样经历痛苦的童年，怎样受到党和人民的关怀教育，后来又怎样发奋图强，在党的联产承包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等政策的感召下，靠勤劳智慧在奔小康的光辉道路上越走越来劲儿。常博手忙脚乱了一通，终于跟不上溜了，无奈地望着口若悬河的侯爷。 “侯爷，你慢点不成？”我提醒他。 “这些你也不用记，你就给我写一题目就行，就写‘我的童年’、‘在人间’什么的，我一看就知道该说什么啦。” 舒和说：“后面再写个‘我的大学’。” “没，没有啊，我又没上过大学。”侯爷诚恳地摆手。 后面，侯爷扣紧“官逼民反”的主题，又讲了一通杀贪官的动机和过程，我们给他总结的思路，一是突出自己从小就树立了为人民服务的理想，从小就痛恨贪官污吏，并且心地善良、仗义执言、敢作敢为，整个就是一群众利益代言人。二是不厌其烦地刻画那些贪官污吏飞扬跋扈、狼狈为奸的丑恶嘴脸，一定要让人感叹这些狗杂种不杀不快！ “还得提示我一下，别忘了提我告状反而被关起来的事，我得说我只能以暴制暴了，我只能自己动手维护俺们老百姓的利益啦，并且得强调一下，我一年总有几万块收入，在俺那块低界，算富农了，我完全可以不管那些蛋事，我完全可以花点钱把那些狗味成顺毛驴，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呀，对父老乡亲的苦，我不能置之度外！”侯爷看一遍提纲，马上慷慨地提了点建议。 我和舒和催促常博马上加上，精华啊。 侯爷沉吟了一会，一拍大腿说：“行，先这么着，我这几天好好温习一下！”然后又问舒和：“唉，我说你那案子也该进检了吧，多长时间啦？” “十个多月了，早超期了。” “你也不跟他们说说，赶紧给你做鉴定啊，我看你装的够象，弄好了真能弄个精神病。” 舒和笑道：“这事能自己提吗，精神病自己要求鉴定？一看就假啦！只能家里或律师申请……我老婆可不怎么跟律师说的。”舒和突然有些烦躁。 我们一安慰他，他又摆出无所谓的姿态来：“不行我就开庭时候闹，逼法院给我提出来。” 那边乐乐突然骂道：“操他妈的，什么鸡巴碟仙，三回了都咒我死！”说着就想把铺上的道具给划拉散。龙崽紧张地一把按住他：“别瞎弄啊，不玩了咱就规规矩矩把碟仙请回，要不，碟仙可跟咱没完，这号里要不闹腾出几条人命来都不算完。” 乐乐骂骂咧咧靠铺角迷瞪起来，小不点和丰富还兴致勃勃地要问碟仙桃花运的事，龙崽扫兴地说：“不玩了，我把碟仙请回了。”然后正装其事地跪好，口中念念有词，谢过大仙，请回了。 龙崽一脸肃穆，对眯着眼的乐乐说：“我看咱俩都悬了。” 乐乐一瞪眼：“玩玩还当真！？” “特灵，我可知道。”龙崽很认真。 “我不信，就是不信，这心里也有点腻歪，以后不玩这个了。”乐乐懒洋洋地又把眼合上了。 侯爷小声跟我们念叨：“乐乐脖子后面有一痦子，是砍头痦，将来肯定掉脑袋。” 我们看一眼乐乐，只看见一张年轻空洞的脸，就都笑笑，没怎么往心里去。 侯爷补充道：“官不杀民杀，民不杀天杀。”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7:21:43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十六节基础知识 -------------------------------------------------------------------------------- 在某种程度上，侯爷是作为偶像被尊重的。我们研究过这个问题，觉得排除掉部分庸俗的“金钱外交”的因素，就算侯爷只是一个穷如大臭的土豹子，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弱肉强食、兽性勃发的笼子里，侯爷的形象也不会被糟践得面目全非，大家还是会给他一个堂皇的位置。至少不会有人上赶着欺辱他，不然那个人就离倒霉不远了，如果是大哥级的，这个大哥在弟兄们心目中的地位也将打个折扣，在这点上，不仅丰哥做的很好，值得表扬，就连质量很伪劣的金鱼眼，对侯爷的态度也差强人意。 在狭小的牢房里，一个人的案子性质就是他的出身，他的政治面貌。 性格、金钱和关系网，只是对出身的陪衬和补充，当然，当“附件”中任何一项的指标超高时，也会对这个人的命运产生近乎主导地位的作用。但关键还在于“出身”。 出身相同的人们，就要拼附件，比谁的关系厉害，谁的腰包鼓，谁的拳头硬、牙口硬，谁的脑系广阔油滑，比谁能把谁玩服了。 象我以前在“C看”遇到的强奸，以及这个号房里那个奸幼的花什么，案子就提不到台面上来讨论，别的降伏人的玩意又没有，所以倒霉是必然的，被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也活该，好就好在这里找不到那么多脚丫子，算便宜他们了。这就是游戏规则，你服也是它，不服也是它。 走了链儿的东子，还有即将走的侯爷，自我感觉都特好，往其他犯罪分子堆里一呆，就有鹤立鸡群的优越感，不过东子楞把自己往“劫富济贫”上拔高，多少都有些牵强，侯爷就不同了，走到哪都很坦荡，红堂堂一张脸，李玉和似的，看着就象英雄好汉。 没有几个人捧东子，大概大伙心里也都不服气，流氓就流氓了，打家劫舍还给自己戴高帽儿，楞冲刚从水泊梁山下来的，是那时代吗？可大伙都愿意捧侯爷，说侯爷仗义，侯爷爽快。捧侯爷是一标杆，是一幌子，其实是憋着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我就是喜欢仗义人，就是喜欢爽快人。你要说侯爷不行，那大伙想认为你是傻逼了。 所以里面的行事很讲规矩，说话很讲技巧，叫“懂楞份”。 我在里面呆了将近九个月了，真的学了不少东西，最初的棱角和理想已经麻木，反抗的力量只在内心冲撞，却被坚硬的胸膛阻挡住，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雕塑，感觉很迟钝了。玩笑，都是无关痛痒，谈话，也会巧避机锋。我说这人在里面呆得太久了，到社会上还不都成人精啊？ 侯爷说：“我也看了，监狱这个狗地方，根本教育不好人，只能把人往更坏里带。” 龙崽听见了就笑着说：“侯爷你还真说对了，这坏蛋一进来啊，不懂的懂了，不会的会了，原来跑单儿的这回拉上团伙了，我可有体会！” “等咱哥们出去了，好歹在社会上捡巴捡巴，就能凑一小分队。”金鱼眼兴致勃勃地插话，没有人接茬，只乐乐在背后干笑了一声。 金鱼眼不忍心扫自己的兴，问：“小不点，丰富，将来跟我干不？” “能不干嘛，只要金哥你远远一打口哨，我立马就到跟前！”丰富抻着细狗似的脖子，小木偶一般活灵活现地献媚。我们哈呵嘿嘿地笑起来，一片不和谐的欢声。 “出去我就办一公司，”金鱼眼还来劲了：“我当董事长，龙崽总经理有富裕，乐乐，你就保卫科……不行……保卫部、部长！舒和，财务总监，常博，市场部部长，麦麦，文化……就总经理办公室室吧，你大拿！喝，侯爷，差点吧侯爷给忘了，你跟我一字并肩。回头咱把大臭找回来给咱掌厨，吃不美就砸傻逼的！” 侯爷推脱道：“我的牌你就甭打啦，过些日子就阎王爷那应聘去啦！” 丰富着急地说：“金哥，我干什么呀？” “……你？你会开车吗？不会咱学，给我当司机。” “司机兼秘书吧。” “操，秘书肯定不用你……怎么也得弄个亚姐什么的呀。”金鱼眼越说越象真的了。 要不是“附件”过硬，号里又没有多事的人，金鱼眼这种跳蚤，也敢跑裤裆外头蹦达来？看他自我感觉特好的丑态，真够谁恶心半宿的。 舒和我们三个都不对他的册封发表意见，扎一堆看起80年代的获奖小说来，一边感慨地回忆那个时候文学的兴盛局面，一边暗暗发笑，有意晾金鱼眼。 金鱼眼还在那里煽乎，大概冲板下喊呢：“嗨，刁什么你？还有奸幼那个，将来找我去，我公司里有长阴虱的女工批发给你们俩。”然后是丰富和乐乐的奸笑。 “谢谢金哥。”板下的人喊。 “我操，谁呀这是？”舒和抬头笑道。 我说撇开于得水不会有别人。常博笑道：“怪鸟。” 混成“怪鸟”也不容易。不求一帅，只求一怪，其实也是一种境界。这种人的起点一般很低，先天不足，后劲也跟不上，先混沉底了，成鸟屁了，可又不甘心在旮旯眯着，总想着显示自己，逮着机会就耍把小聪明，还耍不好，耍成大葱了，弄弄就把自己弄成鸟中之怪了。“怪鸟”的最大特点就是不要脸，舍得作践自己，勇于拿自己不当人看，跟某些拿自己爹妈抖包袱的相声演员类似。 象于得水这样的怪鸟，几乎每个号里都有一两个。在我们这，于得水没少吃亏，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可臭毛病一样不带改的，多嘴多舌，贪小便宜，欺软怕硬，死不要脸，丰哥那时候给他下评语就说：“于得水，你他妈典型的吃嘛嘛没够，干嘛嘛不成，撂哪哪碍事的猪！” 但于得水不知愁，挨几个腮梨，刚老实一会儿，不定想起什么美事了，就坐旮旯哼起小曲来。这种人，你上午砸他一通，下午给他半棵烟抽，他立刻就能不记前嫌，跟你欢天喜地的摇尾巴。 于得水的状态，不是脑子短路，也不是精神缺氧，他压根就明白自己在糟蹋自己，别人也在拿他开涮，他就是选择了这样的生存方式，他找到了他的空间，虽然只是一个令人窒息的狭小的缝隙，但已经足够他获得探头探脑的乐趣，站在这个台阶上，他开始有理由作弄那些连探头探脑都不敢或不能的同类，在他眼里，他们才是最底层的奴隶。 丰哥时代里，于得水吃不上冰棍，金鱼眼当朝了，他还是吃不上。但他念金鱼眼的好，丰哥对他的政策是严厉打击，不给抬头的机会，金鱼眼却更喜欢作弄他，看他痛苦的样子获得施虐的快感，而他大无畏地作践自己的时候，金鱼眼也喜欢欣赏，觉得这个小丑是他豢养的弄臣。金鱼眼给了他呼吸的空间。 就象一只蛆，终于找到了魂牵梦绕的大便。 金鱼眼的盒饭吃不了的时候，一般是给小不点或者丰富，有时候也叫人去倒掉，于得水就蹿上去喊：“金爷，别糟践了呀，您赏我吧，就当喂狗了。”金鱼眼就说：“喂狗我得听听音吧。”于得水立刻“汪汪”两声，博金鱼眼哈哈一笑，说：“操，这么下本，不给你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于得水未必真能谗死，他就是要金鱼眼“哈哈”那两声，他心里好塌实啊。 侯爷说：“这么下去，于得水这狗娘养的都能成精了。” 最后于得水没有让我们看到他成精，在侯爷和龙崽、乐乐只先，他的判决下来了，起诉上的窝赃，到判决时候有两笔给打成了共同盗窃，总共判了九年。金鱼眼笑得舌头都抽筋了：“于得水你牛逼什么呀，抖半天机灵还是让法官给绕进去了吧。”于得水满不在乎地说：“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哪笔也不是单单收赃，都是我点名要他们去偷的，都是共同盗窃，我还是主谋呢，最后，嘿嘿，他们四个人弄俩无期，我最轻！” 于得水的话得站八里地以外听去，顶风传耳朵里的，也未必是实话，不过，那九年的刑期，却一天假不了。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7:23:54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十七节同路约会 -------------------------------------------------------------------------------- 龙崽他们那组案件，连续开了两天庭，龙崽回来一直说效果不好，估计自己肯定是无期了。 “妈的在分局都下了起诉，要不是赶上‘严打’，也不至于升上来，顶天19年封顶了，平白无故多呆几年，这人该倒霉，放个屁都闪了腰。” 乐乐安慰他说：“不能那么想啊，至少还上市局来长长见识呢，社会上混的多了，有几个进过市局？这跟镀金差不离嘛。” “对，”金鱼眼也赞成道：“读书的‘托福’留洋，道上混的进市局开眼，都是给自己上档次呢。” 龙崽不屑一顾地说：“太老套啦，现在混黑道的，也就小不点们还讲究点恃勇斗狠，那都是不熟的生瓜蛋子，真混这条道，想发展还得靠经济实力，光靠打砸抢，撑死也就成一街头混混，没大闹儿。时代不同了，现在大流氓都往政坛里混，拿钱买个政协委员人大代表什么的是正道，进过市局算屁本事，有本事的还能进来？嘁！” 其实这是丰哥以前的论调，被他吸收利用了。 “刘金钟！”值班管教过来喊，一边哗啦啦开锁。 “刘金钟，进判了。”金鱼眼招呼。 刘金钟紧着穿好黄坎肩，撅着板疮屁股跟管教走了。金鱼眼马上吩咐奸幼的那个花什么给刘金钟准备破布条，好等他回来缠镣子用。 我说我枕包儿里有个旧秋裤，正想扔呢，给他撕了用吧。 金鱼眼一吆喝，奸幼那位立刻从铺底下钻来钻去翻腾开了，我喊道：“花什么的别他妈乱翻啊，把枕包儿递上来！” 奸幼的把枕包扔给我，我找出衣服给他甩过去，他立刻爪牙并用，呲喇呲喇地把秋裤捩成一个个长条条，堆在那里，象等待下锅的板儿面。 刘金钟比龙崽早两个礼拜开的庭，去回都很平淡，大家只无聊时简单问问，他也懒得多说，反正谁都明白，这老家伙必死无疑了。 不到十分钟，号筒里响起哗啦哗啦的镣子声，渐渐接近，我们习惯地向门口望去，门一开，刘金钟老气横秋地挪进来，手捧子脚镣子都上齐了。 “上诉了吗？”金鱼眼问。 “没有。上也是这意思，板上钉钉的事了。”刘金钟尽量坦然地说。 龙崽招呼刁某和花什么：“快点给他缠链儿，缠结实点啊，别一动换就开，哗啦哗地烦人。” 刘金钟直接坐在地上，偏着屁股把腿伸开，刁、花两个人掐着灰布条字，蹲下去给他缠脚镣。 刘金钟看一眼金鱼眼说：“先这样缠些天，我走之前啊，再换一次，我那还有个红秋裤呢。” “操，你还挺讲究。”金鱼眼道。 “本来想给大臭我们俩用的，这下我一个人足使。”刘金钟笑起来，声音空洞。 乐乐笑道：“咳，不是还有刁抢劫和花强奸呢嘛，你也别太独了，给人家甩点头儿？” 刘金钟看着为他服务着的俩人笑道：“行啊，到那边我也照顾你们，放心。” “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刁某嘟囔着，在镣子边上狠狠地打了一个死结。 龙崽问：“今个挂了几个？” “连我一共八个，四平八稳。操，还有一小娘们呢，盘儿还挺亮。”刘金钟兴致勃勃地说。 “没跟她勾搭勾搭？”乐乐问。 刘金钟黄牙一呲道：“没机会呀。上路时候再说吧，嘿嘿。” 两个缠链的完了活，一言不发地钻回铺底下了。刘金钟提着布头，把脚镣拽在手里，费力地站起来，说声“金哥我回去了”，吐噜吐噜地过来，坐在靠墙的铺边上，屁股底下垫着条叠好的裤子，用来减轻屁股的压力。 金鱼眼斜叼着烟说：“那什么，刘金钟晚上你上来，就睡边上啊，你们那边挤挤吧，谁嫌挤就下板睡去。” 除了刘金钟没人答茬。 侯爷想起来什么，突然说：“嗨我说啊，不是说上刑场以前有烧鸡肘子壮行酒什么的嘛，怎么上次他们走链儿没看见给呀？” “那都什么老黄历啦侯爷？”金鱼眼笑道。 小不点抖机灵：“没准人家到刑场才给呢，在号里怕让别的犯人给抢了吧。” “别操你妈了！谁抢死人饭吃？！还不让大伙给活剥皮？”乐乐反驳道。 龙崽说：“听我一哥们说，在别的地方，有给的，咱这里太他妈缺德，挺早就给提走，连早饭都没有，送一帮饿死鬼上路。” 侯爷一拍胸脯，大方地说：“老刘你甭担心，估计咱俩能凑一拨走，到时候，山珍海味不敢保，肠子里挂满油水没问题，当不了饿死鬼！” 刘金钟“嘿嘿”笑起来，说：“能跟你一道，我这心里还真塌实。” 过几天，刘金钟闲的没事，跟大伙要了烟盒里的锡纸，耐心地叠起戒指扣来，叠好一个，套上试试，满意的，就笑眯眯装兜里，不满意的就打开重做，问他做什么用，他笑道：“我这寡妇过日子——缺鸡巴少蛋的，到那边也受罪，先叠点金银首饰带着，道上打点小鬼用。” 说着笑话，外面喊“潘正侯”，侯爷一蹦跳起来，抓了黄坎肩就走，一边说：“总算熬出来了。” 我在后面喊他：“侯爷，提纲带了吗？” “装脑袋里啦！”侯爷的声音已经响进号筒。 大家的话题很快转到侯爷身上，聊了一通，又都无话，大伙身上那些话题都翻腾的差不离了，早成了陈芝麻烂谷子，有人把自己老婆跟人家通奸的家丑都贡献出来了，这一段又没有进新人，想开拓新领域都没机会，实在没有什么新鲜作料了。时间越长，寂寞越深，都盼着早点开庭，离开这个鬼地方，将来如何将来再说。 侯爷开庭那天，天气不错。 傍中午，侯爷就兴冲冲回来了，在号筒里就喊“痛快”！ 进了门，侯爷把黄坎肩往铺上一摔，兴奋地说：“痛快！” 金鱼眼有些意外地说：“这么利落就审完啦？” “就那么点事，我全认，开始进行的就顺利，法官们特满意，没防备到最后我给他们来了个满堂红！” 我们正腻歪，赶紧招呼侯爷落座，让他讲讲开庭的好似。侯爷粗声大嗓道：“我那小律师还够棒，象条汉子，敢说话，讲了不少受听的，我这命他肯定捞不回来啦，可我觉得这钱不白花，舒服。” “陈述呢，那你自己陈述了吗？”舒和担心地追问。 “能落场嘛？”侯爷红光满面，端正了一下姿势说：“我告诉他们，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还嫌杀的少呢，哈哈，我义正词严啊，我跟那帮法官说了，我就是想用自己这条名，把贪官污吏给震醒，让那些贪赃枉法坑害百姓的混蛋夜里做噩梦，我说你们判我死刑我不恨你们，我死得其所……死得其所这词没用错吧？” “对对。” “我说你们是执法者，死在你们一只笔底下我痛快！但是！——我大声强调‘但是’俩字哦，我说‘但是’！如果你们将来敢拿人民给你们的权利瞎胡闹，跟邪恶势力狼狈为奸，给法律摸黑，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回来找你们！当时旁听席上就有叫好鼓掌的，审判长都快窜桌子上去制止啦，哈哈，痛不痛快？” “痛快痛快！”听的人都附和起来。 “侯爷就是侯爷，有胆魄，好口才。”我们几个也赞道。 “活着都没尿过他们，死死的还跟谁客气？”侯爷劲头更足了。 金鱼眼惋惜道：“你这样折腾，更得判你啦。” 侯爷“嘁”一声，很不掸他。 龙崽替侯爷说道：“左右一死，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干嘛临死临死当孙子？” 侯爷纠正他：“就是缩头有一赌，我也不掉链子，以后靠什么活，顶天立地一爷们，为条小命就把立场变了？” 龙崽道：“嗨，你是没到那时候呀，大丈夫能屈能伸，干嘛跟命过不去？” 侯爷慷慨激昂起来：“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我到什么时候也不昧良心。” 侯爷还真有点老革命党那意思，我们都笑起来。 侯爷问刘金钟：“老刘，叠多少戒指啦？” 刘金钟笑着抓挲了两下手：“俩手都戴满了，够给小鬼的了。” “叠那玩意揍屁啊，有我陪你一道走，还怕小鬼？就是阎王爷跟咱爷们搞猫的狗的，我也敢腮他老逼！”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7:25:28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十八节一些乱事 -------------------------------------------------------------------------------- 天气似乎越来越热，闷热。我们这个号在阴面，阳光进不来，大概比对面的号房还要稍微好些，不过倒了不通风的霉，整个号房简直成了人肉罐头。我的板疮也不见好，更添腻歪的是，手指缝里还偶尔蹦达出一两个水疱，怀疑是疥，很紧张地挤掉，用烟头忽远忽近地觑，烤得心里痛痒，不过还算见效。 舒和说肯定是铺下面太脏，大臭于得水之类的疥毒又不定都泛滥流窜到哪里了，处处都得小心。 脏没有办法，又洗不了澡，水太金贵了，只有进水管的时候，能抓紧时间把所有脸盆都注满水，排队到池子里擦擦身子，这样奢侈的幸福时刻，三两天才灯来一次。即使这样朴素的待遇，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至少有一半人也就落一个喝凉水管够。 平时大家最热衷的活动，就要数坐在那里撮泥揪揪了。溽汗一浸，皮肤都潮呼呼的，从脖颈子到脚丫缝儿，一路撮下去，值当干洗呢。 丰哥在的时候，因为跟劳动号的胖子搞好了关系，水管来的时候，总能让他拖延一些时间，一次安排一两个弟兄冲个囫囵澡，这样轮下来，一个月也可以洗上一次。金鱼眼就操蛋了，人家胖子根本不把他当碟菜，整天素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气得金鱼眼光剩下骂闲街了，将熊熊一窝，大伙都跟着受罪，龙崽、乐乐什么的也就落一窝里欢。 身体一受罪，大伙的心情都显得焦躁。我们的案子已经拖了10个月，还没有消息，整天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关着，也没人搭理了，跟施展他们那哥俩也通不上气儿，想起来就烦。 舒和比我还窝火呢，检察院提了一次，他给人家来二百五十三点七十二变装大傻，据说至今是个“零口供”，可人家检察院的同志不吃他那一套，明明白白告诉他：舒和你那一水不灵了，你就是成天吃屎，见个馒头都喊二大爷，我们也不给你做鉴定，不跟你浪费那感情，你根本没病，骗得了一骗不了二。 舒和不爽地埋怨说：“肯定是我老婆在外面不使劲了，钱都干什么用？” 舒和的父母亲都年龄大了，晚来得子，又是一“孽种”，想帮忙都活动不开了，只有干着急的份。 不几天，舒和的起诉就下来了，告他涉嫌票据诈骗，仨人，他排在第一被告。 最让他不平衡的是，证人部分居然有他老婆的名字，虽然起诉书上没有明确指证的内容，但舒和还是极度压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出面指证我，太让我震惊了，伤心！” 我们都替他老婆开脱，连金鱼眼都说：“证人还分什么证人呢，公安这块厉害呀，没准就问你老婆一句：看见舒和在家里鼓捣那个单子了吗？你老婆毕竟是一女流，再加上公安的一吓唬一绕鼓，就进套了，就认了。这就成证人了啊，还不简单？不一定非得跳起来把你往火坑里推才是证人。”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原谅。”舒和一脸的郁闷。 金鱼眼说：“我这是好心给你分析，我这是有耐心的，要放丰子杰那会，不骂你粪坑里去算便宜。”金鱼眼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贬低丰子杰的机会。 乐乐说：“你不是还有个削尖脑袋想给你花钱的情人儿嘛，想法带信儿给她，让她给你砸钱啊，先弄到第二被告去，肯定能盼有期。” “也就十来年。”金鱼眼说。 舒和一脸狷傲地说：“我不丢那个逊，判我死刑最好，不然我就到法庭闹。” “扯啊你？还想着装精神病撞出去？除非法官都有病。”乐乐嘲笑他。 舒和也不搭理他们了，一个反反复复看起诉，好象字里行间的漏洞里，藏着救命草。 常博跟我的看法类似，都劝舒和别把精力浪费在邪门歪道上，下功夫认真对待，争取把官司打好才是正道。 常博这几天也很忙，连续被提讯，回来说是中纪委的来人了解情况，可能想顺着他们这个走私案的藤条，在摸出几个国家干部的腐败瓜来，他说里面有个老太太挺好，慈眉善目的，跟他又推心又置腹的，最后看出他确实就是一被人利用的打工仔，以前在社会上又是一追求进步的好青年，就说会把他的情况跟检察院的反映一下，或许对他能有帮助。 常博的心情马上好起来，当晚的饭量激增，虽然金鱼眼不屑地说那个老太太的话绝对不能相信，还是不能从根本上破坏他的幻想。 最愤怒的是龙崽。 龙崽去接了判决，回来是给挂了，着不仅出乎他的意料，大家都觉得有些意外，我们开始核计，这小子也就是无期的面儿。 那天龙崽回来后，庞管很快就把他提到管教室去谈心，又嘱咐金鱼眼要看紧点他，别出意外：“判得够重，连我都没想到，一块挂了六个，他肯定脑子转不过个来。” 龙崽他们14个人，判了6个死刑，龙崽后面那五个就更要觉得冤啦。 龙崽回来很勉强地笑着：“操他妈的，愣给挂了。” “那上诉啊！肯定能打下来。”金鱼眼说，不少人附和。 “我们当场就表示上诉了，能不上嘛。” 侯爷气愤地说：“这不瞎胡闹嘛！龙崽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你们这样的搁社会上确实是一害，杀了能大快人心，可这法律也不能不挨边吧，又不是人命案，一家伙就挂了六个，也太开玩笑了吧。” 龙崽一边看小不点和丰富用红布条给他缠脚镣，一边说：“当时我们那个七被告就冲法官喊：你判我无期干什么，有种连我一块枪毙呀！那丫也是气坏了，原来他以为自己也就三五年呢。” 金鱼眼刚领了庞管的大令，很认真地给他打气：“你塌实呆着吧，肯定能打下来！” 龙崽抬头笑，感激里面夹杂了不少的凄楚和悲哀。 “你们俩！”金鱼眼对小不点和丰富道：“这些天给我把龙哥照顾好了，哪天摘了链儿，你们再补假。” 两个跟屁冲忙不迭地答应。伺候龙崽的一切起居都配了专人照顾，蹲大便的时候，丰富都坐对面池子边上给拉着脚镣上的红线。 “操他妈的，照这么玩下去，我弄不好也得挂啊。”乐乐触景生情，也有些焦躁。 金鱼眼不满地往回拦他的舌头：“嗨呀，你跟着添什么乱？” 乐乐瞪着眼说：“这不成，得想法逃跑，都谁跟我冲？” 小不点踊跃地说：“乐乐哥，我猫你后面跑。” 金鱼眼踹了他一脚：“操，你以为你聪明哪，武警正好从后面撂你杂种揍的。” 大家都当玩笑谈，说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谁从这里跑出去过，八卦阵呀，有翅膀也飞不走啊。 金鱼眼又显他能耐：“其实是没有能人，没有用心的人，这个路线好摸索，开几次庭就摸清了。” 舒和说：“有什么复杂的，只要在这个工字楼里面不转迷糊了，出了楼口，外面就一铁围子……” “铁围子外面是武警宿舍，出了那个院门，外面就还剩一道大门，我看了，门口值班的就是一老头，跟孙猴儿似的，一瞪眼就能吓他一屁蹲儿那种。”刘金钟也发表谈话了。 乐乐笑道：“那不就行了嘛，今天晚上都谁走？反正左右一死，不如赌一家伙。” 金鱼眼挥一下手：“得了乐乐，别瞎聊了，让管教听见还以为你真想逃跑呢，冲这些淡话，赶寸了敢加你几年。” 侯爷也笑：“金国光啊，要是让你跑你都不跑吧？” “我傻啊，别说出不去了，就是真他妈冲出去了，亡命天涯，手里又没钱，还不如扎里面眯着呢，我又死不了，十来年也就混出去了。”金鱼眼说着，很有限地吐了一串烟圈儿，在溽热宁静的空气里消沉地游荡着，散去。 无意闲谈的时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一粒恐怖的种子已经悄悄地落地，恶之花即将开放。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7:27:00

第三章 W市局 第二十九节新出锅的好消息 -------------------------------------------------------------------------------- 龙崽挂链儿的时间不长，也就过了一礼拜吧，我突然听到号筒里喊“施展”，我机灵一下直起身子说：“是我同案儿。” 忘了谁说了：“肯定进检了，呆会就得叫你。” 我坐不塌实了，开始跟舒和他们探讨，该怎么给检察院的谈。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聊过不下十遍，真到时候了，还是有些兴奋，叫紧张可能更恰当些吧。 过了可一直没有消息，过了一会，金鱼眼在门口说：“麦麦，你看这个是不是你同案？” 我光脚跑下地，侧着身子，从铁栅栏往号筒里瞄，正看见施展一个背影，进了阳面把角的房间。 “是我同案，按理，应该叫我和他弟弟呀。”我看一眼金鱼眼。 金鱼眼说：“可能不是检察院的。” 龙崽说：“会不会是他妈来飞案啦。” 小不点兴奋地跟腔道：“操，进来这么场时间了来飞案，够倒霉可。” “不会吧，施展不会有别的事啦？”我也有些含糊起来，一边嘀咕着一边上了铺。 舒和道：“他跑那两年，在外面做什么你咋知道？” “要真是那样，”侯爷接茬道：“罪上加罪啊。” 我晃了晃脑袋，说：“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光一个集资诈骗罪，施展也已经是死刑了，加什么加？揍屁呢。” “集资诈骗是死罪吗？我们那一个搞高利息集资的，弄了900多万了，就判无期。”侯爷怀疑地说。 我说我早查过书了，象这样犯罪的，甭管数目多大，顶天就是一无期，但还有一个补充条款，叫“损失特别巨大”的，可以判死刑。 “那个补充条款，也适用于舒和这个案子。”我说。 舒和没好气地说：“我炒股还给他们赚了一万多呢，肯定判不了死刑，真窝囊。” 侯爷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跟自己的命有仇，非哭着喊着要人家判你死刑，怕我路上腻歪？” “宁在世上捱，不在土里埋，说想死的人都知道自己死不了。”刘金钟把挤疥疱的手停下来，抬起眼皮说。 舒和又上火了，言之凿凿地表白：“我说过多少次了，不放我走，我就求死，象我这样的，无期出来，小五十了，还发展什么？过去学那些东西也早成垃圾了，连生存都困难，还不如早些了断呢。” 我笑着说：“我理解，象舒和这么有理想又追求的人，要是不能为社会做贡献了，他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舒和骄傲地说：“然也。” “撞死啊，你别一头扎粪坑里淹死吧！”金鱼眼撇着鲇鱼嘴打击他。丰富在旁边鸭子似的笑起来。 忽听对门门响，胡管喊了个名字，让他收拾东西。 “啥事啊？下队？”对门一个细嗓子问。 “判缓儿了，回家。”胡老头说。 小不点立刻往门口趴：“操，回家啦。” 金鱼眼摆手道：“有你鸡巴事，后边去后边去！” 灯号筒里消停了，龙崽往那边小声喊：“六子，走那个嘛案？” “屁屁案，包庇，三缓四。” 小不点冲我叫道：“麦麦，你也能判缓儿啊。” 金鱼眼白愣他一眼：“瞧你美的，屁眼上的褶子全开了，人家判缓有你鸡巴嘎渣便宜？”金鱼眼是他妈有点变态，看见不他前途光明的就嫉妒。 侯爷也给我“估计”，说“判缓的可能性挺大。” 我还真受了感染，觉得自己这案子不叫什么事，尤其往这堆大哥里一摆，真的没有一提的价值。当时心里舒坦极了。 几个人开始凑过来，有些讨好地向我交代后事，拜托我出去以后给他们干这干那，也就是打个电话、找个人什么的，我满口应承，说真能出去，这点屁忙再不帮，还叫人嘛。 金鱼眼在门口嚷嚷：“快点回自己窝里坐好了都，别给我找麻烦！” 这时候胡管大步走过来，先训斥了一句：“别瞎鸡巴闹腾啦！都给你们挂上句老实啦！”然后看着龙崽，笑逐言开地说：“臭小子命不赖啊。” 龙崽活动一下脚镣：“胡管？你老瞅这个舒服是不？谁想要我立马给他。” 胡管道：“小逼孩子拿我改是吗？态度好点现在就给你卸链儿。” “嘿嘿，不是我看不起您老啊，我这链儿叫乾坤链儿，可不是谁想挂就挂想摘就摘的。” “妈的，给你看看胡大爷的本事！”胡老头把一串钥匙从栅栏塞进来，招呼金鱼眼道：“挑钥匙，给他开开，把钥匙跟铐子、镣子给我塞出来。” 金鱼眼献媚地笑着，没敢接。 “娘娘的，快点儿！”胡管一边不耐烦地催促，一边说了实话：“新来的好消息，还冒热气呢——龙崽子你那案子有救了，检察院抗诉啦。” 号房里马上活跃起来，都跟着龙崽祝贺。检察院一抗诉，按规矩，这已经判死刑就要先扎了链儿，等候重新开庭。 金鱼眼赶紧接过钥匙串，亲自蹲过去给龙崽开戒具，一边说：“是判的重了，检察院都不干啦。” 龙崽这才回过神来，一边上烟，一边连说：“谢谢胡大爷，谢谢胡大爷。” 胡管说：“不抽！谢不着我。” 金鱼眼一边殷勤地往外塞家伙，一边讨好地说：“那您就抽根喜烟也行啊。” “操，我跟你们喜什么？”胡大管教说着，把戒惧往哗啦墙边一放，又去别的号给龙崽的同案摘链儿去了。 龙崽扒着栅栏喊：“六子，三儿——摘啦，全摘啦！” 胡管回头骂道：“号丧哪！用你通知？” 龙崽挨过骂，头一缩，喜气洋洋地跳了两下高：“嘿，燕子李三！燕子李三也就他妈这感觉吧，真轻快！” 于得水恬着脸喊：“龙崽还不发圈喜烟？” 龙崽例外地没有栽他，兴冲冲地说：“小不点，把我的烟都拿出来！” 这时号筒里有人喊：“到我家喝喜酒去！”后面马上是胡管的咆哮。 我们哄地笑开。 我在我们一堆里说：“现在司法是进步了哦，公检法之间的监督机制很厉害了。” 龙崽在那头叫：“抗一个诉下来，法院的就得扣那几个鸡巴法官的奖金！操，开除逼的才对，拿大爷的命开国际玩笑！” 侯爷哈哈笑道：“妈的，怎么没有人给我抗一家伙？” 于得水贪婪地吸着烟，耳朵上还机关枪似的架了一棵，呲着黄牙跟侯爷耍贫嘴：“要不判你死刑啊，社会上当官的还不都叫老百姓给阉了？” 我笑道：“侯爷不是有民愤，你是有官愤啊，所以非杀不可。” 舒和也说：“杀贪官哦，此风不能长！” 受到这样的漫骂似的高度好评，侯爷又是痛快地大笑。 龙崽无链一身轻，站着说话也不累腰子了，开始感觉良好地耀武扬威起来：“妈喇巴子的，等我出去也改变斗争方向了，专门奔贪官下手，不过我不要他们命，只要他们银子，哈哈！” 金鱼眼不满地说：“唉你不跟我干公司啦？总经理都给你封了！” “咱注册一反贪公司不得了嘛！” “那你也甭当总经理了，就当夜袭队队长算了。”金鱼眼嘿嘿笑道，大概觉得自己特有幽默细胞。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7:27:36

第三章 W市局 第三十节恐怖脸与妖人 -------------------------------------------------------------------------------- 龙崽摘链以后，精神头一直很好，经常处于亚兴奋状态，动不动就笑两声，弄不好，判死刑没吓破胆，一见阳光倒有可能给神经喽。 看表面，最塌实的还算人家侯爷和刘金钟，侯爷心平气和就等挂链了，刘金钟的死刑判决应该已经送高法复核，几乎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了。 其他等起诉、等开庭的，都有些心浮，我看大家的案子，都带有暧昧的两面性，一方面是公检法削尖了头想多掌握些证据，一方面是被告和律师们挖空心思要偷梁换柱瞒天过海，总之还真没看见过哪个案子能够严格地“还原事实”的。 作为三人小组第一被告的舒和，那些天就忙活得够戗，眉头一皱，就想出一花活来，再一皱，嗖，又一倒霉点子窜出来，完事还就跟我们研究，说他那个案子其实是怎么怎么回事，我们一说：“你骗大头啊？”他就很郁闷，说：“连你们这样弱智的都不信，就不跟法官说了，再想别的辙。” 还没等他把故事改编圆全，穆管教就提他开庭了，舒和囫囵套上黄马甲，冲穆管一笑：“瞧好吧。”脚往外一迈，立刻转身立定，向号筒尽头等候的法警来一标准的纳粹军礼：“嘿，希特勒！” 穆管冲我们一笑：“舒和在号里也这样？” 金鱼眼道：“装逼呢他！” “这小子不是一般脑袋。”穆管苦笑着晃一下脑袋，上了锁，到那边给舒和办手续去了。 我们听到舒和边走边唱，哪个号有叫好的，还明星似的跟人家沟通呢：“嗨——大家好！I LOVE YOU！”估计还得跟满号筒飞吻哪。 侯爷笑道：“这个活宝。” 我们拿舒和练了一会舌头，正喝着简易饮品润嗓子，听见号筒里哗啦哗啦链儿响，丰富猴窜着开玩笑说：“嚯，舒和挂了。” 乐乐笑道：“挂你爸的蛋子上了！” 穆管先一步过来开我们的锁：“加个人，挂着链儿呢，先让他睡两天板儿上啊。” 金鱼眼看着跟过来的那个戴脚镣抱被子的，问穆管：“过两天还调走啊。” “过两天就给他摘链儿，这还没判呢，不老实，先挂几天，拢拢他性子。”穆管回头吩咐后面那个进来，随手关好门走了。 常博说：“得，这回又把我挤板下去了。” 于得水笑道：“想留板上你也挂链儿呀。” “玩你爸勺子去！”常博回敬他，也不顾谦谦君子之风了，玩开粗口的了。 我们都看新来那个乐，这哥们儿长得太惊险了，鬼斧神工一张仿古脸，上面飞沙走石的全是疤瘌麻子瘊子斑，真有惊天动地那感觉。 乐乐和小不点他们发出夸张的惊呼：“偶像啊！” “操，你小时侯让猪啃过吧。”龙崽做惊诧状，向后狂退两步道。 金鱼眼仔细观摩了两眼，满腹狐疑地问：“是不是送错地方了，整个一国宝啊。” 于得水往前凑了凑，端详一番，感慨万千地评论道：“我操！” 金鱼眼嫌他多嘴：“你操下狗。”于得水嘿嘿笑着退回原位，似乎被骂得舒服。 “蹲，蹲。”金鱼眼冲新来的喷口烟，训兽员似的发出指令。 恐怖脸那位刚才一直嗫呆呆立着，听到吆喝，抱着被子蹲下了。 “被子扔后边！”丰富现在也获得了一定的话语权。那人把被子一放，才发现他没有戴手铐。 金鱼眼按程序办事，问道：“叫啥？” “杨誉赢。”我们都笑起来。 小不点说：“那你更是我偶像啦！你不是跟赖昌星侄子靠上了吗？” “我是荣誉的誉，输赢的赢。”杨誉赢先生开始说文解字。 金鱼眼喝断他：“闭嘴！哪那么多杂碎！啥案啊？” “爆炸。” “耶，还净玩惊险的，操你妈的，因过什么呀？炸啥样啊？”龙崽搭了腔。 那阵子，轰动全国的石家庄爆炸案刚刚落幕，首犯靳如超一时成了名人，所以一听“爆炸”俩字，大家的神经就有些兴奋。 “有一家伙看我哥开饭店赚钱，就在我哥对面也开一饭馆，净跟我哥抢买卖，我没本事，就靠我哥养着，抢我哥买卖就是掐我脖子，我就把那家饭馆给炸了，没死人，就是楼上住的俩小姐吓得跳楼，一个腿短了，一个把脖子摔折了。” “你这个应该判故意毁坏财物罪，我在分局的时候碰到过这样的。”常博说。我跟常博沟通道：“有石家庄那个垫底，W市肯定不轻饶他，光为抓典型也得弄他呀。” “我是爆炸，没错。”杨誉赢抬眼看着我们。 金鱼眼一巴掌把他脑袋拍下去，接着问：“在哪个号闹杂来着？” 杨誉赢低头抓着脚镣回答：“我直接从分局上来的。” 龙崽上去一脚：“晃眼啊？把老大当傻逼呀？从分局上来有挂链儿来的吗？” 杨誉赢无辜地从地上爬起来蹲好，解释道：“我在分局逃跑了，他们把我抓回来，就直接送这来了，进来就给挂上了。” 乐乐立刻来精神了，挪到前边来问：“够牛逼的，从看守所跑了？咋跑的？” “我们那改建，让我们搬砖，我上砖垛蹿墙出去的，我观察了好几天了，发现他们那铁丝网根本没电，就是一摆设，外面就是大玉米地，我进去就没影了，那块地形咱熟极了。” “能这么简单？操，怎么给逮回来的，在外面几天啊？”乐乐非常关心地询问。 “四天多。我没吃的，就啃棒子，最后我从庄稼地里走了100多里地，找我舅舅去要点钱，想跑远点，回头我舅母把警察给叫来了。” 金鱼眼说：“就你这蛤蟆脸，跑哪也藏不住啊，整个一注册商标嘛。” 杨誉赢心事重重地叹口气：“唉。” “唉是外语，以后少来啊。”龙崽照他软肋来一个蜻蜓点水，杨誉赢打个哆嗦，向旁移去，拖得脚镣哗啦一声。 金鱼眼叫奸幼那个：“爬出来，给他缠上！” 金鱼眼往墙上一靠，展望道：“你哥现在高兴啦，竞争对手给灭了，你这个累赘也没了。” “我哥说了，一定保我出去。”杨誉赢痴人说梦的一句话，惹来一片嘲笑。 中午舒和没有回来，侯爷开玩笑说这小子别是给放了吧。 吃过饭，过了大概两个钟点，号筒里有人喊：“偶像，再来一个呀。” “下回吧，今儿收摊啦！”是舒和乐观向上的声音。 一小会儿，舒和笑嘻嘻进来了。我们都素着脸，不理他。金鱼眼事先吩咐过，说等舒和回来，谁也不准先跟他说话，憋着他，要不他更吹牛逼了。 舒和扫视一圈，迷惘地上了铺，自己孤单地叨咕：“操，到法庭上咬开我了。” 还是没人接茬。 “陈兆一真不是东西，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舒和眼巴巴望着我，我忍不住笑起来，金鱼眼笑着批评我：“麦麦你也太沉不住气啦，淡着他呀！” 舒和放松地笑了：“哈哈，原来诚心整我，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哎我看好象来一新人啊。” 乐乐道：“看仔细点，那是人么，那是我们给你领养的一宠物，以后他就归你管理了。” 小不点说：“我们给他起了一名儿，叫杨誉赢。” “操，那么肉麻啊。”舒和看着杨誉赢的脸笑。 我们这才问他开庭的情况，舒和立刻精神亢奋起来：“陈兆一整个一泼妇，玩命把事往我身上推，我还不能反驳。” “你咋整的？”侯爷模仿着东北口音道。 “嗨，我不一开庭就装病呢嘛，跟她一较真，不就露馅啦，两条路线，只能坚持一个，让她钻了空子。”舒和无奈地笑着。 舒和转了话题道：“我一上去就傻笑，哈喇子往下滴答，先给他们封官，审判长是如来佛祖，审判员是判官阿姨和悟空师兄，我管书记员叫观音姐姐。” “你是谁呀？” “我装猪八戒，我管陈兆一喊亲亲的二姨，呵呵，一开庭就乱了，下面全是笑声。” “操，你们家人没去？看你那样子怎么想？”龙崽说。 舒和神色暗淡了一下：“没看见我家里人，我没仔细看，只看见韩文渊的爸爸了，老了很多，我心里当时很过意不去，就没敢再往旁听席上看。我对不起人家韩文渊啊。” 舒和撩起衣服在身上找：“咦？中午还有呢，下去了？” 金鱼眼说：“你找虱子呢？” “不是，开庭到半截开不下去了，几个法警把我拖下去，到候审室里踢了我一通，都青了，他们告诉我不准再闹，我当时答应了，一回法庭我就撩着衣服喊：警察打人啦，天篷元帅被打屁屁啦！” 我们都笑。舒和说：“临走时候我告诉那个如来佛祖：操你妈有本事你就判我死刑！结果法警当场就踹我一趔趄。” “咆哮公堂，你死定了。”乐乐笑道。 舒和说：“我来去都神神道道的，法警在车上都说这样的怎么不早放了？一回号筒，法警一背脸，我就好了，穆管看着我直乐。” 我说舒和你简直就是一妖人。 金鱼眼纠正说：“那叫人妖。”靠，他总以为他比别人机灵两秒钟。

不高兴 · 发表于 21.1.2004 17:28:51

第三章 W市局 第三十一节杨誉赢大战金鱼眼 -------------------------------------------------------------------------------- 杨誉赢进来的当晚，常博睡到板下来了，紧挨在我边上，小声跟我讨论舒和那个案子。 “我看他出不去，开玩笑嘛，法院的全是傻子？”常博说。 “而且他装疯卖傻也没有常性，要让号里这些犯人都以为他疯才叫真实。” 常博笑道：“那要装上10个8个月的，他还不真疯了？” 金鱼眼躺在地上靠门的地方乘凉，丰富正给他从头到脚地按摩，舒服得这丫一个劲叫床，腾出空来，他冲铺底下说：“你们俩别白话啦，没看别人都睡了嘛……嗷，再往上来点……哦，哦……” 最近丰富的地位有了很大提高，已经超越了小不点，小不点除了铺床叠被，满足不了金鱼眼更高层次的要求，丰富这个漏子补得恰倒好处。小不点很醋他，又碍着金鱼眼，不敢荷枪实弹来明的，只好背后嘀咕丰富的坏话，说他整个是一小兔兔。 大家都看丰富不顺溜，就是谁也不掺乎那事，一个个泥菩萨过河呢，还有那份闲心？再说了，这里面个混个的，多说无益。 也就龙崽和乐乐腻了时，拿丰富溜溜舌头。 晚饭时候，丰富抱怨了两句政府给的伙食，龙崽就说了：“不爱吃那个呀，我这有个闷罐鸡你吃不？就是脑瓜大点。” “我操，拿我找乐？”丰富回过闷来。 乐乐紧咬他一句：“你还操？鸡巴跟小果仁儿似的。” 丰富说你才跟果仁似的呢。 乐乐立刻掏出来晃了一圈，炫耀道：“看！够威够力吧，看看你的！”说着已经扑过去，龙崽也上去一起叫力，扒了丰富的裤衩，按在铺上展览。丰富一个劲乱骂，金鱼眼在一旁乐，毕竟在他眼里，丰富算不上弟兄，充其量就是一使唤丫头加玩物。 乐乐用线把丰富的小鸟系了，高高提住，非让丰富喊两句好听的，任凭丰富怎么闹，就是不松手，金鱼眼还一个劲提醒丰富嗓门低点。大伙都去看乐的，没人插话，小不点美得猴蹦，催促丰富赶紧喊好听的。最后丰富一看大势已去，只有叫了声“乐乐大大”，才解救了自己命在系悬丝的小弟。 丰富红头胀脸地起来，不敢跟龙崽和乐乐来劲啊，就扑向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小不点，小不点一看他先动手，也不客气了，扑腾几下就把丰富给放倒了，照腮帮子上狠狠凿了两下。要不是金鱼眼喝了两声，还得继续打呢。 “操你们俩妈的，给我窝里反是吗？”金鱼眼一看小哥俩真急了，脱离了娱乐的范畴，不由气愤地叫起来，先命令俩小子墙边撅着反思，嘴里还穷翻翻：‘你们俩都是伺候我的，不团结起来想法怎么把工作做好，还离心离德啦，我一发火把你们都哄板下睡去，操你小祖宗的，让你们破鞋帮子改了帽檐，你们还不知天高地厚了呢！” 俩人全孙子了，一个劲认错。乐乐在边上笑。 晚上，丰富给金鱼眼服务得更来劲了，靠，哪个领导不喜欢这样的？ 三天后，杨誉赢的链儿摘了，金鱼眼立马把他给哄板下去了，这小子没带钱进来，连基本的“号费”也没有交，当然不会被金哥青睐，回上铺的常博跟我说再见的时候，不自觉流露的得意劲使我有些别扭，这人咋也变这样了？ “擦地啊！刚来的都得擦地。”金鱼眼对杨誉赢说。 杨誉赢爱搭不理地应了一声。 丰富“嘿”一下道：“你还不老情愿是吧？” “我没说别的。”杨誉赢白他一眼，那意思“哪冒出根儿大葱来”？ 丰富环顾四周，鼓动道：“傻逼跟咱叫号哪！”边说边第一个冲上去，挥拳向杨誉赢脸上打去。龙崽他们都没表情，看他傻狗似的往上蹿，明摆着看他笑话。你丰富算个鸟，也敢招呼大伙砸别人？ 丰富的拳头让杨誉赢拿手搪住了，顺脚给他腿上回敬了一下，丰富蹬蹬倒退着，差点撞门上。杨誉赢在原地没动，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金鱼眼。 丰富看大伙都没上前，顿时被失败感淹没了，一下子没了斗志，只在那里干号着：“新来的想扎蹦啊！新来的想扎蹦啊！” 金鱼眼从铺上站起来，凶狠地叫道：“新来的想扎蹦啊！砸狗日的！” 龙崽立刻说：“金哥说的对！”乐乐和小不点也都跳了起来，扑向杨誉赢，丰富立刻充足了电，咬牙切齿地也冲回去收复失地。 杨誉赢很快就趴下了，叫着“我跟你们拼啦”，却没有还手之力，金鱼眼在铺上喊声“停”，大家得到暗示，立刻飞回铺上。 值班的是胡管，过来就卷街，问怎么回事。 金鱼眼一边隔着栏杆给胡老头上烟，一边说：“在分局逃跑那个，刚摘了链，就不老实了，让他擦地也不干。” “操你死妈的，想当大爷是吗？不干活就不管饭！治不了你了还！” 杨誉赢从地上起来，摇晃了两下说：“我没说不干。” 金鱼眼煽风点火：“跟胡大爷你还犟嘴？” “擦地！不就擦地嘛，挺大一爷们，累得死你？”胡老头骂骂咧咧叼着烟走了。金鱼眼立刻精神倍增：“操你妈的恐怖脸儿，这回可是政府管教让你擦的，你再不老实，我就代表政府专政了你！” 杨誉赢揉揉腮帮子道：“我擦！不过，刚才谁打我了，我跟他小逼的没完！” 龙崽又蹦了起来：“嘿，你还要来劲儿？” “我不欺负别人，谁也甭想欺负我！”杨誉赢梗着脖子道。 侯爷感兴趣地“呵呵”了两声。 金鱼眼笑道：“傻逼的还挺有性格，今天非把你这葫芦罐抖闷了不可！接着砸！” 丰富离得近，又是第一个蹿过去，于是又第一个飞回来。看杨誉赢那厮红了眼，野兽似的呲起牙，眼蹬得不比金哥那对变态珠子小。 龙崽他们几个很快就又把杨誉赢覆盖在地上，这次没人叫喊，只一个劲打，杨誉赢抱头团身，刺猬似的捱着，一声不吭。等几个人收了手，金鱼眼现场访问道：“还有性格不？” 杨誉赢脸上没带彩，两眼倔强地望着金鱼眼：“那么多人砸一个算什么本事，等晚上睡了，我一个个掐死你们！操，反正我也活不成了。” 话音在空气里飘着，还没落地呢，拳脚的风暴又席卷回来，金鱼眼也怒火升腾地亲自参战了，直到号筒里胡老头的骂声又响起来，几个打手才意兴阑珊地收了手，就近溜铺边坐好。 “胡大爷，傻逼还不听话，还想晚上掐人！”金鱼眼还是恶人先告状。 胡管怒气冲冲地一边骂，一边开门进来，二话不说，照杨誉赢脸上就是俩大嘴巴，杨誉赢蒙了，脑袋忽悠忽悠晃了好几下，才愣呵呵问：“你干嘛打人？” 金鱼眼借机也给了他一脚：“操，怎么跟管教说话呢？胡管可是几十年的老干部了。” 胡老头一挥手：“你别瞎掺乎。”然后指着杨誉赢的酒糟鼻子尖，歇斯底里，正气凛然地破口大骂：“小逼崽子瞧你那个贼操行，我当警察那阵你妈还满公园找配对的呢，也敢在我眼皮底下撩蹦儿？你个小鸡巴玩意，你再高能高过肚脐眼去？提二两棉花你纺纺，我大胡在这里一天，有哪个犯人敢放响屁！你简直就是畜生里的畜生……还有你们这帮，没一个好东西，老的小的全算上，都是畜生，动不动就狗咬狗，闻见一个身上有血味，就都蹿上去撕巴他的肉！你们连狗都不如，你们一群狼！哄都哄不顺溜，就得恶治！操你们小妈的，哪天我挨个电你们逼养的，看你们老实不老实！”这不跟C看那个杀手大史一个德行嘛。 金鱼眼一看胡大爷胡来了，摸个脑瓜就骂啊，赶紧装孙子说好话。 胡老头瞪他一眼：“当的什么鸡巴号长，乱七八糟！”愤然而去。 我们先被胡老头骂得很窝火，看金鱼眼碰一鼻子灰，又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金鱼眼恨恨地望着杨誉赢：“腰里别副牌你逮谁跟谁来是吧？行，你牛逼啊，告诉你，多牛的逼落我手里，我也让你滴答尿！骑驴看帐本咱走着瞧。” 杨誉赢倔强地说：“你不欺负我，怎么都行，谁把我不当人我就陪到底！还是那句话，我不欺负别人，别人也……” “也你妈的逼呀你！捏死！”龙崽横眉冷对地立了起来，屁能耐没有的丰富在旁边也跃跃欲试。 金鱼眼拉了龙崽一把：“先别理他，让他慢慢死。” 乐乐在边上还倒老茬口呢：“先说你擦不擦地吧。” 杨誉赢横着脖子道：“我多晚也没说不擦！”说着弯腰拿抹布，还就真擦起地来。金鱼眼费解地一咧嘴：“操，这逼脑子缺根弦儿吧，图什嘛呢？闹到头还是擦地。” “我多晚也没说不擦地。”杨誉赢一边干，一边还叨咕着。 龙崽也笑了：“这种怪鸟啊，到劳改队还真有一混。” “这性格，偶喜欢。”舒和有些搞笑地念叨。常博说你消停会吧。 杨誉赢擦完了地，金鱼眼说：“边上蹲着吧先，铺上没你地界，都让好人占了。” “有别人地界就没我地界？”杨誉赢不服气地嘟囔。 龙崽道：“你别瞎眼又瞎心啊，盐打哪咸、醋打哪酸还得给你讲明了是吗？老大说的话就是真理，你别跟我这骑洋马装大傻啊，非把你砸服了才好看是吗？” 丰富嘿嘿两声：“我们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杨誉赢很鄙视地挖了丰富一眼，一言不发地在墙角蹲下去。 “这家伙被暴砸了三通，愣没什么事，抗击打能力还真强。”小不点笑着说。 “真有本事在看守所里挑号的，我见过，最后能挑到底的，还没进来哪。不捧着老大玩，想捞偏门，别说弟兄们不干，政府也不给你空间啊，还反了你呢！”龙崽跟小不点白话，却是给杨誉赢听的。 晚上睡觉前，金鱼眼告诉大伙：“值班的机灵点啊，看着恐怖脸点，有逃跑历史的就得加强管理。”其实，他是担心杨誉赢真的暗算他，以前几个多次犯聊过，说劳改队里有人给欺负急了，半夜拿牙刷把号长眼珠子给捅冒泡了，还有一个提壶开水把那个欺负他的给浸了，睡着觉，鬼似的惨叫啊。 后来金鱼眼也不挑头压榨杨誉赢了，几个打手谁去那个得罪人的，一看这形势，丰富跟杨誉赢也不敢太耍横了，靠，这帮人也欠这个。龙崽背后不满意地说：“也就放金鱼眼手里了，搁丰哥那时候，不把屎给他打出来！” 杨誉赢不多日子就混我边上躺着来了，地位已经无形中提高不少，算板下的上层了。我跟他聊天，就看出这人其实还不赖，有些大臭似的傻实在，还挺重感情的，尤其对他哥，更是念念不忘，即使他哥没有真的把他捞出去。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我不欺负别人，别人也别想欺负我。”杨誉赢的口头禅百说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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