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53
照片显示,在法兰克福机场咖啡馆的一个小角落里,一男一女两人在窃窃私语。
从着装上看,这是很不搭配的两个人,女的年轻明艳,名包和外套都很精致,坐在那里,就是一种都市能干丽人的感觉,而那男的,明显是困顿、自卑,还有说不出来的苦楚。
男的是金哥,而女的——惊异地发现,那是朱丹。
“你至少可以向她要求60%的股份!因为你投入了50万,她陈晚晴难道敢不承认吗?”
“那是……我心甘情愿投的,而且,说好了,她当我老婆,我就投钱建餐馆,我只要她当我老婆,没有要餐馆的股份……”
“但你现在可以要,这是你的合理的权益。”
“我说不出口。晚晴……她也挺辛苦,她刚刚不久前,还去参加姐夫的葬礼,我看她,又累又憔悴……”
“每个人都活的很辛苦!你忘了前面两年你怎么过来的?你都快要露宿街头了!你没钱,谁都看不上你,你若不通过这个机会拿到钱,你就永远是个失败者!而且,她早就不是你老婆了,你心疼有什么用?她有其他人心疼着!”
见金哥神情寥落,朱丹又说:“老金啊,这个时代已经不是20年前,做做进口出口再搞点伪劣假货就能挣大钱,我知道你还想东山再起,但现在的时代,发财需要科技,需要知识,而这些,你都没有,所以,你再不抓住机会,你就永远没机会了!你若能拿到股份,我就马上帮你找到买家,高价买下你的餐馆股份。”
金哥不说话。
朱丹看看腕上的手表,站起身,说:“我得进关去了,你好好想想吧。现在在陈晚晴那里,你可以放出狠一点的话了。祝你成功吧。”
金哥想去握朱丹的手,但朱丹只是一手抓住外套,一手拎了随身行李,转身离去。
这是长焦相机拍摄下来的一连串的过程。
对于托马斯建议我多留意金哥的行踪,甚至要我不排除跟踪的方式,原本还觉得行为不那么磊落,但是,小福不回来,我便不惜什么法子都用上。
跟踪打探人家的私密,确实不磊落,但是若那个私密是个让人恶心的计划合谋,那么再不磊落的方式,都无足轻重了——我看着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虽未听清楚,但已经足够能感受到什么是卑劣了。
我拍了照片,回头给晚晴和托马斯。
“我可以给金哥钱,他付出过50万那就还他50万,大不了我用一辈子的收入还他,如此两清。但是小福,他一根毛发的主意都别想打。”我生性软弱,但是小福的问题上,我拼死力争。
托马斯看到那照片,半天无语——朱丹是他的前女友。
“告他吗?”晚晴喃喃自语。
“你若告他,他当然要再次入狱。当然,告了他,那么她也进去了。”托马斯的声音里有无奈。
“我再和金哥谈谈吧。”晚晴说。
我拦住晚晴,对她说了这辈子最严厉的话:若你因为金哥曾经的恩情而让步,或者因为餐馆的股份谈不拢,导致小福有一点点的伤害,我就不再是你的哥哥。
“中国第一个并购德国公司的案例是在2002年,尽管那个在德国引起轰动的并购后来显示并不成功,不过,由此开始了一波一波的中国企业并购德国同行甚至非同行企业的潮流。
按照我们的统计,中国企业对德国企业的并购有两个不同阶段,第一阶段相比来说出于试探阶段,交易金额不大,被并购的企业也大多是财务状况不佳,处于破产边缘。但是第二阶段则明显成熟,因为经济的恢复带动并购市场,且通过前面一轮的试探,中国企业越来越精明,甚至变得挑剔,他们宁愿花多倍的价格,选择的并购对象都是非破产企业,运营稳定,财务情况优良。并且对于管理层也没有什么变动,大多是独立经营。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另一波热潮,这都是有经济规律可循的。一方面是中国有巨大市场,另一方面是很多德国的家族企业后继无人,这是非常现实的一个困境,所以一旦在中德之间互相选择好“婆婆”和“媳妇”,就容易形成“双赢”局面。
如今的一个并购趋势是:德国企业不再限于传统的重工领域,还有汽车配件、电子、高科技,以及像天昊集团感兴趣的地产以及酒店服务类。我们非常荣幸,为在中国房产业内鼎鼎有名的天昊集团做德国酒店并购的代理,请相信我们在并购代理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并且会在合作中努力争取我们的合作伙伴的利益。”
……
朱丹凸凹有致,风度翩翩,在一会议室里衣着精致西服的领导人面前,神态自若地放映着中德各种并购数据的PPT。
坐在会议室皮椅上的徐总,与旁边的高管,低头交谈。
与此同时,晚晴也把金哥与朱丹在一起聊天私语的照片放在了金哥面前。
“说吧,你的要求,看看我能不能满足你,若可以,我们就到此为止,不然,你会越走越远。”
看到照片,金哥的神情立即大变,脸色由苍白变红,再由红变青,然后就暴跳如雷,那是伪装被撕破后的狼狈:
“陈晚晴,你以为我很卑鄙是不是?你耻笑我不承诺守信是不是?你认定我是拿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向以前的老婆敲诈勒索是不是?”
晚晴安静地看着他,由他喊叫。
“我知道,你曾经把我当靠山,而我,也很愿意坚守我的承诺,但是,我后来失败了,所以,我就成不了你的靠山,我的一切诺言也成了泡影……但这是我自己想要的吗?若可以,我怎么会愿意这样?
“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东西很美好,比如帮助别人,承诺守信,说到做到……但是,这些都是有钱人的专利,他们拥有的财富太多了,所以分出去一些,不仅不会损伤自己,反而会带来更大的人生满足感,可是,当一个人落魄的时候,他是没有权利再去谈诺言的,他做不到说到做到,他整个人是空的——知道吗,不是他不想实践承诺,他是没有资本去做,人穷了,一无所有了,就什么都没有的,连尊严都会没有,就只有生存的动机了!”
晚晴听着金哥的申辩,沉默好久后,说:“我只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不可以正常的努力奋斗?”
金哥同样长久的沉默后,说:晚晴,我想问问,你若不遇到我,不结婚,当时的情况,你能撑多久?
当时,房子被烧毁,父母在国内的医院,晚晴没有工作,我也没有,愿意接手美食城的人出价极低……若不是金哥的出现,我和晚晴都想象不出来,后面该怎么撑过去。
虽说金哥留了个烂摊子下来,但是在金哥的烂摊子之前他投入了50万欧元,这是一个填坑,若没有金哥的这个填坑,5年之后的晚晴不可能那么顺利地逆袭命运。
若当时真的没有金哥的出现,也许,我和晚晴都要苦苦打工,依着晚晴的性格,她是不会永远安于打工,但是,她也不可能现在就有这样的事业线。因为,若没有人帮助,第一桶金,太难太难获得了——难到什么程度?我没法想。
金哥继续说:我撑了两年,这两年,我去意大利打拼过,那里有我的朋友,我帮他们开货车,意大利的普拉托,你知道的,治安最乱,进货的大货车根本不敢在那里过夜,但是,越乱的地方越有钱挣,挣得是人命钱……我以为我不怕死就能挣到钱,可是,有时候命运并不是能抵抗的,比我更要钱的人抢了我的货车……本来,我的奋斗目标是回到原来的生活,是能重新实践我的诺言,是还可以再一次娶你,是重新过上幸福生活,但是后来,我的愿望一步步变低,是变得能买个房子讨个老婆就成,再后来,当我再也借不到钱,然后在街头徘徊的时候,我,我只想有口热饭,有张舒服的床……晚晴,不是我没有理想,不是我不想过正常奋斗的日子,只是我的好日子过完了,好运气被耗尽了,怎么拼,都拼不过霉运的招数,所以,我就只能走这样的下三滥的路子了……晚晴,你走的路也多,脑子也好,不是我嘲弄你,但是你告诉我,当年你若不是遇到我,你还能想出什么路子,我是实在想不出路子了,我是所有路子都想尽了……
金哥边说边捂住脸,粗糙的手掌后面是一张想奋斗却无路可走的悲哀的脸。
往事历历在目。
我和晚晴也过过艰难日子,无需矫情。艰难的日子究竟有多大的伤害力?在我还能觉得日子可以过下去时,我的尊严让我没有接受金哥随意递到我手中的欧米茄手表,但是当我觉得我们的日子撑不下去了,我不是也曾后悔过我当时竟然没有要下那一块就在自己面前的、可以换上万欧元用于度日的手表吗。眼下的晚晴可以随时去歌德街购买她想要的上千欧元的包包,但是就在没多少日子以前,晚晴因为贫穷和焦虑,在大街上不顾体面大声阻止我要给小福买一个不到5欧元的小玩具……
依旧回到那个问题:若晚晴不遇到金哥,那么晚晴还能撑多久?
现实可以让晚晴不用再回答这难堪的问题,因为在现实中,晚晴已经拼出来了。
晚晴看着对面坐着的、面部表情无从看到的前夫:你去酒吧工作吧,我开你最高的工资。
小福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分别5天,小福哭着扑进我的怀里,我们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054
晚晴又收到了一大束鲜花。又是那个徐子涵的。
她没时间去理会徐子涵,这个在她印象里其实打分并不高的男生,花花公子吧,送花的招数,估计天天在不同地方重复,撒网一样。花是很漂亮名贵,精心挑选过的,上次送的大束鲜花已经被跑堂分拆,每个餐桌上一枝,倒也实用。
她让人把花插在大花瓶里,放在洗手间外的走廊装饰桌子上,让每个进出洗手间的顾客都能享受到名贵鲜花的迎接和问候,在细节上提高餐馆的档次,也不错,物尽其用。
在朱丹离开上海之前,天昊集团刚好要举办一个活动,活动后是一场丰盛晚宴,这几天一直与朱丹工作相处着的天昊财务部的杨总监就邀请朱丹参加公司活动。
朱丹精心打扮后,光彩亮丽出场。
杨总把朱丹介绍给在活动中出现的、她还没来得及认识的其他高管。朱丹社交出众,模样俊俏,再加上名牌大学的出身以及法兰克福的知名公司的加分,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在晚宴中,一位被人称为“王太太”的女人,手举一杯红酒,向朱丹碰杯,然后貌似不经意地不断询问。
朱小姐今年多大?
26岁。
家在法兰克福?
是的。
你什么时候去德国的?
我是移民二代,出生在法兰克福。
父母是做什么的?
父亲自己拥有一家公司,他也是商会会长。母亲是全职太太,专门照顾家人。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
朱小姐有男朋友吗?
朱丹一愣。这好像有点超出了寒暄问候的范围了,自己也太被关注了吧。不过,这个活动中,保不定与你说话的是哪一号大人物,还是保持耐心吧。自己当初精心打扮之时,不就是希望自己能否被人多多关注么。
于是她甜甜一笑:“还没呢,王太太珠圆玉润,看起来就是很有福气的,要不您当下红娘,帮我牵一条线?”
王太太拉起她的手看,朱丹的手细腻洁白,她笑了笑,看起来很满意:“不错不错,女大三,抱金砖。”
王太太走了,走前笑眯眯地说:下次我到法兰克福,就来找你玩哦。
杨总走到她身边:“你知道这位夫人是谁吗?”
“谁?”
“她就是总裁夫人,我们总裁有个儿子,今年23岁。”
女大三,抱金砖——朱丹一下子明白了。
一阵狂喜涌过心头。
中国上海,真是处处都是机会啊!
自从晓晴的丈夫黎阳去世,晓晴的心情一直不好,为了给她一些事情做做,不那么胡思乱想,晚晴让姐姐晓晴去河畔酒吧,在空闲的时段里跟着调酒师学习调调鸡尾酒什么的。
河畔酒吧里。
晓晴招待了一位郁郁寡欢的老顾客。他通常就是点一支啤酒,然后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美因河,沉默无语。
老人虽有些年龄了,但风度翩翩,气质优雅,让人好感,只是如此孤单寂寥,又让人怜惜。
晓晴见老人寂寥,而自己也是心情寥落,于是有时就会送上一小杯葡萄酒或者自己调的鸡尾酒,小小交谈几句,好像是惺惺相惜吧。
有一次老人有连续一周没来,晓晴不知为何很牵挂,担心他生病,等老人再来时,晓晴心里踏实了,她关切地问他是否生病。老人说他去了一个朋友酒庄散心探访去了。见有素未平生的人如此牵挂,老人很是感动。
于是,两人就谈话多了,一谈还发现很是投合。老人知道晓晴刚刚失去丈夫不久,一把抱住她,拍着她的肩膀,像对待女儿一样安慰她。
老人告诉晓晴他叫史提芬,是葡萄酒商。他每次来都会教晓晴一些德国的习俗,还带一些书,让晓晴在短期之内关于德国的知识量猛增。
金哥在美食城餐馆当跑堂。
餐馆里没有人喜欢他,但他是老板晚晴的前夫,且留下他又是晚晴的意思,大家能怎样?冷淡对待,提防几分,大家都是这样的态度,所有金哥在餐馆当跑堂的最初时候也不大有乐趣。
但是小福不防金哥。
德国小学都是上半天的课,下午的很多时间,孩子们都是报名参加各种活动班,小福就有跆拳道班和游泳班。每个班每周一次,再加上每周两次去少儿足球俱乐部的时间,也就是说,从周一到周四,都需要有人接送。而且,因为小孩子活动班的时间都不长,最多一小时,一小时正是让陪的人无聊但是又不值得回家来,长不长短不短的,这意味着接送一次上活动班基本要花上个小半天。
这活儿平时不是建国就是我。
在金哥刚当跑堂的时候,我死活不让他接送小福,不过随着小福和金哥相处增多,感情加深,小福越来越喜欢与金哥玩。一次,金哥见我忙着写东西,而小福去游泳课的时间快到了,就走到我身边,讨好一般地问:能不能,让我送小福啊?
我还没来得回答,小福就欢天喜地地叫:好啊好啊,我喜欢大叔叔送。
我看看小福,又看看金哥紧张又期待的神情,便说:你送吧,给小福带上水和零食,游泳会很耗体力的。
我看到了当时金哥眼睛里发光一样。
回到家里时,还没进门,小福就对着我们大喊大叫:爸爸爸爸,大叔叔鼓励我拿到了小海马啦!我是我们班里第二个拿到小海马的孩子呢!
原来,德国孩子学习游泳学到一定程度后,通过游泳考试可以分别拿到不同的标识,以来显示孩子的游泳水平,好让游泳馆的管理人员了解孩子的游泳能力。最初级的标识是小海马,把小海马缝定在泳裤上,救生员看到后基本可以放心让他们在孩子池子里游泳。高一点的等级是个铜牌,有铜牌的孩子,就算没有大人陪伴也能允许他们单独入水游泳,再高的就是银牌,最高的是金牌,那已经是相当专业的水准了。
小福以前对于游泳还是心慌的,现在怎么连小海马都让他考出来了。我问小福,小福说:大叔叔答应我只要考出小海马,我就能看他变魔术。这样我游泳时一点不怕了。
变魔术是金哥的拿手好戏,只是他平日只是偶尔显露。
金哥再次凑近我,带着讨好的神情:我游泳挺好的,我周末可以带小福去游泳池游,我保证,他很快能拿到银牌。
我能说什么呢?
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切都很美好,他喊我爸爸,喊晚晴妈妈,喊小托就直名托马斯,喊金哥叫大叔叔,喊建国叫小叔叔。
有一天,金哥父爱迸发,想听小福喊爸爸,但小福却摇头,说:爸爸只有一个,他叫陈建中。金哥听得失落,可我听得真想落泪,这孩子哎,心眼真是实……
中餐馆是一个容易产生八卦的地方,我和金哥在众人传统的眼里是属于比较“敏感”和有“话题”的人,一个是前前夫,一个是前夫,一女二男,一主二仆,且同在一个屋檐下,每天几乎有三分之一时间在一起。在外人的谈资里,觉得这是很有趣的话题,很多事情若能被偷窥那实在可以满足欲望——事实上,若有时候托马斯来,那么更是一台戏:又加上了一位现任!
一次,中华美食城接待一批国内的领导和记者,法兰克福的不少侨领作陪。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喝的有点多,场面很嗨,大家还对唱起了民歌,当轮到胡主编唱的时候,胡主编说他民歌不会,但可以来个革命歌曲,于是跑着调子唱了歌《战友》,众人笑的东倒西歪。正在这时,金哥端着一大盘饭后水果进去,胡主编见了金哥,口无遮拦:说起战友,我们法兰有一对真正的好战友,这是前战友,我们老板娘的前前夫,楼上还有一位后战友,是老板娘的前夫,他们齐心协力,心无芥蒂,共同抚养儿子,是法兰克福的一道传奇风景……
一听这话,国内的记者们立马八卦。金哥恼怒,但是胡主编是他好友,他也不好说什么。金哥自尊被打击,他黑着脸出去了。
胡主编猛然觉得玩笑开大了,顿时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开出去的玩笑如同泼出的水,“战友”的称号顿时传出去了。
也许在中国人眼睛里,这是一个很下饭的谈资,他们只是看到了当下的颇有话题感的现状,却从来未曾会去探究以前我们所艰难走过的路,吃过的苦,打过的一场场战役,背着人流过的泪。所以,人生的各种滋味,从来只需自己去品味。
后来,金哥在没人的时候告诉我,他想换地方,呆在晚晴的餐馆里,总觉得有意无意被人说笑。我还安慰他,没那么离谱吧。但金哥说:我得为晚晴考虑。她还要嫁人呢。
我沉默了。
是的,我也得加快写博士论文的速度。
但是,当我试图着减少与晚晴、与金哥在一起露面的机会,避免再让人说起“战友”或者“一道传奇风景”的八卦时,德国人托马斯可一点没有“敏感人”的感觉。事实上,每次有小福的活动时,他总喜欢把我叫上,因为他知道,小福最喜欢我。
托马斯,显然比我坦荡多了。
周末,小福照例要去上足球俱乐部打比赛,托马斯照例是他的场外候补教练。为了满足小福想比赛后和爸爸和叔叔一起吃麦当劳的愿望,托马斯把我给叫上,“我们一起给小福加油,这样小福就能踢进球啦。”托马斯身穿球衣,阳光明媚。
但那天,小福踢进了球,却自己也进了医院。
可能是太想在爸爸和叔叔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了,小福攻球很猛,球已经快到禁区了,只要跟上球再补一脚就成,可是这时对方守门员,一个高大壮实的德国男孩子飞奔出来阻挡,两个不仅撞个满怀,而且守门员的手肘狠狠地打击在小福的眼睑上,顿时,小孩娇嫩的皮肤立马划破一个口子,鲜血直流,小福一抹,结果血把满脸都糊开了,这情景把两队的孩子球员们给吓坏了,我也愣在那里,托马斯立马起身,飞奔进足球场,一把抱起因为惊恐和疼痛而哇哇大哭的小福,然后喊:赶紧打急救电话!
急救车是在5分钟内就赶到,在简单的止血包扎之后,医生说要送到医院去缝两三针。
我和托马斯等在手术室外面。
明知这样的小手术无什么风险,但是因为有麻醉,我还是紧张。我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托马斯拿出一根烟抽,问我要不要。我摇摇头。
我突然说:这情景,让我想起小福刚出生时候,我送晚晴来医院的情景,那时晚晴还没进分娩室,所以我就陪她,在走廊上到处走,她已经肚子很痛了,但是助产士还是让她不停走。那天,就像今天这样……
我对托马斯说起小福出生那天的情景。
“好感人。女人生孩子很伟大。”托马斯说。
“是的。”
我突然也想抽烟,于是向托马斯要了一支烟。托马斯给我打火机。
两个男人抽着烟,平静了些。
“你对小福,就像亲生父亲一样,你也很伟大。”托马斯看着我说。
“因为……我爱晚晴吧,所以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再说,我是看着小福出生的,也是接过护士的剪刀剪断脐带的那人,那个在我面前降生的天使自然就是我的孩子了。”我说。
托马斯点头。
“你也伟大,你对待小福,也像是父亲一样,给了他很多父爱。”我看着托马斯,衷心称赞他。
“我也跟你一样,爱晚晴,所以也爱她的孩子。”托马斯抽着烟,看着窗外。
“很多德国人,都会对不是自己的孩子,有的哪怕是已经十多岁的、出生与童年都没关系的孩子,视若亲生,就是因为娶了孩子的妈妈,很感人。我觉得,这样的境界,我就不一定做得到,我是从小福一出生就带着他,感觉真是他的父亲一样。”
“对孩子好,是我们德国男人的传统。”托马斯对我诡谲一笑。
“为什么呢?”我倒是不明白了。
“以前的古老欧洲人,包括日耳曼人,生存方式没你们古老中国文明,为了保证有足够的后代,我们祖先采取群居的方式,就是说男男女女一起住。这样有个问题,但同时也是好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也许是甲,也许是乙丙丁,反正,所有人都有可能,也就是说,在当时还没有亲子鉴定的高科技情况下,任何一个孩子都可能是任何一个成年男子的亲生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男人都对族群里所有的孩子很好,因为,任何一个孩子都可能是他的亲生孩子,他若不善待其中一个,就可能是在不善待自己的孩子……这样的风俗流传的时间长了,就成了传统。要知道,传统的力量是很大的,也是很有威力的,还是很长久的。所以,只要老婆或者女友的孩子,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听着托马斯的故事,我愣在那里。
这是什么传统啊?表象那么不纯洁,但是,芯子里,真好比白莲花那样的美!
小福麻醉已消除,护士让我们进去看望。
小福一睁开眼,看到了我和托马斯的笑脸,他笑着,向我们摇手。尽管眼睑下面贴着着止血胶布,但是笑意美好。
“爸爸,托马斯,你们看到我把球踢进去了吧?我厉害吧!”
这孩子……我和托马斯相视一笑。
是的,只要小福身上得到的父爱越来越多,又何必介意外面的言语呢?
徐子涵又来了,带了一大束花。这次,他穿了一件与晚晴同颜色的衣服,见到这样的撞衫意外,他颇为惊喜。
“嘿,我可以约你吃饭吗?”
“不约而同呢。”晚晴想了想,轻笑一声,说。
徐子涵闪亮了眼睛:“你是说我们不约而同穿了情侣衣服吗?”
“不,我是说,我不约儿童。”
徐子涵石化在那里。本来向来他是毒舌的,但是,他毒不过她。
“子涵,我比你大,你该把时间花在你值得花的人身上。”晚晴好心地劝慰徐子涵。
徐子涵气恼地转身就走,走之前对晚晴说:我会证明给你,我不是儿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