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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个也许叫钟嘉的男人<br /> 张佳惠<br />其实我和他只有过一面之缘。<br />那时我刚刚埋葬了在另一个城市的爱情和梦,逃到这个并非向往的地方一边疗伤一边继续自己的学业,但已经不习惯去追梦了,也因此不再相信这里会是新梦开始的地方。南北的巨大差异,生活方式与处世原则的不同让心性敏感的我格格不入,凭空生出几多隔膜。好在这些年一个人独自摸爬滚打,早已不是那个遇事只会哭鼻子抹泪儿的小女孩儿了,虽然依旧一无所有,至少学会了必要的承受。只是偶尔,身处异乡的漂泊感会在一瞬间笼罩我,这样的时刻,除了泡吧,我做不成任何事。<br />“地狱之火”酒吧就这样成了我的休闲地,我喜欢那里暗淡暧昧的灯光,似乎这样可以隐藏自己,获得一种暂时的心理上的安全感;舒缓忧伤的萨克斯像一剂灵魂的止痛药或者麻醉剂,让你忘却痛楚;情人间的眉目含情窃窃私语还可以让你重温爱情的美好,尽管很像一场假面舞会,但你还是不忍去揭穿那个甜蜜的阴谋;当然,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酒吧的名字,透着几分野性和神秘。我冷眼打量着这一切,不去感怀也不去伤悲,通常是一杯咖啡一本书,消磨半天的光阴,然后在合上书的最后一页时悄然离开。<br />我发现这里的读书效率奇高。<br />刚来一个月便是国庆长假,学友们顿作鸟兽散,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会友的会友,拍拖的拍拖各行其是。酒吧的生意较往日冷清了许多,我难得清静也无处可以逃遁,去“地狱之火”几乎成了每天的必修课。<br />那是假期的第三天,当我合上《饥饿的女儿》的最后一页,墙上的指针已指向深夜11:00,我突然意识到5个小时就在书页的翻动声中溜走了。我起身准备离开,这时一个瘦高的男人推门进来走到了我面前,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飘到了我面前,因为他脚步踉跄,看样子好象是醉了,随后他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嘴里不住地呢喃着似乎在自言自语。他的头发显得有些长而凌乱,前面的一缕耷拉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很落魄的样子。他的眼神迷离而忧伤,然而透着一股执拗。我对眼前的一切有些漫不经心,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直到看着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幽幽地说:“举……杯吧,为了……为了……爱情!”我不说话也没有动。这世界失恋像流行感冒一样,每个人都得学会为自己疗伤。女人能承受的男人也应该能够承受。可他还在继续他的独幕剧,似乎忘情而投入:“在外面不开心了……就不要……硬撑,还……还有……我呢。”然后,他几乎是猝不及防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却被他攥得更紧。我想他一定是搞错了,但同时我感受到了一股不可遏止的力量从他的手心传递开来,这种久违的感觉触碰到了我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一瞬间我有点不知所措。酒杯倒在了台桌上,蓝色透明的液体四散开去,像冰冷忧伤的思绪泼洒一地不可收拾。他的手像钳子似的攥得我憋出了眼泪,手却没有抽回。他喃喃自语着:“馨儿(他好象是这样叫的)……馨儿……你一定要回来……一定……一定……”哦,这个可怜的男人,和我一样爱得丢掉了自己吗?看来爱情至上的人都是可悲的角色,总想去追寻这个世上本来没有的东西,所以他们注定会坠入虚无,除了自我拯救真的无计可施。<br />我也该走了,这时服务生进来连说对不起,我问这个男人是谁,服务生说:“他是我们的常客,女朋友出国三年了杳无音讯,据说是出车祸死了。可他就是不信,每天在这里喝得烂醉,喝醉了就错把别人当作他女朋友。”服务生说完准备扶他离开,可他在出门时又一次扯住了我的衣角口中依然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我鬼使神差地和服务生一边一个把他塞到了门口的一辆的士里,我又问:“他要去哪里?”服务生说:“这儿的的哥都认识他。”望着那辆车被霓虹灯吞没,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一些什么东西塞满了……<br />我是在春天的时候在那件紫色风衣的衣袋里发现那张小纸片儿的,因为江城的秋天很短,国庆过后马上就是冬天了,那件风衣便再也没穿过,“地狱之火”酒吧虽然多次经过但不知为何终于一直没进去过。不知潜意识中是不是因为那次事件,好象本来是为了忘却,却被人不经意揭了伤疤,于是只好悻悻地离开。那件风衣因为被洗过的缘故纸片儿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但勉强可以辨认。准确地说是应该是一张名片,很简约,只印了:XX 出国培训中心 钟嘉 几个字,背面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馨儿,生生世世等你。还有用钢笔画的两个手牵手微笑着的卡通小人儿。我于是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有着忧郁眼神的男人可能叫钟嘉。于是在那个春天,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拨了名片上的那个号码,话筒中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你拨的是空号。<br />我于是在那个春天静谧的夜晚或倦怠的午后会偶尔念起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也许叫钟嘉的男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在怀念古老的爱情。<b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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