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七年从未间断的努力,波扬终於订到了两张二○○二年Bayreuth歌剧节的票,并且是瓦格纳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Der Ring des Nibelungen>>),这正是波扬生命中的至爱。尽管1235元加币的票价让我俩真正地心疼了一会儿,波扬心里泛滥的兴奋与幸福开始充溢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br> <br> 二○○二年七月二十五日,我们来到了法兰克福市郊位於莱茵河谷的小镇Ruedesheim.我开始无法自拔地陷入梦境。<br> 流连于小镇里青石块铺成的巷道,黑瓦白墙,刷成朱红色的德式传统建筑的木制结构沿着白墙直伸到房屋的尖顶。每一个窗口都盛开着娇艳的鲜花,每一扇门前都盘绕着玫瑰花藤和碗口粗的葡萄藤。抬起头,层层斜屋顶中耸立着钟楼和教堂尖细的塔顶。天与地都似水洗过般的清洁。<br> 走出小镇,走在满山坡整齐排列的葡萄藤架中,莱茵河在谷底哗啦啦地流淌着,河面宽阔,水流湍急,碧清的河水泛起阵阵雾霭。<br> 把我从梦中唤醒的是我们登上的这艘游轮。除了这个现代化的怪物,整个莱茵河谷完美地保持着数百年前的状态。游轮顺流而下,两岸山坡上漫山遍野的葡萄园,时隐时现,一座又一座山峰,顶着童话里的城堡--厚墙围绕,高高的塔楼,尖尖的塔顶,似有流云萦绕。<br> 恍惚中,波扬握住我的手,指着莱茵河转弯处的一块岩石说:那就是Loreley。Loreley!那个被情郎背叛后,用她绝美的歌声将过往船夫引向死亡的凄艳妖女。我一点儿都不怀疑,她依旧坐在那儿,妩媚地梳着她的长发,吟唱着。<br> 我听到波扬因激动而略带颤抖的声音:莱茵水仙就住在河底,她们会乘着水雾升到河面上来。望着波扬天真兴奋的幸福笑脸,我想起了一位德国诗人的感慨:<br> 大不列颠人占领了陆地,<br> 西班牙人占领了海洋,<br> 我们德国人,占领了梦想。<br> 指着莱茵河畔的小树林,我对波扬说:你看,那个顶着蓬乱头发,满脸严肃地散着步的健壮男人,他将成为永世不朽的音乐家。 <br> <br> 二○○二年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br> <br> 中午,我们到达了Bayreuth城。<br> 波扬迫不急待地洗澡,更衣。然后我们步行前往Bayreuth歌剧院。一路寂静无比,除了在酒店见到服务生外,全城似乎空无一人。波扬告诉我周末的德国就是这样。<br> 大约二十分钟后,波扬捏紧我的手,放缓脚步,说了一声:到了。一条三百多米长的林荫大道出现在我们面前,沿着山坡缓缓上升,直伸到坡顶的歌剧院。<br> 人们出现了。三三两两着盛装的男女,沿着林荫大道一步一步向歌剧院攀去。男士穿着后摆长及膝盖的燕尾服,打着精致的领结,女士穿着拖地的晚礼服,挽着高高的发髻。他们一定是乘坐酒店的专车到这儿,然后徒步走上山坡。我忽然明白波扬此刻一定是怀着藏民前往布达拉宫朝圣的心情。<br> 林荫大道旁的草地上,一位着传统苏格兰格呢裙,鲜红长统袜的中年男士昂首阔步地散着步。歌剧院门前的空地上,人们静静地站着,仰头望着这座建于一百三十多年前却依旧一尘不染的剧院。<br> 瓦格纳为适当演出<<尼伯龙根的指环>>,亲自设计和指挥建造了这座新式剧院。它很简单,全部的设计都是为了获得最佳的剧情效果,没有任何无用的装饰。因为简单,它更显圣洁。二战期间,Bayreuth歌剧院奇迹般地幸免于盟军的轰炸。<br> 徜徉在环绕着歌剧院的园林草地上,古池里莲静静地开着,被称作“中国鸭子”的鸳鸯绕颈安眠着,常青藤盘绕着参天古木向上生长着,几百年的光荫啊,怎么会没有痕迹地流逝了呢?这样宁静的小城也曾经战争浩劫吗?<br> <br> 当我坐在剧院的黑暗里,我又听到了莱茵河水哗啦啦的流淌声,莱茵水仙们真如波扬所说的乘着水雾升到河面上来了。她们挑逗又羞辱了矮小丑陋的尼伯龙根,尼伯龙根愤怒地诅咒爱情,盗走了莱茵水仙们看守的莱茵河金子。随着尼伯龙根诅咒了爱情,那弃绝爱情的悲怆旋律便不时回响。<br> 住在天宫的万神之王沃旦因为懒惰虚荣而欺骗巨人兄弟为他建造新天宫。为了偿付巨人兄弟为他建造的新天宫,沃旦决定抢走尼伯龙根用莱茵河金子打造的具有魔力的指环。愤恨之极,尼伯龙根对着指环道出诅咒之语。这一次的诅咒伴随着阴森的乐符。<br> 沃旦心怀叵测地想占有指环,却迫不得已把指环给了巨人兄弟。立刻,巨人哥哥为了独占指环杀死了巨人弟弟。阴森的乐符再次响起,诅咒开始应验了。<br> 沃旦率众神在高歌中迈进新天宫,莱茵水仙们在河底悲凄地吟唱。<br> <br> 望着沃旦的背影,我却听到程蝶衣肝肠寸断的悲愤之声:霸王都跪地求饶了,这京戏还有救吗?<br> 沃旦,无所不有的万神之王都起了贪念,这天下还能太平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