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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ris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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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的蜗牛奄列 张小娴ZT 听歌看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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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19:03:09 | 只看该作者



方惠枣教的是中四班,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有数十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她,学生的年纪都比她大 .
授课的时候,她发现坐在后排的一个学生一直用课本遮着脸,她走上前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那位同学,你可以把课本拿下来吗?」那个人把课本放下,她看到是李澄,给吓了一跳,李澄俏皮地向她做了一个鬼脸。
「我们继续吧!」她转身回到讲台上,不敢让其他学生看到她在笑。
下课之后,她问他:「你为什么跑来读夜校?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也不是闹着玩的,我想了解一下数学是不是你说的那么浪漫。」天气有点凉,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围巾绕在脖子上。

「已经是深秋了。」他说。
「七年来都跟另一个人一起,我从没想过我可以一个人生活,还过了一个夏天。」她满怀感触地说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那样残忍?」
「残忍的人清醒嘛!」
「也许你说得对,我希望下一次,我会是那个残忍的人。」她哽咽。

他和她漫步回家,她抬头看到他家里的灯还亮着。

「你外出的时候忘记关灯。」
「我是故意留一盏灯的,我喜欢被一盏灯等着回家的感觉。」
「只有一盏灯等你回家,那种感觉很孤单。」她说。
他在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给她,说:「这是我家的钥匙,可不可以放一串在你那里,我常常忘记带 钥匙的。」

「没问题。」她收起那串钥匙。
他先送她上去,她家里的电话刚刚响起,她拿起话筒,表情好奇怪,好象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打来的 .

「好的,明天见。」她放下话筒,兴奋得跳起来,说:「他打电话给我!」
「谁?」
「史明生。他约我明天见面。他为什么会约我见面,他是不是还爱我?」她紧张地问。
「应该是吧。」他有点儿妒忌。
「我明天应该穿什么衣服?」
「你穿什么都好看。」
「真的吗?」
「嗯。」
「我好害怕——」她忽然很彷徨。
「害怕什么?」
「害怕猜错了,也许他只是想跟我做回朋友,也许他只是想关心一下我。他不会还爱着我的。我应 该去吗?」
「明天我送你去好了。」他看得出她很想去,如果不去,她会后悔。
「真的?阿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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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19:06:51 | 只看该作者




这一天傍晚,李澄陪着方惠枣来到她和史明生约定的餐厅外面。
「千万不要哭,要装出一副不太在乎的表情。」他叮嘱她。
「不太在乎的表情是怎样的?」她有点紧张。

李澄掀起嘴角,微微的笑了一下,说:「就是这样。」
她掀起嘴角微微的笑了一下。
「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那么,我进去了。」她说。
「慢着。」
「什么事?」
「你的口红涂得太鲜艳了一点。」
「那怎么办?」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放在她两片嘴唇之间,吩咐她:「把嘴巴合起来。」
她听他吩咐把嘴巴合起来,把口红印在他的手绢上,口红的颜色立刻淡了一点。「现在好得多了。」他说。
「谢谢你。」 李澄把那条手绢收起来,目送着方惠枣走进餐厅。

她的男人在里面等她,她还是爱着他的,他们也许会再走在一起。
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味还在空气中飘荡,他觉得很难受,只好急急离开那个地方。
一个人回到家里,有一盏灯等他回去的感觉真好。他把灯关掉,坐在窗前,就这样等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楼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平常这个时候,只要走进浴室,他就能听到水在水管里流动的声音,那是因为住在楼上的她正在洗澡。
这个时候,如果打开浴室的一扇窗,他还能够嗅到从楼上飘来的一股沐浴 露的茉莉花香味,然而,今天晚上,她也许不会回来了。


早上,李澄在楼下那家「云芳茶室」里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方惠枣推门进来买面包,她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有一点乱,口红已经褪色了,她发现他坐在那里,有点尴尬。

「昨天晚上怎么样?」他问她。她笑得很甜,看见她笑得那么甜,他心里有点酸。
「我不陪你了,今天早上有人来看房子。」她说。
「看房子?」
「哥哥决定留在加拿大,要我替他把房子卖掉。」
「哦。」 她走了,他转个脸去,在墙上的一面镜子里看看自己,幸好,他的表情老是显得满不在乎,她应该 没看穿他的心事。

她在莲蓬头下面愉快地沐浴,楼下的他,悄悄打开浴室里的一扇窗,坐在马桶板上,哀哀地呼吸着 从楼上飘进来的沐浴露的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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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19:10:36 | 只看该作者




这天晚上,在夜校的课室里,方惠枣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写下一条算式,李澄忽然拿起背包,离 开教室。
放学的时候,她看到李澄倚在学校门外的石榴树下面等她。

「是不是我教得不好?」
「不,我只是想出来吹吹风。去吃蜗牛奄列好吗?」
「今天不行,他来接我。」
「哦,没关系,那我先走了。」

这个时候,史明生开车来到。

「再见。」她跟李澄说。
「再见。」他看着她上车。
「那个人是谁?」史明生问她。
「住在我楼下的,他是漫画家。」史明生的传呼机响起,他看了看,继续开车。

「要不要找个地方回电话?」她试探他。
「不用了。」
「是谁找你?」
「朋友。」史明生把车驶到沙滩停下来。
「你还跟她一起吗?你答应过会离开她的。」她哽咽,「你根本没有离开她。」

他缓缓解开她衣服的扣子。 「不要——」她低声啜泣。
他无视她的抗议,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面抚摸她。
「不要——」她哀求他。 他没理会她的哀求,贪婪地抚摸她流泪的身体。


在他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忽然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
坐在她旁边的这个男人,是那么陌生,他已经变了,他并不打算跟她长相厮守,
他只是想维持一种没有责任的关系,如果她也愿意维持这种关系,他很乐意偶然跟她欢聚。

只要她不提出任何要求,他会 继续找她。 车子到了她家楼下。

「我会找你。」他说。
「请你不要再找我。」她说。
「你说什么?」他愕然。
「我不是*女。」
「我没把你当作*女。」他解释。
「对,因为*女是要收费的。」
「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是想我回来的吗?」史明生生气的说。
「现在不想了。」她推开门下车。

李澄在街上荡了一个晚上,刚好看到方惠枣从史明生的车上走下来。
她恍恍惚惚的,脸上的化妆都溶了,衬衫的一角从裙子里走出来。
她看到他,四目交投的那一刻,她觉得很难堪,没说一句话,匆匆走进大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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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19:16:22 | 只看该作者




后来有一天晚上,方惠枣到楼下的茶室吃饭。她推门进去,看到李澄也坐在那里。
他看到了她,露出温暖的笑容。在纷纷乱乱的世界里,在失望和茫然之后,他们又重逢了。

她在他面前坐下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叫点什么东西吃?」他问她。
「火腿炒蛋饭。」她说。
「近来为什么不见你来上课?」她问。
「最近比较忙。」他在说谎,他只是害怕看着她时那种心痛的感觉。

「你跟他怎么啦?是不是已经复合?」他问。
「我不会再见他的了。」她肯定的说。 李澄心里有点儿高兴。

「房子已经卖掉。」她告诉他,
「卖给一对老夫妇,他们退休前也是教书的,男的那位脸圆圆的,很慈祥,女的那位脸孔长长的,很严肃,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他们养了一头短毛大狗,叫乌德,很可 爱。」

「是吗?」房子卖掉了,就意味着她要离开,他有点儿失落。
「什么时候要搬?」他问。
「下个月。」
「喔。」他惆怅地应了一声。
「嗯。」她点点头,除了点头,她也不晓得说些什么。

他忽然觉得,他还是应该表现得满不在乎一点,于是他掀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一连点了几下头说:「喔!」

她本来以为他会舍不得她,但是他看来好象不太在乎,于是她又连续点了几下头,提高嗓子说:「 嗯!」
「喔!」他又低头沉吟了一会。「嗯。」她喃喃地说。

她曾经以为,离别是有万语千言的,纵使没有万语千言,也该有一些深刻的告别语,原来,暧暧昧昧的离别,只有一个单音。
两个成年人,仿佛又回到牙牙学语的阶段。


这阵子,李澄老是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有意无意地避开方惠枣。只是,每天晚上,他仍然会打开浴室的一扇窗,
静静坐在马桶板上,听着水在水管里流动的声音,贪婪地呼吸着从窗外飘进来的她的沐浴露的茉莉花香味。

长久以来,她竟然从没改用过另一种味道的沐浴露,她是那么专一的一个女人, 也许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男人。

她离开的日子愈接近,他愈是无法坦然面对她,偏偏这一天晚上,他在回家的时候碰到她。
「今天晚上很冷。」她说。
「是的。」
「你这阵子很忙吗?」
「喔,是的,在三份报纸有漫画专栏。你什么时候搬走?」
「下星期日。」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你搬走之后,我们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见。」
「嗯。」她觉得他这阵子好象刻意逃避她,现在他约她吃饭,她就放心了。
「那么明天晚上在「鸡蛋」见。」


第二天晚上,方惠枣来到「鸡蛋」餐厅。
「只有你一个人吗?」阿佑问她。
「不,我约了李澄。」
她在餐厅里等了一个晚上,李澄没有来。
这是告别的晚餐,他也失约了。
也许,李澄从来就没有喜 欢过她,是她自己误会罢了。



李澄躺在球场的草地上,已经十一点钟了,阿枣也许还在餐厅里等他,她是那么笨的一个人,
一定会乖乖的等到打烊。他本来想去的,可是,时间愈逼近,他愈不想去,他无法面对别离。
他已经爱上她 了。如果别离是一首歌,他是个荒腔走板的人,从来没法把这首歌唱好。
如果别离是一首诗,他是一个糟糕的诗人。
他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那个充满离愁别绪的地方他承受不起别离的痛楚。


李澄已经许多天没回家了,方惠枣今天就要搬走。搬运工人已经把东西搬到楼下。

「小姐,可以开车了,我们在楼下等你。」搬运工人跟她说。
「知道了。」李澄曾经给她一串钥匙。她来到二楼,用钥匙打开门,里面的灯还是亮着的,在等它的主人回来。
她把灯关掉,让他知道她来过,她曾经等待过。傍晚,李澄拖着疲乏的身躯回来。
他离开的那一天,家里的灯明明是亮着的,为什么会关掉?
他不可能在离家之前忘记开灯。是她来过,是她故意把灯关掉的。
对他来说,那是等他回家的灯。
对她来说,那是别离的灯。

「真可惜。」夜校主任说。 「很抱歉,我会等你们找到接替的老师才离开。」方惠枣说。
当天来这里教书,是因为晚上太寂寞。日校的工作愈来愈忙,她只能放弃这份曾经陪她度过悲哀的日子的工作,重新回到生活的轨道上。

李澄说得对,一个人的生命一定比他的痛苦长久一些。 最后一个学生都离开了,方惠枣把课室里的灯关掉。
她孤单地穿过昏黄的走廊离开学校,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黄叶在地上沙沙飞舞,在门外那棵石榴树下,她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李澄站在树下,伸手扳下一条光秃的树枝桠。他看到了她,连忙缩回那只手,在大腿上拍了两下,抖落手上的灰尘,露出温暖的笑容。
那一瞬间,她爱上了他,她毫无还击之力,无法说一声「不」。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不是孤单地 回到生活的轨道上,而是和李澄一起回去的。

「谢谢你替我把灯关掉。」他说。
「哦,不用客气。」她的耳根陡地红起来。
「我真的舍不得那所房子。」她说。
「那么,留下来吧。」
「房子已经卖掉了。」
「你可以搬来跟我一起住。」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深情的邀请震撼着,毫无招架之力。

她这一辈子还不曾接受过这样的邀请,这个邀请似乎来得早了一点,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她曾经花掉七年光阴在史明生身上,使她相信,当你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再拖延时间;
在她此生有限的光阴里,她想不到有什么比跟她喜欢的男人同眠共寝更逼切。
「你会不会跟我争浴室用?」她微笑着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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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19:16:4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krislee 于 21.12.2009 21:01 编辑




「方老师,有电话找你。」校工走来告诉方惠枣。
「谢谢你。」 她拿起话筒,电话那一头是周雅志。
「阿枣,很久没见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有点慌张。

「回来两天了。有空出来见面吗?」
「好的。」周雅志为什么忽然回来香港?应该告诉李澄吗?她害怕失去他。

有生以来,她从没试过这么害怕。 她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咖啡室,周雅志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别来无恙吧?」周雅志问她。
「还好。你为什么会回来的?」
「累了就回来。我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年。你有没有见过李澄?」
她给周雅志的问题吓了一跳,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她毕竟不是一个擅于掩饰的人。

「有。」她老实回答。
「我走了之后,他是不是很伤心?」
「是的。」她点头。 周雅志微笑叹息了一下,每个女人大概都会为这种事感到一点儿骄傲吧?
「他还好吗?」
「嗯。还好。」
「你有没有和他睡过?」她问周雅志。这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

「你以为我们还是小孩子吗?」周雅志笑了起来。虽然明知道李澄没可能没有和别的女人睡过,
  只是,当她听到周雅志的答案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 服的感觉。

「你会回到他身边吗?」她问。
「为什么这样问?」 她鼓起勇气告诉周雅志:「我现在跟他一起。」
周雅志微微怔了一下,问她:「你是说李澄?」
「嗯。」
「怪不得你刚才问我那些问题。」
「对不起。」她惭愧地说。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一个女人那么关心一个男人有没有和另一个女人睡过,只有一个原因,就是 她很想或者已经跟那个男人睡过了。」
「那你为什么还肯告诉我?」
「其实我也在试探你。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的声音有点慌张,我早就猜到有事发生。那时候你们两个都失恋,走在一起也是很自然的事。」
「我们不是因为失恋才走在一起的,我们是真心喜欢对方。」

「李澄很容易就会爱上别人,他不会真心喜欢你的。」她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这样说?」方惠枣心里有点生气。
「他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他只喜欢他自己。」
「他喜欢我的。」
「你并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她坚持。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方惠枣问李澄: 「你和多少个女人睡过?」
「你说什么?」他带着睡意问。
「你和多少个女人睡过?」他把她纳入怀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周雅志回来了。」她不想隐瞒他。
「是吗?」他反应很平淡。
「我们今天见过面,她说你不会喜欢我,她说你不会喜欢任何人,你只喜欢你自己,是吗?」
他微笑。这个问题,他也不懂回答。
「你还爱她吗?」她问。
「我忘记了。」 这个答案,她是不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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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21:06:32 | 只看该作者




上完下午第四节课,校工来通知方惠枣到教员室听电话,电话那一头是李澄。
「是我,我就在外面。」他说。
「你在哪里?」她从教员室望出去,看到他就在对面的电话亭里。
他从电话亭走出来,俏皮地跟她 挥挥手。 这个时候,教务主任刚好站在她面前。

「你找我有事吗?」她压低声音问他。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每天晚上能见到你真好。」那一刻,她甜得好象掉进一池软绵绵的棉花糖里。

她知道他是爱她的,昨天晚上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今天,他用行动来回答了。
「今晚在「鸡蛋」见面好吗?」他问。
「这算不算是约会?让我好好的考虑一下要不要跟你出去——」她含笑说。
「我会等你的,七点钟见。」他挂上电话。

那天晚上,她怀抱着日间的甜蜜来到「鸡蛋」,李澄坐在角落里等她。
「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他凝重地说。她忽然好害怕,不知道他所说的坏消息是什么。
是关于他和她的吗?他今天有点怪,譬如忽然在学校附近打一通电话给她,就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那会不会是分手的前奏?

他会不会想要回到周雅志的 身边?她的心跳得很厉害。
「对不起——」他带着遗憾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没有新鲜蜗牛,所以今天不能做你喜欢的蜗牛奄列。」他露出狡猾的笑容说。

「你说的坏消息就是这个?」她的脸涨红了。
「对呀!」他露出得意的神色,好象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
她拿起饭巾一边打他的头一边骂他:「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他双手护着头,无辜地说:「我跟你玩玩罢了,你以为是什么坏消息?」
「我以为你不爱我!」她用饭巾掩着脸。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的?」他觉得好笑。大概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吧?
总是神经质地害怕骤然失去眼前的幸福。 他拉开她手上的饭巾,看到她双眼红红的。

「你的想象力比我还要丰富。」他笑着说。
「我害怕你会走——」 「我不会走。」他深情地说。
「哥哥,你也在这里吗?」一个穿浅蓝色衬衫和帅气长西裤的女孩子从楼上走下来。
「这是我妹妹——」李澄说。


「我叫李澈。」女孩坐下来自我介绍。
「这是阿枣。」李澄说。 李澈有一双很清澈的大眼睛,就跟她的名字一样。
「是不是跟男朋友吃饭?」李澄问妹妹。
「我哪里有男朋友?今天医院放假,跟几个朋友来吃饭罢了。」
「阿澈是医生,她读书成绩比哥哥好很多。」李澄说。
「可惜比不上哥哥聪明。」李澈说。

「你是做哪一科的?」方惠枣问。
「麻醉科。」
「麻醉科好玩吗?」
「跟哥哥画的漫画一样,都是一种令人忘记痛苦的把戏。」

阿佑捧着两客菠菜奄列从厨房出来,说:「没有蜗牛奄列,来试试这个菠菜奄列。」
「你也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吧。」方惠枣说。
「你们吃吧,我胃有点痛。」
「痛得厉害吗?」李澈问他。
「没关系,一会儿就没事的了。」
这个时候,邻桌一位客人拿着一瓶葡萄酒过来,跟阿佑说:「阿佑,今天是我生日,你无论如何要跟我喝一杯。」
「好的。」阿佑不好意思推辞。
「我替他喝。」李澈把那杯酒抢过来喝光。


李澄和方惠枣把喝醉了的李澈扶进屋里,让她躺在床上。 方惠枣拿热毛巾替她敷额头。
「今天晚上让她跟你睡吧,我从没见过她喝酒的,她的酒量真差。」李澄说。
「那杯酒,她是替阿佑喝的。她是不是喜欢阿佑?」
「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
「阿佑不是在等另一个人吗?」
「阿澈一向都是很固执的,这点跟她的哥哥最相似。」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也会固执地等我回来吗?」
「会的,就开一家餐厅等你回来。」他抱着她说。
「你根本不会做菜。」她含笑说,「但谢谢你愿意等我。」
天亮的时候,李澈留下一张字条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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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21:12:34 | 只看该作者




后来有一天,李澈带着一盆小盆栽来找方惠枣。
「送给你的,那天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不好意思。」
「不要紧。」那盆植物长着几片鲜绿色的叶子,好象玫瑰花的叶。
「这是什么花?好漂亮。」
「这是罗勒。」李澈说,「是香料来的,可以摘几片剪碎用来拌番茄沙拉吃。」

「可以吃的吗?」
「嗯。相传说谎的男人触摸到罗勒,罗勒就会立刻枯萎。」
「我想,枯萎的应该是被他触摸到的女人才对。」方惠枣说。
「说的也是。哥哥呢?」
「他出去了。」
「你是怎样认识哥哥的?」

「故事很长篇——」她笑着说。
「哥哥是个怪人。」
「怪人?」
「他什么都是随兴之所至。」
「有创意的人都是这样的。」
「什么都随兴之所至的男人,是没法给女人安全感的。」
「你是说,你不会爱上象你哥哥这种男人?」

李澈微笑摇头,说:「爱上象他这种男人是很累的。」
「你喜欢的是阿佑那一种男人?」
「嗯!」她点头。
「他好象一直在等另一个人——」
「我知道。因为欣赏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而喜欢他,是不是有点不可理喻?」
「爱情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
「我从没谈过恋爱,念书的时候,全心全意把书念好,想不到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是暗恋。」
「暗恋是很苦的。」
「你忘了我是麻醉科医生吗?我既然能够把别人麻醉,当然也能够麻醉自己。」
「你用什么方法麻醉自己?」
「你知道在麻醉剂没有发明之前,医生是用什么方法把病人麻醉的吗?」
「什么方法?」
「用一根棍子把病人打昏。」

「你是说笑吧?」她笑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李澈认真地说。
「万一病人在手术途中抵受不住痛楚醒了过来,那怎么办?」
「所以麻醉一个人要比让一个人清醒容易得多。」



「阿澈今天来过,送了这盆罗勒给我们。」方惠枣告诉李澄。
「嗯。」
「阿澄,你喜欢我什么?」
「为什么这样问?」
「阿澈喜欢阿佑对一个女人的深情,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真的要说吗?」
「我想知道。」
「喜欢你蹲在地上翻垃圾时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胡说。」
「喜欢你很执着地说一加一是很浪漫的。」

「把你的手伸出来。」
「干什么?」
「伸出来嘛!」 李澄把右手伸出来,方惠枣捉着他的手触摸那盆罗勒。

「果然是说真话。」她笑说。
「什么意思?」
「相传说谎的男人触摸到罗勒,罗勒就会立刻枯萎。」
「哪有这回事?」
「那你刚才是说谎的吗?」
「当然不是。」
「那就是呀!你想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她躺在他身边,用脚勾着他的脚,跟他缠在一起。
「不想。」
「为什么不想知道?」
「知道又怎样?将来你也会因为同一些理由而不喜欢我。」
「不会的。」
「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都是因为同一些理由。」
「不会的,如果不喜欢你,我想不到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她闭上眼睛幸福地用身 体缠着他。
他望着她,一个女人的幸福正是她的男人的负担,他忽尔觉得有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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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21:17:17 | 只看该作者



早上离家上班的时候,方惠枣在大厦大堂碰到楼上那位老先生和老太太,还有乌德,他们刚刚散步 回来。
乌德很好奇地在方惠枣脚边团团转。

「早。」老先生说。
「早。」方惠枣说。
老太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迳自走在前面。
「它没有什么朋友。」老先生抱歉地说。
「你说你太太?」
「不,我说这头狗。」老先生尴尬地说。

方惠枣匆匆离开大厦,不敢回头看老太太的神情。
这天晚上回到家里,方惠枣刚打开门就看见李澄和乌德在地上玩。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她愕然。
「当然是我让它进来的。」
「它是楼上那位老先生和老太太的,那位老太太很凶的,你赶快把狗还给她。」
「是她让乌德跟我回家的。」
「是吗?」
「今天下午,我看到它在走廊上徘徊,楼上那位老太太来找它,我们谈起来,她还请我上去坐呢, 我们谈了一个下午,她不知多么健谈,哪里是凶?」

「你真厉害。女人都喜欢你,老太太喜欢你,这头母狗也喜欢你,真令人担心。」 她看到桌上有几张女孩子的漫画造型。
「这是什么?」她问。「我想画一个长篇故事。」
「长篇?你不是一向只画每天完的故事的吗?」
「我现在想写一些比较长的故事。」
「这些就是女主角的造型吗?」
「随便画的,都不满意,我还没决定写些什么。」 她觉得他想写长篇故事跟他开始追求天长地久的爱情,必然有一种关系,也许他为她改变了。

她依偎着他,问他:「你自己的爱情也是长篇的吗?」



书架上的那盆罗勒已经长出很多叶子,从夏天到秋天,李澄常常呆在书房里画他的长篇故事,乌德 有时候会来找他,他跟它玩一阵,它就会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方惠枣在家里觉得无聊的时候,会走进书房,坐在李澄的大腿上,李澄抱她一阵,为怕打扰他写作,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独自回到床上,她觉得自己似乎跟乌德差不多。
李澄写作的时候,她帮不上忙,有时候,看见他自言自语,她觉得她好象不了解这个人。那天夜里,她醒来的时候,李澄还在书房里画画。

「画了多少?」她问。
「很少。」他有点烦躁。
「我是不是影响你画东西?」
「没有,去睡吧。」她独自回到床上,不敢骚扰他。

到了午夜,独子有点饿,李澄穿上外套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
离开便利店,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对面人行道上,那是周雅志。

她烫了一头垂肩的曲发,穿着一袭黑色的裙子,把皮包搭在肩上,一个人孤单地向前走,脚步有些凌乱,似乎是喝了酒。
他本来想走过去叫她,但是转念之间,他放弃了,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消失在灯火霓虹的街角。
回到家里,方惠枣坐在沙发上等他。

「你到哪里去了?」她带着睡意问。
「到便利店买点东西。」他坐下来说。
「今天晚上总是睡得不好,好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她把头枕在他的肩膊上。

他呼吸着她头发的气息,他忽然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不走上去叫周雅志,因为他心里的位置被她占据 着,
即使只是跟旧情人寒暄几句,他心里也会觉得愧疚。爱情毕竟是一种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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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21:21:5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krislee 于 21.12.2009 21:32 编辑






这天,方惠枣接到爸爸来的电话。爸爸说,哥哥下星期回来度假,问她那天早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接机,晚上一家人吃一顿饭。

「可以的,我周末不用上课。」
「你近来很少回家,是不是工作很忙?」
「嗯。是比较忙。」她抱歉地说。
「一个人在外面,自己要小心。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回家,半夜三更也没关系的。」

「爸爸,你们不是很早就上床睡觉的吗?」
「我听到电话铃声就会立刻起来,因为你一个人在外头。」 忽然之间,她觉得很对不起爸爸。

「哥哥下星期回来。」她告诉李澄。
「是吗?」
「他已经三年没回来了,我很想念他。」

这几天来,李澄一直想着那天晚上看到周雅志的事。
「你在听吗?」她问。
「嗯。」
「那天晚上,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我?」
「我想他们知道我跟多么好的男人在一起。」
「他们会失望也说不定。」
「怎么会呢?你可以来吗?」她期待着他的答案。

他很害怕那种场面,但是为了不让她失望,他答应了。
他又再一次改变自己,他从前绝对不会做这 种事的。
这天早上出去接哥哥之前,方惠枣叮嘱李澄别忘了晚上八点钟在菜馆见面。

「千万不要迟到。」她提醒他。
「知道了。」他说。
方惠枣的哥哥方树华和女朋友一起回来。
晚上,他们一家在菜馆里等李澄。
「他是画漫画的。」她告诉家人。
「是画哪一种漫画?」哥哥问。
「我带了他的书来,你们看看。」 哥哥一边看一边说:「他画得很好。」
「我好喜欢。」哥哥的女朋友惠芳说。
「虽然我不懂爱情,但我觉得他的画功很好。」爸爸说。
「你看得懂吗?」妈妈取笑爸爸。
「我去打个电话。」方惠枣去打电话给李澄。

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听,也许他在途中。
那顿饭吃完了,李澄始终没有出现。
在菜馆外面等车的时候,爸爸问她:「那个男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不,他对我很好的。」她为他辩护,但是在这一刻,这种辩护似乎是无力的。
「那就好了。」爸爸说。
「可能他去错了地方,他这个人很冒失的。」她说着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说话。



李澄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他本来要去见阿枣的家人的,但是他忽然不想去。
经过一家开在地窖的酒 廊,他走了进去。 周末晚上人很多,他坐在柜台前面的一张高脚凳上,背对着远处的钢琴。
琴师弹的歌无缘无故牵动 他的心灵,他想起他正在写的一个故事——一对相爱的男女总是无法好好相处。

钢琴的位置离他很远,琴师的脸被琴盖挡着,他看不到他的面貌,只能听到今夜他用十指弹奏出来 的一份苍凉。
十点半钟了,现在去菜馆已经太迟。



回到家门外,掏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刻,李澄问自己,是什么驱使他再次回来这里?
是爱情吗? 他推开门,方惠枣坐在沙发上等他,她脸上挂着令他窘逼的神情。

「你为什么不来?」
「我忘记了。」他坐下来脱鞋子。
「你不是忘记,你是不愿意承诺。跟我的家人见面,代表一种承诺,对吗?」
他没有回答,他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要逃避。

「也许有一天,你会忘记怎样回来,你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忘记。」她丢下他,飞奔到床上。
他想,对一个女人来说,爱情和承诺是不能分开的,她爱的是男人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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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2009 21:30:1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krislee 于 21.12.2009 21:33 编辑



黄昏的时候,「鸡蛋」餐厅里,阿佑正站在一把梯子上挂上圣诞装饰。
「要我帮忙吗?」李澈站在他身后问他。
「阿澈,你来了吗?是不是有事找我?」

「可以教我做生日蛋糕吗?有一位朋友过几天生日,我想亲手做一个生日蛋糕送给他。」
「没问题。」他从梯子上走下来说。
「那么,明天来可以吗?」
「明天打烊之后你来吧,没有客人,我可以慢慢教你。」
「谢谢你。」
「你想做哪一种生日蛋糕?」
「拿破仑饼。」
「拿破仑饼?做这种饼比较复杂。」
「那位朋友喜欢吃,可以吗?」
「没问题,你明天来这里,我教你。」他微笑说。



这天下班后,方惠枣到百货公司找一个圣诞老人面具,明天在学校的圣诞联欢会上,她要扮演圣诞 老人。
百货公司的一角放了几棵圣诞树,装饰得好漂亮。这是她和李澄相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她本来盘算着买一棵圣诞树放在家里,
但他们住的房子太小了,没有一方可以用来放圣诞树的空间;况且,这几天以来,她和他在冷战,她拒绝和他说话,他常常出去,
好象是故意避开她,她不甘心首先和他说话, 明明是他不对,没理由要她让步。


「阿枣!」她猛地抬头,看见李澈站在她身边。
「你好吗?买了些什么?」李澈问。
「一个面具,你呢?」
「买了几支蜡烛。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吗?」
「嗯。」
「哥哥会不会在家里等你?」喝咖啡的时候,李澈问她。
「他可能出去了,他这个人说不定的。」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不爱受束缚。小时候几乎每次都是我去找他回家吃饭。」
「是吗?我很少听他提起家里。」
「他跟爸爸不太谈得来。我也不了解他们,也许男人都是这样的吧,什么都放在心里。爸爸是管弦乐团里的大提琴手,常常要到外地表演,我们可以跟他见面的时间很少。妈妈就常抱怨爸爸让她寂寞,我倒认为没什么好抱怨的,她当初喜欢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的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比你的年纪成熟。」
「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会很幼稚的。」
「最近有见过阿佑吗?」
「我们明天有约会。」李澈甜丝丝的说。



方惠枣一个人回到家里,李澄也刚刚从外面回来。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默默无言。
「你去买东西吗?」李澄问。
「嗯。」 她看到他的头发上有些白色的油漆,问他:「你头发上为什么有油漆?」
「是吗?」他摸摸头发,说:「也许是走在街上的时候,从楼上滴下来的。」她发现他右手的手指也有些白色油漆,指着他的手说:「你的手也有油漆。」
「哦,是吗?」他没有解释。
「你买了些什么?」他问。
「不关你的事。」
「到底是什么?」他打开她的购物袋,看到一个圣诞老人面具。
「原来是个面具。」他把面具拿出来戴上,问她:「为什么买这个面具?」
「我要在联欢会上扮演圣诞老人。」
「你?你哪里象圣诞老人?」
「没有人愿意扮圣诞老人,只好由我来扮。还给我!」
「不!」他避开。
「还给我!」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问。
「谁说的?」他拉开面具问她。
「你不觉得跟我在一起是一种束缚吗?」 他把她抱入怀里,什么也没说,他在学习接受束缚,它跟一个女人的爱情总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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