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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连载】四面墙--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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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1.2004 02:43:26 | 只看该作者
各方面都很真实,不论是法律程序,人物心理刻画,择豆子,还是里面的小卖部。怀疑原作者是不是蹲过啊?<br>列宁说过:没有进过监狱的人不是完人。<br>我们大家虽然没进过监狱,但读一读这篇文章,也是有所收益。了解社会的另一半,那我们也勉强符合完人的标准了,也不枉作者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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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3.1.2004 04:57:09
<!--QuoteBegin-大银猫+Jan 23 2004, 02:43 AM--></div><table border='0' align='center' width='95%' cellpadding='3' cellspacing='1'><tr><td><b>QUOTE</b> (大银猫 @ Jan 23 2004, 02:43 AM)</td></tr><tr><td id='QUOTE'><!--QuoteEBegin--> 1。各方面都很真实,不论是法律程序,人物心理刻画,择豆子,还是里面的小卖部。怀疑原作者是不是蹲过啊?<br><br>2。我们大家虽然没进过监狱, <!--QuoteEnd--> </td></tr></table><div class='postcolor'> <!--QuoteEEnd--><br> 1。 同逻辑:怀疑你蹲过。<br>2。你没蹲过。<br><br>晕,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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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2004 15:56:59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劳改队<br><br><br>第七节 大搅局 (55)空穴来风<br><br>--------------------------------------------------------------------------------<br><br>减了刑,给大伙吃了几包烟的喜儿,我就开始一边散漫地干活,一边等着下出监组了。按规定,我转过月来的13号前后就可以离队了,然后在出监组里度过我最后一个月的刑期。 <br><br>刚来的时候,光听谐音,还以为出监组是“锄奸组”呢,又不敢乱问,就望文生义地猜测:可能快开放的犯人都是又红又专的,所以监狱让他们发挥余热,帮助狱警巡巡逻,干些惩奸除恶的快事。真是好笑。 <br><br>我听说出监组很舒服,那里的人们没有争斗,没有阴谋,所有人都有着美好的心情,简直就是监狱里的桃源仙境。 <br><br>不过,如果不必继续干活儿,还是有不少人希望能直接在队里开放,毕竟这里都是熟脸儿,对于环境的改变,不是每个人都乐于尝试的。施杰告诉我,他已经跟杨队申请了,不下出监了,而且,办公楼里已经给他安排了打扫卫生的副手,他每天的改造任务就是辅导和监督新犯儿熟悉业务。我笑着说:“你这也叫来过劳改队了?你整个不是住疗养院嘛。”施杰说:“就这样,我还想着出去以后就做手术去,把这段记忆全切除哪。” <br><br>我一颗红心不在岗的时候,犯人里突然流传开一个小道消息,说年后监狱要成立一个新的严管队,把各监区里的反改造分子和吊郎当分子、讨人闲分子都集中过去,由得力警员24小时轮流职守管教,监督劳动。 <br><br>这个严管队和已经被废除的老严管队不同,原来的严管队,也叫“集训队”,才真的厉害,有资格进去的,都是各队折腾得出格的犯人,提起名字来一个个也算如雷贯耳,一旦进了那个集训队,如果没有关系托着,再硬的好汉子也先打出屎来,那里的队长和杂役才是真的魔鬼哪。 <br><br>而这次的所谓严管,只是一次集中的劳动教育,并且严管后的犯人不再归队,就留在新成立的监区里了。不论从人员成分还是管理模式上,听说好象都跟传统的“集训队”不同,要正规和“轻松”得多,似乎是一次有针对性的集中整纪,谁出毛病整谁,而不象以前那样“一户多生,全村结扎”。这个方法,如果可以实践的话,虽然监狱方面有难度,但对大多数积极追求改造却经常要代人受过的犯人来讲,倒是再公平不过。 <br><br>这些当然跟我没有任何瓜葛了,但老三却急得寝食不宁起来。二龙告诉他,这批人的内定名单已经下来了,还鼓励让他不论遇到啥情况,都得挺住,不能砸了“爷们儿”的牌子。 <br><br>老三追问是不是有他,二龙就不说了,只一个劲暧昧地笑,弄得老三心如兔撞。 <br><br>老三跟我说:“估计有我,操他妈的老朴,够黑呀,他是嫌我占着位置榨不出油水,又拉不下脸来硬下我,逮这么个机会把我踢出去啊!” <br><br>我笑道:“可能性不大,二龙拿你找乐呢,你还不知道他?” <br><br>“哼,弄好了还是他跟老朴一起想的辙哪,好给他自己嫡系挪窝啊。操,我算彻底心凉啦,什么江湖义气,全是狗屁,你让他占了便宜,他就说你够意思,不然你就是王八蛋。”老三愤慨一通,决绝地说:“我找主任去!把我当烂胶泥捏着玩儿?他看走眼了!” <br><br>我劝了几句,说:“现在没凭没据的,你去了不白挨撅?” <br><br>老三说:“等名单真的敲定了,就晚啦,他来个一退六二五,就说是大队的决定,我怎么办?就得早出招儿,人怕交心啊,就是名单里没有我,跟他多交流交流也没亏吃。” <br><br>我想到了我没有被撩上去的一个月刑期,不能再劝阻他了。 <br><br>老三抽冷子跑去了办公楼,很快就回来了,郁闷地说:“妈的,老朴一句话就把我噎回来了,他说哪听来的谣言?我都不知道呢你楞门儿清?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操!闹不好,还真是谣言呢,二龙这丫的,又搅乎呢。” <br><br>我笑道:“这事儿最早是谁说的?” <br><br>“谁知道怎么就传开了,妈的我也是缺项电,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套儿了。” <br><br>“那是因为你太在意。”我笑道。 <br><br>老三还不放心:“要是老朴诚心跟我玩花活怎么办?不行,我看你临走得帮我这个忙。” <br><br>“怎么帮?老朴不也看我不顺溜吗,我问他,还不给自己找别扭?” <br><br>“找郎大乱啊,问问到底有没有这事儿。” <br><br>我想了想,说:“不用,其实很简单,叫施杰问杨队不得了?我跟郎大乱恐怕也隔着心了。” <br><br>施杰很快给我消息,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儿。老三算放心了,不过还是告诉我:“二龙这是给我探话呢,告诉我如果真有这机会,就可能把我踢出去,小子这一手够阴啊。我得小心点儿了。” <br><br>事情一过,我发现老三并不急于揭穿这个谎言,而是跟大家一起继续兴风作浪,弄得不少人纷纷自危,棍儿和猴子不用说,甚至李双喜和胖子也开始闹心起来,主动找二龙去谈心,希望到时候能在主任面前多言好事。老三只是偷着乐。 <br><br>转眼就到了阳历年,照旧放假一天,包饺子,何永今年掌大灶,带着小包工头皮蛋,在那里欢腾乱叫着指挥,老三骂道:“这种怪逼,永远不能让他得势,给他根烧火棍他都当指挥刀。” <br><br>虽没太在意,不过傻狗好象很惨,没有人跟他搭伙包饺子,自己又不会干,据说最后把面和馅全倒厕所里了,泡了两袋方便面正吃得啼里吐噜响,被喝得醉醺醺的二龙过去踹翻了饭盆儿:“有肉倒了也不给别人,你他妈够毒啊!” <br><br>“娱乐室”的老高牌电视的室内天线莫名其妙地被掰走了,气得高则崇弄了根铁丝支棱在那里凑合,估计这个电视在新春佳节看联欢晚会之前得疯掉了。 <br><br>提工以后,场面依旧是紧张混乱,有权利叫的还是欢欢地叫,有资格闹的还是疯疯地闹,而被沉淀下去的大多数人,也并没有在沉默中爆发或者死亡,他们在沉默里继续沉默着,如我先前知道的一样。 <br><br>两千零二年的第一个接见日,也是我在五大队的最后一个接见日里,我已经开始和家里商量出去以后的打算了,最后的计划是:先好好地休息两个月再说。 <br><br>我知道家里除了心疼我,也在怀疑我迅速和社会“接轨”的能力。 <br><br>接见回来,听说又有两个家庭被勤劳可恶的日本儿走访了,可惜他不仅没有收获一分钱,还被已经接到警报信的一家野蛮地修理了一顿后,扭到派出所去了。何永兴奋地说:“妈的,弄好了能接鬼子新收啦!” <br><br>我知道日本儿不会因为这点事被送回来,不过进了派出所,他这样的应该不会受到礼遇,能有人民警察先揍他一顿,大家的怒气也稍微收敛了一些。 <br><br>没关系,跟我都没关系了。我在这里,没有留恋,也用不着假惺惺地思索,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一个星期内,估计我就要离开亲爱的“五大一”了。 <br><br>跟一些相干不相干的人,老三也好,周法宏、蒋顺治也罢,该说的道别话都提前说净了,给我的感觉是,这些人在以后都是我的铁朋友,不论有什么事情,只要求到他们头上,他们都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如果相信这些的话,我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br><br>不过,我总觉得还有一件事没有办利落。于情于理,我都该单独去跟二龙打个招呼,告诉他一个连脚后跟都已经知道的消息:我要走了。我似乎意识到,二龙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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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1.2004 16:00:05 | 只看该作者
作者就是小说中的麦麦本人<br>应该叫回忆录好一些<br>有一些文学的成分<br>多数还是真实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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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2004 14:41:59 | 只看该作者
引用一些网友的评论:<br><br>天照发表于2004-01-23 16:51:18 <br>内容<br>其实对麦麦来说,老三这个伙伴也是他潜意识里面精心挑选出来的……<br><br>麦麦有他自己的一些自我地位的认定,他是不可能和鸟屁们打成一片的,至于真正的流氓杂役们,他也时刻提醒着自己不是那种人,同时他也认识到流氓们并不会真的把他放在眼里。<br><br>这时候老三就出现了,老三一方面属于某种“台面上的人物”,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作堆令麦麦能够自我满足同时也提供某种保护,同时老三又是一副沦落相和带点酸气,麦麦可以通过对他施加小恩小惠来保持一种“似乎由麦麦来主导的半亲密关系”,两方面都满足了麦麦的自我安全需要和社交需要。<br><br>所以无论别人怎么撺掇麦麦和老三拆伙,他也是不会干的,和老三拆了和谁凑?何永?李双喜?老三需要着麦麦的同时,麦麦也需要着老三,在监狱里,这是一种互相提供体温般温暖的关系,现在的问题,就是老三想到这点没有了。<br><br>置顶 撤出精华 删除本帖 回复本帖 <br>哥们儿回复天照 于2004-01-23 20:24:40 <br>内容<br>天照的分析分析到我心里了。好眼力。<br><br><br>“路八”发于起点的评论<br><br>四面墙初稿的创作快接近尾声了,从去年夏天到现在哥们儿的书陪伴我渡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那些一天刷新起点几十次,甚至在梦里还出现二龙,林子,老三等一个个鲜明形象的日子就要成为历史了.我最近发言比以前少了,因为有时太在意自己说的是否正确,是否得体,猜得结果有没有道理,找得笔误别人是不是说过了.不过今天不管那么多了, 信马由缰,想到哪说到哪吧.<br><br>毫无疑问的,哥们儿肯定还要对这部作品多次修改,我琢磨,修改在某种程度上比初稿还要困难,因为初稿可以基本写实的根据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即可,加上日记和其他的一些笔记,纪实并不太困难.可如果要想让四面墙在历史中有它独特的一份价值,修改必须在艺术性上多加考虑.同样是真实,如何写,哪些多写哪些少写,从什么视角来写,都是颇耗费脑细胞的事. 在这,我想说说作为一个读者, 我认为四面墙的价值在那里.或通俗的讲, 四面墙的看头是什么.<br><br>第一,哥们儿开宗明义, “关注人性、人权及司FA进步”, 人权咱们先不多说了,有点泛政治化. 我感兴趣的是人性, 既然是人性,我认为就应该适用于不同的历史,不同的国家和地域. 四面墙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无论是老三的汲汲于个人利益的自私, 傻狗自我作践的可怜与可耻, 日本狗该不了吃屎的卑鄙, 二龙的残暴,李双喜的阴险,一众看客的冷血, 还是舒和舐犊情深的深情,施杰与麦麦的友情, 犯人父母在墙外的关切之情,并不只在四面墙内发生着。<br><br>具体的,我喜欢这么几处描写: 强奸在看守所里有一次险些跌倒, 而他自己为自己能给别人带来笑声而感到高兴; 姜小娄从高出跌下前后的行为对比; 毕颜的转变; 三胖子对待安徽的态度; 李双喜对老三前后的态度; 棍儿对别人的冷嘲热讽; 出狱前信誓旦旦反省自己的日本儿和出狱后的他; “兔子”谣言对小杰的影响.<br><br>至于司法进步,我想DNA是一个很好的描写,更精彩的是刘大畅的评论:过去砸个玻璃判五年没话,现在强奸少女还要上诉,看出来老百姓不服管了(大意). 这是本书中我觉得对司法进步最好的评论了. 其实, 这方面,哥们儿还可以再化点笔墨,借刘大畅这样的老犯,多次犯之口记录一下监狱今昔的变迁,以及他们对这种变迁的感受. <br><br>第二, 不知是不是哥们儿最初的目的之一, 看了四面墙, 一个刚刚走入社会得青年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头上少碰一些大包. 象前面有人总结的: 有门子,不把闲是麦麦混的不错的原因. 老三, 日本, 二龙,高所,各有各的风格, 各玩各的脑系. “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为偶像派小生, 高干子弟, 晚期严重花痴贾宝玉同学所厌恶, 可我们这些不奶油, 平民出身, 早期轻度花痴的中青年确不能不学.<br><br>有时看着四面墙才发现以前自己说话做事是多么的幼稚,如果早有四面墙中描写的比那些狗屁”办公室三十六计””实用孙子兵法”强一万倍的生活智慧, 很多事情会顺利的多,很多人不会得罪. 理想的讲, 我希望这里的很多生活智慧永远不会用到, 可我们实实在在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象哥们儿讲的, 没有人能真正清高, 我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欲望逼我们妥协.<br><br>第三, 虽然麦麦在这本小说里生存的空间有限的可怜, 有时仅仅是房间的一个角落,有时是床下的一个铺位, 可四面墙确折射出了一个时代的风采, 在二十一世纪最初的几年里, 作为一个特殊的种群:囚犯, 他们的语言是这样的, 行为是那样的, 他们在入狱前是如何生存的, 他们是如何入狱的, 他们对未来又有什么计划. 他们如何和外界沟通的. 那些管教们又是如何和犯人交易, 在官场上倾轧的. 每一个人的生活都不是割断的.<br><br>比如:二龙的经历就反映了很多事: 大哥枪银行被抢决, 义兄打架在严打中也被政府专政了, 过去耍胳膊根儿的时候, 一晚上砍好几个, 打了当官的儿子被整进来, 将来还想向企业收保护费. 这些都让我们联想到很多已经发生, 正在发生的事情. 老三也一样,他的发家史, 犯罪起因, 都能反映出时代的面貌(还扯上时髦的海龟呢). 连霍来情, 胖子, 傻狗唱得歌都挺有意思. <br><br>第四, 四面墙里面人们的语言反映着一种民间的智慧, 如果硬要做比较的化, 类似以冯骥才,林希为代表的市井人物的小说, 更像贴近当代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只不过人物比普通百姓的社会地位更低. 有时犯人的一句戏言, 或损人, 或自嘲, 或发泄, 其中的意思比有些舞迷三道的假哲学家(如周国平之流)的话有意思多了.<br><br>第五, 娱乐性, 抛开所有的意义, 价值, 思考, 单单作为一部情节跌宕起伏的小说, 四面墙有吸引人阅读娱乐性, 特别是从劳改队开始的部分. 读者为主人公际遇的变化充满担心或期待. 这一点, 就像阅读一片好的武侠小说一样. 从字里行间揣度, 哥们儿好像不是很看中这方面, 这大概是元旦前后哥们儿发表声明的用意. 关于这个,我多说一句, 金庸的小说要不吸引人, 谁管他写的是侠之大者还是侠之颠覆者, 你说是吧?<br><br>最后, 也是四面墙最大的价值, 就是真实. 这一点就不用我多废话了. 就说一件有关的事. 在九十年代中期, 天津市监狱部门掀起了一股宣传高潮, 一段时间, 在天津市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今晚报” 上几乎每天都有关于天津市监狱部门的正面报道.当时监狱部门还请了一批在全国小有名气,在天津大有名气的作家们到监狱参观, 并每个人写一片命题报道. 可想而知, 作家们看到的是整齐的建筑, 文明的管教, 人道的管理, 悔恨过去并努力改造的犯人, 多姿多彩的文化生活.他们也把这些记录了下来, 并当作真实报道了出来.偶尔有人有点意见建议也是蜻蜓点水, 比如作家怀疑: 监狱部门用共产主义道德教育犯人是不是有点拔的太高了?是不是先从文明公民的标准入手比较恰当?<br><br>这次宣传活动的高潮是一部电影的推出: 名字我忘了. 影片开始写一个从警校毕业的年轻人分到了劳改队, 开始他十分“幼稚” , 在一次被犯人抢白后他“错误的”想动手打犯人, 被老管教制止, 当他”幼稚的”表达出:为什么不能打犯人的疑问后. 老管教们善意的”笑了”, 并教育他应该文明管理. 在这里他一天天进步, 把警校学习的知识用到工作中, 并从老同事哪里”学到很多”. 一个专门带他的老同事是真正的主角, 老同事也不容易, 老婆两地分居(总是两地分居), 逼他转业(总是逼他转业). 可他还十分投身工作,关心犯人的情绪, 不过<br>人有失手,在一天心情不好时, 这位老管教“鲁莽的”打了一个试图越狱的犯人两拳, 被处分.影片最后, 南方水灾的消息传来, 全监从管教到犯人积极为水灾地区募捐, 而老管教在开车运送募捐物资的路上出事, 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犯人无限悲伤.<br><br>这就是用电影, 报纸传达出来的”真实”. 正因为有了这种”真实” 才显出四面墙这种无法正式出版的真实的可贵. 不过, 毕竟我们可以通过网络, 公开的发表, 讨论这种属于”沉默的多数”的真实了. 真希望有一天,”真实” 不算一部作品的优点, 而成为一种必须的品质.<br><br>唉, 打这点字, 花了我快两个小时, 想想哥们儿每天都得打那么多字, 也真不容易. 不过刚才把我发的书评备份数了一下, 也有一万多字了. 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灌过那么多水. 嘿嘿, 哥们儿, 咱也算够捧场的了吧. 请在电脑前掬一捧感动的泪, 并默念一声:”还是老乡好” 如果不想默念, 也请选择琳婧不在时候充满感情的念出. 泥唆嘛?要她在恁摸办?咳,那泥不崴泥了嘛.<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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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4.1.2004 16:00:01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劳改队<br><br>第七节 大搅局 (56)皆大欢喜<br>--------------------------------------------------------------------------------<br><br>我不知道我去见二龙之前,为什么会犹豫好久,在他的门前溜达了几圈后,听到里面没有群雄慷慨聊天的声音,才敲了敲门。 <br><br>也许我很看重这最后的一面? <br><br>我明白二龙对我的态度应该是暧昧的,我们之间有一些不能去解释的隔阂,我完全可以抛开他的存在,一走了之,我也并不打算将来还能见到他。不过那样,我心里会一直有些不完美的感觉,莫名其妙的。 <br><br>蒋顺治来开门的瞬间,我看到了二龙正躺在铺上,似乎想直起身,而且脸上闪过一丝愉悦的光彩似的。不过他没有真的起来,直到我明确说出我是来向他辞行的。 <br><br>二龙关了电视,我随手拉把椅子坐在他铺边上,二龙的铺垫着很厚的褥子,估计至少有五六层,我开始理解他为什么每天会有那么多热量需要发散了。 <br><br>我走过场地递了棵“红山茶”过去,我知道他不会接,他只抽中队里唯一的“中华”。没想到他接了过去,叼在嘴上说:“麦麦的喜烟我得抽。”赵兵立刻先我一步,利落地给他点上了。 <br><br>我开宗明义地说:“龙哥,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我。” <br><br>“恩,没帮什么忙,有老耿罩着,你也不用求我什么。” <br><br>我赶紧说:“哪里,老耿罩官还罩得了私?在队里这么长时间,你一直给我留着量呢,处处松把手儿,我嘴里不说,心里明白。” <br><br>二龙笑了:“我为嘛给你留量呢?” <br><br>我笑道:“还不是龙哥宅心仁厚嘛,我借了跟龙哥一拨下新收的光了。” <br><br>二龙不置可否地笑笑,喝了口茶,和随意地说:“关键还在你自己会混,不把儿闲。你刑期短,是一门心思往社会上奔的人,知识分子啊,要不,冲你这个人,我倒真想拉你好好玩一把呢。” <br><br>我心里很舒服,嘴上谦逊道:“就我这脑子,混不上道啊,真让你拉扯,还不把你拖累烦了?” <br><br>“唉,你是没遇到好人,老三把你活活耽误了。要放我屋里,你就是一宰相的料儿,周恩来呀!” <br><br>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这么惊险的话他也敢说?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是老三救了我,让我无意中丧失了为虎作伥的机会。 <br><br>“我愿意跟知识分子交朋友,汪精卫那样的不行,得又臭又硬才好,再讲点流氓道儿就更齐啦。你看我什么时候给关之洲那怪鸟使过难?不过也甭指望我抬举他,那小子太他妈骚,浑身上下全是尿碱儿。” <br><br>我笑道:“这人是不能太固执。” <br><br>“跟人堆儿里混,就得牙好,牙好才咬得过别人嘛,哈,这动物里面就数人不是东西,欺软怕硬,见便宜就伸手,你没有好牙不成啊,成天酸文假醋的不先把自己牙倒了?还怎么跟人斗?” <br><br>我连连点头,一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表情。二龙嘲弄完了关之洲,又夸了我几句,预测我“有前途”。然后问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办不了的事要他帮忙,我果断地说:“没事儿,今天过来就是跟龙哥道个别。” <br><br>二龙舒心地掏出棵“中华”给我,说:“行啊,心里有龙哥这两个字就成,我这心里也豁亮了,没看打眼。” <br><br>二龙吩咐赵兵:“从我这给老师拿两盒烟,麦麦你下了出监,先把门面撑起来,回头我递个话过去,让你舒舒服服过出监——给我面子的人我就得让他风光!” <br><br>我赶紧拦赵兵:“龙哥,你太客气了,让我受不了。出监那帮,也配咱给他们上烟?龙哥你还不放心兄弟的能力么?给咱自己人垫个话过去就成了,省得到时候没个照应。” <br><br>二龙也没太较真,我站起来告别,顺便笑道:“蒋顺治,跟龙哥好好混啊,龙哥,安徽是我原来一个号儿的,您多担待他点儿。” <br><br>二龙说:“这傻逼也是一茅房里的砖头。” <br><br>我笑着走了,蒋顺治和赵兵一起送出来,二龙还在里面说:“明天我跟主任说,你甭干活儿了,这两天再有嘛事说话!” <br><br>这一访,访得我神清气爽,走到自己门口时,才笑自己不过一个俗人。 <br><br>转天,主任果然让我歇了,并且说:“过几天估计就下单子了,你不想出来就歇号儿吧,收拾收拾东西。” <br><br>同时,何永接替了我的组长职务,减了20个网子的定量。 <br><br>广澜也开始不怀好意地鼓动老三:“老师快走了,你这大组长,又是大哥,怎么也得给安排口‘三六儿’吧。” <br><br>老三局促地笑:“三弟没那能力啦,你要有现的,不行先支我俩?” <br><br>事后老三很抱歉地跟我念叨这事儿,说有些对不起我,要还是原来那气候,他说出天来也得给我弄次酒喝。我自然表现得无所谓,一个劲说理解的话,只愿他来年一开门儿就能安稳地减刑。 <br><br>傍晚,二龙喊我去库房,当着高则崇的面儿,拿出两袋白酒,大鸣大放地说:“龙哥的一点儿意思,你跟自己过得着的弟兄闹一顿儿吧,那些猫三狗四的临走都咋呼几声,你别蔫不搭就没影儿了,老三不够意思,龙哥办不出那事儿来。到时候也别叫我们几个了,就你们谈的拢的几个放开量折腾,我给你前边罩着。酒不够言声。” <br><br>我先感谢了,又说:“别给你找什么麻烦。” <br><br>二龙一摆手:“屁话!”然后又笑道:“我也考考你啊,真让帽花抓了局,你是扛住了,宁肯在独居里开放,还是把我再捎进去一回?” <br><br>我晃了晃酒袋笑道:“就算我不是真流氓,这最后一哆嗦,也不会掉链子呀。” <br><br>二龙笑着拍了我一下:“放心喝你的吧。谁那么没眼没心?谍我二龙或许还有人叫好,要把你也一块烩了,他可就彻底掉粪池子里啦!我还没见过那么大个的傻逼呢。” <br><br>我笑着瞄一眼专心看帐本的高则崇,把酒揣在裤带上,谢着出去了。 <br><br>慢慢的,肚皮上透进去一丝凉意,镇得肠子都有些阴森森的。我跟老三说了酒的事,老三说:“那咱晚上多拿点东西,去二龙屋里聚吧。” <br><br>我告诉他为什么不成。老三鼓着嘴愣了一会儿,很有深意地点了下头,无奈地笑道:“那行,叫谁你安排,照顾得全,还得精啊,场子就归我布置了,出了事儿也冲我说,三哥别的不成,最后一把还奉献得起。担了义气,减刑算屁!” <br><br>我笑道:“屁事儿也出不了。不过我也纳闷了,干嘛非喝这个猫尿不成呢?有谁真有这么大瘾?” <br><br>“面子,就是一面子。”老三说。 <br><br>晚上的饯别酒会开得很热闹,周法宏、蒋顺治、赵兵、何永都过来了,屋里又叫上了关之洲和改造元老刘大畅,老三安排门三太全权负责安全事宜,在门口插了个死旗儿。为了二龙这袋九,叫哪些人来分享真让我费了一番脑筋,方方面面都要琢磨一下,最后是不能管老三高兴与否了。 <br><br>要不是我,老三肯定不会跟何永、蒋顺治之流坐一起喝酒。我呢,我也一边喝酒就开玩笑了:“要不是进了劳改队,我这辈子也想不起能跟大家凑一槽子里吃喝呀。” <br><br>周法宏说:“对,您是文化人,我们是臭流氓。” <br><br>刘大畅很有老派江湖的意思,贡献了不少吃的出来捧场,我笑着挤兑何永回去拿份子,最后总算敲诈了他两盒肉罐头出来。 <br><br>大家开始还正二八经地恭喜我,祝愿我将来如何飞黄腾达,说说的,就渐渐全以屁话为主题了。何永的兴奋劲让老三的脸色越来越阴郁和鄙夷,喝到半路上,关之洲突然小声说:“老李刚才拔头来着。” <br><br>“耶,对了,老师咋没叫他?”老三问。 <br><br>我红扑着脸说:“今天就是哥们爷们才凑,本来没打他的牌。” <br><br>何永笑道:“就是!说流氓不流氓,说傻逼不傻逼的,他算什么鸟?我裤裆里那宝贝掏出来都比他英俊潇洒。” <br><br>我掐算过,宁叫何永也不叫李双喜,于我于二龙方面,都是恰当的。 <br><br>我鼓动何永单独和老三来一口,何永自然知道我的用意,嬉皮笑脸地举杯道:“三哥,以前得罪了,今天借老师的东风,咱哥俩多亲多近!” <br><br>老三无所谓地呷了口酒说:“三哥心里什么邪的歪的都没有,谁看得起我老三,我就跟他一百一,给我使绊子的人啊,天天供着我也不成!” <br><br>刘大畅说:“让人一分,自得三分,没有过不去的槛,也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br><br>我举杯道:“前辈说的是,祝各位早些洗心革面脱胎换骨做新人,兄弟先走一步,在奔小康的路上等大伙啦。” <br><br>周法宏驴唇不对马嘴地附和道:“对,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朝有酒今朝醉,喝!” <br><br>一直胡闹到后半夜,门三太才下班,何永晃着猴屁股似的报警脸儿,唱着“真心英雄”,和其他几位打闹着散去。没怎么沾唇的关之洲麻利地收拾着桌子,看上去,心情也不错。 <br><br>老三躺在铺上,打了个饱嗝说:“行,麦麦,甭管怎么说,二龙还行,让你走得就算风光了。” <br><br>转天早上跟二龙打过招呼,然后我就歇号儿了,洗洗涮涮,看看书,补补觉,悠闲了两天后,12月16日,直接从监教楼里下了出监组,没来得及跟任何人再打招呼。<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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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2004 05:16:14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劳改队<br><br><br>第八节 出监队 (1)开市不吉<br><br>--------------------------------------------------------------------------------<br><br>出监队和入监队都归教育科管理,出、入监的监区之间只隔着一个铁栅栏门,据说以前的出监队在一楼的小医院旁边,刚刚搬上来几个月。 <br><br>和入监组的情形相似,检查完行李后,我们蹲在教育科的监区楼道里,白主任还是拿个小本子,在形象上没有任何突破,坐在一个小课桌后面,跟我们慷慨激昂。不过这一次,大部分犯人们的表情都有些散漫,爱搭不理地看着他,好象在问:“喂,你是谁呀?卖什么野药儿?” <br><br>和入监时不同的是,老白首先表示“欢迎”我们来到出监队,他从理论上判断,不论刑期长短,进了出监队,就说明大家的改造任务已经接近圆满完成,所以总要祝贺一下,他说看到我们能来到这里,感到真挚的欣慰。 <br><br>底下开始有人无病呻吟地咳嗽,教育科的“眼镜”出来维护秩序:“大家安静!出监教育很重要,好好听白主任讲。” <br><br>白主任看一眼他说:“韩东林在最后一个月里,将协助政府负责出监队的管理,两个月以后,他也开放啦。”看来“眼镜”叫韩东林。韩东林幸福地笑着,把白主任面前的课桌摆得更端正了。 <br><br>白主任把小本子摊开在面前,眼睛并不往上面看,扫视着我们说:“一个月之内,大家就要走出大墙,跨入社会,但是,到目前为止,你们的身份依然是罪犯,希望大家清楚这一点,继续遵守监狱的一切规章制度,不要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前车之鉴举手可得,每年总有几个忘乎所以的人,以为马上就要开放了,狐狸尾巴就包不住了,一些被压抑或者精心掩藏起来的恶习就迫不及待地暴露出来,最后因为严重违纪,被关了独居,最终从独居里开放回家,还大言不惭地宣称:劳改一回,连独居都没进过,说出去让人笑话!我看这是恬不知耻!” <br><br>我旁边一个尖脑壳的中年汉子低声嘀咕:“人家说的没错。”旁边几个人窃笑起来。 <br><br>白主任顿了一下,很威严地凝视着刚才说话的犯人,大家都不出声了。白主任收回目光,继续讲:“为什么要设立出监队?为什么要进行出监教育?道理不言自明。作为罪犯,你们生活在监狱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对社会的变化缺乏必要的了解,同时呢,又不得不与家人和朋友隔离,在感情上和社会和人群也一时难以沟通,现在,要你们由罪犯马上变成自由公民,不论在思想还是行为上,都不可避免地需要一个过渡。而我们的出监教育,正是为了有效地解决这些问题,所以要求大家必须高度重视起来。会后韩东林会发给大家一份‘出监教育学习材料’,各小组都要认真学习、积极讨论,写出个人的思想汇报来,最后我们还要开一个总结会,争取让大家在步入社会后有一个正确地工作和学习方向,让每一个改造好的犯人,都能够满怀希望地去迎接新生活!” <br><br>刚才被凝视的那个犯人又说话了:“白主任,好象改造好了以后,就不叫犯人了吧。” <br><br>我们笑起来,白主任愣了一下,说:“当然!那时候你们就是社会新人,再叫你们罪犯,就属于歧视和不负责任的态度!但是,你们首先要自尊自强自爱,才能够受到别人的尊重啊。” <br><br>笑声又起来了,白主任没有意识到我们为什么笑,大概还以为我们高兴得哪。 <br><br>“韩东林,你先给他们分组吧,安排几个小组长,然后分组学习。”白主任起身走了。 <br><br>这次下出监的,不足三十个犯人,以前还剩几个没走掉的“老出监”,开会时都没有出屋。韩东林感觉良好地把我们扒拉进监舍,共分了五个组。 <br><br>尖脑壳跟我分到了一个屋,进门就抢了个挨门口的下铺,我主动把我的铺盖扔到他上铺,我倒觉得上铺舒服,可以躺下来看书,被打搅的几率很小。 <br><br>尖脑壳呲着黄牙问我:“哎,哥们儿哪个队的?” <br><br>“五大,你呢?” <br><br>“炊厂。在我上铺别老晃悠啊,我喜欢清净。” <br><br>嘿,进门就遇见一怪蛤蟆。我心里不快,脸上冷冷地说:“巧了,我除了睡觉还没别的爱好。” <br><br>尖脑壳冲正在铺床的几位说:“哎,你们谁睡觉打呼噜啊,抓紧挪个屋呀,我睡觉就打呼噜,还怕别人吵。” <br><br>没人理他。韩东林拿着一打纸,进来看了一圈,冲我笑道:“呵,你也该走啦?” <br><br>我笑道:“你还记得我呀。” <br><br>“呵呵,当初我还以为定了你留教育科哪,最后敢情是大郭。”韩东林说完,把手里的材料一扬说:“你就当这屋组长吧,组织他们学习。” <br><br>我笑着推辞:“当什么组长?你让我塌实歇一个月吧。” <br><br>“要不你来?”韩东林又冲尖脑壳说。尖脑壳大嘴一撇:“别人不干了你给我?贵贱不伺候,爷们儿当杂仪早当腻啦!” <br><br>韩东林脸色很不好看,严肃地说:“你不当组长,就把这个铺腾出来,这是组长的位置。” <br><br>尖脑壳狠劲坐在铺上,胳膊一抱,不屑地说:“我还真看不上你!都他妈这时候了,还组长哪!组长咋就得睡这儿?搞特权?我反的就是特权!不行你把白帽花调来,我不跟你这档次的理论。” <br><br>韩东林绷着脸说:“虽然我们都是犯人,但政府既然安排我管理你们,你就应该自觉地服从管理,你这个态度,也叫改造进入尾声了吗?” <br><br>我突然感到韩东林有些搞笑,这不一个高则崇第二么? <br><br>尖脑壳在底下叫道:“噎噎噎!你真他妈让我开眼,在劳改队呆三番儿了,爷们儿还真没见过你这么高素质的,装逼装到我头上来了?” <br><br>我在尖脑壳的头顶上和着稀泥:“二位别争了,都要开放回家的人了,还找什么闲气儿?两好合一好,都将就将就吧。” <br><br>韩东林愤愤地说:“还真没遇见过这么刁的主儿,哪个屋也没象你们这里似的,安排个组长这么难!” <br><br>我笑道:“组长不组长的谁稀罕?不就学材料么?你交给我吧——哥几个有没有意见?” <br><br>大家纷纷说:“就你来吧,就你来吧。”我一边下来接过韩东林手里的材料,一边笑着对尖脑壳说:“老兄你在这塌实睡,我还就喜欢上铺。我就纳闷了,这监狱里的人头干嘛都抢下铺?高高在上的感觉都好。” <br><br>尖脑壳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搭理我,一歪身子,靠在铺盖上眯起眼。 <br><br>韩东林狠狠瞪他一下,对我说:“材料你给大家发下去,组织他们学习一遍,明天早上,一人交一篇思想汇报。” <br><br>一个老头说:“组长,你给大家念念吧,我不识字啊。” <br><br>我说行啊,找个铺坐下给他们念道:“出监教育的基本内容是,一,形势政策教育。主要是针对当前国内国际形势的特点……” <br><br>尖脑壳掉过脸来说:“我说你小点儿声啊,我他妈给共产党忙活四年多了,好不容易清净一会儿,这还没出狼窝呢,先掉蛤蟆坑里啦,进门就逼叨逼叨地吵!” <br><br>我把学习材料一折,笑道:“行,大哥你不想进步,我也不拉着你,这材料咱也甭广播了,识字的自己好好钻研钻研,有不懂的地方您跟白主任探讨去,我理论水平有限,该开放了,不丢那个寒碜。要是哪个文盲还强烈要求进步的,我找背人地方给您单独辅导,咱也讲点公德,别光顾自己追求改造了,打搅别人休息。” <br><br>大家都笑起来,有人说:“就是,学个鸡巴,晚上找他们抄一份得啦!” <br><br>收拾起只有不足两张纸的学习材料,组里的犯人开始聊天,也有径直到别的组找熟人去的。 <br><br>我坐的铺是一个小四川的,尖嘴猴腮的,一脸贼相,他的开放日比我早两天,这小子犯抢劫罪进来的,六年一天没减,坐了个大满灌。他特兴奋地说:“一进门就看出你是个好交的人,别看就一个月了,我看咱哥俩这朋友算交定啦。”我心说:你找凉快地方歇歇嘴去吧。 <br><br>文盲老头开口先笑,一副实在相,一问,原来才三十出头,弄得我血压有些升高,再聊,又跟我攀上了老乡,他说:“我们村里都叫我傻青,你们就这么喊吧。”我说还是叫你“青哥”吧。 <br><br>青哥的形象就一个字:脏。从脸到被褥,都黑乎乎的,不过青哥自陈自己的心干净。他说:“在我们村里,从小孩儿、大姑娘小媳妇,到老头老太太,没一个不欢喜我的,我兜里常年揣着糖块,见着小孩儿,只要喊我一声好听的,准有赏!走半路上,看见谁家有活儿,不等请,上去就帮忙,只要管顿饭就成,我还不挑食,嘿嘿。” <br><br>小四川不怀好意地:“这么好一人,咋进来了?戴着大红花来的?” <br><br>“我讲义气啊,给我们村治保拔创去啦。” <br><br>“啥叫拔创?”四川迷惑地问。 <br><br>尖脑壳合着眼道:“劳改队这六年怎么混的,连你妈拔创都不懂!” <br><br>青哥嘿嘿笑着说:“我们村治保才不是玩意,挖绝户坟,踹寡妇门的事都叫他做到家啦!眼看就换届选举村干部了,有一外姓的刁民唉,跑乡里突突突告状去……” <br><br>“告状咋还带响儿啊?” <br><br>“他不开一破柴三嘛。”青哥笑着解释。 <br><br>我说:“这种烂治保,你给他拔创?” <br><br>“咳,要放别人,我恨不得他早死哪,不过我大哥跟我们村治保是拜把子的的盟兄弟,盟兄弟能不帮吗?没了他,我在村里还靠谁罩着?我还能到谁家上炕就吃?” <br><br>我笑道:“看不出你在当块儿也是一霸哪,怎么帮的你老大?” <br><br>“嘿嘿,农村治个人还不容易?抽冷子把他家鸡给宰一只,把他家黄瓜秧给拉了架,要不晚上往他家院里扔扔砖头什么的呗。” <br><br>尖脑壳一翻身坐起来:“操,你他妈逗闷子是吗?扔俩砖头能判你?当我们都是法盲是吗?” <br><br>青哥笑道:“那晚上巧了,那刁民正出来拉屎,一砖头给砍耳朵上了,聋逼啦!” <br><br>我们都笑起来。这时出去串门的一个犯人回来了,笑道:“多亏咱没犯傻,人家都没学习,隔壁那哥几个早扎开红幺啦。” <br><br>尖脑壳一拍铺板:“操,忙中出错,一千一万都想到了,就忘了带副扑克下来——那屋玩真的假的?不带点彩可没意思。” <br><br>“小打小闹,五毛一块的。” <br><br>“凑一把去。”尖脑壳立刻蹦下地,趿拉着鞋跑了出去。 <br><br>我们骂了几句尖脑壳“怪逼”,继续聊天,气氛显得很融洽,我以为出监队就这么轻松了哪,根本没料到后面还有那么多乱事儿——都是当这个组长当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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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2004 05:18:16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劳改队<br><br><br>第八节 出监队 (2)文斗<br><br>--------------------------------------------------------------------------------<br><br>凭空就做个犯人组长,真的和在“C看”时候有几个小混混垫底捧着互相利用不是一个感觉。不过我开始并没觉得怎样,因为这里的犯人,基本放弃了招摇的想法,只有一个混日子回家的希望在支撑着,大方向都是追求稳当,所谓“平平安安回家去”。 <br><br>真做起来,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至少,这些家伙不论是几进宫的,毕竟都经历了劳改队的磨练,脑壳上不起茧子也留着疤瘌,都冷眼度日还好说,真摩擦起火花来,没有几盏省油的灯。赶巧还摊上尖脑壳这么一块衰料,我多少觉得别扭。 <br><br>好在头一天,出监组的确没什么闲事似的,纪律要求也相对松散,虽说一天八小时的学习时间内不让乱串,可是从上到下,谁也不太在意这里的动静,这个规定形同虚设。我不是在什么时候都假正经的人,自然不和组里的人耍脸子,谁爱去那里串门都可以,其实不用别人提醒,也没有谁上赶着出大格,白主任不过来探头,韩东林说话如同放屁,犯人们松散而有节制,总体形势不算大好,却还可以将就。 <br><br>吃了晚饭,我就发现自己太“善”了,不是做大将的材料。其实事情很小,就是地脏了,大家扔了一地的瓜子皮子和烟屁,这种情况,在劳改队里很简单,就是拣软柿子捏一个出来,安排他负责卫生,可我做不来这勾当,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一直觉得大家都是平等的,以前心有不平,无法表达和发泄出来,现在轮到自己发号施令了,才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 <br><br>事情虽小,小到计较起来丢老百姓的身份,可一旦这微乎其微的事情涉及到面子了,就变得和贞女失节一样意义重大起来。我知道最公平的方式自然就是轮值,象上小学时一样。不过事先我就预测出尖脑壳那家伙肯定出妖蛾子,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br><br>我设计了一下程序,自己先过去抄起笤帚,边扫地边说:“诸位老大,咱自己的窝儿得靠咱自己维护啊,以后扔脏东西都在意点,还有就是这一个月里,咱谁也别挤兑谁,谁也甭攀着谁,从我开始,转圈轮流值日,我完了就是炊厂这位大哥,然后往下排,有意见的您提早言声,别赶茬口上了卡壳。” <br><br>我诚心把自己排第一,把尖脑壳放第二个,逼他表态。 <br><br>其他人都说没问题。尖脑壳也挺爽快,不过还是出了花屁:“哎,傻青,明天你替我干,老哥给你顶上烟儿抽!这棵先备着!” <br><br>青哥蹦起来接住烟,笑哈哈道:“放心啦您,嘿嘿,还有哪位大哥懒得动手,我一路鞭光搞定!” <br><br>我把垃圾往墙角归了归,边说:“青哥,别激动,稳住了。” <br><br>青哥立刻上来抢过我手里的笤帚:“哎,组长怎么亲自动手呢?” <br><br>我心里只骂了三哥字:“贱骨头。”然后点上一棵烟,坐四川铺上呆着去了,看青哥有些兴奋地把垃圾搓了出去。 <br><br>尖脑壳不屑地说:“轮什么轮,这种傻逼青年壮劳力,还不是哪里需要哪里去?甜枣不成,就拳头镐把!” <br><br>四川说:“就是,一人赏他棵烟抽,就美得他把屋里的活儿全包啦,回头我也雇他了。” <br><br>我没和他们争论,我知道事实将让我无话可说,我不会呆板得象高则崇或者老高,我只是心里不忿,觉得傻青这种人太贱。我笑着把问题引申开:“要是人人不缺那根臭烟抽,你雇谁去?谁也不该伺候谁的。” <br><br>四川还没说话,尖脑壳先撇嘴道:“大组长,你从劳改队的暖房里出来的?这还用问嘛,到时候就碰碰呗!谁先尿了,谁就是孙子,乖乖底下伺候着。” <br><br>我冷笑道:“一点没错,给您先加10分。要是咱屋不赶上出了个傻青,看来还真得互相会会呢。” <br><br>尖脑壳狠狠地说:“九十九拜都没含糊过,能叫这最后一哆嗦没了造型?我就一个原则:不要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本着这精神儿,没有立不起来的威。” <br><br>我热情地往他那边凑了半个屁股,笑道:“越说咱哥俩越投缘啦,我也是这么一脾气!可这人呀,要把别人不当人看,自己也甭想叫谁高看了。” <br><br>“操,还管他当不当人?到这里,就别核计人不人的事儿,要当,就当爷!”尖脑壳翻着大嘴唇说着,顺手一弹,一截烟屁“啪”地栽进墙角去了。我心里窝了一团火,按耐着没有发作。 <br><br>对面一个苦瓜脸赔笑道:“当爷当孙子不就这一个月了嘛,常言道,能忍自安,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呵呵。” <br><br>“傻逼操行。”尖脑壳不屑地别过脸去。 <br><br>傻青一溜烟跑了回来,兴奋地说:“新收下班啦,一个个跟泥猴似的。” <br><br>外面楼到里果然传来一通杂乱的脚步声,苟组喊着:“马上回屋,盘板!” <br><br>四川笑道:“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br><br>傻青说:“这叫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br><br>“鸡巴!”尖脑壳愤愤不平地叫道:“我看现在这劳改队里,纯粹是黄鼠狼生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以前那劳改队,从帽花到鸟屁,讲究的就是‘流氓’俩字,谁流氓谁就是爷爷,现在可好,愣鼓捣一帮经济案管犯人,真枪真刀混进来的倒没了地位。” <br><br>傻青一低头,看见脚下的烟头儿了,马上怪道:“谁这么不长眼?刚收拾了就糟蹋!” <br><br>尖脑壳欠起身子说:“你那逼嘴又乱频道了吧,找我给你捏死哪?” <br><br>傻青眨巴一下眼,嬉笑起来:“呵,我哪知道是大哥您的作品呀,怨我嘴臭还不行?”说着,弯腰捏起烟屁,从窗户扔了出去。 <br><br>傻青回头问尖脑壳:“进来一天了,还没请教您贵姓。” <br><br>“说出来怕把你吓个好歹的,喊我四哥四爷都成。” <br><br>“呦,那我还是喊您四哥吧,四哥听着亲切。”傻青讨好地笑着。我恶心地想:“怎么到哪都遇见这样的主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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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2004 05:20:40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劳改队<br><br><br>第八节 出监队 (3)离间<br><br>--------------------------------------------------------------------------------<br><br>早上起来,傻青先笑道:“麦哥,洗脸水打好啦。” <br><br>我心里有些别扭,不过别扭得还算舒坦:“呦,谢谢啊,别那么客气,以后我自己来。” <br><br>尖脑壳老四团在被窝里骂道:“傻青,你他妈晚上打呼噜啦,我就忍你这一天,今天晚上再演这出,看我不砸你丫的!” <br><br>傻青笑道:“四哥——四爷还不成么?我就这么一简单爱好,您就多担待点儿吧。” <br><br>老四还没睡够,嘟囔着威胁道:“晚上见。” <br><br>傻青抬头撺掇我下来洗脸:“被子我帮你叠吧。” <br><br>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边叠被子一边有些同情地嘲弄他说:“青哥啊,你有伺候人的瘾不是?在这里,你照顾好你自己就成了,你又不比谁矮一截,我也没把自己当人头儿叫谁供着,不用这样。” <br><br>四川说:“哎,我赞成麦哥这样的,傻青你呀,留着那份孝心,回家跟老爹老娘用去多好。” <br><br>傻青有些委屈地咂了下嘴,回手抄起笤帚来:“四哥,我帮你值日啦。” <br><br>“操你妈的,你哪那么多逼话,不想干放那,哪个孙子要扫这个地!”尖脑壳愤怒地一撩被子,冲傻青喊起来。傻青垂下眼,默默地扫起地来。 <br><br>四川说:“咳,傻青,明天我值日,给我干了啊,两棵大烟。” <br><br>四川这德行的,在队里不定混得什么模样哪,六年都没减刑,充其量就是一怪鸟型的,现在也开始抖毛儿了,我边下铺,边斜楞了他一眼,有几分厌恶。 <br><br>傻青把有限的垃圾归到墙根,用笤帚立在边上掩住,嘟囔道:“我谁也不帮了,谁的活儿谁干,留着烟您自己抽吧。” <br><br>四川皱眉道:“日你屁眼的,给你脸还不接着是吗?谁又没白使你。” <br><br>“我还真不稀罕了,有本事你另请高明。” <br><br>四川楞楞起眼说:“嘿,两毛钱韭菜你还拿一把是吗?” <br><br>“我伺候不着。你刚才不说了嘛,有那孝心我还回家使哪。” <br><br>“嘁,临走还要玩把造型是吗?咱俩工区挨肩靠膀的,我还不知道你?” <br><br>傻青笑道:“这话得我说合适,你是什么鸟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寒碜,我就靠一傻实在,混得有吃有喝有的抽,哪象你那么活跃,整天让杂役打鸟屁追的,整个一拔了毛儿的大怪鸟,呵呵。” <br><br>四川跳下铺,横眉立目就要跟傻青来劲儿,我板起脸扒拉他一把:“想干什么?不想和和气气过年了是不?”尖脑壳也从被窝里欠着身子叫道:“操你妈的,一个外地傻逼想在这里乍刺儿?” <br><br>四川讪讪地说:“离家三里矮七分,你们牛逼!你们牛逼还不成么?” <br><br>我说:“你们都歇了吧。” <br><br>尖脑壳老四还在说:“操你妈的,到我脚根底下耍大顶来了,我打你姥姥家去!”四川兀自抽着烟,一脸空虚的不屑。 <br><br>屋里人敷衍地劝了两句,大家都不计较了。尖脑壳睡到开午饭时候才懒洋洋起来,中间韩东林进来问了一次,尖脑壳只说“头疼”。韩东林厌恶地耸了下鼻子,撤身走了。 <br><br>吃了饭,尖脑壳就跑别的屋去小赌了,结果时间不长,便跟人打了起来,被劝开了,回屋就骂骂咧咧地说:“操他血妈妈的,想滚赌?十来块钱就打滑擦啦,耍不起别掺乎呀!” <br><br>隔了一会住在最里间的韩东林过来宣布:“各组的人都注意啊,以后没有特殊事儿,学习时间不准乱串,来牌挂赌更不允许。” <br><br>尖脑壳说:“学什么习?看录象还是读文件啦?装什么伊拉克枣?这也快出监了,要不你跟老白建个议,给放点成人节目复习复习?这成天在屋里闷着,出去还不成批地阳痿?” <br><br>傻青憨笑着附和道:“咦,就是嘛,出监组就一个电视,还放你屋里,你不让哥几个熬干汤儿嘛。” <br><br>“操,你不正经吗?特殊化也搞得挺溜的嘛,电视是你们家的?”尖脑壳也找到了话题。我没说话,心里也觉得韩东林有些言行不符了,象高则崇一样,嘴上心里都是红堂堂,无意中谋些私利,就让人抓住把柄。不讲理的人,大家也不计较,反而越是喜欢讲理的人,越容易没理,群众的小眼儿亮着哪。 <br><br>韩东林局促一下说:“没说不叫大家看啊,我屋里的电视就是全队的,谁要看尽管去看。” <br><br>一言既出,尖脑壳立刻翻身下地,招呼大家过去看电视,傻青和另一个盲流一样的犯人跟了出去。韩东林坐下来,跟我说:“老四这种人,天生就是劳改命,他到社会上去,也就相当于放放风,还得抓紧回来。” <br><br>我笑道:“性格决定命运,他这种人,到哪里都想逞强,看样子,除了吹吹打打又没别的本事,不犯法你让他怎么活?” <br><br>韩东林一本正经地感慨道:“我看这几年的改造,这些人也没什么起色,好象更堕落了,真不敢想象,把他们放到社会上去,会是什么样子。” <br><br>我很愿意跟“有文化”的犯人交流一下心得,韩东林的语气却让我不舒服。我笑道:“我们这样的呢?是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br><br>韩东林说:“好倒谈不上,至少是刻骨铭心地受到了惩罚,被剥夺了自由和发展机会的人生,出去以后要很久才能恢复感觉,想追上时代的步伐,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啊。” <br><br>我试探地问:“你折在什么事儿上了?” <br><br>韩东林苦笑道:“虚开增殖税发票,给一哥们儿帮忙,骗点出口退税,自己也顺便捞点好处,哼,都是一时的财迷心窍,其实我得的好处不过几千块钱,就进来呆了4年多。4年啊,损失了多少机会和金钱?亲情呢?更是无法挽回的损失啊!” <br><br>“悔了?” <br><br>“彻底悔了。看来这人生是一不能贪图不义之财,二不能怀有侥幸心理,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地做人做事,最稳当。以前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事到临头,又迷失了方向——进来一次也好,长长教训,一辈子受用。” <br><br>撂了一会儿人生大道理,我发现自己的确需要“回归”一下了,对韩东林那些一本正经的语言,我有些不适应,如果他说“彻底他妈的悔啦”,我或许会更习惯些,如果他再感慨一句:“出去就玩更大的”,我会觉得他更真实,虽然我毫不怀疑他现在这些严肃的感慨。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韩东林的精神状态和语言习惯,应该是我曾经保守的样子。我想,如果我回到原来的环境里,满嘴玩世不恭妈妈姥姥地调侃,不适应的该是那些“圈子”里的朋友和亲人了。 <br><br>所以我跟韩东林推卸责任:“你在这里受的教育和我不同。” <br><br>韩东林说:“教育科的确是监狱的一块清净所在,我们也听说队里面很乱很脏,不过我一直以为,关键还在自己把持。” <br><br>我笑道:“最后能落个卖艺不卖身就算不错啦。”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他这副嘴脸的,到队里面连卖屁股都排不上个儿,好好的孙猴都能练成猪八戒,别说他一个妄想修成正果的肉眼凡胎了。 <br><br>后来我试探着问他,在这里写的日记一类的玩意能不能带出去,他说“估计戏不大,除非你里面都是歌颂正面形象的”。我笑着说:“我这日记里面都是呼唤正面形象的。” <br><br>我画蛇添足地告诉他,我的日记只有十来页,随便写的,怀念过去,憧憬未来而已,不带走也罢,晚上就烧了吧。我是以小人之心揣度他了,我担心他跟老白多舌。 <br><br>“眼镜”韩东林一走,四川就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好,一看就是有学问的,聊天也跟我们这些烂崽不是一个档次的,都是反思啊,那意思咱明白,就是表达不出来。” <br><br>我笑道:“那你咋想?坐牢就白坐了?” <br><br>“日他奶奶的,我这是自己作孽,我奶奶都说我这是报应,咱进来没别的埋怨,认打认罚了。出去可不犯法啦,塌实打工,挣钱娶老婆,还是他妈老百姓日子好过。” <br><br>正说着,傻青哥哥跑了回来,进门就笑道:“这电视没法看了,老四拿个遥控器5秒钟换一个台,韩组进去没两分钟就跟他嚼起来啦,说心里话,这老四真他妈不是东西,太霸道。” <br><br>四川不屑地说:“那你还伺候他伺候得屁颠屁颠哪。” <br><br>傻青有意气他:“这叫有钱难卖愿意。” <br><br>“你那叫贱!一棵烟就哄得你提溜乱转。”四川鄙夷地把大半截烟卡灭在床铺架上。 <br><br>我起身到食品袋里掏出一盒烟扔给傻青:“没抽的找我,一个月还供的起你,别弄得自己跟奴才似的,该出去了,得找回点儿人样来了。” <br><br>傻青千恩万谢地把烟收起来,一个劲地说“还是老乡好”,有句话我没说:“知道老乡好,就少跟老四凑合。” <br><br>四川讪笑道:“你不是替哥们儿惹的事吗?咋进来了没人管你?” <br><br>傻青正色道:“我没卖出他们来,要不他那官就当不成了,他们不来看我,是怕暴露自己,你看我出去以后吧,我在村里边还不是横趟?” <br><br>我笑着说:“别趟脚镣子吧,以后塌实种那一亩三分地,有心气再做点买卖,比什么不好?” <br><br>傻青立刻来了精神:“咳,老乡你还别说,我就想这个道啦,到时候,我到集上趸肉趸菜,往大队院里一放,村里别的小贩一律不让进,再让我干哥哥一广播,谁敢不照顾我的买卖?” <br><br>傻青或许没料到,不照顾他买卖的人马上就要回来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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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8.1.2004 05:22:2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劳改队<br><br><br>第八节 出监队 (4)镇压<br><br>--------------------------------------------------------------------------------<br><br>尖脑壳吃了晚饭,火腿皮扔了一地,完事后招呼傻青:“哎,收拾了。” <br><br>傻青看我一眼,我装做没看见,慢条斯理地刷着饭盆,傻青不情愿地过去把地上的火腿皮捏到墙边,尖脑壳往铺上一靠,吩咐道:“回头把饭盆一堆儿刷了啊。” <br><br>傻青还没说话,隔壁的一个犯人过来喊尖脑壳:“四哥,过去来牌啊。” <br><br>“没他妈劲,一帮穷逼!” <br><br>来人刚要走,老四又喊他:“哎,明天记着告诉送饭的,给我捎几根黄瓜来,这两天嘴有些发苦。” <br><br>“那还不好说?咱炊厂不就是四哥你们家的么?”那家伙满脸堆笑地走了。 <br><br>傻青笑着跟我说:“刚才这个也是咱老乡,跟四哥一样,都是炊厂的。” <br><br>老四催促道:“别废话啦,赶紧收拾,回头你也尝口黄瓜,这日子口儿,在外面黄瓜都卖到肉价了,你舍得吃?” <br><br>傻青一边别别扭扭地抄过尖脑壳的饭盆敷衍地刷着,一边说着他家里种大棚蔬菜的事儿,烦得尖脑壳又骂起来。 <br><br>收拾停当了,躺在铺上的老四给了傻青一棵烟,然后又来了邪活,叫傻青给他按摩,傻青皱着眉说:“抽完了烟再说。”老四骂了一句,没再说别的,只催他快嘬。 <br><br>傻青老大的不情愿,那意思好象在等我发话回了尖脑壳的业务,我不理他们,点上棵烟去了趟厕所,回来正听尖脑壳骂:“操你傻妈的,耪地哪!” <br><br>“我又没当过小姐,咋会按摩?”傻青撅着嘴说。 <br><br>我笑道:“老四也是,净玩这高档次的,忍俩天不就出去了?大把的票子,可劲造去呗。我们青哥这廉价劳力,手艺肯定不过关。” <br><br>“操他妈他就是不上心——往上,不是叫你挠痒痒,是你妈的连按带摩。” <br><br>我冲傻青一使眼色,傻青立刻有了底气,起身说:“这活儿难度太大,我伺候不了。” <br><br>老四歪头啐了他一口:“呸!操你妈的你个小家雀还拿上架子了是吗?” <br><br>傻青抹一把脸,愤愤地说:“都是犯人,我伺候不着你!”我暗道:“好,觉悟一个!”四川也在边上煽风点火地笑出声来。 <br><br>老四一下就翻过身来,抄起枕包砸了傻青一家伙,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大意是说傻青还没出劳改队呢就忘了本,具体原因就是欠揍。 <br><br>我说:“四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青哥好心好意帮你干活,就算服务质量不过关,也该说声谢谢吧。” <br><br>“谢他妈的逼!这种东西天生就是弱智,到哪都是一个贱!要放炊厂里,冲他这操行的,我早给逼的扔粥锅里脱胎换骨啦!” <br><br>傻青看有组长给他撑腰,胆色增了几分,不忿地说:“我到你们炊厂是不行,有种你出去以后跟我上我们村里溜一圈试试,不把你筋抽了做弹弓子!谁也甭吹牛逼,离了自己地盘都傻眼!” <br><br>“嗨我操你亲妈妈的,还跟我叫起板来啦!”尖脑壳身形骤起,一拳奔了傻青面门,傻青躲闪不及,被打了个乌鸡眼,妈呀一声退步到对面铺上。 <br><br>我眼睁睁看尖脑壳把这一拳落实了,才出手拦他,尖脑壳蛮横地一扒拉我:“别管闲事,一个傻逼青年我都压不住,这些年在劳改队的成绩不全没了嘛!今天我不把他拍成蒜泥算我这个炊厂杂役活现!”说着抬脚又踹。 <br><br>我感觉时机差不离了,立刻起脚,在他独立的脚底猛地一个踢勾,上面胳膊一横,尖脑壳毫无防备,死狗一般被摔到墙根去了,立在那里的长把笤帚“喀嚓”一响,一分为二。我巧立名目地喊:“欺负傻青老实是吗?” <br><br>老四暴怒了。顺手抄起折断的笤帚把,蹿了起来,我看他好不勇猛,不敢怠慢,乘他脚下还没稳当,一脚先蹬在肚子上,老四狼狈地倚靠在墙上,大叫着想反扑,旁边的傻青果然不辜负我的栽培,热情地把尖脑壳的脑袋按在自己脏兮兮的怀抱里,野蛮地向裆里压去。 <br><br>我看劳动人民出身的傻青很有一膀子力气,暂时不会叫尖脑壳翻身,就很不在意似的吩咐四川:“棍子拿下。”四川立刻上去,找了好几次机会,终于把在尖脑壳手里乱打乱刺的笤帚把夺了下来。 <br><br>尖脑壳闷声暴叫着,双手一抄傻青下盘,尖头猛一顶劲,把傻青掀翻到铺上,腾出拳头就打,傻青也不守章法,兔子似的双脚狂蹬,把尖脑壳逼迫得退后两步,四川果然是个怪鸟,在我旁边不言不语地轮起了笤帚把,“啪”地一声拍在老四的尖脑壳上,老四“哈”地怪叫起来,身子不由有些趔趄。我看傻青又起了脚,马上撤后一步,腾出路线,让尖脑壳应声跌倒。 <br><br>“谁叫你们动手啦?”我装模做样地责怪他们,一边对尖脑壳道:“老四你也太过分啦,拿打架当日子过?” <br><br>老四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才恶狠狠地说:“今天不出条人命没完!” <br><br>屋里的其他人,先是劝,后是躲,到这时候开始有人往外溜了。我当然不想惹上这身骚,但还是有把握控制住老四的,在“出人命”之前,最损还有政府给挡一炮呢。况且这种喊口号的假流氓,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 <br><br>老四扶着墙站起来,没精打采地看着我们仨,看样子不想再战了。我放弃了跟他耍流氓磕硬腔的打算,委婉地教育他说:“老四,挖苦人的话我就省了,你是混劳改的,别人也不是来学雷锋的,大家都把心摆正了最好,就这一个月,别说这么舒坦地混日子了,就是滚钉板也得过呀,谁也不用挤兑别人,各混各的都好过。你说对不对?” <br><br>“对,对。”老四说着,挪了一下步子,突然就扑到四川身上,双手卡住他的细脖子,一下给按到地上了。老四叫着:“一个侉逼,打边锋啊!我掐死你!” <br><br>没想到老四突然运用起盯死一个往泥里打的战略,把削薄的四川掐得小脸紫红,直吐舌头,我跟傻青赶紧上去,奋力把他们俩分开,我一膝盖顶在老四肚子上,摆肘照腮帮子狠狠一扫,老四的身子一转个儿,“哐”地一下撞到门上,门上探视口的玻璃哗啦地碎下来,老四的脸也被划破了。 <br><br>四川红了眼似的抄起笤帚把就想往上冲,让我一把揪了回来。我听到铁栅栏门的响声了。而且,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群众犯。 <br><br>韩东林一脚把门踹开,喝问尖脑壳:“又是你打架!” <br><br>尖脑壳蛮横地望着我说:“他妈的知识分子打人。” <br><br>那个炊厂的“老乡”挤进来,站在老四边上说:“没错,他们仨打一个。” <br><br>傻青骂道:“你他妈敢情是条狗,我还把你当老乡哪!” <br><br>老四也骂那小子:“操你妈的,早干什么去了?看见仨打一个还不进来!” <br><br>韩东林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怎么回事啊?” <br><br>我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白主任的喊声:“韩东林,怎么回事?那么多人围着干什么哪?” <br><br>韩东林急跑出去,一小会就又折回来:“你们四个跟我走,这回惹大了,让白主任撞上啦。” <br><br>看我们几个进去,尖脑壳的脸上头上都挂了彩,傻青成了独眼熊猫,四川的脖子也带着两道明显的指印,白主任自然是雷霆震怒。 <br><br>我彬彬有礼地强调了几点:我协助政府负责这个组的管理,就想克尽职守把工作做好,老四从进了出监队那一天,就不配合,并且摆弄老爷作风,想当牢头狱霸。今天先逼迫傻青同学替他扫地、刷盆,又给他按摩,稍不得意,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不论作为组长还是被政府改造多年的犯人,我都不能麻木不仁坐视不理。 <br><br>我也沉痛地检讨了自己的失误,一是没有做好尖脑壳的思想工作,二是没有有效地控制局势,让同样疾恶如仇的四川也掺乎进来,险些把事态弄大。 <br><br>白主任拍着桌子说:“你以为这样的事态还叫不大啊?非等加了刑才叫事态大?” <br><br>韩东林在旁边说:“麦麦以前是老师,挺有涵养的,看来今天是忍无可忍了。这个叫老四的也太嚣张,头一天来就跟别的屋打了一架,还牵头赌博,我说他两句就横眉立目的,恨不能咬我一口似的。” <br><br>白主任眉头紧锁,问尖脑壳:“你是不是没有脑子啊,是不是不想离开监狱啊?炊厂的管教为什么不留你这最后一个月?你就不反思一下?到了出监队,还这样飞扬跋扈,到了社会上呢?你这样的做派,能跟社会合拍吗?” <br><br>尖脑壳无所谓地说:“咳,道理您就甭讲了,往我身上浪费什么唾沫星子?我就这德行了,几十年都没改过来,指望这一个月还出奇迹咋的?” <br><br>白主任怒道;“怎么讲话哪你?跟管教能这么讲话吗?就冲你这态度,关你独居都有富裕!” <br><br>“独居更清净,我看出监队这帮鸟人就来气。” <br><br>白主任一拍桌子:“你以为我不能满足你这愿望啊!讲道理你听不进去,让你到独居里好好反省反省!回去收拾东西!” <br><br>尖脑壳大义凛然地走出了管教室。白主任气愤地说:“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这种害群之马就是改造不到位,给他补补课也应该。”一边打着电话,三言两语就跟禁闭室预定了房间,然后跟狱政那边也打了招呼,说好先把人关了,再去补票儿。 <br><br>白主任一回头,看着我们几个说;“你们,你们也给我规矩点儿,这单巴掌拍不响。关他,关的就是一个态度,并不是说他错了,就一定意味着你们对。尤其你这个当组长的,就更不能动手打人,有问题及时向政府反映嘛,找不到管教,不是还有韩东林呢吗?” <br><br>我们一脸诚恳地认错,终于在白主任过够了嘴瘾后走了出来。 <br><br>尖脑壳扛着铺盖迎面走来,冲我们笑道:“等我回来一起过年啊,以后你们就轮流值班看着我吧,别叫我得了空,抓机会我就挖个眼珠子出来!”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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