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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连载】四面墙--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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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004 18:54:22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二节 初识五大一<br>--------------------------------------------------------------------------------<br>(12)喜悦与悲凉 <br><br>转眼又快接见了,我写信让家里多送200块钱来,这个月还要打点一下华子,提高他为我继续努力的热情。看起来华子还是讲些道义的,吃了拿了人家的,心里多少还惦记着给你办事。 <br><br>前两天华子单独告诉我:“我跟林子和朴主任念叨了,等来了新业务,豆子一撤,你就顶山东进库房,搞个统计什么的,肯定有富裕啊,朴主任也说了,将来网子的帐必须做细,山东那样的马虎蛋不能留着了。” <br><br>我正高兴,他又提醒我:“不过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盯在那个位置上,我只能给你努力,成了算你命好,不成你也别怪我没下力气,我是把你这个事当事办了。” <br><br>“林哥什么意思啊。”我知道“提拔”一个人,林子和管教沟通一句,往往顶两个华子这样的,华子再有几个月就滚蛋了,管教现在用他,只是让他发挥发挥余热罢了,没有什么可延续的价值。林子就不同了,管教要依仗他管理几十号犯人呢,哪个位置上指派什么人,一定要考虑一下和杂役犯的协调关系,不然将来出了故障,有了这样那样的龌龊,还不得管教自己擦屁股?所以知道林子对我的看法很重要。 <br><br>华子说:“林子那边你放心,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没少给他灌输,说的全是你的好,有学问,有头脑,又塌实,没有闲七杂八的鸟事,林子对你还是认可的,我看这事成功的希望很大。” <br><br>我说那我得好好谢谢你。 <br><br>华子说:“你又说远了,我你还看不出来吗?走的就是朋友道儿,一诺千金,以后出去了,在外面咱哥俩就望朋友道儿上走,我看你是个可交的人。你别看不起华哥就行。” <br><br>我受宠若惊状地表示“哪里哪里“,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我就知道我不花钱就办不了事,以前的教训还少吗?一诺千金,靠,千金买一诺啊。 <br><br>转过两天来,在工区,朴主任溜达到我旁边问:“麦麦最近感觉怎么样?” <br><br>我赶紧起立回答:“还好。” <br><br>“面临身份转变的落差,得逐渐适应啊。” <br><br>对朴主任语重心长的话语,我表现出很感动的样子:“谢谢朴主任,我已经调整好心态了,正努力改造自己。” <br><br>朴主任点点头,说了句“那好啊”,面无表情地走了。 <br><br>我激动了半天,觉得有戏。朴主任不会无缘无故关心一下我的,肯定和华子的鼓吹不无瓜葛。 <br><br>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就可以脱离犯罪群众,“漂”上去小摇着,兜里别支劣质圆珠笔,手攥个小本子,煞有介事地记录着:张三网子8个,李四网子7个。然后就溜达回库房盘点盘点,仰铺上打个闲盹,抽烟喝茶,到时候,再活动活动,捞张减刑票,靠,还改造个球啊,眨眼不就回家了嘛。呵呵,嘿嘿。 <br><br>我突然间接地理解“小人得志”的滋味了。当然没有谁乐意承认自己是小人,我也不想说自己就是小人,虽然已经不君子。我只想说,“得志”那滋味就是舒坦。 <br><br>然而那天收工前,我的心情却一下变得很糟糕。因为见到了施杰。 <br><br>因为监狱点名出了错,所有犯人都被紧急召集到工区外蹲地数脑瓜,五大和一大因为在一个大工区里,所以施杰他们出来时我看个满眼。 <br><br>按常规,监狱每天要点几次名,收提工时各中队自己数一下脑瓜儿,是必须的,下午管教下班前,晚上犯人休息前,全监还要统一核算一下人口,叫“点大名”,虽然是例行公事,但没有人敢马虎应付,多一个少一个都是大事儿。一旦算错数,就要兴师动众,翻江倒海重来一遍,越倒腾不清空气就弄得越紧张。这种情况不常有,真越狱的事就更少见,稀有稀有,监狱里真跑掉一个,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从管教到犯人都跟着倒霉,据说“整纪”是件很可怕的事,监狱和地狱到那时侯就很容易混淆啦。 <br><br>那天下午点大名,外面正飘着小雪,风也凄厉,我们还是义不容辞地冲进露天里,无人一溜蹲在风雪里接受洗礼,等候监狱的值班管教逐个队登记核对。 <br><br>一会儿,“一大”的队伍从大白楼后面的平房车间里钻了出来,靠,一个个都跟挖私窑的似的,又如水墨泼淋过一般,除了眼白儿和牙齿,脸上一抹黑,身边几个老犯笑道:“烧碳党”来了。 <br><br>一大的犯人排着队,往我们的侧面去,我恰好蹲在前排,还是需要努力探着脖子,找我期待中熟悉的脸模。不时有黑花脸冲我们队里一呲牙,跟相识的犯人打个招呼,那些都是老犯了,队长杂役看见了一般也不制止。突然一个人冲我手不过腰地摆了摆手,拘谨而兴奋的样子,同时干咳了一声,很快就随队伍过去了。是施杰!我看他的背影,很疲惫的样子,那个潇洒英俊的小伙子就给改造成这样了? <br><br>我小声跟旁边的往老三说:“刚才那个是我同案。” <br><br>“哪个呀?” <br><br>“原来白面书生的样子,现在就眼珠跟牙还是原样儿了。”我沉痛地说。 <br><br>“捣锤翻砂,神鬼也怕。你弟兄够倒霉啊。”老三笑道,一边吸溜着凉气,把囚服领子往起抻了抻。这小子的领子上还绷了一层毛线套,看得我心里也借三分暖意。人头们,还有几个混起来的老犯儿,他们的领子都绷着这样的毛线套,而且好多人还都有个毛线小帽儿,收提工的路上往光头上一扣,再掩上耳朵,既遮风雪又显示了自己的地位。这些毛线活都是从二中队犯人手里弄来的下脚料,二中不是织毛衣嘛。 <br><br>雪花似乎结成了冰凌,被风一甩一甩的,扑在脸上,象一连串歹毒的小嘴巴煽过来,钻进脖领子里,更是凉森森的。往常这个时辰,天稍稍给些晴色,正是群鸦归巢的时候。很多年前,还是在乡下老家的坟场上空,见过成群的乌鸦,啊呀叫着乱舞,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黑家伙,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每天黄昏就在监狱上空乱云也似的掠过,甩下一片凄厉又蛮横的嘶叫。这样冷雪冰天的气候,不知道那些自由的怪鸟可舒服?看天空只是一片苍灰,似乎有一个硕大的冰块儿在上面悬着,压抑,寒冷。 <br><br>我狂躁地搓了一通双手,然后捂住耳朵,偏过脑瓜去看一大队的犯人,施杰不知道蹲在哪去了,只看见一片模子似的黑面具。 <br><br>我不跟老三搭讪了,默默地悲从心生。 <br><br>后面值勤的郎大乱在楼口咆哮了一声,在骂一个在队伍里吸烟的犯人,林子立刻过去喘了一脚,嘴里也不干不净的,身后有些小骚乱,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懒得回头,脖子缩得有些发僵,一心只盼着快点解散。 <br><br>冻了半个小时后,值班管教终于过来了,林子赶紧跑过去,把写好的点名表递上,管教慢步往前走,嘴里数着数,过了这里,一大队的杂役也赶紧来递表,大家都盼着赶紧结束。我们这里完了事,里面还有一个七大队,工区就算点完名了。然后还要和监教楼里的人数汇总一下,才能出最终结果,在这之前,我们只能在这里捱着。 <br><br>人群里不断传出肮脏的咒骂,站在后面的几个杂役开始跺脚。我的脚已经麻木起来,监狱发的破棉鞋太糊弄人,根本不保暖,下面垫了两层鞋垫还不管用,帮子太薄。好在我不是汗脚,不然鞋底要结冰了。 <br><br>终于,一串大便干燥似的电铃声拉了出来,工区院里爆破出一片欢呼,杂役们先自己往楼里跑,嘴里喊“散”,后面的队伍马上乱了营,冻惨了犯人们怪叫着往工区里撞去。 <br><br>我故意迟疑着落在后面,施杰果然心有灵犀,赶前几步到我跟前:“麦哥,还认识我么?”他笑着亮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在黑脸的映衬下,粲然生辉。 <br><br>我说:“没找找关系?” <br><br>“给家里写信了,接见时候一定要提,真他妈受不了了。”施杰凄惨地笑着。 <br><br>“你怎么样?听说五大一特舒服啊。”施杰说。 <br><br>我刚说了句“还凑合”,一大的杂役就吆喝施杰赶紧走了。 <br><br>我转身怏怏不快地上了楼,林子他们都躲进库房暖和去了,好多犯人还在不断地活动身子驱寒。管教们下班走了,又到了晚饭时间,估计吃了饭,再渗一会儿,林子又该招呼大伙撤退啦。 <br><br>望着已经开始上机操作忙碌非常的二中队员们,看着面前那些熟悉的“老弱病残”的形象,施杰的疲惫的背影和黑黑的脸庞又浮现出来,一股悲凉和侥幸的复杂感觉涌上心来,我想:五大一还能舒服到几时呢?<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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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004 18:54:54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二节 初识五大一<br>--------------------------------------------------------------------------------<br>(13)闲话不闲 <br><br>接见的头天晚上,水建宝拿张16开白纸,上面写了十来行钢笔字,到新收组交给华子:“队里下的新规定,监室守则,让各屋都贴门上呢。” <br><br>华子结过来笑道:“又开始整这个鸡巴毛事啦。”看一眼,不由赞叹道:“谁的字呀,够拽。” <br><br>“‘日本儿’。”水建宝说。 <br><br>华子把那张纸往我眼前一探:“老师这字还成吧,什么体儿啊。” <br><br>我看了看,字写的很规矩,又不失潇洒,还略微透着几分秀气呢,不由笑道:“看来练过,是个帐房先生的底子呢。体儿倒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肯定练过魏碑,捎带个人发挥,其实能顺眼就不错啊,我这个学中文的,也没练出什么好字来。” <br><br>“这狗操的,还有这一手儿。”华子一边说,一边招呼赵兵挤了点牙膏,把《监室守则》粘在门上,这头冲我们说:“上面规定了啊,在监室里不准私接电线、插座,不准使用电炉子、热水器,不准喝酒、赌博,还不准什么来着,赵兵!” <br><br>“不准串号筒,不准滋事斗殴,是斗ou还是斗nou啊华哥。”赵兵望着门板问。 <br><br>“斗你妈个鸟啊,把那破纸给我倒过来贴着。”二龙道。 <br><br>华子笑道:“你懒得看别看不得了嘛。” <br><br>“你拿我涮啊?不知道我文盲加法盲么,看中国字跟看外语没嘛区别,都不认得。” <br><br>华子还是笑:“不说后半句挺好,还以为你中西通哪。” <br><br>赵兵玩笑道:“华哥,上面说让准时休息,咱新收还熬着吗?” <br><br>“捏死,跟谁咱咱的,狗吃屎哪?”华子唬他,赵兵蔫蔫儿地笑着,把牙膏盖拧紧,回铺边上坐下。 <br><br>水建宝又风风火火颠了回来:“华哥,刚才忘说了,明天咱接见时候,全监安全检查,林哥让把各屋的违禁品都收好啦,能藏工区的都带工区去。” <br><br>华子骂道:“小逼跟我玩坏门儿吧,想不告诉我,给我摆一道?” <br><br>“我是那人嘛华哥,我一张嘴你能从嗓子眼看我屁眼去,我可没那花花肠子。”水建宝嬉笑道,一张娃娃脸显得很世故。 <br><br>二龙问:“林子干嘛哪。” <br><br>“跟‘日本儿’玩五子棋呢。” <br><br>华子笑道:“林子也腻得够戗了,跟老怪鸟攀上啦。” <br><br>二龙趿拉着鞋,边往外走边说:“玩什么玩,我给丫的搅局去。华子你呆着吧,我去林子那看电视了。” <br><br>水建宝赶紧顺手拉开门,放二龙先行,自己也尾着过去了。 <br><br>华子冲我笑道:“二龙也是快憋闷病了,以前在四监,就看他疯啦,哪受过这窝囊?” <br><br>我笑问:“龙哥在那边真挺过七根电棒?” <br><br>华子暧昧地笑眯着眼说:“也是听说啊。这得看怎么说了……” <br><br>疤瘌五盘在铺上,扭头道:“三根,三根我就尿了,我也不嫌寒碜啦,真受不了啊,挺七根那是活神仙。” <br><br>华子例外地没有撅疤瘌五,顺着他的话侃侃而谈:“再早些年,派出所、刑警队里治人更简单,就一根电棒,专插你敏感部位,嘴啦,肛门啦,乳头胳肢窝,还有就是鸡巴蛋,尤其往鸡巴上一戳,一下喷出一股子尿,火星乱溅啊,我不说了嘛,就一根,没有摆不平的,真来六根七根满天星,铁狮子也他妈电飞啦!” <br><br>霍来清不屑地说:“我就不信,嚯出死球儿了,牙一咬眼一闭,还有横不过去的?还是人松。” <br><br>“要不说你毛嫩哪,没开包儿呢吧?见过电棒是方的圆的吗?”华子今天兴致还挺高,袋谁跟谁叫劲。 <br><br>霍来清说:“嘿,照这么说,当年江姐还就得当叛徒了哪。” <br><br>周法宏看民主氛围挺好,也技痒难捱地回头透露:“其实当初江姐不是不招供,她是真不知道,打死也不知道啊,江姐整个是个冤死的。” <br><br>大家都笑起来,华子骂他一句,似乎发现问题扯远了,他想表达的意思还没说清,就又拉回来接着叨咕:“二龙那七根的事,我看还就是真的,你们别瞎猜疑,这事一分析就敞亮了。你们在外面打架都知道,一个人到外面就蔫,在家门口打伙架的都玩命发挥,疯了赛的,为嘛,后面有大伙的气势给撑着哪。” <br><br>我们都看这华子,听他往下说。 <br><br>“在劳改队里我可明白,疤瘌五你说你三根就雌了,那是在禁闭室,没观众捧场,要是拉你工区里电去,你恐怕能顶五根,那么多眼看着呢,打肿脸也得充胖子啊,这时候不给自己拔点儿什么时候拔?” <br><br>“就是就是,一个人干挺着,挺来挺去就没信心了。”疤瘌五终于碰到一个理解他的人,话语间有些感激涕零的意味。 <br><br>华子接着说:“二龙肯定是让帽花拉出来示众的,一方面自己的名声在那放着呢,不能轻易尿了,一方面得诚心给观众表演,再加上人家二龙确实有骨头,骨头这个东西你不服不成,他妈江雪琴许云峰的跟甫志高就不一样,不是一档次。加上这三样,牙劲肯定上去了,平时能吃三两,现在得半斤不够你信不信?” <br><br>赵兵道:“那这一个劲电下去,一般人也扛不住啊。” <br><br>“操,要不说你们毛嫩毛嫩哪,那帮狱狗子的心理你懂吗?”华子殊为不屑地撇着嘴,又摆出一副老前辈的样子教育大伙:“帽花也不敢真玩命跟犯人叫板,你整死他就得给自己找病,你把他整惨了,又没死,恨上你了,将来出去黑上你了,值当的吗?共产党给多少俸禄?脑子稍微干松点的就不找这个埋汰。” <br><br>疤瘌五说:“就是就是,我是黑上白天福那张逼脸了!”白天福肯定是入监组的白主任吧。 <br><br>华子没搭理他,接着说完自己的意思:“帽花一看二龙这意思,电也不敢再往上补了,再补真出事啊,要是再赶上一喜欢流氓的管教——前几年的管教里面不少挺爱流氓的,穿上皮是警察,脱了皮就出门跟流氓喝酒去了——流氓管教一看:小子牛啊,我整他干什么,将来出去道上又多个朋友多好,心一活动,手一缩,当时二龙那点儿就蹭蹭上去啦!” <br><br>疤瘌五道:“那是龙哥命好,上次在我们队里,一小子跟管教不对乎,管教隔三跳两地找个碴收拾他一顿,坚持不懈啊,最后把哥们儿给折腾神经了,从监狱直接转‘安康’了。” <br><br>华子把烟屁掐死,正色道:“坐好吧坐好吧,放松一会儿得啦。” <br><br>后来我才琢磨透,华子是有意把二龙的光辉形象给“分析”掉,把大伙从对二龙的盲目的个人崇拜的泥潭里拯救出来,顺便使自己的地位相对平衡一下。其实他用不着弄这一套,没几天就走了,留这个话把没意思。 <br><br>老三这些天来的少了,一般是不请不到,也不和华子提要官儿的事了,记性似乎更好似好起来,抽剩的烟再不遗落。那天华子提了一句:“那个事我跟林子念叨了。”老三也只是淡然道:“是嘛,林子倒没跟我提啥。” <br><br>老三对二龙的热情倒一如既往地高涨,二龙还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不伤他自尊,也不哄他高兴。 <br><br>一时还没弄清他们之间有什么猫的狗的事,新收的信息来源太局促,视野太狭隘,很难放眼全局,只能在方寸之内,先管好自己的家门口了。 <br><br>在新收组的小空间里,我的日子还算舒服,在我充分自觉的前提下,华子对我几乎是不加管理了,二龙只做他的高级学员,心里有什么样的规划,背后有怎样的动作也都不好猜测,对我也是客客气气,面子绝对地有,赵兵在我伙下借光,自然没话说,霍来清耍横也不敢往我头上来劲了,其他几个表面上都把我当好人看,心里大概也看我混的有了小模样,即使偶尔有个小磕碰,也自觉退让我几分,新里最不愤的,估计只有疤瘌五一个,那家伙肯定一直不死心,憋着股子劲想冒出来,但对我的态度,除了暗地里嫉妒,不会有更多的恶毒,我们没什么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矛盾。 <br><br>一句话,跟大多数人比,还算舒服吧,改造生活基本还是快乐多于痛苦。 <br><br>华子的通透事体,加上赵兵的乖觉伶俐,给了我更多的滋润。华子一洗衣服,就告诉赵兵把我的脏衣服一块梢上,除了二龙和两个小劳作,其他新收的衣服是不能随便洗的,脏就脏着,到实在影响环境卫生的时候,才允许用冷水投一遍,也是草草捞出,落个囫囵披挂。 <br><br>平时洗漱,他们更是沾不到热水的边儿,而且一直保持着合用一盆冷水的艰苦作风,我给他们买的那几个盆,一直摞在铺底下,等将来发挥力量。 <br><br>在服务于人的问题上,华子曾经教育赵兵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劳改队里,更是这样,没有奉献就没有收获,你跟老师一伙吃喝,眼手都得勤快点,该做的事做到了,永远不会有你亏吃。将来我走了,给你也留不下什么,这套精神财富你好好继承了,在队里准混不到瓢底去,别跟烂霍学,那小子照这样走下去,将来有吃亏的时候。” <br><br>我在旁听了,觉得华子很象赵兵老爸。赵兵歪头看了我一眼,灿烂地笑着。<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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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1.2004 18:55:27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二节 初识五大一<br>--------------------------------------------------------------------------------<br>(14)温暖来了 1 2月7号礼拜五,2001年大雪节,阴。 <br><br>五大队和教育科合伙接见,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日子。 <br><br>按惯例,接见前一天,犯人们都把长出来的头发剃掉了,被小风一溜,脑袋上凉飕飕的,不过不影响热闹的心情。 <br><br>列队去接见室的路上,大家都比较随便了,蒋顺治挤到我旁边来,兴奋地告诉我,他的老婆从安徽老家跑来看他了。 <br><br>“花儿啊。”我笑着说。 <br><br>“你还记得?”蒋顺治笑得眉眼错位。 <br><br>我说我给花儿写了那么多情书,怎么不记得? <br><br>蒋顺治说在C看的日子多好啊。 <br><br>我说:“听说你自杀来着?还好个屁啊。” <br><br>蒋顺治嘿嘿笑了:“你听谁说的呀——我那是被挤兑急了,实在干不过他们,我也不能叫他们当泥球撮弄着玩啊,C县人太欺生,当然你除外。” <br><br>“你要真死了咋办?花儿还活得了?” <br><br>“我后来也后悔了,以后可不干傻事,不过那一手还真灵,把他们全治了。”蒋顺治边走边说。 <br><br>我说:“一会儿你坐我旁边,看看我女儿好不好玩。你老婆真那么漂亮吗?我还得鉴定一下哪。” <br><br>蒋顺治只是笑,很幸福的样子。 <br><br>“谁老婆漂亮啊,一会我也搂两眼开开斋。”周法宏的家里也来人了,今天精神焕发许多。 <br><br>我问他家里可能谁来。他说:“我老爹呗,上次进来老娘还来过两次,这回老娘动不了劲了。” <br><br>旁边有人说:“回头再把你老爹干趴下,你就够道了。” <br><br>周法宏慷慨地说:“我就嘱咐他不要来看我,不要来看我,又不舍得打车,挤长途,再倒车,得颠答两个多小时,这次要不是实在冷了,要他送个被子来,我才不写信。” <br><br>说着话,到了接见室楼下,大家都找地方坐下,或挤小卖部门口看新贴出来的物价单,等楼上点名传唤。早一拨接见完的犯人正在里面忙着购物,抢劫似的忙乱。 <br><br>偶尔会有管教领着一两个犯人从楼下的角门进到一楼大厅,那里也是个接见室,可以和家人“面对面”,都是有关系的犯人,普通犯人只能到楼上打电话。 <br><br>楼上一阵嘈乱,许多犯人接见完了,表情各异地走出来,一个老管教在上面开始叫号儿,听到名字的就雀跃着往上跑。 <br><br>我们这一批都在里面。 <br><br>蒋顺治和我挨着进去,找个地方坐下,等家属进来认领,周法宏兴冲冲蹿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边上:“挨着老师!” <br><br>大家都坐定了,玻璃隔墙外面的管教才开始招呼家属进来,和一监的程序正好相反。我们都欠起身,冲门口招手,一片手臂象一片热烈却落光了叶子的森林。 <br><br>琳婧抱着女儿阳光灿烂地奔我这里快步走来,弟弟瘦高的身影紧随着。没坐稳,先抢过电话来,互相喂喂了两声,确定已经接通,马上开始热聊。琳婧的话照旧很多,告诉我家里的生意很好,弟弟也过来帮忙了,把原来单位的工作辞了,那个单位太不景气,又告诉我父母的身体都好,把九十高龄的姥姥也接到家里来住着,姥姥问我,就说到南方做生意去了,要好久才回来。 <br><br>琳婧笑着说:“今天来这里,骗姥姥说带彤彤去动物园看老虎。”我笑起来,招呼女儿叫“爸爸”,在琳婧锲而不舍的操练下,女儿终于冲着话筒应付差事地叫了声“爸爸”,眼睛却迷惘又好奇地望着别处。 <br><br>我敲着玻璃,总算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拿小手探索着拍我扶在玻璃这面的手掌,手上冰冷着,心却油然温暖起来,似乎和女儿的手已经肌肤切切地按在了一处。 <br><br>女儿已经可以自力更生地站在墙台上,呆的久些,开始烦躁,用脚在玻璃和电话基坐上乱蹬,我看得心花怒放。琳婧一边和我聊,一边看管她,显得有些乏力,弟弟握着话筒,话不多,只要我好好照顾自己,要我放心家里。 <br><br>终于,琳婧的电话不响了,我想女儿的力气不会那么大,肯定是电话的质量操蛋,居然禁不起一个一周岁女孩的践踏。我赶紧笑着示意他接过弟弟的话筒,一边指指脚下:“别声张啊,有监控。”也是听人说的,楼下有个电话监控室,防止接见时有违禁言论的。 <br><br>我捂着花筒,笑着对旁边的周法宏说:“给踩废一个。” <br><br>周法宏咧着大嘴笑。对面是他象油画《父亲》里一样面色沧桑的老爹,孤单地和他的儿子在玻璃墙两面牵挂着。 <br><br>和琳婧聊天的时候,我扫了几眼蒋顺治对面的小妇女,漂亮还是算的上漂亮的,是那种朴素的幽怨的美,心想这小子福气很不错呢,就他那把劳苦大众脸儿的,真亏了人家花儿了。 <br><br>本来想说什么来着,一拿起话筒就乱套了,事先计划的项目都没了踪影,家常话也没聊透,电话“夸”地就息声了,20分钟的接见结束了,接见室里立刻爆发出一片不约而同的憾叹。 <br><br>琳婧抓着女儿的手在玻璃上和我握了一下,我终于看到了女儿的笑容,烂漫的没有尘埃的笑容,纯洁得象在玻璃那面飘过一朵雪域高原的云朵。 <br><br>我知道女儿的笑不是因为我,女儿的笑是为她内心的不可琢磨的欢乐。但我已经非常开心。 <br><br>下了楼,从收物处领了家里送来的钱粮。因为家里知道了这里购物不找赎的臭毛病了,所以分散开了4张100元的购物单,又加了一张300元的上帐条,上帐条可以存到大帐上,做机动消费用。最棒的就是送来了一双中腰的陆皮靴,我的脚可以温暖起来了,还是有老婆好。 <br><br>在楼下购了200块钱的物,又花200块钱备了四条红山茶,准备让华子去运动一下。然后,溜墙根跟周法宏抽着烟,等凑一拨人一块回去。周法宏懊恼地说:“妈的带两条烟都没让送进来,没人是不行,处处受刁难。” <br><br>蒋顺治买了两箱方便面,抱过来放到边上,很兴奋地问:“我老婆还行吧。” <br><br>周法宏说:“没看,我净看我爸了。” <br><br>我笑着说:“还可以啊,把她一个放外边你放心?” <br><br>“放心。”蒋顺治自信地说着:“我一个劲告诉他不要来了,大老远的,她说年前怎么也得来看我一次,还说过了年想跟老乡来监狱边上打工,方便看我。她给我上了100块钱,我只怪她大手大脚,要她去退掉50,她说什么也不干,还跟我哭起来,真看不了女人掉眼泪儿。” <br><br>周法宏说:“其实你们外地的,只要有身份证和车票,什么时候来都能见面,不一定非赶接见日不可。” <br><br>“我老婆胆小,不凑大拨不敢进监狱的门。”蒋顺治笑道。 <br><br>霍来清在那边跟几个老犯嚷嚷:“操他妈巧克力不让往里送是吗,我怎么看见有人进烧鸡哪!” <br><br>“龙哥还进了台电视呢,你气呀?有气性往大处混呀!”国子红光满面地教训他。 <br><br>周法宏掏出烟,天津的红灯笼恒大,贫下中农烟,自己点上一棵又揣兜了,冲我晃了下牌子说:“我知道你不抽这个。” <br><br>我笑道:“我也想给家里省啊,可现在得往上拔点儿,卡在红山茶这个高度上了,就得挺下去,其实我在外面烟瘾可大了,一天小两包,就抽两块钱上下的牌子,咱也不会品,就是瞎嘬解腻歪。现在想往人头边上混,牌子不能太次啊,只好少抽点,一天限制在一包以下。” <br><br>周法宏看看左右,跟我嘀咕:“你走的是经济路线,最简单了;其实没钱的也能混好,就是得敢于糟践自己,从不把自己当人看的起点上往起混。” <br><br>我笑起来:“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还混个屁呀,别人能高看你?” <br><br>周法宏无奈地笑笑,好象很苦恼:“你咋就不理解呢?咳,你头回进来,我又没文化,说不清楚那意思。反正这里面的学问大去了,你慢慢就看出来了,不信你注意点‘日本儿’,这老逼不是一般机灵,将来他准混的比一般人牛。” <br><br>我晃晃脑袋:“可能吧,谁也说不清啊。不过这不把自己当人看,别人怎么捧你?总他妈不明白。” <br><br>周法宏凑我耳朵边说:“那些人头,有几个犯人不骂他们是鸡巴,可人家照样摇,骂他们的人照样得在人家手底下当孙子,人家根本用不着你把他们当人不当人,管着你就行,整天牛逼灿烂就行。你觉得人家是鸡巴咋得了?到时候你还不得冲鸡巴点头哈腰?” <br><br>我退后一步,惊叹道:“你说的好啊,我有点明白了,兄弟这思想马上就更上一层楼啦。” <br><br>“我就是一臭嘴,说完就后悔,你可别害我啊,这些话别飞华子他们耳朵里……” <br><br>“骂我了吧?我是那人吗?” <br><br>周法宏笑,说他对我还是比较相信的。 <br><br>我转了话题问:“怎么总是你老爷子来,你没结婚?” <br><br>“记得以前跟你提过呀,没说过吗……离了,上次进来时候就离了,以后也不想结婚了,伤透心了,女人他妈的不可靠,想那事了就掏俩钱找个地方嫖一回,操,有钱真他妈好。” <br><br>这时,一个方头方脑的小伙子凑过来问我:“哎你是叫麦麦吧,C县的?” <br><br>我犹豫着答了一声。 <br><br>“我也是C县的,那天听点名,我还犯嘀咕呢,背后一打听,敢情真是你。” <br><br>我更迷糊了,我说你谁呀,我咋想不起来? <br><br>“我三中的,在你们楼下,叫龚小可,你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我在C看的时候,跟施展一屋,他老提你,你们号那个三胖子跟我同学。”那个过来套乎的自我介绍道。 <br><br>我马上表现出适当的热情,上了棵烟。 <br><br>龚小可把烟点上说:“过了年儿,我可能调你们一中去,我们队里都哄哄开了,等你们的网子一到,我们就调过去一批,壮大你们队伍。” <br><br>我笑道:“是嘛,那以后咱多亲多近了?” <br><br>“多亲多近!”龚小可一边吐烟,一边应承着,神情已经先亲近起来。 <br><br>龚小可也判了3年,盗窃,偷摩托,“法定开放日”跟我前后脚。 <br><br>他问我找人了没有,我说没找,自己混呗。他说:“那可不好玩,让家里活动活动,拿钱直接砍队长多省劲儿。这里C县的队长不少,好歹能搭上话,财神爷操小鬼儿,直接现钱杵,包准灵。” <br><br>我笑道:“你怎么样?运做了吗?” <br><br>“这回接见不就办着事嘛。”龚小可凑我耳朵边说:“我直接奔咱大队长下家伙。” <br><br>我笑道:“你来的时间长啊,我连大队长是谁还不知道呢。” <br><br>“慢慢来呀,不过自己混也是条路子。不少人都是自己混起来的,我没本事,只能靠家里啦。”我看出这小子突然有点后悔跟我泄密了,想拿话往回圆,其实我并没有太在意他的话。 <br><br>聊了会闲篇,一个别的中队的队长过来招呼我们排队,先收回去一拨。天上开始懒洋洋地瓢雪花了,我老婆他们打车来的,不用担心。周法宏开始骂了几句娘,蒋顺治更是不停地担忧,说单赶这倒霉天接见,花儿不知道在不在车上。 <br><br>回工区,先把捎给赵兵的两双鞋垫交给他,赵兵谢谢谢谢地收了。华子过来招呼一声:“老师来温暖啦。” <br><br>“来温暖了。”我灿烂地笑着,抬头看他:“老娘还没来啊?” <br><br>华子坦然地说:“我没写信,不让她折腾了,心里不落忍啊,左右过完年就回家了,干靠儿也靠过来了。” <br><br>我笑道:“能让你干靠儿吗,我在这呢。”晚上,我会让赵兵看合适的时候,把买好的烟塞给他,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br><br>林子从队长室出来,看见我正摆楞那双陆皮靴,笑道:“老师够牛逼的,这家伙暖和啊。” <br><br>我脑子一翻个,笑道:“咱俩脚差不多大吧,你要接不上季儿了先穿着,我那棉鞋也不冻脚。”我估计我的脚丫子准在底下狂骂我那张臭屁嘴呢。 <br><br>林子一边走过去一边说:“你甭带动我犯错误,林子觉悟高着哪……嗨,都听清啦啊,主任说了,这些天拉点晚儿,把手底下活打扫利落了,过俩礼拜改网子啦!都别偷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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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004 02:41:22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二节 初识五大一<br>--------------------------------------------------------------------------------<br>(15)压抑并欢欣 <br><br>接见当晚,我们号儿热闹了一番,二龙进了台21寸的索尼彩电,据说是串了好几个号筒,才淘换来一个插座,几个人鼓捣着接了电,调试了好一会,终于可以收到两个台,二龙一边洗手一边说:“妈的可算看见女的了。” <br><br>“我靠,万人迷哎,我偶像啊!”霍来清一眼打在小腰儿蛇扭的李纹身上,兴奋地叫起来。 <br><br>二龙侧目道:“再你妈瞎鸡巴咋呼,我先砸电视后砸你!” <br><br>霍来清脸一红,愣愣地盯着李纹,任凭她怎么挑逗买弄,又眨巴眼又扭屁股的,都不敢再附和,霍FUNS的激情是彻底被阉割了。扭头不看吧,似乎又不敢,还只能陪着受罪,把想耍的小个性按耐下去,心底一片灰暗地承受着娱乐,看这兔崽子也窝囊得可笑。 <br><br>赵兵不待吩咐,把茶沏好,倒了两杯给华子和二龙。估计那还是我进奉的龙井呢吧,我自己连一口都没有喝过。 <br><br>不过我可以看电视,解许多腻歪,周法宏他们只能脸冲墙,用耳朵享受我们消受剩余的。 <br><br>虽然二龙坚决不看新闻联播,让我们关心国家大事国际风云的渴望不能实现,但大家的文化生活毕竟上了个大档次,很很知足了。 <br><br>二龙把着遥控,不停选择着自己喜欢的节目,没的可看时就骂街,叫嚣出去以后把电视台给娘的炸掉。 <br><br>电视里在播卫生巾的广告,赵兵神秘地一指,华子眼一吊线儿,看见干巴老头孙福恒正盘那里歪头靠在铺杠上,大概着了。二龙也看见了,挥挥手,示意华子别言声,自己爬起来,蹑足过去,把打火机凑在孙福恒嘴唇下面,卡地打着,只听“呲拉”一声响后,孙福恒猛一直腰,头狠狠地顶在上铺的板子上,一通哎呦。大家都笑起来,同时屋里弥漫了一股淡淡的烧烤毛发的焦糊味儿。 <br><br>孙福恒苦恼地皱着眉,划拉着自己焦黢的胡子说:“龙哥你干嘛呀?” <br><br>二龙问:“着了。” <br><br>“打了个盹。” <br><br>“呵,胆够大啊,我还没点火呢,你就着了?”二龙打着趣。 <br><br>华子责怪道:“二龙你也太不负责了,修理胡子还给剩一半。” <br><br>二龙看看孙福恒,指挥道:“掉过身来。”孙福恒掉了过来,脸朝电视坐着。 <br><br>二龙把打火机凑过去,一边安慰道:“别动啊,一下就修好了。” <br><br>孙福恒往后一仰头,用手把二龙的打火机扒拉开:“别瞎闹了,多疼。” <br><br>二龙笑道:“这么老了还疼?呆好了!” <br><br>孙福恒还是躲,二龙没耐心了,啪地一个嘴巴:“操你老妈的,你以为我逗你玩哪,广告之前不给你修好,耽误我看大闺女我拍扁你!” <br><br>华子也命令到:“老头你规矩点,别乱动啦!咋他妈不知好歹呢,龙哥给谁修过胡子?你荣幸去吧!” <br><br>二龙又把打火机凑过去,把气门调到最大,在孙福恒嘴边上晃来晃去,不急着点火,先好好消遣他。孙福恒使劲瘪着嘴,手不断下意识往上一抬一抬的,二龙象搞科研似的专注,提醒他:“手别碰到我啊,嫌你脏,沾我一汗毛我掰你颗牙下来,不信你就试试。” <br><br>那边广告结束了,二龙不想恋战,大拇哥一动,火苗子暴噌一下,蹿上孙福恒的老脸。孙福恒盘着腿整个身子楞蹦起来,“啊呀”一叫,伴随着一片笑,焦糊的味道又飘过来。 <br><br>我也出声地笑了,在这个时候板着脸扮酷可不行,要争取与老大们同乐。 <br><br>疤瘌五更是拍腔道:“老逼这毛的味道怎么带臊性的。” <br><br>“老头那嘴在外面肯定当逼使呗。”二龙说。 <br><br>疤瘌五有幸得到二龙权威的的解释,夸张地大笑起来。 <br><br>华子说:“疤瘌五,告你好消息。” <br><br>“啥呀?”疤瘌五回头问,喜笑颜开地。 <br><br>“你老婆来信了。” <br><br>“在哪?” <br><br>“主任拿着呢,本来先不让跟你说。”华子卖着关子。 <br><br>疤瘌五表情有些不自然,假开朗地一笑:“华哥拿我找乐哪。” <br><br>“操,瞧你那操行,我哪找不来二两乐子,值当往你身上靠吗?” <br><br>“要是真的,我就知道嘛事儿,离婚呗?”疤瘌五沉吟道。 <br><br>“行,不白进来过,主任下周一上班就找你谈,今儿跟我先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我可说你度量大啊,到时候别跟主任腻。” <br><br>疤瘌五宽心地笑道:“嗨,华哥让你说着了,我就是大度,不就一娘们嘛!她不离我,我还想离她哪,操我丈母娘的,让她抢一主动权!离!不离也是给别人留着,白在里面戴绿帽子!” <br><br>二龙烦躁地说:“关吧关吧,充什么大肚罗汉?当初就不该结婚,结婚就给人家老实过日子,往这里扎什么?” <br><br>“对,龙哥,当初我不是他妈……” <br><br>“操你妈的你没完了是嘛!捏死!”二龙欠起身子来,横眉立目,疤瘌五赶紧住口,咽口唾沫,扭脸冲墙盘好了。 <br><br>后来的电视就看得有些压抑。 <br><br>疤瘌五在铺板上不停地扭着身子,大概心里也在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br><br>夜里梦到琳婧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她的亲戚朋友都鼓动她跟我离婚呢,琳婧的泪水哗哗地流,漫过了脚面,小女儿的眼睛突然飞了出来,流星一样,在无边深刻的夜空划动起一串婴啼:“我要爸爸,爸爸——”突然醒来,枕边湿了一片,摸一把,分不清哪是我的泪水,哪是老婆和女儿的泪水。 <br><br>辗转无眠,一直在凌乱地回忆我和琳婧相识相恋的片段,想当年,我辞职下了海,为了给自己加盟主编的一本内刊类的破杂志拉赞助,不辞辛劳,跑到河北省的小企业里去行骗化缘,琳婧当时是一个民营企业的办公室主任,才21岁,很纯洁,听说我是编杂志的作家,仰慕得不行,不仅极力撮合他们老板给了我一版广告,让我大把赚银子,还把青春系在了我的腰上。后来不搞杂志了,漂泊着万水千山走遍,她都痴心不改地追随我的足迹,中间的苦不一而足,中间的欢乐也绚烂如漫天云霞。除了她,可能没人相信我们的爱会有结果,苦尽甘来的季节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细细地品味,我就弄了这么一手儿,琳婧跟了我,真是倒霉。 <br><br>琳婧说她不后悔,她说爱是不讲道理的。“我等你。” <br><br>我一面也相信我们的爱情是牢固的,一面又莫名其妙地想:如果我是强奸进来的,又会怎样?好烦。我不去想它了,天麻麻亮时,我的头已经开始疼起来,闭了眼,还是睡不着,顶脚铺上,疤瘌五一个劲地翻身,上铺的斜眼周法宏也醒了,急噪地捣鼓着什么,估计又在手淫了,都搅得我心乱。 <br><br>周六周日没什么事,就是紧着忙那些豆子,将来那些良种赛马吃着这些大料的时候,该不会品出辛苦来吧。 <br><br>林子跑前跑后,咋呼得很欢,好几个手慢的犯人被他踹了跟头,他说必须提前完工,主任发话了,豆子完活后,如果网子还没到,就可以让大家歇几天号儿,林子可劲地往前赶我们,也是想出成绩,给帽花们看一个“好”。 <br><br>忙过去,礼拜一又下了一拨新收。这次来的人多,有将近二十个,大都年轻利落,有几个老的,也看不出拖泥带水的样子。看来五大一真要大干了。 <br><br>华子忙坏了,朴主任依旧让他管新收,我们这个组的组长,由二龙接替,也是意料中的结局。 <br><br>晚上,华子一边指挥“新新收”收拾号筒里的大库房当寝室,一边跟我们话别。坐下抽着烟,不觉对二龙发着牢骚;“老朴使人也太狠了,原来说好接了你们这拨新收,就让我歇号儿了,现在又给我加载啦。” <br><br>二龙说:“不是让王老三过去跟你一起管号儿了嘛,有事就把他往前线上推,你得轻松就轻松呗,马上就开放了,还卖那个命干啥,傻逼不傻逼?” <br><br>“我他妈也是贱。”华子笑着说过,又对大伙说:“你们熬出来啦,这回也不用盘板了,一眨眼就成他妈‘老收’啦,跟龙哥好好混都,龙哥这人没那么多咸逼淡事,但谁要不规矩,惹他老人家怒了,准没好果子吃。” <br><br>疤瘌五拍胸脯道:“谁跟龙哥玩鸟事,我第一个就办他狗日的!” <br><br>豁嘴憋了半天才插上嘴:“华哥,我想去放个小茅哩。” <br><br>华子笑道:“别问我,现在龙哥是你们组长。” <br><br>二龙一摆手:“问什么问,从今天开始,咱一块是老犯儿了,我这个号儿的人,到外面谁也不许孙子,跟他们那帮傻逼甭客气。以后在工区老实干活,回来你们爱哪飘着哪飘着,有那个道道就折腾你的,到点回笼子睡觉就成,鸡巴的喝个水儿撒个尿的鸟事就别跟我废话啦,该去去你的,谁烦我我啐你丫的。” <br><br>大家都欢欣鼓舞地笑起来,好象真的已经苦尽甘来,光明在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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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004 02:43:19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三节 神经网子<br>--------------------------------------------------------------------------------<br><br>(1)开篇 <br><br>听华子说,这拨新收一共来了19个,整10个花案,最大的刑期是10年。 <br><br>现在五大一的号筒里,已经没有空房了,只有一间没住人的,是“严管室”,也叫学习班。我们来了将近一个多月,还没听说有人进去过。 <br><br>过完新收就是他妈舒服,在工区除了干活,上个厕所什么的也不用报告了,抓空就跑一趟,几个人蹲在茅坑上冒一阵烟,只是要当心不被管教逮着。不过管教单有一个厕所,连屎都不和犯人拉一个茅坑里,界限分明,没有特殊情况,他们也不往这里拔头儿,心里就算明白我们来干什么,一般识相的也不多管这个“闲事”,只要干好了活,不生事,就完事大吉。 <br><br>尤其是收完工,回了监教楼,进号筒,后面的大栅栏门“哐”地一锁,我们就可以“自由”啦。板儿肯定是不盘了,现在接替我们倒霉的是住在斜对门的那19个家伙。我们还不怎么放得开,一般不到号筒里溜达,只在铺上或仰或躺地休息聊天看电视,烟也可以放开量抽了,爽! <br><br>二龙告诉霍来清:“年前宝儿开放了,我把你发给林子当小劳作去,别在我跟前晃了,弄不好哪天我脾气上来,砸你逼的一通。” <br><br>霍来清喜滋滋地求二龙:“龙哥我真舍不得离开,你还让我伺候你吧。” <br><br>“甭你妈跟我弄这套,要不是华子给你举荐,我才懒得管你。我这里留‘少管’一个就足够了,看你在旁边不开眼,傻逼似的,我还别扭呢。”二龙巴扯他道。 <br><br>二龙说:“要是华子在跟前,又该教你怎么做了,我才懒得管你,又不是我儿子!将来到林子手里头,少调理不了你,你自己爱咋混咋混去吧,也就冲咱一拨来的,我多说你这几句,以后想听还听不着了呢。” <br><br>霍来清笑道:“龙哥你以后什么时候说我我都听着。” <br><br>“说你啊,瞧你那操行,我爱死你!有那唾沫我还留着粘家雀使呢。” <br><br>门一开,林子进来了,我们都欠身子坐起来,林子笑道:“呆你们的吧,甭跟我装蒜,帽花进来别忘了起立就行,要不龙哥得陪你们挨骂,管教无方啊,是不是龙哥?” <br><br>“帽花算个鸡巴。”二龙从铺上坐起来,赵兵已经把茶水和瓜子、苹果端在茶几上。 <br><br>林子搂着二龙肩膀道:“我就服气我龙哥。” <br><br>二龙笑揭发道:“不是心里话。我知道,我象你这岁数时候,正猛着呢,谁也不放在眼里。” <br><br>“我可不敢,我见前辈就敬三分。” <br><br>二龙笑道:“鸡巴前辈啊,现在小年轻的恨不能拿老流氓开刀,给自己长点呢,砸趴下一老流氓,那效果顶自己瞎混十年的,一下子就起来了。” <br><br>林子道:“烂霍,是吗?在外面砸过老流氓没有?” <br><br>霍来清嬉笑道:“没有。” <br><br>“光叫老流氓砸了吧,那你还是没混起来啊,多天你砸龙哥一回给我开开眼,我叫你大哥!”林子怂恿他。 <br><br>霍来清耗子似的缩回脑袋:“吓死我啊。” <br><br>林子不理他了,回头跟二龙说:“老朴这人还算办事吧。” <br><br>二龙不屑地说:“架不住拿钱砸啊,只要他伸了手,那腕子就让咱攥住了,他玩的了别人玩不了咱们,吃了草不给咱哥们把奶挤点奶出来行嘛!” <br><br>林子笑道:“哪天咱合资把监狱给娘的买过来。” <br><br>二龙道:“还真不新鲜……不过,好象也有几个不认套儿的官?” <br><br>“上面典型的就是赵老二,咱队里就老耿,真不开面儿啊,谁送礼也攻不进去。” <br><br>“可能是力度不够吧,要不就是没找好角度,记住了兄弟,没有不沾腥的猫,共产党的官儿都是纸老虎。”二龙满不在乎地说。 <br><br>林子道:“真是那样的,咱也敬着他。挨不上咱不挨还不行嘛,那么多突破口呢,条条大道通罗马,咱现在不是从别的道儿杀出来了嘛。” <br><br>二龙冷笑一声,招呼林子喝茶。 <br><br>对面传来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林子望一眼窗外,笑道:“华子又跟新收忙活开了。” <br><br>二龙问:“把老三跟他安排一堆儿,谁的主意啊?” <br><br>“开始是华子跟我念叨,说国子走了以后,给老三安排安排,后来老三又单独跟我谈心去了,我看这人前三脚还行,就借酒劲应了他个卯,赶上这拨新收头数多,华子一个人划拉着费劲,我就跟老朴垫了个话,让他们俩一块管去吧。” <br><br>“老三也是个官迷。跟华子怕弄不到一堆儿。” <br><br>“咋啦?俩人有事儿?”林子啃着苹果问。 <br><br>“我觉得俩人貌合神离啊,前两天接见,华子让老三给捎袋茶叶,叫老三当场给撅了。” <br><br>林子笑道:“是吗?有这段子呢?老三咋说的?” <br><br>“我们家没给我预备喝茶的银子。”二龙笑道。 <br><br>林子道:“华子也欠这个,咱又不是不管他吃喝,跟人家开什么口?净弄这猫的狗的事儿。” <br><br>二龙说:“我跟他说过这意思,他不接见,总不好意思跟咱们干凑和,就外面敛备去,弄得好象咱们如何如何似的。我实话告诉他了,管你一辈子那是虚的,头你走这几个月不让你丢份还能保证,毕竟以前在一块混过,这个面子肯定不能输。” <br><br>林子慨叹道:“不是干大事的人啊,华子这辈子就顶这了。” <br><br>“那都是捧他。”二龙有些不屑了。 <br><br>林子没接茬,对霍来清说:“你过新收把大胖叫过来。” <br><br>“哪个大胖啊。”霍来清迷糊地问。 <br><br>“叫你去你就去,找不来给我变一个出来!”林子恼怒地叫道。霍来清耷拉着脑袋赶紧出去了。 <br><br>一会儿带过来一个年轻的大胖子,秃头前方醒目地刺着一只五彩蛤蟆,一脸唐突的青春痘,长得还算周正就是带着股蛮劲儿。胖子大嗓门,进来就喊:“林哥啊,有事?” <br><br>“没事就不能呆会儿?这是龙哥,北区的龙哥。” <br><br>“哦,龙哥,久仰啊!”胖子很江湖地抱了抱拳,一屁股坐我脚底下了,我缩了一下脚,继续看我的书:《中国刑法学教程》,刚学了一个新名词,叫“犯罪的构成要件”。 <br><br>胖子很健谈,坐下就“盘道”:“龙哥我知道你,小时候我就崇拜大龙哥,您肯定是二龙哥呗,在道上照样响当当,龙兄虎弟啊,佩服佩服。我跟你们北区的一帮小不点熟,我属于没混起来的,你别见笑。” <br><br>林子说:“胖子在外面跟我是好弟兄,我进来后,那帮兄弟都仗他拢着呢,一他妈严打,给揍进来一大批。” <br><br>二龙笑问:“你折哪啦?” <br><br>“打砸抢呗,四年,楞给分花案集中营来了,见一个人就得解释一遍,操!” <br><br>林子接着说:“胖子够意思,我上次打那丫的不把我给告进来了嘛,胖子逮机会攒人把丫的给废了,腿骨全碎,一百个残疾啦。” <br><br>“那才他妈四个啊,我一嘴巴就五年!”二龙笑道。 <br><br>胖子也乐了:“不瞒你说龙哥,没有弟兄顶雷子,我恐怕就悬了,那帮弟兄真够意思,谁也没咬扯我,能揽的都争着往头上揽。弟兄们说了,只要我能先出去,膘着林哥折腾,他们在里面也能好受起来。” <br><br>“这话在理,将来出去了,给他们死盯。”二龙鼓励他。胖子深以为然。 <br><br>林子问:“胖子,刚才你们那边叫唤什么?” <br><br>胖子笑道:“华子撒神经,给老三哥治大疥呢。” <br><br>“不是那个王老三吧。”二龙明知故问地开玩笑“不是,王老三还给帮忙呢,火疗!我操!那老三哥也是老劳改油子了,别看现在孙子似的,将来弄好了,能跋踩华子跟王老三头顶上去也没准儿。”胖子一边笑一边说。 <br><br>二龙对林子说:“不行把胖子调别的屋里吧。” <br><br>林子道:“用不着,刚来别弄那么大动静,先眯一段,我跟华子他们俩交代过了,胖子在那里也是让他们当菩萨供着,整个就是一副组长嘛。” <br><br>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br><br>聊了一会儿,二龙问:“明天再忙活一天,是不是豆子就结了?” <br><br>“结了。说是下礼拜来网子,这之前咱能歇两天号儿。”林子说。 <br><br>“快歇吧,在四监我他妈一气儿歇了两年多,赶明儿得敲打敲打老朴,我就号里眯着了。”二龙道。 <br><br>“别呀,将来一中的人多起来,我还仗你给我压着点呢。” <br><br>二龙道:“胖子不是来了嘛,老三、国子的也能顶一气,最多百十号人,撑死啦,有几个敢炸屁的?我还就不信邪哪!”<br><br><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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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004 02:47:05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三节 神经网子<br>--------------------------------------------------------------------------------<br>(2)晕头转向 <br><br>转天上午,林子把我叫到工区库房,递给我两张名单,上面写得乱七八糟。 <br><br>“你把他誊到一张纸上,中队点名用,写好点啊,朴主任眼神儿差劲。”林子交代完,留我一个人在库房做。我先看了一遍库房,心想:将来这就是我的小天地了? <br><br>我没把抄名单当成什么大任务,但还是刻意注意了一下字体,写得规规矩矩,写完了,看一眼整体效果,觉得还不赖,出去跟林子交了差,林子说一句“差点耽误事”,赶紧拿进管教室去了。 <br><br>不一会儿开始点名,就出了乱子。 <br><br>先是一个名字没人答应。 <br><br>“宫京!”主任叫了两遍,有些疑惑地问:“是宫京吗?” <br><br>“报告队长,我叫宫景!”我一回头,看见“日本儿”正举着手,站在那里。我一想,可不是嘛,原来那份草稿太潦草,有几个名字是凭感觉猜的,当时觉得不会错,真该出来跟大家核对一下。 <br><br>然后又出了一个差,有两个人的名字被抄重复了,无形中多出俩犯人来。大家在底下有些起哄地笑起来。朴主任望着我骂道:“叫你抄个名单都抄不好,你就他妈知道吃!还你妈大学生,还你妈老师呢,我看不把你抓进来,你还不定糟践人家多少学生哪!” <br><br>我脸上火烧火燎的,当着大伙的面,让管教骂一顿,太没面子啦,在外面谁敢跟我上这个? <br><br>时候林子还不绕我呢,把我叫库房里一通吓唬:“要搁别人我早腮上了,今天给你个大面子,是看你平常规规矩矩的份上!本来还想提拔提拔你,给你个妥轻的事干,弄个名字写不对,还提拔个鸡巴毛啊!刚才害我让主任也骂一顿,你不害我嘛!以后给我死心塌地干活吧!滚!” <br><br>林子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晃硕大的拳头把我从库房哄了出来。 <br><br>心冷如水,心冷如水啊。 <br><br>出来的时候,我听林子大叫了一声:“宫景!” <br><br>“哎,林哥!”“日本儿”从豆子里蹦出来,年轻十岁一样,满面春风地跑进库房去了。 <br><br>华子冲我招招手,我走过去,没精打采。 <br><br>“咋搞的?” <br><br>“唉。”我叹口气,无言以对。 <br><br>“大意失荆州大意时荆州啊,你咋那么马虎呢,也怪我没嘱咐到位,这劳改队里的事,什么事马虎了,直接对队长的事也不能马虎啊,不仅不能马虎,还得一百个精细,看是小事,实际上考验一个人的品质啊,他们就这么认为。” <br><br>我想,现在我是一个品质恶劣的人了。 <br><br>“本来多好一机会啊。”华子遗憾地说着,又补充道:“回头我赶紧跟主任再找备找备,争取一下,你可不能再掉链子啊。” <br><br>我咬了一下嘴唇说:“算了华哥。” <br><br>二龙也说:“再找备也意思不大,塌实干活吧,只要活盯住了,别人也找不到你头上什么不是,他们也不敢。” <br><br>我说:“有龙哥你这话,我就认了。” <br><br>华子咂吧着嘴,摇着头:“老师要干活,太可惜了,我实在想把你鼓捣上来啊,不过,仗着你自己聪明,又有龙哥在这呢,将来也混不到瓢底,多受点罪肯定免不了了。” <br><br>我尽量大度地说:“劳改队就是这地方,算我学艺不精,没什么埋怨的,好在就那两年,干活就干活呗,能咋地?” <br><br>“你不是混劳改队的材料,规规矩矩让家里掏点,买个够分量的票早减刑出去是正道儿,弄别的你玩不过这帮老油子,这里是个小社会,跟外面那社会还不全通呢,花花道儿贼多,你们知识分子那脑瓜不够用,留点机灵便赶紧上外边施展去吧。”我听得出,二龙这话是心里话,为我好,如果这样的话也是悬乎套儿,那这里面就真复杂得我插不进脚去了。 <br><br>再蹲回去捡最后的豆子,已经毫无热情。我知道,不是林子就是“日本儿”把我给玩了,可林子不象那人啊。复杂。其实还是怨我自己,也许本来林子就准备在我和宫景之间选择,我自己砸的锅,猜疑不到别人。 <br><br>可宫景这个杂种老头背后做了什么文章呢,让林子居然看他上眼起来?一时想不透。 <br><br>下午吃饭前把分下来的豆子就捡完了,林子看我们几个手快的歇了,就叫道:“今天还剩30包豆子啊,必须全赶出来,明天就歇号啦,一人还有半包,干完的可以去领了,完不了活的晚上给我熬着!!” <br><br>我看赵兵一眼:“咱俩去领一包?” <br><br>赵兵答应着先站起来,二龙叫了他一声,赵兵去了一会儿返回来跟我嘀咕:“龙哥说甭那么积极,干快了没便宜占,先渗着,看差不离了再上前。” <br><br>我说:“那咱也别在这碍眼啊,走,厕所抽烟去。” <br><br>到厕所,我们俩点上烟。我看旁边没别人,就问赵兵:“龙哥什么意思啊?” <br><br>“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不会害咱们。他咋说就咋办呗,反正咱俩能完活,不着急。” <br><br>消消停停抽了棵烟,我和赵兵溜达着回去时,在工区专门负责捎水的两个犯人正搭着一罐开水上来吆喝:“一中的弟兄,喝水啦。” <br><br>平时晚饭后是没有水的,都回号筒喝,看来今天是要熬夜了,非把这堆豆子扫除净了不可啦。 <br><br>犯人们都排着队打水,赵兵取了龙哥的水杯,加了个塞儿,连我们俩的水一块打了,热腾腾端回来:“先喝水,在渗他一会儿,看别人开始领新豆子了,咱再去。” <br><br>我和赵兵用的都是15块钱一个的不锈钢杯子,先放了奶粉,加好白糖,喝之前扫视一圈,看见许多人落魄的样子,优越感先起来几分,我突然想,这样也不错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有“位置”,也自然少许多纷争,不就干点活嘛,我手又不笨,别人能顶下来,我怎么就不能?去他妈的,争什么争,跟二龙手底下半死不活地混,该干活干活,回了号里不受刁难就得了。 <br><br>正随意思量着,水罐那边突然突然热闹起来。 <br><br>烧水的“老五”轮着大舀子喊:“操你妈你从谁裤裆里露出来的,想上我这蒙事来,是不是五大一的人,我一眼就看出来!” <br><br>王老三已经蹿了过去:“五弟怎么着?” <br><br>“这傻逼到我着充大个的,想糊弄咱水喝!” <br><br>被指责的那位不含糊地说:“我又不是自己喝,涛哥让我过来的。” <br><br>“鸡巴呀,你把他当头蒜,也不问问五爷买不买帐?”老五挥着舀子说。 <br><br>“嘿,你还牛逼了哪,你们林子也得给涛哥面子啊!” <br><br>当时,林子他们就坐在不远处喝茶水,应该听个满耳,却没有人搭言。老三在那边骂道:“操你大爷的你不怕风大煽了口条?林哥认得你是哪棵树上的怪鸟?” <br><br>说着话,那里已经动作起来。老三的拳头在先,对方手里的茶缸子也轮了起来,几乎就在同时,老五的大水舀子也凶猛地出击了,五大一这边的犯人有几个往那里冲过去,嘴里喊着:“砸逼养的!”五大二那边的人也蠢动起来,好几台机子停下来,不少人向这边奔来,嘴里喊着“打打”。 <br><br>我和赵兵都站了起来,看到林子和二龙他们还在那小饮着,脸上笑眯眯的,跟没事人似的。 <br><br>杂役们不动声色的默许,给了犯人们极大的鼓舞,不少人很会利用这个机会,表达忠心,表现自我,其实杂役们也在用这样的机会考验人——后来我才慢慢明白这个道理。 <br><br>当时,两个中队的值班管教都吃饭去了,现在就看犯人们耍了,现场一片混乱。 <br><br>二中那边先跳出一精瘦的汉子叫停,二中的人都犹豫起来,我们一中的弟兄可不听那套,借机会出了冷招,连麻袋片蒙头的法术都用上了,二中白看着人多体力壮,架不住一中这帮真假老弱病残撒欢呀,一时溃败下去。 <br><br>林子终于暴喝起来:“干嘛哪,住手!都他妈住手!” <br><br>局面立刻稳定下来,都不动手了,只有老五和老三还在气势汹汹地咋呼。 <br><br>林子蹦起来叫道:“眨眼不见,你们就他妈闹妖是嘛!找灭的说话!” <br><br>二中的精瘦汉子一边骂着自己的人,一边过来说:“林子你在这哪,我还以为你没在呢。” <br><br>“我这不刚回来嘛,晚一步就事大了不是?操他妈的都要疯啊?跳蚤似的,一松手就乱蹦!你们那些人也是他妈讨逼厌,跑我们这边抢水来了!你行不行?不行我帮你砸趴逼养的几个?!” <br><br>瘦子陪笑道:“误会误会,我叫劳作过来给我弄水,别人敢吗?” <br><br>“咳,闹半天你缺水啊,还派人过来,站那头打个招呼,我叫人给你把罐抬过去不得了?”林子恍然大捂似的笑起来。 <br><br>华子答茬道:“你们那个劳作也太不会办事,打水先过来跟我们几个谁打个招呼不行,谁能驳你面子?耷拉个鸡巴直接奔水罐了,我们老五眼里可不揉沙子。” <br><br>矬胖的老五拎着水舀子过来说:“瘦哥你那鸡巴劳作太可恨,不行换个机灵点的,你要嫌麻烦,我给你那边接过一管子去,你想喝水,直接就接了,哪有这误会?” <br><br>大家都笑起来,瘦子道:“也怪你们,平常都比我们送水晚,今非抢个头筹不可。” <br><br>瘦子闲扯两句,往回去,挨打的几个义勇犯还在那里逡巡着,来打水那位脑门上流着血,气愤地说:“这就算啦?” <br><br>“滚回去,操你妈的,为一口水值当的嘛!告诉下面水房,今晚上给我多烧两罐,饮死你们狗日的!”瘦杂役咆哮道,一中这边幸灾乐祸地哄笑起来。 <br><br>我招呼赵兵:“领活去吧,咱慢慢磨蹭着干不得了嘛,别人不完,咱就渗着。” <br><br>“也对。”赵兵站起来,随我到豆子垛上拉了包豆子回来。 <br><br>当晚感到十点半才收队,最后甩几个没完活的,叫林子臭骂了一顿后,吆喝大伙一人抓俩把分了,赶紧收了尾。 <br><br>“你们几个回去给我撅着啊,两个小时!让你们他妈磨!”林子指着几个拉后腿的吩咐。 <br><br>看来二龙是猜到了先完活的今天得帮忙了,所以叫赵兵我们使匀了劲,别往前瞎赶。估计二龙照顾自己的小劳作,林子也不会多想别的,有几个老大不护着自己弟兄?水建宝还有一个多月才开放,林子就让他歇了,而且据说跟朴主任打了招呼,不叫水建宝下“出监组”了,这样水建宝临走这一段时间,就会过得很舒服,不然最后一个月下了“出监”,人生地不熟的,也是别扭。 <br><br>所以里面的人才会说:宁给好汉牵马坠凳,不给孬种当祖宗。二中的哪个瘦祖宗,当得就有些不爽。<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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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004 02:51:31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三节 神经网子<br>--------------------------------------------------------------------------------<br>(3)双雄铩羽 <br><br>捡完豆子,我们真的歇了号儿,林子又风风火火地联系起酒源,炊厂的车进来时,酒菜油肉的也就进来了,人头们就是手眼通天,联系广泛。晚上二龙被叫走了,赵兵拿了些水果和即食罐头,端着二龙的水杯跟去伺候着了。 <br><br>华子把新收赶出来一大批,溜墙根蹲了一溜,然后听见里面一通挪动床铺的响动,估计在腾地界开酒局了。 <br><br>二龙一走,疤瘌五就跳下铺,就着铺边撅腚做了几个俯卧撑,起来扩着胸说:“可他妈解放啦,看看电视。” <br><br>说着过去开了电视,拿遥控扑扑一通溜,全是新闻联播,不由骂道:“这中央台也他妈太霸道啦!”说着,把遥控扔二龙床上了,让新闻继续联播着,自己晃着膀子在屋里遛马。 <br><br>周法宏笑道:“你个傻逼的离倒霉不远了。”我心里也正这么想着,只是没说出来。 <br><br>疤瘌五就地来了个蹩脚的旋风腿,嘴里喊着:“拳打难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br><br>豁嘴儿在上铺呵呵笑起来,孙福恒也在上面眯着,这时递嘴儿道:“五弟还就是有一气。” <br><br>“打嗝放屁,各走一气,老头,看你五弟将来是鸟不是鸟?” <br><br>“也就我这样的当鸟,你想当也当不成啊,将来混起来别踩兑我这老瓜瓤子就成。”孙福恒在上面朝下捧他。 <br><br>周法宏朝铺上捅了一下:“老家伙,当年你在劳改农场时候,没这么恐怖吧?” <br><br>“那时候松极了,除了右派就是小把戏,调戏妇女的,偷生产队粮食的,大兵看着,下地干活就跟放羊似的,吃的比家里还饱,让大伙跑都不跑啊。” <br><br>“傻逼,那时候人就是傻逼,在家里饿死也比在里面撑死好啊。”疤瘌五在下面活动着腰身道。 <br><br>孙福恒的嗓音从上面又飘下来:“嘿哦,正叫你说反了,那时候,能找个吃饭地方就是上天堂了啊,三年自然灾害时候,你还小吧,没体验,说了你都不理解。那时候毛主席吃饭都定量。” <br><br>“操,还跟我卖老?”疤瘌五横眉立目地望着上面,孙福恒无趣地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br><br>新闻完了,霍来清就近抓起遥控来换台。疤瘌五道:“广告完了再说啊,先看看这台演什么,没准够养眼哪。” <br><br>“中央台,看鸡巴看,呆会是焦点访谈。” <br><br>“又你妈找李纹呢吧,那小逼身上动了100多刀,跟杰克逊似的,整得没原形了,看不见里面光看个皮有什么劲,你们这些小追星就是他妈浅薄。”疤瘌五不屑地调侃着。 <br><br>霍来清立起眼珠子道:“你他妈不还让白主任拿电棒整过容呢嘛。”想起当初疤瘌五脸上的一大片紫印子,我们几个都笑起来。 <br><br>疤瘌五不动劲儿了,皱着眉对霍来清说:“小烂霍你别蹬台儿上炕啊,华子二龙给你留脸,我可没那么多讲究!” <br><br>“瞧你那操行,霍爷把你还不当个鸡巴哪,甭想踩着我肩膀子抬点儿!” <br><br>疤瘌五上前揪小鸡子似的把霍来清提起来:“小逼你真找不自在是嘛!” <br><br>我喊一声:“哥俩都省省吧。”其实我才不管他们咬不咬呢,只是表面上放句话在头里,等真出了事,二龙他们纠察起来,我也算维护过秩序的,少担些不是,况且可以再给他们加上一条“不听劝”的罪名,哼,打吧。 <br><br>霍来清果然不服软,突然把头往疤瘌五脸上栽去,狠巴巴撞个正着,疤瘌五“哎呦”一声,松了手,鼻子里窜出血来,霍来清一看也是打惯架的,就势连上去两脚,居然把壮他一圈的疤瘌五蹬趴下了。 <br><br>孙福恒也在上面喊:“别打了咳,别打了咳,平时都怪好不错的,值当的嘛!” <br><br>霍来清不识好赖人,转头给孙福恒来了一句:“老逼你嚷嚷啥?恼了我连你一块儿揍!” <br><br>“得,小爷,我不惹你。”孙福恒尖着嗓子道。 <br><br>周法宏在铺上直起身,和了把稀泥:“算了算了。”也没有下去拉开一个的意思。 <br><br>这边疤瘌五划拉一把脸,看着手上的血,立刻瞪圆了眼:“操你妈的,今天要载在你手里,以后还混你妈个逼毛呀!”说着,恶虎般扑了回来,霍来清大无畏地迎上去,一下就被疤瘌五扑倒了,疤瘌五捧起他的小脑瓜,摔椰子似的哐哐照水泥地上碰着,嘴里一路失态的叫骂。 <br><br>我一看这家伙太玩命了,心先虚了几分,一边下地,一边示意周法宏一块上去拉架。正和丧心病狂的疤瘌五纠纷着,赵兵砰地推门进来,“嚯”一嗓子,马上又跑了。 <br><br>很快二龙、华子、国子,还有外队的方头等几个人都过来了,林子在对门叫:“闹事是吧,不服的过来!” <br><br>疤瘌五终于被我和周法宏拉了起来,喘着大气,用手把鼻子上的血揩下来,豪爽地擦在囚服上,弄得自己象刚从战场下来的伤兵似的。霍来清躺在我们脚底下哼哼着,大概晕菜了。 <br><br>我和周法宏赶紧退回铺上坐好,表明自己跟这事没有瓜葛。屋里弥漫着酒气和隐约的杀机。 <br><br>二龙不说话。华子问疤瘌五:“咋弄的?” <br><br>“小逼的跟我来劲儿!没事找事,叫我的号儿!” <br><br>二龙说:“打,接着打。” <br><br>疤瘌五抹一把鼻子,说:“不打了龙哥,我错了,没压住火儿。” <br><br>后面电视里一个棒小子窜出画面,活蹦乱跳地唱起来:“咱们老百姓,今个真高兴……”赵兵过去把电视关了。 <br><br>“谁开的。”二龙淡淡地问了一句。 <br><br>疤瘌五指一下咧着嘴正往起爬的霍来清说:“刚才他正换台呢。” <br><br>“我问谁开的。” <br><br>“……我,我开……”疤瘌五闪烁其辞地没说完,二龙的拳头闪电般干到嘴上,疤瘌五“嗷”一下刚一捧脸,肚子上已经被着实蹬了一脚,重重地向后跌出,卡进两张床铺的缝隙里。 <br><br>国子叫着“要疯吧你”,跟上去也打。二龙叫道:“国子你甭掺乎。”华子上前把国子拉回来:“龙哥的事,从来不要别人掺乎。” <br><br>疤瘌五挣扎着从床逢里挤出来,手掌里亮着两颗茁壮的大门牙,满嘴淌血,红红的哈喇子也流下来了,糖稀似的挂在下巴上,嘴里含糊地跟二龙嘟囔:“龙哥,错了我,错了。” <br><br>“过来。”二龙威严地命令。 <br><br>疤瘌五蹒跚到二龙跟前两步远的地方,怯懦地望了二龙一眼。二龙道:“想往起混是不是?”话出口,脚也到了,踹在疤瘌五迎面骨上,疤瘌五叫着来了个结实的大马趴。二龙上去一脚踩在脖子上:“混,我看你混!老嫌自己点低不是,今你把我砸了,我替你抬点儿!” <br><br>疤瘌五在二龙脚下呻吟着:“我不混了,龙哥我不混了,真不混了。” <br><br>华子在旁拉二龙道:“甭理他了,别坏了咱的酒性,林子还在那边等着呢。” <br><br>二龙照疤瘌五脸上踢了一脚:“滚铺底下去!” <br><br>疤瘌五立刻答应着钻进铺板底下了,一只脚露在外面,一个劲哆嗦着。 <br><br>霍来清在那里看着,脸色早白了起来。 <br><br>二龙没理他,看了我和周法宏一眼道:“以后再有这事,都甭拉着他,都是人来疯,放他可劲折腾,我看他有多大量!” <br><br>孙福恒在上面不失时机地垫着砖儿:“管不了啊,我和老师开始就劝,都不听,还兜头卷我一顿。” <br><br>华子道:“捏死捏死,你也不是好鸟。”然后招呼二龙:“走吧,接着喝去。” <br><br>“你!过来!”二龙没有走的意思,点了霍来清一下。 <br><br>霍来清磨蹭了两步,上去吃了二龙两个大嘴巴,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烂话,中间补充了一脚后,二龙吩咐道:“门外边撅着去!你不老想现嘛,我让你号筒里现个够!” <br><br>霍来清面有难色:“龙哥我就在旮旯撅着吧。” <br><br>华子赶紧踹了他一脚:“叫你外边就外边,哪那么多废话?” <br><br>霍来清病猴似的耷拉着尾巴,跟在几个人后面出去了。赵兵刹后一步,冲我一做鬼脸儿:“刚才热闹吧,我没赶上唉。”说完,急忙带上门,跑对门伺候大哥们去了。 <br><br>我和周法宏望了一眼,一齐去看疤瘌五露在床外的脚,不怀好意地相视一笑,没有话讲。 <br><br>隔了好一会,疤瘌五在铺底下动了一下,声音囫囵地招呼道:“法宏,老师,你们看我那牙在外面呢吧。” <br><br>我们一块笑起来,看了看,还真有一颗牙,周法宏说:“你手里还有一颗吧。” <br><br>“哎,麻烦了哥们儿,给我捡过来,我妈说牙掉了不能乱扔,得往高处放,要不将来日子越过越下坡。”疤瘌五在铺底下嘟嘟着。 <br><br>周法宏拿手纸捏了那颗牙给疤瘌五塞进手里,起身跟我小声说:“打得还轻。” <br><br>疤瘌五在底下不知道趴了多长时间,终于听对面一片话别声起,看来酒局散了。疤瘌五的脚一下子收进铺下面去了。 <br><br>林子在外面叫道:“呵呵,这不是我清弟嘛,咋撅这儿了?” <br><br>二龙一边招呼林子屋里坐一边说:“我让小逼的撅到开工。” <br><br>“是得给他长长记性,要不到我手里更有他受的。”林子红着大脸进来了,我和周法宏已经把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不然二龙回来,一股邪火不定又撒谁身上来了。 <br><br>W市地方台在转播新版的《笑傲江湖》,已经到片尾曲了,不由一下子想起市局里的舒和来,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咋样了。 <br><br>林子瞥一眼电视屏幕:“拍的什么乱七八糟。龙哥你这欣赏档次不行啊。” <br><br>二龙一边搜索节目一边说:“我就看大闺女来劲,你龙哥就这水平,武打片我还懒得瞧呢。” <br><br>赵兵把水沏好了,给林子和二龙分别上了茶,退一边去了。二龙说:“外面那个烂霍你真打算要怎么着?” <br><br>“要兵兵你又不给,宝儿一走,我总不能让老‘日本儿’伺候我吧。烂霍这小逼呀,我看还够卤,搁手里好好调教调教,说不准能是块材料。” <br><br>“哼,将来后悔了我可不退货啊。” <br><br>“咳,疤瘌五哪?”林子问。 <br><br>“跳楼了吧。”二龙说。 <br><br>赵兵笑着看着铺底下,林子不由笑道:“疤瘌五,出来!” <br><br>“哎,林哥。”疤瘌五答应着,偎鼓了半天,才从底下钻出来,花着脸儿站过去。 <br><br>檩子笑道:“操你妈你先把那鸡巴脸儿洗洗去,跟我充什么迷彩。” <br><br>疤瘌五偻着腰去了,一会儿干净着脸回来,原地站好。二龙眼皮也不抬地削着苹果。 <br><br>林子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说你,论岁数你比我大,论脸子你也比我大啊,我都敬着龙哥,你楞敢往上窜是吧?龙哥刚接这个号儿,你想试探一下火候是不是?烫住了吧?” <br><br>疤瘌五道:“我哪敢奔龙哥来啊,就是跟烂霍两句话不对乎,赖我没深沉。” <br><br>“操你妈的还狡赖?你在龙哥的号里折腾,甭管应为什么,最后撞的还是龙哥的笼子,进来一回了,不懂这个?” <br><br>“懂,懂。” <br><br>“懂三还是懂四儿?”林子起脚把疤瘌五踹得后退两步。 <br><br>“以后想奔哪个方向混,心里有谱了吗?”林子追问。 <br><br>“我不混了,老老实实干活。”疤瘌五道。 <br><br>二龙抬了下眼:“别不混啊,你心气不是高着呢嘛,从入监组就开始折腾,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呢,怎么能不混?” <br><br>疤瘌五一连气地说软话,表示自己坚决不混了,今后脚踏实地地走和平改造的道路。 <br><br>二龙把削好的苹果塞给林子,林子笑道:“你让兵兵弄不得了嘛。” <br><br>“我喜欢鼓捣这细活儿,消磨时间。”二龙笑过,脸一板又对疤瘌五说:“要不是看你一脑瓜子大便,我早点你两句了,有进来的基础,再有心气,思路稍微透亮点,混起来还不容易?你是自己把自己糟蹋啦,人道不走,往牲口棚里钻。” <br><br>林子笑道:“还有意思混呗,不行求龙哥拉拉两手给你?够你一辈子用的。” <br><br>疤瘌五刚要开口,二龙一摆手:“滚,滚滚!” <br><br>林子哈哈笑着,起身说:“龙哥我也不呆了,脑袋有点沉,洗洗睡了。” <br><br>二龙招呼赵兵:“打水吧……多打点儿,你跟老师也洗洗。” <br><br>我赶紧跳下铺:“龙哥,我跟兵兵一块去吧。” <br><br>二龙没说话,默许了,我就另拿了个盆,跟赵兵去了水房。霍来清在门口撅着屁股,歪头看了我们一眼,又垂了下去。 <br><br>水房里,“日本儿”正跟侉子嬉皮笑脸地聊着什么,看我们进来,都不言语了,侉子问:“给龙哥打水吧,刚开。” <br><br>我们接着水,侉子问:“刚才你你们号吧,砸起来了?” <br><br>赵兵“恩”了一声,也不多嘴。 <br><br>“日本儿”笑道:“一帮新收,就总想着强出头,把劳改队想得太简单了吧?”我心里一动,总觉得这话含沙射影,象吹给我听的。我冲着水盆深吸了口热气,把龙头狠狠一拧,对赵兵说:“够了,见好就收吧,也别得便宜卖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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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004 02:57:37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三节 神经网子<br>--------------------------------------------------------------------------------<br>(4)准备上套儿 <br><br>我们连气歇了三天号儿,不少人美得要死。 <br><br>最后一天下午,朴主任亲自来提工出去,先收拾了工区卫生,库房也清理干净了,“日本儿”跟新郎官似的忙前忙后,喜气洋洋的。 <br><br>华子昨天晚上过来告诉二龙,“日本儿”可能要当库管了,据说这老家伙上次进来在别的队里就干的是统计。“日本儿”可是名副其实的老犯了,搭这次,已经进来过六次,每次都是诈骗,最多的一次,才判4年,都是小把戏,不过百玩不厌,死不悔改。 <br><br>华子又找备了一番,说库房这事没运做好,考虑不全面,一边跟二龙说我的好话,二龙有些烦似的,说:“我们一拨来的,我看皮就知道瓤儿,不用你老垫话。” <br><br>二龙这话,说得我又塌心又不安分。 <br><br>却说这里收拾完了,等一会儿,主任接了个电话,确认了几句,没几分钟,楼下就按起喇叭来。主任望外拔下头,招呼道:“林子,下楼卸车。”林子立刻招呼我们往下冲,一边喊:“网子来啦!” <br><br>二龙在窗口一拔头,叫道:“嗨,有小女啊!都往下冲!”大家一路笑,没有当真,下楼一看,嘿,还真有饿胖乎乎的小妇女,犯人堆儿里传出几声尖叫,林子立刻笑着吼道:“都你妈憋坏了是吗?”大家又是笑。 <br><br>小妇女生得水灵,洋娃娃似的,大概大家久不见女人,看一个长头发的就觉得靓吧,缺乏参照哦。 <br><br>主任上去和那女的聊了两句,叫过日本儿:“宫景,你跟蓝师傅对一下数,一笔笔记清楚啦,弄乱了明天你就给我干活去!” <br><br>宫景严肃地答应着,拿个笔记本,煞有介事地站在小妇女“蓝师傅”边上,马上给人一种鲜花伴牛粪的感觉。 <br><br>蓝师傅看着这帮秃子,倒是不发憷,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或者先前就见过这阵势,只坦率地招呼道:“先卸蓝色的包,当场点一下数再搬走啊。”蓝师傅的嗓子很甘甜。 <br><br>林子指挥道:“新收,上去俩壮的,往下扔包!……哎,蓝,蓝师傅,这包不怕摔吧。” <br><br>“不怕,里面是灰网头儿。”蓝师傅的嗓子真的很甘甜。 <br><br>扔了几个蓝色的包,老三上去打开,先色迷迷摸一把包口:“蓝的,大大的舒服。”旁边的犯人斗胆笑起来,充满淫亵。朴主任在一旁皱着眉头,脸耷拉得快够着脚面了。 <br><br>老三和另一个犯人数了数,报了个数,蓝师傅看一眼自己手里的单子,说:“再数数。” <br><br>老三笑道:“呵呵,手里这两扎没算上,再家上两扎。” <br><br>蓝师傅笑道:“那就对了。”转头告诉宫景:“你就记200目灰网1000片。” <br><br>宫景认真地记录。写完,请蓝师傅过目,谦虚谨慎的样子。 <br><br>然后是黑网、白塑料条、塑料管、大花线、缝合线、缝合针等原料,看得眼花,一一卸下登记完毕,先扛上去一批,在库房里码好了。 <br><br>最后,是满满一车底的不锈钢网圈,十个一捆扎了,蓝师傅提醒大家不要摔,说着,还是溜手一个,正巧还就开了,哗地弹出去老远,原来是弹簧一样压成一盘的。蓝师傅受听地惊叫一声,跟主任说:“让他们可一定小心啊,三监就有一个把鼻梁骨打碎的。” <br><br>朴主任立刻把话传达了。 <br><br>华子上去给了失手的那个犯人一脚,大骂着,敦促他马上收拾残局。那个小白胖子是华子刚接的新收,脸通红着跑去追钢圈。后面的人瞅着乐起来。 <br><br>蓝师傅叫我们先不要搬,一边说:“他不会弄的。”小跑着过去,帮着那个小白胖子一块捆圈去了,看这两个人亲近一处的样子,林子上去抓了一捆圈做投掷状:“我也他妈开一个玩。”大家笑啊。朴主任也笑起来:“林子你别跟着起哄啦,这不行,回头得给你们开个会!眼神全不对啦。” <br><br>卸完了车,果然召集所有犯人,在工区开会。朴主任说:“大家已经发现了,五大一的队伍现在开始壮大了,过了年,看情况,可能还要继续进新收,或者从别的队调犯人过来。前一段的情况,回头让郎队长给你们做总结。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开始干网子了,可能要来几个女师傅。” <br><br>下面有些骚动。主任威严地拿目光平息了这小小的骚动,接着说:“宣布几条纪律啊!女师傅来了,所有犯人不许跟人家嬉皮笑脸,胡说八道,动手动脚更在严厉打击之列!还有就是称呼,一律喊师傅,不许叫什么大姐大妹子的。”下面又有人笑起来,主任严肃地说:“一旦人家反映上来,说咱们的犯人有这样那样的臭毛病,我落实到谁的身上,就马上办谁,不管你是杂役还是普通牢犯——林子你们几个杂役也要注意啊,得起表率作用,平时跟队长说话随便惯了,跟人家师傅必须注意形象,别让人家觉得你们素质太低。” <br><br>“都听清了吗!”林子吼道。 <br><br>下面边笑边答:“听清啦。” <br><br>“大点声!!” <br><br>“听清啦!!” <br><br>朴主任说:“散队后不要乱跑,就在工区休息,不要到二中那边讨厌,杂役班组长,还有宫景,到我屋里开个会。” <br><br>林子喊一声“散”,我们懒洋洋地哼唧起来,站起身,仨一群俩一伙地找找地方呆着去了。 <br><br>周法宏拉我去厕所抽烟,路上愤愤不平地说:“日本儿算个鸟啊,怎么不让你管库房?华子也是不办人事。” <br><br>我笑道:“跟华子没关系,咱不是自己演砸锅了嘛。” <br><br>蒋顺治也从后面跟上来,表达了遗憾的心情。我连安慰他,再安慰自己,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屁话,心里被他们煽乎得又有些别扭起来。 <br><br>挤了点尿出来,提好裤子站厕所窗边抽着烟,一个凶巴巴的家伙凑过来说:“老师让日本儿给琢磨了吧?” <br><br>我一看,是国子那屋的,跟老三关系好象挺近乎,那天跟二中的打架,他也是勇猛上前的一位。我对这人不摸底,只笑笑:“没有的事吧。” <br><br>那位凶哥一边大把抖落着下面那物一边说:“操,你就吃亏在是新收身上了,外面的事掺乎不进去,日本儿为了当库管都快忙活疯了,林子要让他舔屁眼我保证他都干,那老逼,才尖哪,操,以前在我跟老三手里,还不是鸡巴不如?扔根烟他就管你叫亲爹!一不留神,让他窜出来了。” <br><br>“大哥怎么称呼啊?”我递过一棵烟去。 <br><br>“我叫马建辉,D县的,叫我小佬就行。” <br><br>“呦,那跟国哥老乡啊,你们一个号,沾光了呗?” <br><br>“那才是一势力眼哪,你小佬哥没钱,攀不上那大架儿,不过他也不敢小瞧咱,在劳改队就得狠,不能太孙子。你吃亏就吃亏在太老实上了,要不库房的门得冲你开啦。”小佬说话很冲,关东烟似的不拐弯,这性格我喜欢,不过让我这么着还真来不了。 <br><br>小佬把重要的物件囫囵往裤裆里一塞,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别看你不言不语的,我看得出来,你心眼不少,可在劳改队里,你还差着行式,有些东西,不是那人,学也学不会,我看你就塌实跟龙哥后面混,只要劳改活儿盯得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也动不了你。真弄个鸡巴库管干,不会来事儿也不好混,更受罪,山东不在那里放着呢嘛!”说完,狠吸几大口烟,把烟屁股朝便池里一摔,约了约裤腰,晃回工区去了。 <br><br>周法宏笑道:“这怎么跟我外面一哥们儿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好玩!” <br><br>蒋顺治望这小佬的背影说:“这人还行,不欺生,就是有心脏病。”我笑起来,欺生不欺生的,跟有没有心脏病好象没关系吧。 <br><br>我问:“小佬啥案进来的?” <br><br>“介绍卖淫。” <br><br>我笑:“就这样的,还介绍卖淫?” <br><br>“这小资开出租的,接送小姐上下班,手里也有不少客户,挣不少那行钱呢,最后栽小姐身上了。”蒋顺治介绍道。 <br><br>外面在喊“一中集合”了,我们赶紧把剩下的烟扔掉,跑了出去,原来是林子急着让我们收工呢。宫景正在锁库房的门,朴主任在旁边交代着什么,宫景躬腰答应着,一副奴才相,妈的,当个奴才也挖我的墙角。我心里骂着,跑进队伍。 <br><br>二中的瘦子杂役喊:“林哥,你们又收啦,幸福啊!” <br><br>“明天就开始上套儿啦,小马驾大辕,光看我们哭啦!”林子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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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004 03:00:04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三节 神经网子<br>--------------------------------------------------------------------------------<br>(5)干活不累 <br><br>(写完这小标题,就先抽了自己一嘴巴。) <br><br>早上6点来钟,值班的梁子哭丧一般在号筒里唱几嗓子:“起——床!”“起床!!起床!” <br><br>我神经质地一掀被卧,抓过囚服上了身,趿拉着鞋,先迅速地叠被子,抻抻拍拍地,整出一个豆腐块块儿,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把它放在铺中间靠墙的方位,把床单吹吹打打弄平了,算整理完“内务”。又急忙端了脸盆,从大桶里接了点冷水,去厕所洗漱,厕所里已经挤满了人,我找个旮旯,好歹刷了牙,抹几把脸,心里塌实了些,就等着喊“提工”了。从起床到提工,中间只有20分钟左右时间,早饭要到工区吃。杂役们一般都不洗脸,消停地起了床,叫小劳作提了水壶,到工区去洗漱,忙得是我们这些人。 <br><br>“提工!”杂役一声喊,各屋的人开始往外走,有不少人提着罐头食品一类的吃食,到栅栏外的中厅排好队,数数脑瓜,吆喝一声,就开路了。外面的天还有些擦着小黑。 <br><br>各大队的值班队长都在监较楼门口等着领自己的队伍,管教和杂役碰了头,在楼口的值班室报完出工人数,就可以向工区开拔了。 <br><br>只要出工,天天如此。 <br><br>到工区吃了早饭,林子吩咐我们接着休息,说是教活儿的师傅还没来。人家是正常人,怎么也得8点以后上班吧。 <br><br>等了一段时间,楼口传来一片寒暄,犯人堆里也兴奋起来,一看,果然来了几个女的,被几个管教迎进屋里去了。 <br><br>“操,仨大姐哎!牛逼,蓝妹妹打扮得比昨天还浪!”小佬发表观后感道。 <br><br>旁边一个说:“好象有一个老太太吧。” <br><br>“操,老太太就轮的上你啦!还他妈挑嗒的,是个母儿就中!”小佬打击着那个家伙的奢侈思想,我们笑起来,目光基本上都扫射向管教室,连二中那边的机杼声也浮躁起来。 <br><br>管教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br><br>三位女佳宾在朴主任的带领下愉快地走了出来,工区里一片肃静,二中那边嘈杂的机器声似乎全停了,应该是我们的耳朵没感觉了吧,劲儿全用到眼珠子上了。这几个姐们真胆大,大概不知道这里是W市的性犯罪中心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刚才周法宏就这么讲来着,现在这丫嘴也闭上了,眼珠子瞪得比谁都不小。 <br><br>还真有一个老太太,不过看上去也是精神抖擞,很提神。 <br><br>在男监看见女人,就象在一马平川的庄稼地里看见大熊猫一样,脑子没病的人,很难不精神一振,看到一脸假正经的女帽花都有舍得一身剐起流氓哄的,别说是批量出现的世间俗物了。我丝毫不觉得猥亵,倒是没有象周法宏之流那么性情投入到夸张的地步,毕竟咱是知识分子嘛,没戴眼镜也不能信由着眼珠子往外喷啊。 <br><br>朴主任在我们面前站定,威严地扫视了一遭,道:“今天,啊,我们就开始进行渔篓加工啦,这是一个新挑战,大家有没有信心接受!” <br><br>“有!”我们洪亮地回答。靠,没有信心也得接受啊,拽什么拽,在几个女的面前,你摆什么官样? <br><br>朴主任继续说:“下面,先分成三组,由几位师傅分别指导大家,希望大家记住我昨天的话,现在就不多说了……几位师傅,你们看?开始?” <br><br>蓝小姐好象还是个主事的,笑眯眯道:“开始吧,大家分组分组,分成三组,我跟郝师傅、刘师傅一人包你们一组。” <br><br>“管够么?”旁边有人射大胆小地暗暗嘀咕。 <br><br>林子过来吆喝着,好歹一扒拉,把直接参加劳动的50多人分成了三拨,新收单一组,我们这边两组。新收真是命好,蓝小姐去了那组,我们这组过来个老太太。我眼瞅着王老三嬉笑着钻新收组去了,林子拍他一下,意味深长地笑着,没说话。小佬喊:“三哥我也跟你一块学吧!”林子道:“瞎鸡巴咋呼啥?人家老三现在是检验,咬边儿?” <br><br>在一旁监视的朴主任喊了声:“林子,注意点啊,语言美。” <br><br>林子马上纠正说:“行啊主任,同志们认真起来啊,虚心跟师傅学习请教。”我们嬉笑起来。 <br><br>朴主任道:“师傅不会天天来教你们,开始不学仔细了,往后再有问题,干活出了差错,有你们好看!” <br><br>“好好学啊,过这村没这店啦!”王老三新当了副组长,又干起了检验,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 <br><br>大家都安静下来,老太太开始操练起我们这组来。 <br><br>“先学第一步,穿灰网,跟我样子来,右手,塑料条,左手,黑网灰网对好眼儿捏紧,拿好了,对,就这样。” <br><br>“师傅我左撇子。”小佬说,几个人嘿嘿笑起来。 <br><br>老太太耐心地笑道:“那就换个个,左手白条右手网。” <br><br>“下面把两个网片用塑料条穿在一起,先看我的……三个目黑网再一个目灰网,目就是网眼儿,记住口诀三三幺三三幺,一个也不能错,错了,到最后一拉开就看出来了,得退出来重来,就麻烦了,好,看我穿完一头了,然后还得穿另一头——这是给你们看,真干起来就不能这么慢了,刷刷刷手飞起来——最后啊,用这个一厘米半长的塑料管把白条的两端插进去,网子就连到一起了,这道工序叫穿灰网……破!塑料管凉了,插之前最好往里面哈口气或来点唾沫。”下面又有人嘻嘻俩声,引导得其他人眼里也流露出淫亵的色彩来。 <br><br>老太太把穿好的网子平放在桌上,恩,成了一个网筒子:“好,大家先练一下,开始别急,慢慢来。” <br><br>我们一人抄起一套家伙,嘴里嘟囔着“三三一”、“三三幺”的,手底下动作起来,很简单,老弟第一个完活,老太太拿过去验了,笑眯眯道:“这就对了。” <br><br>林子和朴主任溜达过来:“郝师傅,出成品了?” <br><br>老太太笑道:“这刚是第一道工序,后面还多着呢。” <br><br>林子拿过我的活,对朴主任笑道:“麦麦第一个完啊。”朴主任也鼓励地望着我:“继续努力啊。”我连连答应,心里美啊,虚荣心这个东西是厉害,我发现我突然变得小学生一样,让老师夸两句就飘飘然了。 <br><br>小佬道:“郝师傅看看我这个,左撇子活,还凑合吧。” <br><br>林子先道:“你要跟我这瞎凑合,就他妈找腮啦!”说完,马上又笑道:“呦喝,错了,得说你给我态度端正点啊,文明用语咱也会啊。” <br><br>在场的都笑起来。朴主任笑着跟郝师傅说:“监狱嘛,素质一时还提高不太多。” <br><br>郝老太太心宅宽和地一笑:“咳,还都是孩子哪,我孙子在家里比他们还嘴乱呢。” <br><br>我们陪笑。但愿老太太是无意,不然这话可够损的。 <br><br>小佬的活也过了关,就是塑料管插得不太到位,马虎了点,老太太当着主任的面没说话,自己修理了,主任和林子一走,才向我们强调了一下。我觉得老太太心眼不错。 <br><br>朴主任进了屋,林子自己拿了几片网,跑二龙和华子旁边,兴致勃勃地练习起来,远远看二龙跟他说笑着,不时给他捣着乱。王老三开始到各组溜达,人模狗样地检查检查,指导指导。小佬玩笑道:“三哥出师啦?” <br><br>“不知道你三哥心灵手巧?”老三笑道。 <br><br>我说:“三哥检验啦。” <br><br>“组织安排的,这活谁愿意干,检验最难干了,得罪人啊,哪天我把你活儿打回来,你扭头不骂我难揍儿?”老三得便宜卖乖地笑着。 <br><br>我笑道:“哪能?” <br><br>“日本儿”走了过来,这家伙真他妈够道了,不知打哪寻来个小眼镜戴上了,一个腿儿上还缠了片胶布。老三笑道:“六子学问啦!” <br><br>我不清楚他喊“日本儿”为“六子”是怎么回事,只听“日本儿”笑起来:“花镜,以前派不上用场,现在看帐眼不给使啦。” <br><br>“老逼了呗。” <br><br>“老逼了。”“日本儿”自嘲地一答茬,接着对我们说:“把刚才领料的数目再对一下啊,这材料还真乱,一般脑子还真捋不顺当。” <br><br>“那是你,就这点鸡巴活儿,放老师手里,一边撸着管儿一边就干了。”小佬顶着他开了个涮,我很怪他把我牵进去。 <br><br>没注意“日本儿”的表情,只听老三笑着批评了小佬一句:“太粗了啊。” <br><br>老三说完,脸上突然严肃起来:“都老实干活啦,大猫来了。” <br><br>我回头一看,楼口上来几个帽花,肩膀子上的都是俩杠几个星的,不是说大猫么,没看见监狱长啊?小佬嘀咕一声:“大队长跟教导他们。” <br><br>原来是五大的大猫。平时这帮官儿都和施杰他们一大的官儿在一栋楼里办公,轻易不到工区来,我对他们也不上心,到现在谁跟谁也对不上号儿呢。 <br><br>大帽花一驾到,我们赶紧都收了声,埋头狠劲地干起来,老三也鼠眯在我们旁边,随手抄起一套网子,煞有介事地忙活起来。那边的林子等几个人,也离开了安乐窝,溜达到工区现场,分散开指导起工作来。 <br><br>一会儿,朴主任陪着几个大头子视察过来,最后站在我们旁边,一个问:“今天第一天?” <br><br>“第一天,看样子还行,学得都挺认真。”朴主任回答。 <br><br>“恩,看着挺熟练了嘛。”我感觉那个陌生的声音好象冲我来的,手底下更加紧起来,自己觉得已经达到了郝老太太说的“在飞”的境界啦。 <br><br>朴主任道:“这是手快的,不过也有差异,估计过两天都能上手了。” <br><br>“恩,先不急着出成品,这手工活就要打好基础。” <br><br>朴主任冲我们道:“都听见了嘛,耿大队说了,基础一定要打牢实,必须把这个头儿开好!都好好练啊!” <br><br>借回答的机会,我瞟了一眼耿大队,中等偏高的身材,胖瘦适中,很精神很严肃的一张脸,估计年龄不过三十六七吧,这里的官儿们看着都比实际年龄老不少,比如这个朴,我开始以为他五张出去了呢,后来听他们说,还不到四十呢,跟王老三、二龙、华子的年龄相仿,看起来跟他们叔叔辈的似的。费心啊。 <br><br>头子们一走,工区的气氛马上解冻了,老三把手里的网子一扔说:“这耿大队牛逼啊,在楼底下打个喷嚏,楼顶上的砖头瓦块儿都哆嗦,帽花和犯人没有不憷头他的,旁边那个朱教导,大他半格呢,行动做事上却得让他仨半格,人家眼看着将来有前途不是?” <br><br>小佬说:“就是这鸡巴人太死硬,不开面儿,还我们D县老家的呢,正眼儿都没看过我。” <br><br>老三笑道:“那是人家老耿好脸儿好面儿,你要是劳模他也跟你笑,跟你个性犯罪拉家门啊,人家还丢不起那逊哪。” <br><br>小尹队从厕所一露头,问林子:“走了?” <br><br>林子笑这一挥手:“我让他们走,敢不走?” <br><br>小尹队挺着腰杆走出来,搭讪道:“这网子好干吗?” <br><br>林子不接茬,接着说:“我都不怕他们你还怕?” <br><br>小尹队笑着说一句:“你不怕?嘿嘿。”笑眯眯往管教室那边溜达去了。小尹连个中队长都不是,狱卒,监狱里最小最小的螺丝钉。 <br><br>“多好一孩子,干这个,将来也得糟践这里。”林子望着他的背影,遗憾地说。我们笑起来,该笑的时候一定要笑一笑。 <br><br>午饭前统计了一下,我和赵兵各穿了20套网子,最多,林子说:“今天就照这个进度赶啊,干不完的晚上回去接着!” <br><br>周法宏说我:“老师你慢点来,想把我拉拉死啊?”旁边还有两个家伙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br><br>林子估计没听见,但还是未卜先知地给大家打针儿:“谁他妈要对‘老师’跟‘少管’打压,我知道一点影儿,让你轻者张海迪,重者木乃伊!” <br><br>周法宏缩了一下脖子,白眼珠一翻:“操,我木乃伊了。” <br><br>下午几个师傅没有露面儿,朴主任让林子告诉我们单练头一套工序,今天必须全部掌握,数量在次,主要是技术上过关。林子问老三:“验活你没问题了吧。”老三自信地说:“小孩玩鸡巴。”林子叮嘱道:“别给我冒泡泡啊,头一脚踢屎堆上去,你我脸上都挂不住。” <br><br>中间赵兵把我叫到厕所说:“华哥说了——其实是龙哥的意思,叫咱俩差不离就行,下午咱搂着点吧。” <br><br>“我也知觉了,可咱也不能太出格吧,现在林子跟主任盯上咱俩了,玩不好要倒霉啊。” <br><br>“头晚饭再弄30片完了。” <br><br>“行,只要咱俩商量好了,别互相拆台就行,我看也别定死数了,还得看着点旁边人,比他们多几片就得了。” <br><br>“行,这样更灵活,咱勤联系。”赵兵笑起来。 <br><br>往回走,二中机子上的一个犯人问我俩:“网子好玩吗?” <br><br>“好玩。” <br><br>“能不好玩嘛,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你们多他妈美,还有陪练的。”另一个家伙一边忙着跳线,一边搭和着。 <br><br>下午打完开水,赵兵那组的一个猴子样的家伙叫起来:“操他妈的不对啊,谁偷我网子啦!林哥,林哥,我网子丢啦!三片!” <br><br>林子和老三都奔了过去,一通吓唬,没人承认。这时“日本儿”端个小本子出来,谄媚诡谲地说:“林哥,这好办,谁领多少网片,我这有登记,把他们手里的原料和成品一对,就出来了。” <br><br>林子叫道:“还他妈用我给你们挨个对吗,谁偷的,早站出来,让你少受点罪!” <br><br>“日本儿”这一手是厉害,猴子边上一个小脏孩站了起来:“林哥,是我。” <br><br>林子一把把小脏孩拎到过道上:“疯了是嘛!”一撒手,小脏孩倒到一边去了,老三一脚踢上去:“头一天你就玩花儿!” <br><br>小脏孩一个劲认错,林子大骂着又给了他两脚,小尹队先出来望风:“怎么了?”林子不理他,老三简单汇报了,小尹队看一眼地上的犯人,没说话,林子恨恨地又是一脚,小孩叫了起来。 <br><br>林子的大脚丫子又上去了:“操你小妈的,看见队长来了,跟我装蒜是不是?” <br><br>朴主任和郎队都出来了,过来问了情况,郎队立刻说:“小逼揩的欠揍,回去关学习班!” <br><br>“关学习班。”朴主任吩咐道:“网子给他带着,一片也不能少穿!”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小尹队看两眼,跟在郎队后面也回去了,到门口,郎队说:“小尹你在外面罩着点吧,他们都要疯!” <br><br>小尹队不情愿地溜达回来,对林子说:“先让他干活吧。” <br><br>林子踢了小脏孩一脚:“起来!干活去!”然后转向现场:“记住了啊,再偷成品,得把原材料给人家补上,那就查不出来啦!” <br><br>我们哄笑起来。小佬立刻抓了周法宏几个成品,塞给他几片网片:“补上补上。”周法宏叫着抢回来:“越瘸你越绊我腿是吗?” <br><br>乱了一会儿,继续穿网,到晚饭前我和赵兵又去厕所开了个碰头会,他超了我两片,比大家还是快不少呢,我说:“就这样吧,差不多了,质量上再严点儿,手底下压着劲儿得了。” <br><br>朴主任临下班问了一下情况,告诉林子:“甭太赶数目,质量第一,让他们一人干到50片就行。” <br><br>晚上7点多就收了,小脏孩抱了一捆网子,被踹进我们隔壁的严管室里,疤瘌五说,严管室是各中队内部的“禁闭”,里面没有铺盖,没有热水,没有菜,只有定量的干馒头,由值班的送进去。关几天要看表现,,少则三五日,多则一个月,关键在杂役跟队长一句话。 <br><br>我们在屋里看着电视,豁嘴和孙福恒还剩几片网不够数,被二龙哄楼道里干去了。楼道里还有十几个人,傻柱子好象剩的活最多,先被林子打了几老拳,爬起来坐墙根嘟嘟囔囔地穿着网子,看那手法,估计得后半夜见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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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2.1.2004 03:04:33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劳改队<br><br>第三节 神经网子<br>--------------------------------------------------------------------------------<br>(6)闲言碎语 <br><br>转天一开工,又有一大批挨揍的,主要是质量问题,偷针漏针的问题比较多,王老三发了好一通威,一路检验一路骂。到我和小佬这里,就态度柔和许多,几个小毛病,一点就过去了,毕竟有着几层关系呢。虽然我一向痛恨“不正之风”,可一旦“不正”到自己头上,还是不觉得在心里小小地也感激了他一下。 <br><br>师傅来了,了解一下大概情况,决定开始教第二道工序:缝合。 <br><br>发了塑料梭子、小剪刀和缝合线,教我们怎样把网子的两端连缀到一起,一针一目不准跳线,到一定量时把钢圈塞里面,收尾处缝合完毕,用小剪刀断掉剩余的缝合线算结束。 <br><br>这一道工序也没什么,还是看谁手快。我自然不落人后,但有了昨天的基础,也不太往前窜了,保持相对优势就可以了。 <br><br>下午林子过来宣布,为了方便库房管理,决定每个组由一个组长负责,统一领料,临时定了三个组长,新收的胖子、赵兵和我。我到“日本儿”那里领了个小本子和圆珠笔,开始列了灰网、黑网、梭子、剪刀、缝合线、钢圈等项目,一拉溜把自己这一拨的人名登记上,一共18位落网的大侠。 <br><br>二龙来回溜达两圈,很满意的样子,顺便叮嘱我:“记清楚点啊,这里坏人多。”我看他笑笑,答应着。 <br><br>蓝小姐溜过来巡查,一边摆弄我们的花儿,一边问:“有什么不明白的,抓紧问啊。” <br><br>周法宏站起来,举着网子凑过去:“小姐你看这网子的眼儿好象大小不匀啊。” <br><br>郎队正从厕所出来,一只手还在裤裆里塞着,听周法宏言语,过来就是一脚:“叫什么哪,叫什么哪!谁是小姐啊?”蓝小姐在一旁脸有些微红起来。我们忍着笑,低头干活。 <br><br>周法宏局促道:“郎队,郎队叫错了,是师傅,师傅。” <br><br>郎队一走,蓝小姐笑道:“你们这队长还挺厉害。” <br><br>周法宏一撇嘴:“也就在里面能耐。”蓝小姐又是笑。 <br><br>讲解完毕,和蓝小姐近距离接触了一次的周法宏满意地回了座位,小佬马建辉指着我冲蓝小姐道:“蓝师傅,这是我们组长。” <br><br>蓝小姐冲我粲然一笑,我的脸有些热,心里那个骂小佬啊。 <br><br>蓝小姐过别处去了,周法宏立刻吸溜一下鼻子:“操他妈真香。” <br><br>我对面一个叫孟长军的眯着眼说:“斜眼你够铞啊!”孟长军是个高度近视,没戴眼镜,据说进过好几副镜子,都叫林子给打碎了,也是个讨杂役嫌的主儿。 <br><br>“操他妈谁再叫我斜眼我跟他急啊!”周法宏叫道。 <br><br>我们笑了一声,都不说话,闷头缝起网子来。晚上收工比昨天稍微迟些,但还是足以让二中的弟兄们羡慕了。 <br><br>这两天开始注意两个人,这俩家伙不干活,显然也不是人头,也不是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单有一个叫来福的老头,是教导员的门子。我说的这俩家伙都三十上下岁,一个高瘦,一个矮胖,整天溜我身后的暖气片根底下眯着,互相无话,跟大伙也不掺乎,除了吃饭打水上厕所,就摆设在那干坐着,收提工的时候跟我们一块来往,精神倒是相仿的萎靡。 <br><br>问小佬,小佬无所谓地说:“俩病号,装逼装成功了,瘦的肺痨,胖的脑积水,还有点二神经。” <br><br>我回头看那俩人笑一下:“这还不让歇号儿?成天拉拉他们干什么?” <br><br>“歇号儿,是个脑袋就歇?惯那毛病,五大一能歇一半!谁不会病呀?难得就是坚持病到底。” <br><br>我说:“看那俩人,也象真病的。” <br><br>“病肯定有点病,一半多还得靠装,你看咱俩说啥,他们心里明白着呢,就装听不见。”小佬说着,回头冲那个胖的笑道:“对不对,二神经?” <br><br>“二神经”眼皮也没抬,盯着自己翘了帮的棉鞋,专心致志。 <br><br>旁边那个白瘦的,倒是半仰了一下脸儿,有气无力地露了一下牙,算笑过。我看那脸模,倒有几分女孩家的清秀,看那娇柔的病态,又宛如林妹妹做了小尼姑的样子,眉心上点着个苍蝇眼大小的痣,也被我一眼扫见了。 <br><br>小佬看我多看了那小尼姑两眼,不禁说:“东北的,刚来也猛着呢,你净看他点个黑疙瘩啦,胳膊上还有活儿哪——小朴,给老师看看你那猛龙过阴沟。” <br><br>小朴又费劲地抬起脸,勉强地微笑着,那意思“看什么看,别坷碜我了”。小佬也无诚意,不看就不看了,回头继续干活。我再瞄一眼腼腆的小朴,怎么也不象“以前猛过”的啊,不理,也赶紧忙活手底了网子去。 <br><br>收工前我们几个小组长到库房交梭子和剪刀,带着跟“日本儿”核对一下数目。“日本儿”老干部似的喝着水说:“你们几个一定要精细点,这剪刀一类的要是丢了,事可就大啦。” <br><br>胖子问他:“‘日本儿’,没有剪刀,带回号里的活怎么剪线尾巴啊。” <br><br>“留着,甩下缝合线明天早上一块剪啊……以后叫我老六或者六哥都行,别日本儿日本儿的,多难听。” <br><br>“难听你别找那日本妈呀!”胖子真敢说话,张嘴就来,听得我跟赵兵都不好意思笑他。 <br><br>宫景先生“啧啧”两声:“小兄弟别这么呕(藕)我,你摘我荷花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先。” <br><br>胖子拍一下他的小尖脑瓜,笑道:“老头别上脸儿啊,我卤惯了,要不冲林哥,我还不跟你玩笑哪。” <br><br>“日本儿”,也就是现在的“老六”或者“六哥”笑起来:“可不是咋的,咱不都捧着林哥干呢嘛,不冲他呀,我还不让你拱我这个卒哪,谁想过河就过河,那不乱了嘛。” <br><br>我捅了赵兵一下:“没事咱回吧。” <br><br>晚上赵兵就把库房里的一幕跟二龙说了,华子当时也在旁边。二龙淡笑一下:“库房那个杂种,你们谁也别惹他,那就是一野狗,你拿根骨头他就跟你颠500里地,你拿根棍子他就夹尾巴,你要空着手呀,不搭理他他还呲牙呢。” <br><br>旁边华子笑道赞叹道:“那老逼才是劳改成精了哪。” <br><br>“成精他也是个小妖,得不了大道。”二龙抽着烟道。 <br><br>华子道:“这杂种怎么把林子给哄美了呢,他不就一鸡巴俩蛋么,屁眼儿也太老了吧?” <br><br>二龙笑道:“你别瞎说啊?人家林子可不好那个,真好也用不到他那个呀,要是烂霍还差不离,这是烂霍没在屋,在屋咱别提这个啊,那鸡巴崽子也嘴碎。”当时霍来清带着屁眼去厕所了。 <br><br>赵兵和华子嘎嘎地笑得象鸭子。我们边上听的,只能装聋,不能跟着瞎笑,这些话不能谁都听进耳朵去,小心记在心里,将来不留神走了嘴给自己找病。 <br><br>正聊着,听楼道里老三撒疯道:“跳,又你妈跳,看这儿,连着给我跳了三针,大逼窟窿似的,拿三太爷当棒槌哪。”接着是一通肌肉碰撞声、惨叫声。 <br><br>华子笑道:“三儿这检验干得也劲儿劲儿的。” <br><br>“老朴也得用俩这样死卖命的。”二龙说。 <br><br>“没什么新鲜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光靠卖命能挣几个好?”华子不屑地说。 <br><br>外面又惨叫起来,是傻柱子的声音,老三又跑那头吆喝去了。 <br><br>二龙对赵兵说:“你看看豁嘴跟假牙还剩多少。”正说话,豁嘴猫着腰进来了:“龙哥我完了。” <br><br>“挖坑儿埋吧。”二龙笑道:“孙福恒呢?” <br><br>“还剩半张。”豁嘴一边奋力把腰挺起来,一边痛苦地回答。 <br><br>二龙笼统地对大伙说:“咱屋的活也不用非多靠前不可,也别落后,混个中游就成,劳改队啊,信那个劲儿,没完,真上了套,你们自己受罪,傻兵兵跟麦麦就差点漏坑里去。” <br><br>华子补充道:“龙哥那意思,你们在活上说得过去就行,关键是别的方面,别给龙哥找麻烦。” <br><br>“谁也给我找不了麻烦,找了麻烦就是他自己的。”二龙道。 <br><br>过了一会儿,二龙问:“这拨新收,没什么自己人是吧。” <br><br>“还没细审呢,有几个家门,也都赖货,不值得栽培。”华子道。 <br><br>二龙无话。 <br><br>霍来清精神焕发地回来了。二龙问:“屙泡屎这么久,掉茅坑里了?” <br><br>“我跟水建宝呆了会儿。” <br><br>华子道:“林哥给你上课了没?” <br><br>霍来清笑道:“上了,教我一个词儿,叫‘塞儿’。” <br><br>华子笑着说:“我再教你一个,‘捏半拉充紧的’,跟‘塞儿’一个意思。” <br><br>二龙横眉摆了一下拳,吓得霍来清一机灵:“我也教你一个,叫‘腮’!” <br><br>华子起身推了一把有些不知所措的霍来清:“让让,我得回号看看了,老三也出来了,胖子一个人准又放他们羊了,这个胖子,也让我头疼,林子赶紧把他调自己屋里去不得了嘛。”<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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