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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baerchen2004 于 6.3.2009 13:10 编辑
作者:菊开那夜
毕业时,安芝提着重重的行李离开了学校。她没有找到工作,夹在意气风发的同学中,不免显得有些惨淡。
她没有回老家,在老城区租了便宜的房子,每天买很多报纸来翻招聘信息。安芝每天起得很早,捏着两块钱坐车到人才大市场,大汗淋漓地挤在人群中寻找机会。有时回家都已经很晚了,摸摸羞涩的钱囊,安芝会在门口的烧烤摊上买一串烤肉一块烤白馍,又便宜又抵饱。
冬天渐渐来了,小摊生意变得非常好。老板拿塑料布把摊子围起来,形形色色的人挤在一起吃烤串喝啤酒。安芝就在这里认识了高起。
那里高起带朋友来买烧烤,恰好坐在安芝身边。高起对朋友说:“经济台要招人了。”
安芝扭头迫不及待地问他:“什么时候招人?”高起毫升异地看着她,安芝认真地重复一遍:“请问,经济台什么时候招人?”
高起笑了,这个衣衫单薄,脸冻得红红的大眼睛女孩让些怜惜。他从包里掏出记事本写下地址,撕给安芝:“明天。”
第二天一大早,安芝就去了经济台应聘。不晓得有没有高起的照顾,她被录用了。
很凑巧,安芝的搭档是高起。当高起在直播间做节目的时候,安芝就在外面接听观众电话,并有选择地切入直播间。第一次做节目,安芝有些紧张,还出了一些小差错。高的着电话里有些结巴的声音,转过头隔着玻璃对安芝微笑,还偷偷对她做鼓励的手势。安芝的心慢慢地安定下来,她的工作再没失误过。节目结束的时候,还有听众说喜欢她的声音。
从电视台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安芝感激地看着高起:“我们找家馆子吧,我请客!”高起冲她眨眨眼睛:“哈,我最爱吃的东西就在前面左拐。”
向前,左拐。小贩从铁炉里拿出热腾腾的烤红薯,安芝烫得左右换手。高起帮她剥掉红薯皮。那个夜晚,变得跟刚出炉的红薯一样温暖。
高起和安芝合作的那档节目越来越红。高起很照顾她,没有热线的时候也让安芝进直播间说几句,让听众熟悉她的声音。谁都知道高起宠她,台里的谣言渐渐萌芽,且越来越多。
台长找高起谈话,高起却索性申请和安芝一起主持节目。安芝很不安,她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可恩惠太重了却也承受不起。和她传出绯闻的高起,生活中早已有了相恋多年的女友小蕊。小蕊在报社工作,听说两人已谈婚论嫁。
安芝不肯再去直播间,任凭高起隔着玻璃对她打手势,或者敲击玻璃。
她没想到台长答应了高起的请求。从此安芝为再是接线生,她在直播间和高起平起平坐,还和台里签订了正式的合同。
成名是刹那间的事,听众好像很喜欢安芝似的,她一下子红起来。台里开始让她兼做别的节目,还有公司来请她主持活动,称她是——本市著名主持人安芝小姐。
薪水水涨船高,不久后,安芝便在新市区找到了合意的小区房,搬出了那条偏僻的巷。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搬家工作把她的东西堆上车。一本影集“啪”地掉在地上,翻开的那页,是安芝、齐良和朱丽丽无忧无虑的笑颜。
齐良曾是安芝的男友,朱丽丽曾是安芝最好的朋友。
可是那个暴雨倾盆的晚上,安芝却偶然看到齐良撑着伞、朱丽丽挽着他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经过她面前。两年的誓山盟顾时在心里倾颓,安芝在背后拼命叫齐良的名字。齐良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或许不愿回头,或许没脸回头。
淋着雨回到宿舍,安芝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接着,大病一场。
毕业前的日子成了煎熬。她再没有心思跑招聘会投简历,偶然接到一两张OFFER,也因为面色苍白反应迟钝被刷下来。毕业那天,齐良替朱丽丽提着行李,两人欢声笑语地走出校门。那时候,他们很好,安芝不好。
可是现在,安芝很好。安芝捡起那张照片,时至今日,她终于能平静地看它。尽管心里还有一丝隐痛。
春天慢慢地来了。
安芝的事业节节上升,那天去电视台做了一档节目,对方马上诚恳地问她有没有意向跳槽:“安小姐这样的条件,不出镜太可惜。”安芝很礼貌地微笑着,答应会好好考虑。
那时她和高超民已经成了最好的搭档,节目收听率全台第一。高起对安芝越来越温柔,听台里的人说,他总和小蕊吵架。最初只是小吵小闹,后来便吵得天翻地覆,吵完后高起跑去安芝家敲门,要求睡客厅的沙发。
安芝穿着睡衣,很无奈看着这个人想:怎么能这样呢?这样是不对的。
可她不忍心说“不”。毕竟是高起让自己不再落魄,又那么照顾自己。安芝叹口气,抱出干净的被子枕头给高起铺在沙发上,自己进卧室锁上了门。
如果那夜她走出卧室,她会看到高起悲伤而甜蜜的表情:悲伤是他与安芝一墙之隔;甜蜜是,他与安芝仅一墙之隔。
高起清楚,和小蕊的争执吵闹只是自己的无理取闹——他爱上了安芝,却不能和小蕊分手。五年的相恋足以让爱情乏善可陈,却培育出亲人一样的感悟;彼此间利益纠缠关系复杂。比如双方父母关系良好,比如房子的按揭,分手也无法轻易解决。
既然两头都放不下,高起就只好找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上蕊吵,然后来找安芝。只有这样,他的负罪感才没那么重。高起有时也觉得自己很卑鄙:无法放弃固有的生活秩序,无法给予安芝什么,却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慰藉与温暖。
他只能这样甜蜜而悲伤地爱着安芝。
高起离开后,安芝常常会忍不住想:小蕊会在半夜拼命敲自己的门;小蕊会打电话找台长哭诉;小蕊会在某天忽然冲上来扇她一记耳光……可小蕊从没来找过她,偶尔有事到台里找高起,碰见安芝,也只是眼神淡淡地扫过她。
安芝在这样的眼神里觉得冷。她无端地想起了自己,高烧退后,她也曾那样看过朱丽丽。淡漠的眼神下,隐藏着痛楚和自尊。
安芝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她悄悄给电视台打了电话。很快地,电视台那边万事俱备,只等她辞职了。
递交辞呈后,安芝请高起去吃昂贵的日本料理,是答谢,也是最后一餐。那些晶莹剔透的刺身,蘸了冰凉的芥末,竟让胃有烧灼般的寒意。
高超民一言不发地喝着清洒,安芝知道他有很多话要说,她抢先开了口:“谢谢你。”
“你也许不知道,我曾经很惨。曾经丧失所有的斗志,过着很黯淡的生活。仅仅因为我的男友和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可是,”安芝顿了顿:“因为你,我走出来了。谢谢你,高起。”
高起抬起头看着她:“为什么告诉我?”安芝笑了笑:“为我已经放下了。”
“对我也是一样吗?”高起凝视她:“因为也放下了,所以才会告诉我,是不是?”
安芝忽然很想哭。很想握住他的手,很想摸摸他的脸。
她只摸过一次高起的脸。去年秋天的下午,高起在直播室睡。安芝想在推醒他,手却不由自主地落到脸颊上。安芝的手温柔地、轻轻地滑过他的脸庞,他睡觉的神情像个孩子。
安芝把爱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她知道有些话一辈子都不该出口。
“如果我希望你留下,你会吗?”出来时已是夜晚,高起追在她身后。
安芝裹着风衣快步往前,凛冽的风呼呼地在耳边刮。高起一把攥住她,由于用力太猛,她一个转身跌在高起怀中。看着这张曾经朝夕相对的脸,泪水终于从她脸上滑落。
“你希望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吗?我主持节目你在直播间外而拿着伞等我,或者你生病了我发短信提醒你喝热水吃喉宝,一直互相关心互相照顾?”
“这样难道不好吗?”高起犹豫了一下。
安芝缓慢而坚决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吸了口气:“不好,对夜班不好,必须有一个人要出局,你明白吗?”
“可我不能眼看你走掉,安芝,我舍不得你。”高起急急地说。
“没有第三者,只有上海芝加哥。”安芝慢慢地说。
“什么?”高起有些迷惑。
“这是一家航空公司的广告词,意思是他们开通了从上海直飞芝加哥的航班,再不用中途转机了——也就是,没有第三者了。”安芝擦干泪微笑起来:“爱情也一样。我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的爱情。我想,这样的你,是不适合我的。”
没有再看他,安芝转身离去。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班机,从A地直飞B地,再不有别的障碍与干扰。
没有第三者,只有上海芝加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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