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黑夜 （连载）

momo

原文：
　　
2 [, T+ T1 j9 a& q7 h" |* j　　唐京兆韦训，暇日于其家学中读《金刚经》。忽见门外绯裙妇人，长三丈，逾墙而入。遥捉（“遥捉”原作“迳投”，据明抄本改。）其家先生，为捽发曳下地。又以手捉训，训以手抱《金刚经》遮（“遮”原作“遍”，据明抄本改。）身，仓卒得免。先生被曳至一家，人随而呼之，乃免。（“免”原作“得”，据明抄本改。）其鬼走入大粪堆中。先生遍身已蓝靛色，舌出长尺余。家人扶至学中，久之方苏。率村人掘粪堆中，深数尺，乃得一绯裙白衫破帛新妇子。焚于五达衢，其怪遂绝焉。（出《广异记》）

momo

荒野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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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z: G$ N$ w2 H: y8 s8 \　　唐朝有个叫杜万的员外，他有一个哥哥，我们下面说的这件事呢，就是杜员外的哥哥亲身经历的。
　　
+ ]0 D9 X  Y0 x. x- A　　这个人，具体叫什么名字已经不知道了，方便起见，我们就叫他杜某吧。
　　
$ h/ m  E% i8 f  u6 w/ N　　有一年，杜某被任命为岭南的县尉。岭南那地方，在当时基本上属于蛮荒之地，杜某携带妻小，踏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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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某的妻子身子骨比较弱，这一路颠簸劳累，水土不服，得了重病，虽然请了大夫百般医治，人还是没挺过来，在床上躺了几天，就死了。
　　
& ~# ]! a2 j# Q　　杜某伤心无比，可是，当时正值盛夏，身边的人建议，赶快把尸体给埋了，要不可就放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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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  ]$ \3 J4 }8 Q( Q( H2 h　　当时，他们还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好好装殓一下都不行，只好找来一领苇席，把杜某的妻子卷了，埋在悬崖峭壁的边上，打算等以后有条件了，再重新殓葬。
　　
　　杜某一到任上，便被繁忙的公务包围了，改葬妻子的事，也被无限期的押后。就这样，一晃儿过去了好几年，有一天，朝廷又下了诏令，调杜某回北方任职。在北归的途中，他又来到过去的那个伤心地——当年埋葬妻子的地方。他要把妻子的骸骨迁走，回到北方，再找个妥善的地方安葬。
　　
  z  o/ E( h* |- W+ H% A$ c- r　　他和随从爬上山岩，来到当年埋葬妻子的地方，挖了一会儿，那个卷裹他妻子尸身的苇席便露出来了，众人打开席子发现，那苇席里面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
　　　　
　　看着空空如也的苇席，杜某悲叹良久，心里非常难过。妻子死了死了，连尸骨都没剩下，自己真是对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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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心情平静下来，杜某想想，如此险峻荒僻的地方，多半是叫野兽扒出来吃了。就算是叫野兽吃了，也得留下骸骨不是。哪怕只剩一根骨头，他也要把她带回家。
　　
' }# G+ {! X8 f$ z6 ?! H$ @! @　　他朝四周看了看，悬崖上有一条小路，几个人便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去，希望能找到一点同他妻子有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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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大约有一百来步，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山洞。乍一看去，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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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X' f$ j4 a3 Z　　杜某心里虽然忐忑，可是，妻子的骸骨去向不明，不管这山洞里面有没有玄机，都得探上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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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从们也都表示，愿意跟杜大人一起进去。
　　　　
5 l- y  L1 P8 B　　众人的依稀看出，山洞里面很干燥，地面洁净。又往前走了几步，从岩洞深处传出声音，仿佛是某种凶猛的兽物。
　　
) D4 `/ U9 v# H1 V# Z7 b- Y7 i　　杜某惊见前面有一道黑影，朝他扑来！杜某一把抓住那个黑影的手腕。与此同时，欺上前去，将黑影的另一只手也牢牢按住。那黑影开始不断地挣扎、踢打、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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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9 w. y$ ]　　身后的人点燃了火把，大家才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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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C9 I0 u: q& S8 l; B　　——那个双手被扣住的黑影，分明就是杜县尉亡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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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早已撕成一缕一缕的，有的地方，甚至连遮挡的布片也没有。嘴里咻咻地喘着粗气。有人凑上前去，她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做出撕咬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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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b8 E/ H2 t, \5 F　　杜某从身边的人手中接过火把，照在自己的脸上，缓缓地道：
　　
　　“你还认识我么？”
　　
　　那女子看了他一会儿，如在迷梦之中，想了一阵，从喉咙里面艰难地滚出几个字来。语声含混，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没有人听得清。
　　
4 [! P4 t# r* Q' S$ i　　说完之后，转过身子，朝洞穴的深处看了看，好像很不放心的样子。杜县尉走到她的身边，捉住她的双肩，不住地摇晃：
　　
) \& G$ z7 N6 L; W+ F　　“是我呀，难道，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 F0 L( [, O# p1 x3 N5 T' b6 b5 b　　他大声地呼喊她的名字，那女子仿佛秋风中的树叶，被摇得簌簌发抖。半晌，她的眼睛里终于闪过几线清明的光，泪水，从蒙着尘垢的脸上缓缓地淌下来……
　　
　　——她终于想起来了。
　　
- u* [; R/ _: Y4 Y& ]5 ~　　杜县尉心头大喜。
　　
　　女人转身弯下腰，从地上抱起一个东西来，借着火把的光亮，大家看到，那是一个孩子！一个长期在地上滚来滚去，早已看不出原来肤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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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孩子的旁边，还有另一个年龄要大一些的孩子。
　　
% L) t* N3 V- G. p7 C7 }5 ^9 k　　女人抱着孩子，想了一会儿，俯下身子，抚平地上的尘土，用食指在地上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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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杜县尉的妻子被埋进土里以后，过了一阵子，又活转过来，死里逃生的她，为夜叉所得，这两个孩子，都是她同夜叉生的。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杜县尉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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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Y+ b, V& C5 f　　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中滑落，妇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写着。周围的人看了，也不禁心中凄恻。要是她孤身一人，杜县尉说不定还能把她带回去，可是，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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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女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沙哑着嗓子，艰难地说：
　　
' _5 d8 q$ A# q& z% W, f) b, K　　“你们快走吧！夜叉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回来之后，一定会杀掉你们！”一边说，一边往外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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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p* ^8 b+ E　　大伙儿听了这话，脊梁背后的汗毛根根倒竖，不禁打了好几个冷战。急忙转身，杜县尉被手下的人推着，走到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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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仍有点点的胭脂红，洞内和洞外，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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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咱们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随从们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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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 A+ ^1 h) ?4 _- V　　杜县尉失魂落魄地站在洞口，听了这话，突然疾走两步，返回洞内，女人正躲在洞口的暗影里目送他们，脸上泪水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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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能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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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3 D* I' V　　女人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地看着杜县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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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D" l. G" O* c% ~) i* k0 O　　“能跟我走吗？”他急切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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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咬了咬牙，终于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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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Z5 g0 ?5 r9 O$ q3 [  j　　说罢，转过身去，捞起爬在地上的那个较小的男孩，跟在杜县尉身后，朝外面走去。那个大孩子蹒跚地跟在后面，伸出手来，发出哇哇哇哇的哭喊声。母亲把他推回洞里，含泪看了一眼，便决绝地离开了。
　　
6 b: J) c) s7 c0 C2 \　　不管怎样，两个孩子，她只能带走一个！剩下的那个，是留给夜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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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y" {0 {3 @: n/ u　　众人匆匆地走到渡口。他们来时栓在岸边的渡船，还停在那里。等大伙儿都跳上船之后，渡船便如离弦的箭一样，破开水面，朝前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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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8 }# z  Y9 V  Q( C& G1 T　　离开岸边没有多远，就见从山洞的方向，窜过来一个人影。那人身形高大，动作敏捷，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在树枝和悬崖之间，如飞鸟一般，上下跳纵。他不是走，而是在飞，在滑，在飘。
　　
& |$ @" k, E& f' ~4 Q" f　　船上的女人见此情形，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抱着孩子的双手，也开始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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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见此情景，便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夜叉来了！
　　
* d1 h: y8 ~+ G  [: {5 k& @　　是的，夜叉来了！船上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划船的简直是要豁出命去，木浆一刻不停地打在水面上。这是同死神赛跑，每个人都在心里暗自祈祷，船开快些，再快些！离岸边越远，他们生还的希望也便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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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V2 ~. b  i　　夜叉掠到岸边，似乎有所忌惮，举足试了试，还是没有贸然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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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c- q# d& V" k' D& C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跳着脚，发出一声声恐怖的咆哮，嘴里面吼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并把手里的孩子，举在手上，朝船上示意。
　　
5 I9 s# m7 ?, o* ~5 c# ?　　众人不明就里，齐齐地望向女人。妇人的脸变得更加难看，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一道道血痕，直到鲜血从唇边渗出来。
　　
　　眼看着船开得越来越远，没有丝毫驶回来的迹象，夜叉气的暴跳如雷，突然拎起怀里孩子的双脚，咔嚓咔嚓，就把孩子撕成了数十片，一扬手，扔在江里，然后，恨恨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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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边的水霎时被鲜血染得通红，撕碎的肉块在浪花里载浮载沉，有几片飘到船舷旁边，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神经脆弱的，当场便趴在船上，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 U4 q" w8 j9 a1 O　　而女人，早已倒在船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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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 t6 L* A' f) s: ?! I　　杜县尉同身边的人，从头到尾地目睹了这起惨剧。事实上，他们，也都是这剧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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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p+ E/ `( k2 a( p　　过了很久，女人终于醒了过来，不吃不喝，只是流泪。
　　
　　母子连心，即便是被迫同夜叉生的孩子，也终归是自己的孩子啊！
　　
　　上岸之后，又换乘车马，走了数十天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北方。
　　
　　那起惊魂的往事，似乎也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成为尘封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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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县尉把母子两人安置在自己的府里。据到过杜府的人说，那个小孩子，长得真的很像寺院壁画上的夜叉，只不过，他能够听懂人的言语。
　　
: _1 K1 g4 E; d2 S8 ], q) p! e　　直到唐代宗大历年间，这母子二人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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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w) U( i0 N, q& e　　这个故事里，那个凶悍的，为人恐惧的，强抢民女并且撕碎自己孩子的男子，真的是夜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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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叉是梵文的译音，有“捷疾鬼”、“能咬鬼”、“轻捷”、“勇健”之意。
　　
5 N) P9 T' g. I; b　　同时，也是佛教天龙八部神众之一。与另一个名声不好的神——罗刹，同为毗沙门天王的的眷属。他们性格凶悍，相貌丑恶，生下来就具有双重性格，既吃人也护法，是佛教的护法神。
　　
. Z; Z. ]! M$ v; k　　不过，这个故事里的夜叉，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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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 h: ?' Q6 w& H+ c　　南方的深山密林中，正是传说中的野人出没之地。人间的女子，被掳去生儿育女的，据说在从前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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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把那些相貌狞恶，又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东西，一概冠之以夜叉之名。
　　
: _5 |) ]' }! |! m% U( j' I5 {( m　　夜叉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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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万员外，其兄为岭南县尉，将至任，妻遇毒瘴，数日卒。时盛夏，无殡敛。权以苇席裹束，瘗于绝岩之侧。某到官，拘于吏事，不复重殓。及北归，方至岩所，欲收妻骸骨。及观坎穴，但苇尚存。某叹其至深而为所取，悲感久之。会上岩有一径，某试寻。行百余步，至石窟中，其妻裸露，容貌狰狞，不可复识。怀中抱一子，子旁亦有一子，状类罗剎。极呼方寤，妇人口不能言，以手画地，书云：“我顷重生，为夜叉所得。今此二子，即我所生。”书之悲涕。顷之，亦能言，谓云：“君急去，夜叉倘至，必当杀君。”某问：“汝能去否？”曰：“能去。”便起抱小儿，随某至船所。便发，夜叉寻抱大儿至岸，望船呼叫，以儿相示。船行既远，乃擘其儿作数十片，方去。妇人手中之子，状如罗剎，解人语。大历中，母子并存。（出《广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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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奇的怪闻。。从来不用什么道德来说事儿，很好，有志物的风格。。

momo

还是唐朝好啊，这事儿要是搁宋朝以后，杜某就不会再认他妻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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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孤坟梦魇
$ O1 m: i5 N- d$ W　　唐代有个从东洛来的书生，姓张，大比之年，要进京赶考。考试之前，他携带自己写的文章，去拜见当时正任伊阙县县尉的牛僧孺，想让对方给指点指点。这一行是主仆两人，还有一匹马，一头驴，再加上牲畜背上驮着的行李。
　　
　　主仆两个出发前天气还很好，这走到半路，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堆叠，电闪雷鸣中豆大的雨点和冰雹从天而降。
　　
' o- z8 T( ^' P; \. T: l7 k, \　　这时天色已经向晚，主仆两个在野地里浇成了落汤鸡。仆人眼尖隐约看见路边有一棵大树，招呼张生到树下避雨。两人缩在树下，哆里哆嗦地直打喷嚏。
　　
" _1 X; [; |) i/ O" [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乌云渐渐散去，张生与仆人拿出行李来，找了两件还没浇湿的，铺在地上，就这么和衣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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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5 m- i& I) ]! j　　主仆二人都已经困倦到极点，脑袋刚沾地，就睡着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有多长时间，张生觉得浑身冰冷，给冻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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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O+ F5 w: j: a4 [. F　　天还没亮，乌云已经完全散去，月亮明灯似的挂在天际。耳边有个奇怪的声音，好象是谁在咀嚼什么。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朝四周看了看，只见一个有好几丈长，面目狰狞，好似夜叉的东西，正在撕扯张生的马。那马脑袋耷拉着，身子歪在地上，任凭夜叉将身上的肉撕下来吞食。
# ^# K7 K' R5 E% U, ~1 J0 y0 m2 j　　张生吓得要死，一动也不敢动。
　　
5 t+ I6 @' T  n' [: T2 Y　　不一会儿，夜叉就将张生的马啃得只剩下一副白惨惨的骨头架子，抹了抹嘴，又跳到驴的旁边，去吃仆人的驴。那头驴好像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任凭夜叉咔嚓咔嚓地往下咬它身上的肉，不动也不叫，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那头驴就同马一样，都进了夜叉的肚子，骸骨在夜风中挺立了一小会儿，便轰然倒地。而夜叉却意犹未尽，耸起鼻子嗅了嗅，猛然一把抓住蜷缩在草丛里的仆人，倒提在手里，抓住两腿，咔嚓一声，一撕两半。
　　
8 ?7 g5 k; B5 w  s　　张生心里明白，仆人死后，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终于鼓足勇气，从草丛里窜出来，背对着夜叉，向远处跑去。夜叉摇头晃脑地吃得正高兴，眼见即将到手的猎物就这么溜了，扔下仆人的大腿，暴跳如雷，嘴里又吼又骂，跟在后面猛追。张生吓得，跌跌撞撞地跑出一里多地，后面夜叉的追赶声才渐渐听不到了。
　　
0 ^5 K1 j6 a. L# A; T　　张生回过头来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夜叉的影子，这才放下心来，扶着路边的大树，剧烈地喘着粗气，他一边休息，一边打量着四周，突然发现，就在前面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荒坟，坟墓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不管是男是女，是鬼是怪，总算是看见人了。虽然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出现的一个女人，还是令他感到无比的亲切。张生凝聚起全身的力气，走到那女子身边，连呼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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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3 }: h9 X' k1 v! e9 h　　那女子看了看他，问他是怎么回事。张生就把自己此前的遭遇跟那女子简要地说了一下。听了张生的述说以后，女子指了指眼前的巨坟，说：
　　
　　“这是个古冢，里面什么也没有，古冢后面有个孔洞，能够钻进去，郎君暂且到里面避一避，不然，恐怕就没命了！”
　　
　　张生听了，连连道谢，绕过古坟，来到这坟墓的后面，果然在荒草丛中，找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要在平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进的，可是后面有夜叉追命，当下也没迟疑，便低头弯腰，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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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3 h: V. M. X6 h8 ?: X　　这古冢似乎是某位王侯将相的坟墓，里面极深，也很是轩敞。坟墓里面随葬的明器，早已被盗掘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四壁，那女子说的不错，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进来的那个洞口，很可能就是盗墓贼挖出来的盗洞，金银财宝，已经从那个洞口运走了。墓主人的骸骨，也不知道让他们扔到哪里去了。　　
　　张生在坟墓里面趴了很久，也没听到人声。——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感觉洞口渐渐变亮了，他心里核计，可能是月亮从云层里爬出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看看呢？
　　
( D  `$ {- X6 ^' y　　正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坟头上有人说话，那人声音压得很低，也不知道究竟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说话声停了，有一个东西被人从洞口推了进来，
　　
: D3 R, U, c* i$ Q: e2 ?　　出口被挡住了，坟墓里面一片漆黑，张生睁大眼睛，也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不过，那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他很是熟悉，那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难道……
　　
3 u0 Q( k7 {* L/ F8 k4 S　　那个东西滚落之后，被遮挡的洞口露了出来，借着月光，张生发现，自己猜得果然不错，地上躺着一个死人，这个死人早已经身首异处，先进来的是身子，随后，脑袋也滚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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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那个救自己的女子已经遭遇毒手了，张生心想。壮着胆子仔细看了看，啊！不对！这具尸体穿的是男子的衣服，身量也比那女子魁梧许多，看来，那女子应该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张生往后缩了缩，身子靠在坟墓的石壁上，想尽量和这具骇人的死尸拉开一段距离。只要天一亮，他就从洞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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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正盘算着呢，又一具死尸从洞口扔了进来，张生吓得差点尖叫出来，接着，又有几具尸体从洞口抛入。张生的前后左右，都堆满了血淋淋的尸体！
　　
　　直到此时，张生心里才明白，自己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 T, F6 [6 y7 x- j5 v8 B9 Z坟墓外面，分明就是一伙儿盗匪。此时，正从外面传来分赃物的声音，土匪头子大声嚷嚷着，说把这件衣服分给谁，那串钱分给谁。一连叫了十来个名字，领了钱物的，有的喜滋滋地哼着小曲，有的因为分赃不均，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过了好一阵，土匪们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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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h; I! I+ k" D) G- [. C　　同死人呆在一个窟穴里，张生心里十分害怕。他猜测，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过路的旅人，身上携带的财物叫强盗们看上了，结果人财两失。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可是，出去的话，他还不敢。不管怎么说，活人要比死人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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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时博闻强记，趁着匪首分赃的时候，熟记了五、六个强盗的名字，靠在角落里，数着数儿，等着黎明的到来。
　　
8 k6 Z( q  d2 h　　那些被劫杀的人，就是附近的村庄的居民。家里人是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心想八成是凶多吉少，就聚拢了亲朋好友，沿着大路四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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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时分，正好找到这座孤坟，老远就看到有血迹。沿着血迹，搜索到隐藏在荒草之间的洞口。众人纷纷散开，将这座坟墓包围起来，然后，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拿着起土的工具，沿着洞口，便开始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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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口越来越大，张生在里面暗暗叫苦。他并不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路，还以为是那伙劫匪又杀了回来。心里暗忖，虽然从夜叉的手下逃得性命，这次却肯定是凶多吉少。自己亲耳听到这伙人的交易，还目睹了他们杀人的罪状，这些人岂能留下活口！
　　
　　坟墓上的土越来越少，洞口也越来越开阔，有个胆子大的，自告奋勇，先下去看看。举着火把，进得古冢之后，这人就是一声惨叫，那些失踪的人，全都在这里，血迹斑斑，早就没了呼吸。他拿着火把，四处照了照，陡然发现蜷缩在墙角，不住地打哆嗦的张生，猛地大喊一声：
　　
5 M( j6 ?" w/ M2 Z# }　　“大伙快来看，有个强盗掉进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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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K8 C" ~6 o$ S0 _3 t  P　　张生一听，心里叫苦不迭。自己上辈子这是得罪谁了，这么狗血的事情都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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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洞口又下来两个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张生从坟墓里拎了出去，摔在地上，怕他跑了，又叫人拿来绳子，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坟墓外面突如其来的光明，晃得张生直流眼泪。等他适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想起，这群村人把自己当成强盗，要是不讲明白，恐怕以后会有麻烦。于是，便当着这些人的面，把自己昨晚的遭遇详细地说了一遍。
　　
" W. S3 ?6 G2 A' J　　没想到，村人对他的说辞根本就不相信，认定张生就是劫匪中的一员，杀人以后，往坟里抛尸的时候，不小心自己也栽了进去。老天有眼，让他们人赃俱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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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的逻辑令张生哭笑不得，他还想进一步解释。可是，村民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扑上来，打了张生好几十棍子，直打得他身上血肉模糊，有出气没进气，才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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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把他送到县上去，由国法来制裁。
　　
! Q8 G/ ], x* \6 s' T7 S　　张生听了，心想，你们都给我施了私刑了，这会儿才想起国法来。心里是叫苦不迭，却又丝毫没有办法。
　　
　　村民们浩浩荡荡地走了有一、二里路，就见迎面过来一个人。他们人多，把路给挡了，于是便吵吵嚷嚷地散开，给那个人让路。
　　
+ j/ y  v' m' |5 Y　　鼻青脸肿的张生，听到耳边的噪扰声，抬起一直垂在胸前的脑袋，无意识地朝对面望了望。这一望，惊得他的脑袋里仿佛有炸雷响起一般，轰的一声，整个人差点被震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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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h+ G0 z; n- W　　眼前的一幕，如在梦中。
　　
　　对面的大路上，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左手牵驴，右手拉马，正是昨夜毙命于夜叉手下的书童。就连那驴和马，在他眼中也无比的熟悉。那不正是他和仆人的坐骑吗！
　　
+ Q8 \4 b; H3 ~" A  I3 q( R' ~　　张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终于能够确定，光天化日的，这不是做梦，也绝非海市蜃楼。仆人好像还没睡醒，满面风尘，摇摇晃晃的，脸上还带着焦急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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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这一人一驴一马同自己错身的时候，他突然大叫一声。仆人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有些吃惊，回过头来看了看，不禁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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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生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不佳，保不齐，仆人都认不出来自己了。便又喊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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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7 K& z- `# ~3 p$ h% D  E　　仆人听了，突然喜上眉梢，惊喜地跑了过来。“公子，公子，可把你给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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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B+ i$ l5 j1 M3 L　　等仆人把气喘匀乎了，张生便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8 k4 k2 z* e5 o7 d" z　　书生说：“昨天晚上，小的太困了，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就发现公子不见了！这不，正到处找你呢！”
　　
% d# C8 Z* b0 x" t　　张生又问起昨天夜里夜叉吃人和驴马的事，仆人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是公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现在不早就成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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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j$ {/ ^2 c9 }7 T　　说罢，这小厮还指了指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以此证明，自己还是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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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I* X) M/ m5 P8 O4 k- T: K) Y7 \　　张生越听，心里越冷。难不成，昨晚的遭遇，都是自己的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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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们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索性把书童和张生一块扭送到县里。
　　
　　说来也巧，这个县的县尉，正是张生此行想要投奔的牛僧孺。牛僧孺同张生是旧识，知道张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绝不会干打家劫舍的事。就算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就算有贼心和贼胆，也没那股子贼力气。好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同时毙命，要是算到张生头上，还真是高看他了。
　　
( F" D8 m! |+ l" o' K  `　　于是，牛县尉出头，把张生保了下来。张生想起自己在坟墓里听见的那几个强盗的名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县令。县令派出人去，将劫匪们一一捉拿归案。这些人招认，东西是他们抢的，人也是他们杀的。事到如今，张生才算洗脱了自己的冤屈。
　　
　　张生那天晚上的遭遇，真的是一个梦吗？
　　
6 v, c) B  q+ M( L$ u& q　　那个女子又是谁呢？她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张生被冤枉的时候，她不出来作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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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a% s' }4 s7 O) B. @　　《逸史》的作者认为，张生进入古冢之前所发生的事，其实是那些死于劫匪手下的冤魂，借助张生擒贼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momo

生死盟
　　
8 d  e7 Y+ ~4 _& ~4 e7 Y3 ?2 O% K　　唐代前南郑县尉李云，在长安游历的时候，邂逅一妙龄女子，一见钟情，非要娶回家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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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姿容清丽，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舞也跳得非常好。　　
  C1 V  R( @% [5 w# n　　李云自幼失怙，家中唯有老母。回家之后，李云将自己的心意禀告母亲，希望能得到母亲的首肯。没想到，他母亲听了以后，连连摇头，并不同意儿子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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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8 ^0 H- d1 D) {) s. S　　只因为，李云中意的，是个欢场女子。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让她进门，倘若她答应了，岂非辱没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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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x. N3 O' x　　李云苦苦哀求，老夫人执意不允，母子二人耗了一段时间之后，李云干脆跟他母亲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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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生今世，只喜欢她一人，倘若不能与她终老，便永不为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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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见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这么认真过，不由得败下阵来。再说，退一步想，不管怎么说，娶个欢场女子，总比绝嗣要强啊！
　　
2 L& p+ A- V/ S　　得了老夫人的允准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9 @" y! G# |7 O* c　　老夫人虽然对她的出身心有芥蒂，却也并非心肠歹毒之人。时间长了，见这女子知书达理，对自己也很是恭顺，衣食住行，照顾得非常妥帖，接人待物，丝毫没有风月场里的浮华之气，也就在心里，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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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m. h' Y  M& c* z　　一家三口过得很是顺遂，谁知道，好景不长，几年以后，李云的妻子得了一场大病，医治无效，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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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L1 B% @: G# T9 {/ `% b　　爱妻辞世，李云悲痛欲绝，也很是消沉了一阵。每天对着亡妻的遗物，愁思难遣，默默流泪。
　　
7 C) P& y& j( R; v7 n, a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亡妻离世一年多了。
　　
$ h' P0 ?! K) L  w7 J. o　　南郑县县令对李云的仪表和人才，一向赞赏有加，早就想把女儿嫁给他。后来，见李云已经娶妻，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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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8 S" g/ c, M0 t9 \1 l$ Z　　现在李云鳏居，自己的女儿还待字闺中，正是天作之合。而且，服丧一年，李云也算尽了哀思。现在议婚，于死者的亡灵而言，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吧。想到这里，县令便叫人跟李老夫人提亲。
　　
& ?9 |8 [3 h; E+ s" i- |! Y　　沈氏的女儿，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美女，现在上赶着跟李家提亲，老夫人一口应承下来，李云想了想，也没表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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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沈家纳了聘礼之后，两家择了个良辰吉日，就把这桩婚事给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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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 P+ q2 O. S　　县太爷嫁女，除了衙门里的同僚、亲朋好友之外，南郑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出席了。众人笑语喧哗，闹了一晚上，直到深夜，李云才得以脱身，来到红烛高烧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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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一天的酒，浑身上下，全是酒气。李云走进净室，脱掉衣服，跳进早已准备好的香汤之中，烛影摇红，他舒舒服服地泡在水里，差点睡过去。
　　
1 Q5 q+ Y4 f" P! x: {3 _4 z- A' N$ `　　正当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一阵轻风吹来，李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顿时清醒了几分。
　　
　　
( @% m& T) a) p4 x7 k  G% e& @* M0 h( `　　抬起头来，突然看见他那早已作古的妻子手执香囊，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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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t# r/ Y! X　　亡妻走到李云身边，垂着头，叹息了一声，那声音里面，充满了幽怨，“郎君曾经发誓说非我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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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o1 x, O$ H* X　　李云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尴尬。
　　
5 R' {+ q  @# j6 k! }　　“现在，你又给沈家做了女婿，夫妻一场，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这是一包上好的香料，就让我再服侍郎君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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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8 L3 ]" q! E　　说着，打开那个香囊，把里面的粉末尽数倾倒进浴桶当中。然后，看了李云一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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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G% K$ K0 q. v3 z% o　　新婚之夜，竟然真的活见鬼了！李云心里十分不安，他想从浴桶里面跳出来，可是，浑身酥软，一动也不能动。想喊人来把自己扶出去，张了半天嘴，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1 I; ~& l9 B$ S0 @* M( N. `: r2 y3 f　　
% c; Y3 e6 N  O# l! ~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委顿下去，掺杂了那种不知名香粉的水，慢慢地溢上来，淹没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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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Y/ Y1 Q7 F1 ~: x" X; h　　最后，他的眼前，是一片红，红得那么鲜艳，同洞房里那铺天盖地的颜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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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t8 u6 E0 ~+ l6 ]% e/ G/ |; {　　新娘子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新郎出来，打发丫鬟进去看看，新姑爷到底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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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刚踏进浴室，就是一声惨叫。
　　
　　几个上了岁数的喜娘也被惊动了，跟在丫鬟后面，跑了进去。
　　
4 u. C$ `  Q0 \( j　　她们发现，新姑爷早已死去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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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E9 u8 N) B/ Q: O　　死后肢体绵软，身上的筋骨，都被药水泡得散了架。
　　
, E( t8 Y& r& n  h6 V7 Z　　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喜事，变成了哭哭啼啼的丧事。
　　
6 H; V8 O# A! q  z! v　　灿若云霞的喜缎，被白色的挽帐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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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W$ _- @$ V/ H# O8 j. }" F8 ?　　没人知道，在死神到来那一刻，李云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对自己的轻率，有些后悔。
　　
# S7 D1 S/ ^. u$ L7 m　　故事讲完了，教训就是：
　　
- b6 H: m, s+ V2 S! g　　不要轻易发誓，尤其是那些有关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誓言，更不要轻易说出。
　　
! {# H! r( `5 J/ p2 k( }' a4 |5 R. O7 c6 H　　——她会当真的。

momo

生死盟
　　
% i3 I* f0 p$ z7 ^1 ?) i　　原文：
" W; ]  c/ o. i: [5 e$ u4 b　　李云前南郑县尉李云，于长安求纳一姬，其母未许。云曰：“予誓不婚。”乃许之。号姬曰楚宾。数年后，姬卒。卒后经岁，遂婚前南郑令沈氏女。及婚日，云及浴于净室，见楚宾执一药来，径前，谓云曰：“誓余不婚，今又与沈家作女婚。无物奉，赠君香一贴，以资浴汤。”泻药末入浴斛中，钗子搅水讫而去。云甚觉不安，困羸不能出浴，遂卒，肢体如棉，筋骨并散。（出《闻奇录》）

momo

发个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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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伥
　　
　　
　　
+ [5 r) a5 X9 |6 l* [　　　　但凡有点深度的江河湖海，大多淹死过人。淹死的人呢，魂魄羁留在水里，无法超生。只有找到一个替死鬼，才能得到解脱。这样的鬼，叫做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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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我们可以借机扩展一下知识面。有一个成语叫做为虎作伥，是说那些被老虎咬死的人，魂魄无法升天，天长日久，就沦为老虎的帮凶，为它引诱那些过往的旅人，只有新的替代品出现，这个人的魂魄，才能离开老虎，下地狱或者重新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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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V+ [/ q& w' @& M% O$ ^　　这些为老虎张目的鬼，就叫做伥。当然，这个称号，并不是死在虎口之下的人的专利，不慎掉到水里，或者是有意投河自尽的，死后，也叫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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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N4 i4 F; v　　水边的伥是如何寻找替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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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v! C  _$ y" a, F4 W　　《北梦琐言》里面说，淹死鬼看上谁，就呼喊这个人的名字，假如你答应了，就会落水身亡。而这，这都是那些水里的伥搞的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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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 `1 `, g  [! t$ ~- J　　当阳县令苏汭在江陵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夜归。微风阵阵，很是凉爽，苏汭一边欣赏着头顶的月亮，一边往家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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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 n" ?  D& l+ V　　走着走着，就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位二八佳人。
　　
2 Y' F3 _) T0 {2 r　　那女子身后披着长长的秀发，姿容绝代，简直是旷古未有，看得苏汭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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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见他那痴傻的模样，嫣然一笑，在清朗的月色之下，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苏汭打量这女子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的裙裾贴在身上，似是被水打湿了，虽然被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迷醉了双眼，他还是决定，跟这女子开个玩笑：
　　
3 K! Q- F6 n( Q  @' O- n　　“小娘子衣衫尽湿，难道是江水里的伥不成！”
　　
( N7 d2 m$ N0 K* u% |( g　　那个女子一听，脸上挂不住了，怒道：
　　
+ W& j$ D0 s7 b! k5 d( K$ W' T　　“你说谁是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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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汭见这女子面带薄怒，知道自己这玩笑开大了，正打算道个歉，缓和缓和气氛。却见那女子轻启红唇，脆生生地说了句：
　　
　　“我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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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v/ j$ z, ~! V* A& w# `( q+ S/ ~　　说罢，面容大变，说不出的狰狞可怕。发足就朝苏汭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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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p; n3 |' A/ m/ J　　苏汭急忙抱头鼠窜，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身后，传来那女子的抱怨，一声一声地，直往耳朵里钻。
　　
　　“你说谁是伥呢，你说谁是伥呢，你说谁是伥呢……”
　　
　　苏汭听了，暗暗叫苦，心说，我知道了，你老人家是鬼！能不能让我喘口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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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真是没想到，鬼也有这么强的荣誉感，以后，自己可不能随便妄言了。
　　
　　跑着跑着，传来一阵打更的梆子声，前方的雾气当中，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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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汭朝更夫飞奔而去，心说，总算见到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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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似乎对更夫有所忌惮，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过身去，沿着来时的路，开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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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C* j; ^* A　　没走几步，便消失在暗沉沉的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