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不爱

feizai · 发表于 1.11.2003 14:08:33

江知远第一眼见到柳月影，就爱上了她，而且这爱是他永远挥之不去的。 那年月影刚好十六岁，是高中一年级的新生。这所高中不是柳月影心目中的理 想高中，柳月影从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起，就绷着个脸。报到的最后一天，月 影阴着个脸，将黄黄的马尾巴甩得老高，满脸的不屑。 江知远正是被柳月影满脸的不屑和那条发黄的马尾巴深深地吸引，说实在，那 时的月影与漂亮无缘。她高高瘦瘦的，脸色苍白，眼睛细细长长，那条马尾巴又干 又黄，象是营养不良。江知远是新生接待站的负责学生干部，他由于肝炎，休学一 年，但因在学时，是个品学兼优的班长，复学后，他重修高一等课程，是柳月影的 班长。他知道柳月影的来历，柳月影的物理单科成绩全市第一，原是省中的学生， 但总分差几分考不回省中。他的物理老师，也是他的班主任，对能招到这个物理方 面的尖子兴奋异常，早让江知远对柳月影这个名字耳熟能详了。江知远觉得柳月影 心高气傲，但脸上的天真却是掩也掩不住的。 第一学期，柳月影几乎没有和任何同学交谈，一放学她就在校园里消失地无影 无踪。上课总是在最后五分钟才走进课室。她的脸上几乎见不到一丝笑容，她不参 加班里组织的任何活动，但在理化方面，她表现出她的优势，在班上，只有江知远 的理化成绩能和她相媲美，但江知远深知是因为自己重修的缘故，他暗暗佩服柳月 影的领悟能力。学期末，总成绩的排行榜的顺序是江知远第一，第二是副班长武笑， 柳月影得了第三。知远看着月影默然地拿着成绩单离开教室，他看出了她脚步的沉 重，还有脸上有点悲悲的。但物理老师对柳月影充满信心，她准备下学期一开学， 她就让柳月影参加省里的物理竞赛，而且她觉得柳月影必胜，这种感觉一直在物理 老师的心里，从来没有减退过。 第二学期一开学，月影在物理老师的大力举荐下，参加了物理竞赛，她清醒冷 静地做了两个力学实验题，这是她大获全胜的关键，凭着这最关键的实验题，她得 了第一，她打败的对手几乎全是她初中时省中的同学。柳月影让她的物理老师如愿 以偿地评了先进，这先进让她在分房的时候加足了分数。领奖那天，江知远作为班 长，被校长及物理老师带着去为柳月影分享荣誉。月影捧着奖杯的时候，一扫脸上 的阴气，脸蛋因为兴奋而红红的，她为自己高兴，她柳月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应比 别人棒，她没能考回省中，这是这辈子她认为最丢脸的事，但现在她对自己又充满 了信心，省中的物理尖子竟没能敌得过柳月影，她想她没有必要再为自己在市一中 而觉得难过和不开心，再过两年，或许柳月影又会和初中的同学相逢在大学校园里， 她坚信一定会有这一天，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她抱着奖杯跑下台的时候，冲着江 知远和物理老师以及校长笑，那笑，笑得知远的心都融了，他没见过如此美好灿烂 的笑。 一夜之间，柳月影就变得活泼大方起来。她担任了班里新增选的宣传委员，她 与同学的关系迅速融洽起来。她的主要任务是配合江知远出墙报，江知远画得一手 好画，柳月影的点子层出不穷，他们班的墙报很快成为全校闻名的黑板报。物理老 师在校长面前挣足了面子，使得她对江知远和柳月影宠爱有加。月影很快与江知远 熟络起来，柳月影觉得江知远是个让人放心的好班长，他们几乎无话不谈。知远对 月影有了更深的了解，觉得她除了心高气傲，还浪漫单纯。高一期末，准备文理分 班，月影告诉知远，她将报读文科，因为她对理化的兴趣正减淡，她开始迷恋文 学，将来她要考文学系。知远的志愿是电机工程师。 高二，月影进了文科班，虽然物理老师对她有万分不舍，但并没有强人所难。 知远是理科重点班的班长，他仍与武笑配合作正副班长。月影直接是学校的宣传委 员，她和知远仍经常合作出版报，他们没有因为分班显得生分。月影的每个笑容都 让知远迷恋，知远觉得，从来没有人的笑能把他的心笑融，除了月影。知远的成绩 一直稳打稳扎，各科成绩平均，总是保持上游水准。物理老师甚至断言，如果江知 远一直能保持这样的水平，他进一线大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月影的成绩则出现严 重的偏科，她喜欢的学科，成绩遥遥领先于其他同学，而她不在意的学科，则仅达 合格水平。知远警告月影，这样对她一点好处没有，但月影总是不置可否，知远对 月影的偏执无可奈何。高二期末，现实沉重地打击了柳月影，她在提前的高考模拟 中，仅得了个二十名，十五名后的学生是老师们不再眷顾的学生。柳月影拿着成绩 单手足无措地跑去找江知远，拉着他跑到学校后面的小山上，对着知远大哭起来。 月影哭起来，象足了动画片里的小女孩，眼泪象大开的水龙头。他又好笑又心疼， 只好小声安慰，说我给你好好补补数学吧，走吧，别哭了。月影泪眼朦胧的看着知 远，涨红着脸，揉着衣角，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都是自己的错，她想。整个 暑假，月影老老实实的让知远为她补习。知远一点不费劲地教月影，她非常聪明， 一点即通，只是不用心记。月影做题的时候，知远在旁边看着月影，每一次都看痴 了，她咬着嘴唇皱着眉头，那干干的黄头发，印在午后的阳光里，也印在江知远的 脑海里。 发放高考成绩单，月影捏着成绩单不敢看，她递给等在门外的江知远，知远已 被省内的一所理工大学电机系免考录取了。江知远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几乎是 颤抖着打开那折叠着的成绩单，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鼓起勇气从右边看起， 最右边是总分，他瞪着那个总分看了好几眼，终于看清了，他松了一口气，那个分 数无论怎么样，上大学是没有一点问题的。他没有往下看，他已经知道结果了，他 转眼看月影，月影脸很白，紧紧地盯着他，眼里满是期待，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 齿，那笑是欣喜地。月影的脸随着那笑渐渐转红，她相信那笑，她信任那笑，她知 道这笑已经是最好的答案。她欢呼了一声，眼里已满是泪水，她一把抱住了知远， 知远也紧紧搂住她，他觉得她象一只小兔子般地藏在他怀里，将眼泪弄得他一肩都 是。他们就这样相拥着，站在校园的阳光里，她的黄头发由于阳光的照射，闪着金 黄的光，挺拔的少年此时也满眼是泪。 月影顺利地被录取成为中文系的学生。那个上大学前的暑假，月影将她灿烂的 笑抖落在每一个她出现过的角落里。那笑将知远的心烤得象火烧一样。他们常坐在 知远的小屋里畅谈，畅谈人生和理想，还会偶尔谈到敏感的爱情。这个时候，月影 总是满眼的迷醉，脸上的线条柔和动人，知远就在那片迷醉里隐约地伤感地知道， 浪漫的月影不会在他身边停留。因为她的浪漫需要太多雕琢。 大学生活，丰富多彩，江知远和武笑同系。聪明的知远不知道为什么美丽大方 的武笑总是在他身边眼前出现，他聪明的心来不及去想美丽的武笑，他的眼里心里 满是那个如小兔子般的柳月影。他不改稳打稳扎的作风，使得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的 稳重。他身材高大，乐于助人，明亮的眼睛，还有一手好画，他多多少少成了女孩 子们谈论的对象，然而他甚少留意，他时常牵挂着柳月影，那个离他很近又很远的 女子。但他什么也没有对她说过，他知道在她心中，他是她最信任的好友，除此之 外，他什么都不是。 柳月影在大学里如鱼得水，她不必要再考虑什么偏科，她读得是她最喜欢的学 科，她的聪明让她柔韧有余。她活泼大方，她高瘦的身材逐渐变得丰腴起来，她剪 掉了那干干的黄发，留了个适合她的短发，她白暂的肌肤，细长的双眼流动着聪慧， 使她看起来伶俐动人。她天真动人的笑也让她的追求者多了起来。她静心观察着一 切，似乎在等待着最合适的人选和时机。她几乎每个周末都去找江知远，那个让她 放心的男孩，他们可以什么也不说，就默默地坐着，就这样，他们都可以分享彼此 的快乐和忧愁。处处弥漫爱的气息的大学校园里，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江知远的 画笔下，是无数个柳月影，而柳月影却象对江知远的一切都不露声色。 大学的最后一年，江知远正忙着毕业论文和分配的时候，柳月影在一个月色美 好的晚上跑来找他。他们依旧相对默然无语，默默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漫步，知 远总能从月影的脸上看出她的喜悦或哀愁，在他面前，月影从不掩饰自己。这将近 四年来，他听到太多月影的新闻，好的，坏的，说她爱慕虚荣的，说她逞强好胜的， 他都没有在意，月影在他眼里，是最美好的，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她任何关于她的传 闻，他只关心他至爱的她过得好就够了。今晚，他知道月影一定是想向他说重要的 事情，他看出了她脸上的凝重。终于，在月亮偏西的时候，他们坐在一个小亭子里， 月影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这是第一次，他这么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他的心 激烈地跳动着，他真想紧紧拥住她，不让她走开。她闭着眼睛，她告诉他，她要嫁 人了，她要走了，随她未来的丈夫。她淡然地说着，脸上没有表情。他的心顿时紧 紧地收缩起来，使他透不过气，他浑身发冷。她继续说着，她说她知道他听说了很 多关于她的事情，那些都是真的。她说她发现她爱物质多于爱情，她说你不相信这 是她吧，但这就是她。她要一所白色的大房子，她要她的他能在他们的花园里举着 红酒与她花前月下。她说，我要比别人棒的，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了，她枕着他的肩，闭着眼睛。他看着她，她的脸在月色里光洁美丽。他发现自己 满眼是泪，他忍不住，他的泪滴在她光洁的脸上，但她似乎毫无感觉，她睡着了。 大学四年，匆匆而过，所有在校的辉煌都留在校园里，留在记忆里，留在同窗 日后茶余饭后的话题里。江知远如愿以偿的做了电机工程师，他送给月影的结婚礼 物是他画的一幅画，画里，月影坐在一片美好的月色里，靠在湖边的柳树下，她脸 上是天真烂漫的笑。月影接过画，她深深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她说，保重自己，他江知远应该有最美好的未来。她的丈夫，一个继承父业的总裁， 深究地看着他们，向知远友好地笑着，轻轻催促月影，他们要赶班机，他不能误了 伦敦的会。他们终于转身走了。知远的心一片落寞。 柳月影就这样消失在江知远的生活里，她杳无音信。江知远努力工作，他总想， 如果他有钱，他是否能留得住柳月影呢。拼博了五年，他成了打工皇帝，他的收入， 他的知名度在同行里都是甚为耀眼的。五年来，他并不是清心寡欲的，他也追逐爱 情，女友都是些美伦美奂的。但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就放弃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在工作上英明果断的他，在爱情方面却一点干劲也没有。武笑是他的女人们中始终 没有离弃他的，但他们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的，其实他们的关系是取决于江知远的。 在生活的奔忙和追逐爱情的岁月里，江知远怀疑自己已经忘了柳月影，他甚至怀疑 自己从前是否爱过她，他们之间连手都没有碰过。她离他实在太遥远了，但在一次 午夜梦回的时候，有一张笑脸却让他不愿醒来，他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他清醒的时 候，回想那张笑脸，看究竟是属于他曾经哪个女朋友的，最终他发现，她是属于柳 月影的，他才知道他无法忘怀柳月影，他对她的爱，是他无法给任何一个女人的。 他停止了追逐爱情。 江知远终于决定和武笑结婚，他太了解她对自己的感情了，她能包容他的最爱 不是要成为他妻子的她。武笑知道，从江知远停止追逐爱情的那一刻起，他将永远 会是她的，柳月影对她根本不是威胁，她与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后来江知远承 认，武笑的心计就在于她所谓的包容。在江知远的女儿三岁的时候，江知远有了分 别八年的柳月影的消息，这消息是她的丈夫，那个继承父业的总裁带给他的，知远 的公司现在是他们最大的客户。他对知远还是很友好地笑着，告诉知远他太太知道 他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女儿，太太很为他高兴。江知远惊讶柳月影对他的一切了如 指掌，而他对她却一无所知。他还告诉知远，太太这八年来都住在英国，她已经有 了多所各色的房子。他坦诚地说，他们结婚八年，便分居八年。他说他很佩服她的 勇气，她当年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他不过是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她不过是帮助他 顺利完成他的继承，他的父亲也是因为看中她的聪明才智，一定要让他娶她，才愿 意他成为合法继承人，所以他们结了婚。他说她太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了，她宁愿牺 牲她所有的一切，也要得到她想要的。她是他见过的最让他佩服的女人。他说他其 实很感激她，没有她，他就没有现在的一切，也不能无所顾忌的和他的爱人在一起， 他说他现在与太太的关系象多年的朋友，太太会永远维护他的。她说过一句我不懂 的话，她说流浪的心选择流浪就很难靠岸。我猜不出她心里想什么，其实她可以回 来和你在一起的，她知道我不会反对的。只要大家表面上做得好就行了。他说完， 朝知远笑笑，他的笑竟有几分女人的妩媚，知远顿时明白他和月影之间的关系，他 的心绞疼起来。 江知远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知道柳月影的消息。他知道他是无法再与柳月影相 见了，柳月影不会让自己与他相见的，柳月影知道他发了迹，但她没有回来找他， 她知道她不配他的爱恋了，她太了解他对自己的爱恋，是纯洁美好的，是她不愿也 不能触及到的。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她的流浪唯有江知远可以结束，但一切不能从 头。他结了婚，有了家庭，她更不会来打扰他。她爱慕虚荣，她逞强好胜，但她也 心高气傲。 后来，江知远经常想，其实他和柳月影之间谁爱谁多一点呢，他们都用自己的 方式爱着彼此，只是他没有她那般有勇气罢了，她在选择爱与不爱之间都比他有勇 气。如果那时他有勇气牵了她的手，他们会怎么样呢？江知远思索着，他找不到答 案。

红袖添香 · 发表于 1.11.2003 16:13:54

<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beer_yum.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beer_yum.gif' /> 牵手与放弃都需要勇气. 牵手意味着从此的责任 放弃意味着永久的离别 知远没有勇气承担责任,或许他潜意识放弃承担的机会~ 现在想有什么用呢~~ 回首已是百年身 只是当时已惘然

feizai · 发表于 1.11.2003 18:18:42

爱一个人并不是占有他，而是他的喜怒哀乐直接牵动着你的心。 只要你过的比我好，听起来，好像有无奈的勉强的口气，可其实 就是其中所包含的韵味，爱一个人好难。。。。。

红袖添香 · 发表于 1.11.2003 22:45:01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那是无奈~~~ 一面体会其中的韵味,一面黯然神伤~~

feizai · 发表于 2.11.2003 17:30:04

黯然神伤又如何，难得的是那份真爱的心

匿名 *发表于 4.11.2003 14:35:20* · 发表于 4.11.2003 14:3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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