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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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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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9.2003 12:37:37 | 只看该作者
<br>        孩子总是对父母自己出生以前的那段事情好奇,父母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在我出生以前,发生过什么。我是生于1979年,根据教科书的说明,那是粉碎了“四人帮”以后的年代,“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遍了大地”。我父母现在已经都年逾60了,一次不经意的机会,看到他们押在箱底的火红的结婚证,他们结合的日期是1966年3月。我没有兄弟姐妹,做一个简单的算法就可以得知,在我出生前整整13年里,我的父母生活在一起,过着两人世界。结婚但不生孩子,这是一种现在看来都很前卫的婚姻,在那个年代,只能被视为是不可理喻或者天机不可泄漏。事实证明,我的父母是那种很传统很典型的父母,他们也最终赐予了我生命。在那一段长长的没有我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一千次一万次的问我的父母,两个人象通过气一样一个微笑,仅仅一句“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吗?我不信。他们越是守口如瓶,越是激发我的兴趣。如果不是父母厂里的一位老职工,因为工作的关系有求于我,那么这段往事,恐怕要被我父母烂在肚子里了。当我顺利的帮这位老职工办完了事情,他约我去一家饭店吃饭,并得意的象作为回报似的象我叙述了这样一个故事。<br>         我的父亲64年大专毕业以后,被分配到这个厂里。我的母亲也是这个单位的,但是这是一个很大的厂子,父亲和母亲互相并不在一起工作,当时恐怕见过面,也不会想到是有缘人吧。这个世界什么时候都不缺做红娘的好事者,一番牵线搭桥,最后把我的父母介绍在了一起。按照如今的眼光,这是不怎么配的一对。我的父亲1.78的个头,大专毕业,而且从现在的轮廓里面,还是可以看出父亲当年的英气。但是我的母亲却是一个长得普普通通的初中文化的女工,有那种见谁都会脸红的毛病。他们的结合,是出人意料的,母亲一起工作的小姐妹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他们的婚事平凡的掉渣,两人各从集体宿舍个搬一床被子,一个热水瓶出来,搬到另一个也是厂里分配的稍大一些的屋子,去民政局拍了一张正襟危坐的照片,贴到那份第一页上印有“听毛主席的话”的红色结婚证上,我的父亲带着我的母亲叫上几个熟识的工友喝了一顿,这个婚就算结完了。工厂里领导也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把我的父亲调到了我母亲所在的车间。我的父母成天一起上班下班,中午一起去食堂打饭,也成了厂里的一道小风景。如果不是随之即来的文化大革命,那么这么一对不怎么般配但也和谐的他们也就平平静静的过来了,可能我也将早到于人世好多年。<br>但是好景不长,1966年5月,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的父亲以他政治系毕业的学生特有的敏锐性,积极的投身到了这样一场革命中去。工厂很快组织起了工宣队,我父亲出众的口才和很高的政治觉悟,让他很快成了工厂造反派的领导者。他们占领了工厂的广播台,他们贴出了无数的大字报,他们到别的工厂去支援,他们进驻到各个院校。我的父亲一下子成了工厂里的风云人物,领导都要敬他三分。我的母亲是不懂什么政治的,她并没有像我父亲一样成为工宣队的一员。她只是每天在家做完了饭,静静的等着我的父亲从这个城市的最需要他的角落回来,静静的听着我父亲给他分析各种政治路线和革命的形式,或者静静的看着我的父亲忙碌的起草各种大字报和革命文件。随着文化大革命一天天深入,被挖出来的革命敌人也越来越多,父亲的任务也就越来越重。父亲回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的少,最后他索性从家里卷了一床被褥,搬到了工厂的工宣队里。据那位老职工说,我的父亲在那段时间里和工宣队里的另一个女队员好上了,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我不相信当时我的父亲会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走资产阶级路线,但是他和母亲分居了,这是事实。<br>         革命如火如荼。父亲带领着工宣队的战友和红卫兵小将,占领了这个城市的“资产阶级司令部”,市委市政府,纠出了最大的现行资产阶级,这个市的市长。批斗大会是在厂里进行的。我想象着父亲在数千人的集会上历数着市长的种种罪行,将他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的情形,那时的父亲一定是感到了人生从未没有的自我实现的骄傲。那时的母亲在干什么那?在人群中麻木的呼喊着“毛主席万岁?”或是只是远远的看着台上的闹剧?当时母亲眼中的父亲,一定是很陌生的吧。<br>1968年,革命的形势越来越糟糕,文斗变成了武斗。在父亲工宣队的内部出现了另一个派系。他们团结了另一个长的“保皇派”,对工宣队司令部发动了一次突然袭击。这次袭击是夜晚进行的,对方差不多有七八十号人。而住在工宣队里的队员加上工厂的值班人员,一共才20多人。“保皇派”围住了工宣队司令部,点名要父亲出来对质。父亲先派了人给厂里宿舍区其他工人打了电话请求支援,然后正义凛然的推开门,面对手握手电加棍棒的人群。但是在那个年代里,是没有谁对谁错的,谁都可以引用一段伟人的语录,支持自己的真理。为了擦清群众的眼睛,对质的程序不能少, 但是这样的讯问,在人多势众的保皇派面前,父亲是注定失败的。他被一顿拳脚相加,最后被押到了“保皇派”的总部――一个中学的教室里。审讯连夜进行,父亲也算是一个硬骨头,始终没有在对方拟定的认罪书上签字。他在期待着自己的队伍的到来。可是最先到来的,竟是我的母亲。我至今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比拥有卡车的大部队更快的出现在我父亲的面前,也不晓得母亲是怎么闯入敌人的司令部的,但母亲的确出现在父亲和保皇派的面前。我无从考查那一分钟发生了什么,我猜想母亲估计连话也没说什么就被赶了出去,但是我相信父亲看到母亲当时的惊愕程度是不亚于保皇派队员的。最后事态总算是和平的解决了,工宣队和保皇派进行了一次谈判,保皇派把我的父亲释放了,父亲像是英雄一样被迎回了厂里,又是在厂里召开了一次表彰和动员大会,会上父亲又是慷慨的陈述了自己的被俘经过和不屈的斗争,可是他没有提他看到母亲的那一瞥。我想母亲当时一定也在台下仔细的听着吧?她一定在期待这什么。<br>父亲精神分裂了。这一切来得很突然。工宣队内部的争权夺利的斗争一刻没有停止的进行着。工宣队里的另一名干士,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我父亲大学里的一篇论文,“我看中苏关系——给毛主席的若干建议”。文章对苏联模式有不少赞美之词,最要命的是,毛主席是我们的伟大领袖,伟大舵手,他怎会看不清历史形势,需要父亲这样的人的建议?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父亲的大专出身也被工人阶级视为可以专政的一个理由。戏剧性的公审批判大会也是在厂里进行的。父亲不能忍受从一个呼风唤雨的革命领导者变成一个阶下囚,在会上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唱东方红。别人问他一句,他就学一句:“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他就反问一句:“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给伟大领袖毛主席进言?”他也煞有介事”“为什么要给伟大领袖毛主席进言?”批判大会无法进行下去,只得草草收场。下面的观众多像在看一出笑话,恐怕只有母亲在那里默默的流泪。 <br>父亲又重新回到了家里。平日他都很正常,但是一听到广播里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消息,就要往工宣部赶。我母亲死拦活拦也拦不住。一开始,工宣部的人员还要跟他理论一番:“你有什么资格再跨进这里?”父亲一听到这个,一肚子的文采又得以激发,跟别人理论。最后工宣部也习惯了这个现象,看到父亲来,也懒得管他,等父亲说得差不多了,叫母亲领他回去就是了。母亲看护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犯病的父亲,一看就又是五年。以前羡慕的目光变成了不理解的言语甚至背后额指指点点。母亲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等父亲好转过来。<br>母亲一直不敢要孩子,直到这10年腥风血雨都过去了,她都不敢,她害怕孩子像父亲一样有智障。最后,别人对她说,一个有孩子的家庭可能会治愈父亲的心灵伤,她要了一个孩子――我,那年她39岁。<br><br>我听着这个离奇的故事,就像看一场老电影。一直期待自己有一段故事般的身世,当别人说出来的时候,又觉得不像是真的。<br>我从饭店里出来,霓虹下尽是的来来往往的行人,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在这个城市匆匆的脚步里,历史象没有发生过一样被忘记,恍如隔世。可是过去就像恶梦一样时不时的拉扯着我们,让我们无处容身。<br>
2#
发表于 25.9.2003 16:43:23 | 只看该作者
一个未出生就被赋予&quot;历史使命&quot;的孩子...<br>想必母亲最后成功了吧~<br><br>从哪里来天生就已注定<br>到哪里去就全在自己掌握之中<br><br>清醒着的人们不会被过去的事影响<br><br><br>
3#
发表于 25.9.2003 23:14:10 | 只看该作者
我也喜欢听老一辈的往事 <!--emo&b^--><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beer_yum.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beer_yum.gif'><!--endemo--> <br><br>如果你喜欢站在月圆之夜的天街,可以闻得到空气里飘荡的故事 <!--emo&(F)--><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ros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rose.gif'><!--endemo-->  
4#
匿名  发表于 26.9.2003 04:03:22
佩服 sanssouci 一来就亮底——挺真的——顺便再扁扁文革历史(应该)<br><br>不知你现在身处世界何方——但不要觉得自己无处容身——人是这个世界的囚徒,注定无处可逃<br>当然“透明”的“时间机器”也许可以帮你<br><br>袖袖说对了一半,清醒的个人不要被过去的事情影响——现在好好活——该干嘛干嘛<br><br>拿我说,去过美加,包括开元所在的德国,西方很好——但他们也有自己的 nightmare 恐怖主义<br>当然这是他们和伊斯兰的旧帐(从该隐和那个谁起就有了,《圣经》有记载,自己查吧)龙之子孙<br>恐怕没必要搀和,中国还有自己的历史宿愿(怨)呢——解除日本武装,重新统一台湾.....所以<br>说袖袖说对了一半——民族到哪里去恐怕不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br><br>你想求安心,可以找小青,她可是解梦与心理分析高人——佛罗伊德的女弟子 <!--emo&:unsure:--><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unsur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unsure.gif'><!--endemo--> <br>当然作为一般人,都会有美梦恶梦——求风水先生帮忙也可 <!--emo&--><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laugh.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laugh.gif'><!--endemo--><br><br>为什么叫“梦魇”?莫非你想写“伤痕文学”?偶倒觉得毛主席挺好的——至少领导中国人民摆脱<br>了鬼佬的欺压,让民族翻身了。<br><br>问我是谁?————叫什么不重要,但也有自己的 SHI 命(虽然离知天命之年还差二十年)和 毛<br>新宇兄  一样佩服他的爷爷及明太祖  喜读《大明英烈传》——当然不是东厂西厂厂卫 <!--emo&:ph34r:--><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ph34r.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ph34r.gif'><!--endemo-->  <br>否则早把 desertrose 丫灭了<br><br>我们下面还有o1o <!--emo&--><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laugh.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laugh.gif'><!--endemo--> 充其量算锦衣卫PLA  保家卫国而已<br><br>有奋斗,就要有牺牲 <!--emo&(F)--><img src='https://www.kaiyuan.info/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ros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rose.gif'><!--endemo--> <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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