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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淫雨霏霏,温润的春风带着湿湿气味,就连空气也像受了凉,到处弥漫着忧郁的味道,仿佛是在为清明到来酝酿着令人悲戚的情感。
' x" t3 T% [ v& D2 I. V) A9 X8 C好几次从kaufland花卉市场门前经过,都遇上了一些捧着素雅雏菊的人们,形色匆匆地和我擦肩而过,留下的是淡淡的菊花香。
5 C8 N5 {- `' g, W" r2 ]; R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然而我看到却不是花朵饱满的秋菊,而是色淡黄花瘦的素雅雏菊。无法给人那种心胸开阔,身轻气爽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凄凉。* V. i* n. N; U; \+ e- A$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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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4 Q9 @ j9 B近了,清明越来越近了。本打算今年二月份回国探亲,好在清明之前回故乡。但扰人的俗事一件接着一件,让人不得一刻平静,最后索性也就不再提此事了。但心里总觉得对不起过世的亲人们。可以肯定的是,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的国民能像我们中国人这般虔诚地祭奠亡灵。, V/ N+ z* g8 V* f; g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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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坚信,清明,是阴阳相接、生死相访的一天,所有的逝者都会醒过来,从静谧的天堂飞回人间,和生者对话。365天的离别,该有多少心里话要倾诉?清明的存在,就是一个专门为感情泄洪的出口,那就让知心话尽情地流淌吧,一直到天荒地老。
5 q9 ]* V7 Y3 X, I4 C" V* I记得前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回到故乡,来到我一直想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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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M! s, l. q( e+ k; _' ]5 v远远望去,在广漠田地里,一座孤坟,几把野草,和着时而吹来的阵阵冷风以及傻傻地站在坟边,默默无言的白杨,组成了很多人生命中并不多见的画面。情由景生,悲从物来。来自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慢慢的上升到我的咽喉。使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我想张大嘴巴哭出声来,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任有泪水悄悄地流进我的嘴里,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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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B; Z" g& b5 Q, F四 周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时间从这一刻已经停止。寂静使我悲伤,使我恐惧,我开始想躲避寂静。我知道我的心智从这一刻开始残缺,并且会一直残缺下去。因为我的一部分灵魂已随她,化作了一阵风,一朵云,漂浮在空气上,渐渐迷失在茫茫的宇宙深处。脸上的泪我可以用手轻轻拭去,可留在心底那滴眼泪谁又能帮我拭去呢? 我无语,我一时感觉到自己很可怜,很孤单。因为我失去了支撑我生命活力的人——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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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是位是很普通的农家妇女,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听她讲,年轻的时候,也上过学,不过仅3天。 因为家里当时太穷,实在是上不起。当然并不是因为学费太贵,当时是不收学费的,主要是家里缺劳力,没人挣工分的缘故。尽管这样,母亲还是清楚的记得,她当时所学的内容。小时候,母亲没事就给我念叨她们那时的课文内容,什么房前屋后,种瓜种豆啦。妈妈缝衣不容易,我穿棉衣要爱惜啦。自己不知听了多少遍。有时会很烦, 觉得母亲太唠叨,就那么点东西,至于挂在嘴边吗。可现在才想明白,母亲那是对知识渴望的缘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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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v- z* M4 `' E: S( Q我 们这一代人说起来应该是赶上了好时候,基本上很多人都能初中毕业。个别例子当然是有,但至少也能高小毕业。可母亲那一代就不同了。很多男娃还不能上学,何况是女娃呢!再加上姥姥在我的母亲三岁时就不在了,家里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生活逼迫她不得不比常人家的孩子过早的挑起家庭重担。因为家里穷,母亲很小的 时候就学会了做小生意,比如到东乡进些瓜桃梨枣什么的到集市上买,我们这里当时很缺这东西。虽然挣得不多,倒也能贴补些家用。稍大时母亲就开始在队里干活挣工分了,一年下来,辛辛苦苦挣的钱也都被哥哥们拿去娶媳妇了。要是放到现在,我想很多人都会气得蹦上天。那时候的人就是那么单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他们贫穷的不能在贫穷的家,至于自己他们是没时间考虑的。听父亲讲,在母亲没来我家之前,他曾经到过母亲娘家,家里穷得着实可怜,有两个做木匠活哥哥的家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凳子,吃饭用的碗有的还是烂掉一块的。显然,这样的家庭是不会拿出什么好东西给母亲作嫁妆的
/ N4 A. ]& R' Z, z。事实也正是如此,母亲来我家时也仅是带来一个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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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一位勤劳的母亲。从我记事起,我就看到母亲总是很早的起床,然后到很远的三大爷家去挑水,往返一里多地,下雨天也没间断过。然后刷锅做饭,喂狗喂鸡。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有时候也会感到劳累,因为我从未听到过母亲在我面前抱怨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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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在华中,那里是一个很大的棉区。我们家当时也种了很多棉花,记得我小时候跟母亲下地学种棉花。地太硬了,母亲不得不跪在地上载棉苗。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她也浑然不顾。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坚强的母亲。记得她常给我说,为人要有骨气,摔倒了,站起来还要往前走。! y. \) x8 A# p1 r+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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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娃,从黄土地里走出来的穷学生。城里人是无法感受到我们农村人供养学生的艰辛。为了能挣些钱,我的母亲做过很多小生意。记得最清的是我小时候家里喂过很多鸡,母亲总是赶早市去买鸡蛋,虽然所得并不多,但毕竟帮了家里不少忙。有一次母亲再卖完鸡蛋回家的路上,天下起了大雨,父亲让我到村口去接母亲,我急急忙忙地赶到村口,远远的看见母亲艰难的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因为的我的故乡位于黄泛区,道路一到雨天就变得十分泥泞,平常人在这样的路上走起来都很困难,何况还推着一辆自行车。当我飞快的赶到母亲面前才发现母亲并没有披她临走时带的那件雨衣,而是把它盖在了车后面的鸡蛋娄上。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鸡蛋见水会坏的。我当时一下子就哭了。我不知道自己在那时该说些什么,我真的不想埋怨母亲。上4年级时,家里实在太穷,以致连书本费都交不上了。于是我就和几个小伙伴到城里去捡破烂,然后拿到收购站去买。那时候,很多城里人都很歧视我们农村小孩,说我们是小偷。天理良心,从小到大除了领着小伙伴们偷过自己家地里种的甜瓜外,没碰过别人家任何东西。多少次,我被别人打,别人骂,我从未哭过。因为父亲经常给我说,男人只能偷偷的落泪。但每次我回到家,母亲看到我被别人打的伤口都会搂着我落泪,但我还是不哭,因为那样的话母亲会更伤心。6 I/ ]/ w' I& _1 e
母亲的病来的很是突然,突然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8 e& Q; }: N$ i0 v
。睡觉前还好好的,第二天竟然全身瘫痪,连说话都成了问题。父亲一看这种状况,赶紧叫来邻里,要把母亲送到医院.可 母亲就是一直摇头,我知道她是不愿意去,毕竟医院的开销要大一些。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父亲哪管那些,和邻里们匆忙的把母亲送到医院。到医院,经检查才知道母亲患的是突发性脑溢血。由于送来的急时,命算是保住了。医院的开销不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能承担得起的,母亲一度过危险期,就被父亲拉回了家。可疾病却使母 亲永远的丧失了能流利说话的权利。三个月过后,母亲开始会走路,开始会洗衣服。但是下地干活已是不可能。难忘1995, 那一年我才感到自己成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敢于承担一切家庭重担的男人。母亲病了,弟弟还小,所有地里的活都落到了我和父亲的身上。我们没有求过任何人帮忙,就我和父亲两个人从早到晚忙碌在田间地头。我有时也想哭,我太累了,我想歇歇,真的想。可一看到母亲那个样子,我想哭都哭不出来了,想歇也不忍心歇了。人来到 世上也许注定要接受七灾八难,我不能不坦然对待。我想以苦作乐,可我做不到。因为我没有那么高尚。我想泪流满面,我也做不到,因为我没那么脆弱。我把所有的痛苦,忧伤和流在心底眼泪化作点点滴滴的汗水,静静的撒落到我热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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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我的大姑从德国回来,在她的帮助下,我们全家搬进了城里,日子是好过了一些,可母亲的病并没随日子的好而有所好转。为了给母亲治病,我和弟弟上学,父亲干了两份工作。每天只能有4个 小时睡眠的超负荷工作使他过早的衰老,两鬓上已添丝丝白发。那段日子,是我们家最最困难的时刻,不怕很多人笑话,我们家很少吃肉。父亲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供我们上学和为母亲治病上。我的父亲深爱着母亲,母亲瘫痪在床时父亲用他所能做到一切,精心照料着她。我曾经看到过,父亲对着如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的母亲哭,那是 由悲伤,痛苦,无助,怜惜,深爱而触发的泪水。父亲也会哭啊,只是他是一家之主,不可能像我一样的嚎啕大哭,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哽噎流泪。父亲的爱犹如那涓涓溪水,虽然没有江河般的汹涌澎湃,但却慢慢地渗透到母亲心里,一点点地温暖着母亲已变得冰冷的灵魂。; V" T: u1 r+ @; v) o" M P
% h* z m% |$ |- J& A我 也爱着我的母亲,可我缺乏父亲的耐心。自从进城后我开始厌烦长年生病的母亲,我开始数落她,我开始和她顶嘴。作为一个儿子,我作了太多愧疚于母亲的事,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刀剜的一样难受。我注定一生都要接受良心不安的惩罚,那种惩罚是那么的残忍,他就像套在我身上的魔咒,穷期我的一生也无法逃脱他的折 磨。母亲走了,她终于摆脱了这个给她伤害的世界。她不再有疾病的痛苦,不再听儿子的奚落。她是走了,可却给他的儿子留下了一生都要忍受由愧疚带来的摧残,蹂躏。我不能,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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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 亲走时我正在国外,为了不影响考试,父亲没有告诉我。在母亲去世的前几天,父亲抱着不省人事的妈妈喊着:“你醒醒吧,把这勺饭吃了吧!你不是很像小峰吗”一句话说得他大哭起来。天啊!谁知道这竟是她最后的一次哭。父亲后来告诉我,妈妈是很不情愿的离开了我们。在她去世的前几天,她的手整整晃动了7天7夜, 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我知道,母亲想再见我最后一面,想最后一次抚摸我的脸膛。可残酷的现实使她不得不带着遗憾离开了我们。此时,我感到生命的脆弱,脆弱的让人心寒,让人恐惧。就那么转瞬间,就消失得影无踪。好像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过她。面对死亡,我们人类是多么的无奈,多么渺小,多么的不值一提。我痛 苦,我悲愤,我无奈,我绝望,我想在天地之间痛诉,我想在宇宙中狂吼,我想与死神对决,想与不公命运挑战。我想的很多,可我能做到什么呢?大自然是善良的,他给我们一切,但大自然也是残酷的,他给每个人都定下了从生到死千古不变的自然规律。我们生就是为了死。我们每一个人都被死神所操纵,被他玩弄于鼓掌 之间。我们没有自己的灵魂,因为所有的灵魂都属于他。我们没有选择,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面对母亲死亡,我无法坦然,我的心像油烹,像针扎,像刀割,憋在胸中的那口怨气使我觉得自己就像将要喷发的火山。我快要发疯。我克制着,我终于克制住了,克制住了瞬间就能爆发的悲愤。我也许是想开了,既然面对死 亡,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那也只能接受我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你可以骂我的懦弱,鄙视我的勇气,你甚至可以觉得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但假如你面对这些,你又能做些什呢?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可怜,面对亲人的弥留,只能站在一旁,面容憔悴的旁观。像一尊令人憎恶的石像。我们留不住,什么也留不 住,我们留不住时光,留不住历史,留不住爱,留不住恨,也留不住亲人的离去,我们唯一能留住就是没有留住。我们就像行驶在时空长河中的一叶小舟,任凭着命运对我们的摧残,蹂躏,挤压直到我们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皮囊。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永远也逃不掉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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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想回忆,我已陷入回忆。我又忆起了小时候我跟在母亲后面,跟她学施化肥的事。那是个日头将要落山的下午,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望着西边晚霞对母亲说,:“那是什么。”“那是仙女织的锦缎”母亲说。“仙女是什么,它能吃吗”我又问道。母亲笑笑,没有回答。& Y4 D& V& \6 c+ S" l8 k
8 z# n+ \2 X2 s' a% @% m& O算算日子,那一年我4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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