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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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我在北京当了两个月“地老鼠”(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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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7.2003 11:23:45 | 只看该作者
作者:清秋子<br><br><br><br>说起来这还是很近的事了.2001年初,我在北京有过一段“走麦城“.2月的情人节一过,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我面前.前提是:我必须以一千元的支出水准,在北京城这“居大不易“的繁华地待上两个月.没有任何人能够支援我.我在北京倒是有些哥们儿,平日里都是胸脯拍得山响的:有什么难处找咱哪,你的事哥们儿全包了&#33;但我知道,此时此刻若真去找他们,他躲都躲不及.这些鸟人&#33;要好的姐们也有那么一个,搞的是中国的麦肯锡,个人年入七十万,外加一个私人公司年入一百万.我张嘴乞借,她不会犹豫.但我坍不起这个台.好家伙,人模人样的,怎么混到了乞讨的份上了?姐们只要这么损我一句,我就得臊得去跳地铁沟.<br><br>  怎么办?得想法儿活呀.我在京城东南角的松榆里找到了一家地下室旅馆,一间房月租220元.这要搁在平常,就等于白住.看房子那天,对我是个巨大的考验.北京的高层住宅小区,都有地下人防工程.有不少居委会为了创收,就把地下工程改成了一个个小房间,租给外地人开旅馆.从外面看,不过就是小区院子里的一座小平房,走入地下,则别有洞天,通过长长的走道,然后是住宿区.每个屋子约有六平方米,大多没有窗,白天也要开灯.屋内仅一床一凳一灯而已.有公厕,公共厨房,公共淋浴间(另外收费.但天冷,基本没人用).当然,设施很简陋.房间里看看倒还干净,要命的是没有暖气,寒气逼人.<br>  站在这监狱似的小屋子里,我头脑中翻江倒海.想老子也是曾经阔过的,住别墅,坐皇冠,潮州菜吃到不想吃,一进歌舞厅,三陪小姐都齐声欢呼.想不到老了老了栽到了这北京城.但又一想,老子年轻时也是吃过苦的,掏过大粪,起过猪圈,卖过西瓜,扛过麻袋,露天野地里也睡过一个月.眼下这算什么?民工盲流能住,我怎么就不能住?我一咬牙,把200多元租金交给了旅馆主人.<br>  住下来后,我开始留意这里的住客.大致是两类:郊区进城做小买卖的农民和外地来京混饭吃的年轻人.居然还有拖家带口在这儿住的,每天在公共厨房用燃气炉子做饭,中午晚上两次油烟弥漫.三教九流里,就我这么个戴眼镜的体面人混迹其中.这些人,都在京城见过世面,对我这另类盲流并不特别注意.<br>  我有个脾气,倒驴不倒架子,到哪儿都得像模像样活着.这个小区处在城市边缘,附近就有个市场.除了卖菜之外,还卖假冒伪劣日用品.我买了被褥,暖瓶,电褥子,台灯,基本都是伪劣品,总共也没花多少钱.安顿好住处,还得来点情调.把随身带的迷你音响打开,床头柜上摆上心爱女友(过去的)的玉照,墙上有个水泥搁架,正好放书.于是乎,这黑牢里居然也有了点小资气息.<br>  房门不大隔音.一日,我听到隔壁有两个小伙子在说话.慢慢地,听出了点名堂来.这是两个唐山郊区来的后生,在北京做保险推销员,没有底薪.初入道,业绩也没有,生活遇到了困难.一个大的就在教训小的:你愁什么愁?能愁来钱吗?适者生存,得跑啊,拉下脸去,哪有门就往里进.困难怕什么,没吃的,去买三斤土豆,煮了,能不能吃?还当你是老太爷啊?你明儿要是再这么愁眉苦脸的,看我扇你嘴巴子&#33;我听着,为之动容,这真平生所听到的最生动的一场市场经济教育课.<br>  过了一会儿,声音没有了.我拿了一张CD放起来,是科岗演奏的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白天里走廊空空,有回声,因此非常好听,回肠荡气.听了大约四十分种,我关了音响,开门出去,却见那年龄大些的唐山小伙正立在门外.我俩同时一楞.小伙忙说:你是新来的?你这音乐真好听,好听&#33;我都听了半小时了,嘿嘿,没打扰你吧.我竟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说:你要不要再听.他连忙摆手说:不啦&#33;说完,回身进他的屋了.<br>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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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24:21 | 只看该作者
住处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吃的问题了.我不能想象自己买个劣质煤气罐,跟那些农村妇女挤在狭小的厨房里一块儿抡马勺.于是出去转了转,发现附近的这个大市场真是太方便了,聚集了差不多有十家小饭馆.我按照口味,挑了一家内蒙人开的北方餐馆作为我的伙食点.估计了一下荷包里的存量,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每餐六元,一点不能多.五元一份炒菜,带一点肉,一元一份饭,够了.菜不算实惠,但用的油多,强于盒饭,再说附近也没有卖盒饭的.亏得这边缘地带有这么便宜的炒菜,不然这个标准连个囫囵的汉堡包都吃不上.当然,要是想再便宜一点的也行,素炒土豆丝,三元一份,还可以省点儿.但看着老板一家的热情笑脸,我还真是拉不下脸来这么扣门儿.老板好像把全家人都从内蒙动员来了,老伴儿,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都那么热情爽直.我用餐的规格明显与我的装束气质不符,但老板一家从没有慢待过我.一见我进门,就连忙招呼倒茶.&quot;来的都是客&quot;----这样的平等精神真的很让我感动.五元一份的炒菜就只有几种,后来熟了,老板就主动替我点,一顿一样,换着来,无非是白菜,土豆,胡萝卜.我甚至觉得老吃这样便宜的菜,简直有点对不住这一家子的服务了.某个礼拜天(尽管对我来说这日子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被窗外的悠闲气氛所感染,决定为这家人增加一点生产总值.便要过菜谱,狠狠心,花八块钱,点了一个内蒙面食----&quot;面鱼鱼儿&quot;.虽然我问过了,但还是不能具体想象它是个什么东西.老板娘只爽快地说:你放心,保准好吃&#33;少倾,上来了热腾腾的一个笼屉,里面是满满一笼......怎么形容呢?好比是用极薄的面皮捏的一个个空心小笼包,黄黄的,精巧极了.蘸着酱油吃,果然是美味.<br>  午晚两餐就是这样了,早餐就更好办了.每天早八点,我走出地下,来到市场,这里光是卖烧饼的摊子就有七八家,其中一家,牌子上居然写的是&quot;上海烧饼&quot;,好家伙,与时俱进呀&#33;我每次购芝麻烧饼一枚,耗资五毛.刚出炉的,又香又热乎,隔着一层纸还烫手哪,拿回屋里吃正好.一口烧饼一口热水,爽啊&#33;可惜我不会唱&lt;秦琼卖马&gt;,否则定要喊他一嗓子&#33;每天如此,卖烧饼的老头都认识我了,一见我,就豁亮地吆喝一声:烧饼一个,芝麻的&#33;他的儿媳妇(想必是吧)就掀开苫被,从笸箩里飞快地夹出一个来递给我.这五毛钱的交易,让人心里很舒服.<br>  不知诸位住过地下没有?住在地下室,室温要比室外低五度,阴森森的,不好受.其实寒冷还在其次,最令人恐惧的是没有昼夜之分,仿佛太阳永远不会再升起来了.人们像暗中蹑足行走的动物,不可能有健康心态.我当时最渴望的,是恨不能马上住到地面上去.某个白天,我到小区一栋塔楼第四层的一个家庭理发店去剪头.老剃头匠原先是国营理发店的职工,理发店在发廊的冲击下倒闭了,他也就退了休,利用余热,在家里开了个店,为本小区的人服务.他的房子满大的,家中朴朴素素,也就是八十年代初的水平吧.理完发,我走到窗前,忽然看见了院子里一派鲜活的景象,人来人往,颜色分明.白天的阳光是多么好啊,我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感觉白天有这么好&#33;那一瞬间我想,人生在世,更有何求?哪怕就是这么一套未经装修的房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只要能看见白天,能看见阳光,就行了啊.<br>  那位退休的理发店老职工,在那两个月的地下岁月里,是最令我羡慕的一个人.<br><br><br>作者:清秋子  回复日期:2003-06-21 09:12:46 <br>  白天上班,住旅馆的人们都出去谋生了,旅馆较为安静.周末也是这样,盲流们的生活是没有周六周日的.只在中午晚上各热闹一阵.因为厕所,厨房,水房,淋浴间是挨在一起的,所以这地方就显得熙熙攘攘.比较有意思的是,如果有人要求淋浴,就要通知老板.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细汉子,他先收五元钱洗澡费,然后放人进去.洗澡的地方跟厕所一样,是用木版间隔起来的三个小间,有燃气热水器,各一个喷头.进去脱好了衣服后,拧开水,就要通知在外面等着的老板调水温.如果是女同志洗澡,那情形就比较滑稽,老板隔着板墙和那女浴客一递一声地喊着:怎么样?再高点&#33;这回呢?不行呕,太烫.来回要喊几遍,才能完事.<br>  某日,我正在水房洗衣服,嗵嗵嗵地过来了一个小伙子,穿得油光水滑.我也算是经过时尚熏陶的,搭眼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身上穿的都是地道的真货.正在纳闷:这样一个小帅哥,怎么也落难到此了?不想那家伙先发话了:哎,这不是个老总吗?老总也自己洗衣服了?女秘书到哪里去啦?他妈的,一听这就不是好话.虎落平阳啊,奶毛未褪的小崽子,也敢来讽刺大爷了.我便反唇相讥道:你一个帅哥,不也如此吗?女朋友哪?跟别人走啦?从此,我俩只要在走廊上一见面,就要互相讽刺一通.帅哥的挖苦还在其次,他看着我的那种眼光,比城里人看盲流还要轻蔑.我无法证明自己比他高明,只好忍着,气得七窍生烟.<br>  地下室的晚上最难打发,冷,无聊,烦躁.到地面上去转,街上又空荡荡的,也是冷和无聊.方圆一公里内,只有一家肯德基晚上还开着,灯火通明,乐声悠扬.在这儿,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偶尔消遣长夜的办法,我是说,可以消遣得起的办法.大大方方走进去,要一杯热咖啡,才五元钱,可以坐两个多小时.带一本书慢慢看,还不错.毕竟这里窗明几净,有点全球化的味道,能使人暂时忘记恐怖地下室.肯德基的小姐笑容可掬,那是没说的,训练有素,只是她们每次都要问我两遍:还要什么吗?要个汉堡吗?我摇头,每次都要在心里骂:要你个头&#33;假模假式的,当我是老年痴呆了?尽管那些女孩也就是我儿女一般大,我还是要忍不住这样心里恨恨.这种职业化的微笑真太可恶了.跟内蒙饭馆那一家子的热情比起来,真伪立见.<br>  这地方偏僻,晚上九点以后,人就渐渐少了,只有些中学生模样的小子在泡妹妹,跟咖啡厅的气氛差不多.五元的咖啡,跟我平常喝的咖啡比,只能叫鸟咖啡了.鸟咖啡也得要一杯,孔已己还得要一碟茴香豆呢,我安慰着自己.<br>  一日,正埋头读&lt;浮士德&gt;,忽然有人打招呼.原来是那帅哥,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子.在全球化的环境里,我们虽然仍是&quot;老总&quot;,&quot;帅哥&quot;的彼此叫着,但似乎都没了讽刺的意思.帅哥说:哈哈,你也发现了这里好?我说:是啊,看书正好.你干什么来了?帅哥说:我搞了一个项目策划,请朋友来商量商量.他把一份装订的很像样的策划书递给我看.一面说:老总,指教指教.这原来是个品牌连锁餐厅的策划.项目名称叫&quot;西部牛仔&quot;牛扒城,里面还有电脑制作的效果图.翻过一页,居然还申请了专利&#33;我问:什么人搞的?帅哥说:我啊.我问:有钱投资吗?他说:就是没有钱嘛,有钱跟老总你就没缘分认识啦&#33;我来了兴趣,让他和他的朋友坐下来聊.原来帅哥姓宋,湖北十堰人,他三十来岁,白净面皮,性格外向,老坐不稳的样子.这创意是他发明的,专利也是他自己跑下来的.不过是一种仿冒的美式西餐厅,标识倒还行,是个可爱的老牛仔头像,挺有亲和力.目标市场是大都市的高级白领,情侣什么的.小宋有一整套想法,在北京也还有可行性.只是他必须说动一两个有钱的老板来投资.由小宋管理,三七分成.总投资额并不大,六十万而已.我是商界里混过多年的老油子了,粗粗一看,就给他提了几点修改意见.小宋一听,神色大变,知道遇到真人了.便敛容屏息,要我认真谈一谈.我说:像你这样怀揣着想法在北京找钱的人,恐怕有十万人.你创意再好,没用.关键在怎么能套住一两个有钱的傻冒.你着重往这方面想.不用再完善你的创意了,哪怕你这就是个鞋拔子,老太太乐(一种竹制的挠痒用具)的设计,也是一样能弄钱.只要他钱一投入,就由不得他,你小宋就成功了.明年这时候,你就请我住贵宾楼吧&#33;小宋嘻嘻一笑说:小意思,去巴黎也没问题&#33;老前辈,咱们相见恨晚哪&#33;从此,我跟小宋就成了朋友.互相一串门儿,我才知道,这家伙比我还惨,住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添置,房租也欠了一个半月的,完全在硬撑.我问他怎么吃饭,他的策略跟我差不多,只是能省一顿就省一顿.他说:多喝水啊,能抗饿.<br>  我心里叹一声,不再问了.某日,吃饭时我去叫他:走,不要问为什么.我请你吃顿饭.他慌忙谢绝:老前辈,哪里敢&#33;我说:我平时吃什么,今天就吃什么,多一份菜而已.吃饭时,我说,咱们今天不图别的,吃个饱,你不要客气.小宋有一点点感激的样子,笑笑说:嘿,老总,老总,这怎么好意思&#33;这次他口中所称的&quot;老总&quot;,听起来却是一点讽刺意味都没有了.<br>  (未完待续)<br><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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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25:23 | 只看该作者
<br><br>本来北方冬天的阳光就少,住在地下室里,晒太阳的机会就更少了.人得不到日照,就缺钙,症状就是腿发软,走路像踩了棉花,站不稳.可我那时不知道是这原因,只知道肯定是住地下室住的.再者说,就算知道,也不会舍得钱去买钙片,一瓶金施尔康,三十块&#33;五顿饭钱哪.我仗着闯过江湖,就那么干挺着.每天一出门,脚非得拐两下,耳边就仿佛高秀梅在叫&quot;拐啦&#33;拐啦&#33;&quot;<br>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不至于陷入信息真空,我算计了又算计,每天可挤出五毛钱来买一份&lt;北京晚报&gt;.于是每天下午五点,天色已昏时,我就出门去买报.某日,我来到十字路口,为了躲自行车车,一分神,脚下就站不住了,咧趄了几下,生生的就摔倒在马路边上了.只听得周围人们一齐惊叫,有人马上围了上来.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所有的人都那么高大.人们七手八脚把我扶起来.一个系红领巾的女孩脸都变白了,着急地问:&quot;老大爷,您怎么啦?&quot;我一楞,看了看她.近二三年来,叫我老师傅的人有一些,叫我老大爷的这还是头一回.小女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红领巾特别显眼,双手始终紧紧搀着我的胳膊.我一下子思绪万千,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嘴唇哆唆着说不出话来.女孩更着急了,连连说:&quot;老大爷,您别急,我送你上医院&#33;&quot;我挣扎着挺了挺身子,一句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话冲口而出:&quot;闺女,老大爷我.....没事儿,老毛病了.你赶快家去吧&#33;&quot;我试着走了两步,还可以.众人见我确实没事,慨叹了一回,就散了.小女孩不大放心,一步三回头.我冲她扬了扬手,她才走远了.唉,这个人丢的,丢到首都北京来了.人们晚饭又该有谈资了:松榆里路口那块儿,一老同志当街摔了个大马趴&#33;你看这人丢的.<br>  小女孩扶我那会儿,我是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也戴那么个红领巾.白衬衣蓝裤子,要多精神有多精神.新年晚会上给大人演出诗朗诵,在千人礼堂往台中央一站,声震屋宇啊----&quot;灿烂的毛泽东时代,成长起我们幸福的少年一代......&quot;喝喝,这才多少年,这才多少年,我成老大爷了我&#33;<br>  旅馆里唯一有暖气的地方,是那个进门处的小平房,其实就是一间收发室.办理登记,同时还兼着小卖部.人们打电话,也得到这儿来.我因为怕冷,愿意常来坐坐,暖和暖和身子再下去.收发室里有张床,挂了个花布帘.有个小姑娘在这儿住.她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没学会京腔呢,带点地方口音.人长得水水灵灵的,有点倔.估计是从农村来的.她在这里的工作相当重要,收钱,管帐,登记,电话收费,管钥匙,卖货,打理得挺麻利.尤其每个住客的天数,在她心里有本帐,连半天都不会差.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从山东来,姑且就叫她小鲁花吧.<br>  我跟她没事儿闲聊,知道了她果然是家在农村,才念完了初中就出来了.我问:&quot;老板是你亲戚吗?&quot;小鲁花说:&quot;不是.是我爸的朋友.&quot;我问:&quot;给你多少钱?&quot;鲁花答:&quot;四百.&quot;我问:&quot;还满意吗?&quot;她说:&quot;当然可以了.农村哪里一个月去搞四百?&quot;我问:&quot;还想念书吗?&quot;她说:&quot;想念也念不起了.&quot;我看她床上有几本杂志,就说,:&quot;我那里还有杂志,什么时候拿来你看.&quot;不苟言笑的鲁花有了些欣喜之色:&quot;好啊&#33;&quot;老板是经常待在收发室的,他要是不在,就是出门去了,旅馆的事等于完全交给了鲁花.鲁花的作用相当于老板娘了.<br>  小宋喜欢逗鲁花,鲁花却根本不给他一个笑脸.有一天小宋在收发室,对鲁花说:&quot;小妹妹不要这么凶嘛&#33;&quot;鲁花就说:&quot;先把房钱交清了吧&#33;&quot;小宋仍然嘻皮笑脸:&quot;房钱算什么,我还要请你吃饭哩&#33;&quot;鲁花就拉下了脸:&quot;你烦不烦?有事没事?没有快走&#33;&quot;小宋当着我,面子有点下不来,仍嘻笑着说:&quot;妹妹这么漂亮,干嘛这么大脾气?&quot;鲁花便突然发怒了:&quot;你滚&#33;你滚啊&#33;&quot;小宋讪讪地走了,我心里暗笑,问鲁花:&quot;你怎么对他这么厉害?人家是个帅哥呀.&quot;鲁花余怒未消,说:&quot;他是个流氓&#33;&quot;我笑了:&quot;可不敢随便乱说&#33;&quot;鲁花说:&quot;想赖房钱,不就是流氓?我倒看他跑不跑得掉?&quot;<br>  一日晚,夜已较深,我去收发室买打火机.见里面灯未关,知道鲁花没睡,抬手一碰门,门开了.只见鲁花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又像是身体不舒服.老板坐在床沿上,好像正在安慰她.见我进来,那中年汉子不知怎的就有一种鬼鬼祟祟的神态,拿眼扫了扫我.满脸的不自然.我是江湖老手,这情形一看就明白八九分.故意装做什么也没注意,买了打火机就带上门出来了.看看表,是晚上十一点半.<br>  回去躺到床上,思绪就开了锅.老牛吃嫩草,如今这社会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小鲁花不过才十六岁,黄花闺女啊,就给了这个家伙?朋友的女儿,也能下得去手?看那老板有一点点斯文相,似是农村会计或小干部一类,居然也热衷于泡妞?而且是......人哪,怎么就成了这样&#33;但转念一想,也许是我多心吧.鲁花只不过是感冒或痛经,那禽兽也不过真是在安慰她......但愿如此吧.<br>  过了一段时间,我发觉鲁花心情开朗一些了.与老板之间有了些别人不易察觉的暧昧,言语间也有了调笑意味.我心下明白,这个老色鬼是得手了.一月四百元工资,鲁花还是屈服了.<br>  打那以后,老板见我就显得特别客气,我当然一如既往,装木头人,跟他打哈哈.一天,我给鲁花送杂志,鲁花说:&quot;老板夸你啦&#33;&quot;我问:&quot;他说我什么?&quot;鲁花说:&quot;他说,全地下室就你一个是正经好人.&quo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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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26:04 | 只看该作者
这地下室里的日子沉闷平静,其实里面蕴涵着极大的危险性.我当初来看房子的时候就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当时令我感到踌躇的,其实倒不是简陋与寒冷,而是这地下室简直就是个地下火药库.光是在小厨房里就满满当当地摆着八个燃气瓶,还有一些人家干脆是放在屋里的.这些燃气灶具全都是从附近大市场里买来的劣质货,钢瓶厚度和阀门的严密度都成问题.厨房附近的走廊里,整天有泄露出来的煤气怪味.还有一些打工妹是用电炉子做饭的,反正一家一个电表,自己用电自己花钱.有人就在屋里乱扯了一些电线,有的干脆打起了电表的主意,拆了铅封做手脚.所有这些,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问题,这地下室瞬间就可葬身火海.<br>  住宿区这一块,布局上呈井字形,通向地面的通道不仅要拐两个弯,还有一些复杂的岔道.走廊里又没有应急灯.万一失火,再一停电,跑都不知该往哪儿跑.<br>  我是有经验的,住进来后,把地形熟悉了好几遍,直到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通道出口为止.遇见老板时,我跟他提醒过几次.煤气味太重,那些劣质钢瓶太可怕.老板笑笑说:&quot;那怎么办?有几个能像您老人家天天吃得起馆子的?你不让他做饭,他就不来住了.&quot;我设身处地替老板想了想,为了旅馆的产值,这也是没法儿的事.<br>  我只是暗自小心.一日晚,看书看得困倦了,正要睡去,忽然闻到有焦糊味儿.我心说不好,兔子一般从床上窜下地,把被子拎起来抖了又抖.又弯腰把各个角落闻了一遍,看来不是我屋子里的问题,便开门出去.走廊里的味儿就更大了,好象还有淡淡的烟雾.我在走廊和厨房一带左看看,右嗅嗅,也找不出名堂.拉住走廊过路的人问,大家似乎都很淡漠.&quot;我哪知道啊&#33;&quot;那神情像是个个都修炼成了北京大爷,爱谁谁吧&#33;<br>  走廊里的焦味越来越大,烟也越来越明显,过往的人仍是毫无感觉,大不了捂住鼻子骂一声:&quot;谁呀?干嘛呢这是&#33;&quot;然后钻进自己的小屋里,重重地关上门,哪管他外面天翻地覆.爱谁谁吧.<br>  着急的只有我自己.我急忙跑到收发室,告诉老板:&quot;下面有什么东西烧糊的味儿,还有烟.你快去查查&#33;&quot;老板一听,脸变了色,一向行动迟缓的他,此刻反映也是机敏得像个兔子,忙叫了鲁花还有一个水电工,直奔下面去了.我跟着到了地下,只见他们三人正分头挨家砸门,边砸边喊:&quot;快看,有失火的没有?&quot;这时,地下的人们才稍稍醒悟,有的拉开门看动静,有的走到走廊上东张西望:&quot;怎么事儿?怎么事儿?&quot;乱了一小会儿,忽然有个尖利的女声喊起来:&quot;唉呀妈呀&#33;快跑吧,失火啦&#33;&quot;<br>  走廊里顿时炸开了锅,人们没头苍蝇似地挤成一团,有往东跑的,有往西跑的,有两边往中间跑的.情况眼看要失控.103室里冲出了两个风尘女子,其中一个大概正在屋里抹澡,赤身裸体,拿毛巾捂着胸脯就出来了.慌乱中竟也没有人注意她们.老板有些急了,怒喝了一声:&quot;都给我站住&#33;再跑我就拉电闸.我让你们都死在这儿&#33;&quot;人们稍稍一愣,老板又喊:&quot;你们现在都是安全的,各自回屋去,看看自己什么东西烧了?&quot;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烟雾的来源----108室.门是紧关的,门缝里有缕缕白烟渗出.只见老板此时甚是神勇,吼了一声:&quot;去拿水&#33;&quot;一脚就把门踹开了.里面的灯是亮着的,一屋子白烟,没有人.原来是床上的被子烧着了,还好火没燃大.小电工和其他的人提来了水,连着两桶泼上去,火就熄了.老板还不放心,又叫拿水:&quot;泼,多泼&#33;&quot;<br>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吹着刺耳的口哨.小宋挤在人群中起哄:&quot;看啦,火烧圆明园啦&#33;还有裸体运动啦&#33;&quot;人们这才注意到那两个坐台小姐.年轻的后生们齐声怪叫.那裸露天胸的小姐倒也不慌,只说了句:&quot;没见过你老妈的?缺德&#33;&quot;说完,从从容容地分开人群,回103室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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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38:03 | 只看该作者
火灾的原因后来查清楚了,原来是郊区的一个农民,挺大个老爷们儿,在家里受了老婆的气.气不过,跑到这儿避风来了.他老婆靠坐台养活家,是家庭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平时颐指气使惯了,不大把老公放在眼里,又养了个小白脸,公然给丈夫戴了绿帽子.老公想要维权,却被掴了一巴掌,连带被老婆骂到了祖宗三代.这汉子一气,揣了二十块钱,就住店来了.晚上生着闷气,抽了不少烟,抽完还是气,就跑出门去遛大街.走时一个烟头没掐灭,掉在了床上,就惹出一场乱子.<br>  老板把那汉子骂了个狗血喷头:&quot;妈的,什么乌龟王八也来住店?滚,快滚&#33;&quot;当晚就把他撵走了.<br>  当时正值石家庄爆炸案刚刚发生,通缉令都贴到了收发室门上.北京众多的地下生活区也受到了特别关注.居委会几个挺有身份的干部也下到地下来检查了.老板事前就通知了大家,把屋里乱接的电线全都拆掉,电炉,热得快与电水壶一律藏好.又坚决停了厨房的伙,不允许再用煤气做饭了.一番整治完毕,待居委会大员下来时,地下室早已是河清海晏,一丝违规的迹象都没有了.居委会领导很满意,指示说要坚持某某精神,发扬某某作风,完善某某机制.老板一脸谄笑地跟在后面,说一句应一声,敷衍过去了.回头跟我发牢骚:&quot;娘的,让我装锅炉烧水,要让我白白为人民服务啊&#33;你们点你们的电炉子,不怕&#33;&quot;<br>  火灾中那个做光身运动的坐台小姐,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了我.一日,在收发室,小宋正对她挑逗,我恰好进去.那小姐对小宋冷冷的.见小宋絮叨得烦了,就说:&quot;行了,挣你的钱去吧.挣完了钱咱们再说话&#33;&quot;小姐看到我进去,神色稍显诧异,露出亦惊亦喜的样子,倒跟我搭起话来:&quot;哦?老师住这儿多久了?&quot;小宋一见自己没戏,偷着朝我挤了个眼,走了.<br>  我虽不是雏儿,但也不是柳下惠.几个月不接触女人了(鲁花不能算),有女人聊聊也好.那小姐红健硕丰满,前后都挺好,再加上穿着打扮,谁也不会搞错.但我只是抱定宗旨,务虚不务实.食色虽都是性也,但现在不是好色的时候,捂牢了钱包才是硬道理.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阵儿,各自交流了一些真真假假的履历.她忽然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来.我一看,哦,又是保险公司的,业务主办,露露.这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露露是个自来熟,挺亲切的,说:&quot;我住103房,有空来玩儿吧.&quot;我连声诺诺,心说:意识形态倒很想去,但经济基础不让啊.<br>  又过了几日,在水房和走廊里常碰见露露.仍是点头一笑,星眸传情.露露虽经风尘濡染,但还是能看出是从农村来的,取了个洋名儿也掩不住内质.美则美矣,稍俗,一笑门齿尽露,大家闺秀没有这么笑的.我只当是逢场做戏,不要说我去敲她的门,她不敲我的门就谢天谢地了.<br>  如此又是几日.某日下午,有人敲我的门,敲得挺文静.平日来敲我门的只有小宋,他是个毛躁脾气,敲门不是这个风格,而且还要在门外猛喊&quot;老总&quot;.我放下手中的书,掀开被子倏地坐起,心里骤然起疑:莫非来人是露露?<br>  (未完待续)<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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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38:47 | 只看该作者
<br>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的第六感觉没有错.拉开门一看,果然是露露站在门外.她好象是刚刚洗过热水澡,容光焕发,脸庞白里透红.由于没上浓妆,让我看到了本色,其实也是挺不错的一个北方女孩,只不过眼神里带点狡黠.露露嫣然一笑,说:&quot;你不请我进去?&quot;看来,今天这场考验算是躲不过去了.不过我心说,你是老江湖,我也是江湖佬,咱们今儿就斗一斗吧.<br><br>  我一让,露露一闪身就进了屋.我把破椅子上的书和烟缸挪到了搁架上,请她坐.露露倒底是年轻,不怕冷,穿得挺单薄.还是件低胸衫,胸前的两只珠穆朗玛峰滚来滚去的,我不好意思盯着,又忍不住要扫两眼.露露倒根本没在意,她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屋里的环境,一面就说:&quot;老师,您这屋里收拾得不错啊&#33;&quot;她一眼就发现了我前女友的那张照片,凑了过去细细地看.这还是十二年前,我在深圳为女友亚倩照的一张室外照,亚倩那时才24岁,含苞欲放.我当时是个穷小子,情况不比眼下好多少.这场恋爱无疾而终,最后,亚倩嫁给了一个比我还大两岁的男人,那人的存款才不过15万.这件事,是我心头永远的一个痛.露露看着,就问:&quot;老师,这是你女儿吗?&quot;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就顺势说:&quot;是啊.&quot;露露回过头来,有点惊奇地说:&quot;你女儿都这么大了?&quot;我说:&quot;我结婚早.&quot;她又瞟了一眼那像片,感叹了一句:&quot;你女儿真挺有福气的&#33;&quot;我说:&quot;有什么福气?在外打工,混饭呗.&quot;这谎看来就得这么一直撒下去了.露露却毫无察觉,反驳说:&quot;咋没福气?您瞧您多喜欢她,走这么远还把像片放在身边.我老爹可赶不上您.&quot;不知怎的,露露的这话,我听了有点难受.她是风月场上混惯了的,不能想象一个男人会把十二年前的女友照片始终摆在身边.是啊,像我这么痴情的男人,能有多少?当然,也不完全是痴情.还有那十五万.十五万,是我心头永远的痛处.<br><br>  两人一时沉默,我为了摆脱尴尬,想了半天,才说:&quot;你,工作还忙吧?&quot;露露一笑,又恢复了她那风尘作派,叹起苦来:&quot;忙&#33;昨晚忙了一晚上,赚了个&quot;打的&quot;的钱.老板们现在也抠门儿了.&quot;露露此时离我很近.狭小的屋子里本来就没多大空间,露露又是个满不在乎的女孩,坐在那儿不安分.衣服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东拽拽,西扯扯的,眼看那珠穆朗玛峰就要真相大白了.我知道这样下去,很难估计后果,如果让露露身上的女人香再熏上一小会儿,难保我那钱包里的资产不会流失.于是,我咳嗽了一下,说:&quot;姑娘,我这个......眼下周转还有些困难......&quot;露露不解地看看我,忽而明白了,嘿嘿笑起来:&quot;老师,您可别想歪了.我怎么能......嘻&#33;老师,您可太有意思了&#33;&quot;我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掩饰说:&quot;我算什么老师啊,跟大伙儿一样,来北京混呗.&quot;露露向我挤挤眼睛道:&quot;那可不对,您是您,满地下室就您是个人物.&quot;她又朝四周看看,注意到了搁架上放的书,便起身去看:&quot;妈呀,这么多书&#33;&quot;我无论出差到哪里,随身总要带20本书,再加上最近到了北京以后买的,搁架上总共有30本书的样子.<br><br>露露挨本看着书名,随手抽出一两本翻翻.然后问:&quot;这么多书,一年能看完吗?&quot;我说:&quot;这些呀,最多两个月就看完了.&quot;露露十分吃惊:&quot;真的吗?那您家里有多少书啊?一两百本吧?&quot;我心说,姑娘,我要说我家里有七千本书,你是不能想象的.真实的情况在某种场合说出来,就跟谎言的效果一样.我只能点头道:&quot;差不多吧.&quot;露露吐了吐舌头,放好书,又盯住我女友的小照看了看.回身来坐好,把衣服领口往上拉了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知道危险已经完全过去了,就说:&quot;喝水吧,露露.我烧了开水.&quot;露露叹息了一声,说:&quot;老师,您别客气了.您真是个大学问人.还要住一段时间吗?&quot;我说:&quot;不好说,可能要一俩月吧.&quot;露露便起身说:&quot;老师,不好意思了,打搅您了.您看您的书吧,我以后不会来了.&quot;我连忙说:&quot;哪里话,没事就来坐嘛.&quot;露露转身拉开门,有点依恋地望了望我的房间,说了声:&quot;天暖和点儿了,您勤上去走走吧,晒晒太阳&#33;&quot;我应着,将她送到走廊上.露露的拖鞋声在走廊里回荡,渐渐远了.屋子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洗发露香味儿,化解着屋子里的寒冷.我忽然有些心酸,靠在床上,什么书也不再想看了.<br> <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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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39:37 | 只看该作者
如果十年前有人对我说,到了21世纪我还得过一段挨饿的日子,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信的.即使是在1960年,我也没经历过这考验.那时我家是高知,没有多的粮食,但是有钱,经常从自由市场买这买那的,把饥荒对付过去了.如今这一次,我可是没有办法了.尽管内蒙餐厅一家对我挺热情,但人家是在做买卖,要按经济规律办事.吃一碗饭收一块钱.我吃一碗不够,吃两碗嫌多.眼下实在是浪费不起,一碗就一碗吧.心直口快的老板娘曾经问过我;&quot;这位老师傅,一碗能饱吗?要不再来一碗?&quot;我只有打哈哈说:&quot;够够,我这岁数,吃多了撑得慌.&quot;老板娘也就再没言语了.<br><br>  下午三点的时候,比较难熬.地下室里冷,热量消耗大,一到这时就感觉饿.我耐不住,就遛达出来逛市场,以分散注意力.<br>  这个市场是北京城区边缘地带比较有特色的地方.周围的松榆里小区好象都是拆迁户,消费水平不高,老人又多.市场就是面对这些人的.早上六点就开市,早午和下午三次高潮,人头涌涌,甚为壮观.商品主要以食品为主,有北京的老点心,天津的大麻花,山东核桃仁和摊煎饼,东北松仁.也有卖蔬菜水果和劣质衣服鞋帽的.小商人们动用了各种宣传手段,有小喇叭,录音机,也有扯着嗓子喊的,敲马勺吸引人注意的,不一而足.几个河北来的县级食品厂每天都开来大卡车,高高挂起晃眼的横幅,风头甚健.市场选址选得再好不过了,天天都有手头钱不多的退休老头老太太在这儿转,踅摸一些便宜的老式点心,回去解谗.因此这市场一到高潮时间,是总是沸反盈天,摩肩接踵,永远不用愁有萧条的时候.<br><br>  我在市场上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冰糖葫芦.说起糖葫芦,还要提起我小时候的一个情结.糖葫芦是北京特产,别的地方也有,但不如北京的地道.北京的山楂又红又大,糖葫芦做出来一串有一尺半长,有的还去了核,切了口,里面夹了山药片.手艺师傅支起大锅,把糖稀熬得稠稠的,将葫芦串浸到里面,拿出来就是金黄的一层透明糖衣.往铁錾子上一放,吱吱直响.小时有一次,跟母亲到北京去串亲戚,看见金光闪闪的糖葫芦,谗得不行,想让母亲买.不知她老人家(其实那年她只有33岁,比我现在可是年轻多了)当时是怎么想的,是节约还是嫌不卫生,就是不给我买.那印象可是太深了,刻骨铭心啊&#33;这一晃儿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种受挫感至今未消.在市场里逛,我次次路过糖葫芦摊,都要垂涎三尺.有一次忍不住,买了一个来尝.从此计划经济也不顾了,让位给无理性消费,每天下午三点钟来买一个.也别说,糖葫芦的糖分多,也能顶饿,两顿饭中间来一支,还真是解决了一定的问题.<br><br>做葫芦的师傅是个河北乐亭来的汉子,熟了以后,我每次就借他的凳子坐一会儿,慢慢地把糖葫芦吞咽下去了,舔舔嘴唇,再心满意足地走回地下.我留意过,满市场没有一个老头儿买糖葫芦吃的,都是少妇买给小孩的.我不管那许多了.仓廪足而知荣辱,我这仓廪不足的,还管他什么形象不形象?乐亭汉子有点憨厚,不大像是从那地方出来的,我去得多了,知道他也是农村来的,做个小买卖养家,主要是供儿子念中学.&quot;什么人什么命啊&#33;像您老人家就好喽,享清福啊.&quot;他老是这么念叨着,不胜羡慕之意.<br><br>  一天,我正品尝得过瘾,有人轻轻拍了我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是露露&#33;露露见我拿着尺多长的糖葫芦,很惊讶:&quot;老师,您怎么还吃糖葫芦啊?&quot;我尴尬地笑笑:&quot;那个什么......上年纪了,嘴苦.&quot;露露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我示意她要不要也尝一个,露露指指她画得很精心的唇线,说:&quot;不成,吃不了.&quot;她看看我,眼神里好象有一种怜惜之意,又说:&quot;老师,您闺女咋不把您接去呀?&quot;我笑笑说:&quot;我闺女还没傍上大款哪.&quot;露露就说:&quot;哎哟,您可别叫您闺女傍大款.老板哪有一个好的呀&#33;可惜了那么好一个女孩,您可千万不能&#33;&quot;我心里深深叹息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露露手包里的BP机令令地响了起来,她连忙掏出来看,看过后,脸上有欣然之色.我当然知趣,赶忙对她说:&quot;你有工作,快去忙吧.&quot;露露见我波澜不惊的样子,脸倒红了,说了声:&quot;那我......上班去啦.&quot;我向她摆摆手:&quot;快去吧,小心着点&#33;&quot;露露起身,又叮嘱我一句:&quot;这糖葫芦没去核,您可小心别崩了牙.&quot;说毕,飞快地走了.<br><br>  乐亭汉子忙完了一锅,也凑过来坐下,点了烟来抽.一面就问我:&quot;那女子是您学生?&quot;我一怔,吞吞吐吐地说:&quot;是啊......教过她小学.&quot;汉子就慨叹:&quot;瞧您多好啊,学生都这么大了.上着班呢,还掂心着您,怕您老把牙咯了.知书达理啊&#33;&quot;我心里苦,嘴上却附和着说:&quot;就是,现在这些孩子,不错啊&#33;&quo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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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40:47 | 只看该作者
从市场转悠出来,刚走到小街上,就见小宋从外头回来了,脸上喜孜孜的,拿了个纸条正低头在看.小子&#33;大概是有好事了,我走到他前面,故意挡了他一下.小宋下意识地躲了躲,没躲开,抬头刚要发火,一见是我,大喜,一把抓住我胳膊,拉我到院子里下象棋的石桌旁坐下.<br><br>  他把那张纸条递了过来:&quot;跑了一天大钟寺,累坏了.你看,从老和尚那儿求来的.&quot;我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一句偈语:&quot;不宜大动,只宜缓动,缓缓而动,百发百中.&quot;我默念了两遍,冷笑一声,问他:&quot;忙一天,就求来这个?&quot;小宋表情充满期待地问:&quot;怎么样,老总?你给解释一下吧,这什么意思?&quot;我问:&quot;是老和尚给你的吗?&quot;小宋说:&quot;没错儿.&quot;我说:&quot;你不是......从厕所门上抄来的吧?&quot;小宋眨眨眼睛,忽然明白了我是在讽刺,便抢过纸条说:&quot;老总,我要抗议啊.你对我是不错,但也不能侮辱我呀&#33;&quot;我笑了,问他:&quot;饭都吃不上了,还搞这个.花了多少钱?&quot;小宋说:&quot;不贵,十块钱.节食两餐,就出来了.人总得有点信仰啊.&quot;我说:&quot;你给我十块钱,我到公厕去给你抄十条回来.&quot;小宋说:&quot;老总又拿我开心了.&quot;我正色道:&quot;日子不好过,搞点正事吧.&quot;小宋连忙辩解道:&quot;正事也搞着哪,正跟一个东北女老板接触,你就等着好消息吧.&quot;这时天已渐渐黑下来,我约小宋一块儿去吃饭,他说不吃了,要把今天的求签钱找补回来.<br><br>  几日过去,小宋的事业不但没有进展,跟旅馆老板的关系反倒是越来越紧张了.一天晚上,露露急火火跑来敲我的门,告诉我说,小宋跟老板在收发室吵起来了.<br><br>  我赶到收发室,见两人正在对峙.小宋见我来,就说:&quot;你说说,我跟鲁花开两句玩笑,他还不乐意了.他吃的哪门子干醋?&quot;我心下明白,形势已今非昔比,小宋不知内情,冒犯了人家的禁脔了.却听老板气咻咻地说:&quot;一来我就知道是个牛逼匠,整天吹吹呼呼.房钱交不起,搞什么搞?等你那牛扒城搞起来,北京城的老牛都让你吹死完了.&quot;小宋指着老板鼻子说:&quot;咱们一码是一码啊.我欠钱不欠人格,再说不好听的,我废了你&#33;&quot;老板轻蔑地一笑,说:&quot;又吹牛逼&#33;你个九头鸟,爪子长齐了没有?&quot;&quot;你他妈的山东棒子,我今儿就把你齐根儿撅了&#33;&quot;&quot;我日你妈的&#33;&quot;&quot;我操你奶奶&#33;&quot;老板大怒,一把揪住了小宋的意大利夹克衫:&quot;你他妈的今天就给我滚&#33;&quot;小宋心疼衣服,抡拳就要打.我见势不好,连忙抓住小宋的手腕,喝住两人:&quot;都是出门在外,干什么呢&#33;&quot;将两人扯开后,我推了小宋一把:&quot;快回去吧,胡闹&#33;&quot;小宋愤愤地说:&quot;我操&#33;人他妈落难,连农民都来欺负.&quot;老板反唇相讥道:&quot;有种的你别住农民的店,马路上睡去&#33;&quot;我吼了一声:&quot;行了&#33;都歇会儿吧&#33;&quot;<br><br>  打架期间,鲁花也在屋里,却纹丝不动,坐在柜台后,埋头用圆珠笔在一本杂志上写写划划,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样子.小宋莫名其妙为她打了一架,局外人只有我知道原委.我心想,哪天要点拨一下小宋才行,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来.小宋走后,老板坐到床沿上,犹自意难平,跟我唠叨着:&quot;你说说,如今这小年轻的,怎么没人性?正事不干,就知道撩骚&#33;我好几次跟他说,让他学学你老,人家露露送上门都不要.干事就得有干事的样子&#33;&quot;我哭笑不得,只好说:&quot;你消消气.年轻人火力旺.你也体谅一下.我不同,我基本上就算是哑火了.&quot;一句话,把老板说乐了,连埋头写画的鲁花也偷偷掩着嘴笑.一场风波就此过去.<br><br>  隔了几日,老板在走廊里遇见我,把我拉到一个角落,悄悄问我:&quot;咱们都是老同志了,我就不耻下问了啊.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治这个不举的?&quot;我心里暗自诅咒,嘴上却说:&quot;我也不清楚.我的法子就是少办事.&quot;老板露出一丝遗憾神色,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便凑近我,用几乎耳语的声音问了我一句话:&quot;我可没有歹意啊,你老是不是......练功的啊?&quot;我愣了一愣,哈哈大笑:&quot;你想到哪去了?我倒是想练童子功呢&#33;&quot;老板略显尴尬,赔着笑说:&quot;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这两天派出所可能要来查.&quo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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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42:24 | 只看该作者
应该承认,本文从&quot;露露来访&quot;这一节开始,我用了一些文艺笔法.然而,所有的情节都是有事实根据的.小宋,露露,鲁花,老板,甚至那两个商量着要每天煮土豆度日的唐山小伙子,在真实世界中都实有其人,至今我眼前还能清晰地浮现出他们的各种表情.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生存,人们苦熬着冬日.鲁花与老板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他们并没有脱离底层的那张网.真正的太阳并没有照到他们心里.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但我在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仍有一种悲愤感.地下的生活使我体会到一种巨大的不公平.我无法从头到尾用刚开始的那种平静笔调把生活记叙下来.有一种东西,棉絮一样,拥塞在我心头.似乎我不用文艺的笔法,不在文字中加些调侃,浓重的悲情会使我这叙述戛然而止,难以为继.我只是竭力想使气氛稍轻松一点,为了自己,也为了读者.因此就有了这个奇特的跨文体的文本.<br><br>  生活在北京高尚社区的人们,不会有余暇想到,在距离城市正中心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有这样一类灰色的人群,默默无闻地蠕动于地下.甚至所有生活于地上的人们都不会想到:这些人,与我们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操着同样的母语,有着共同的思维习惯,但却不能和我们坦然分享阳光.<br>  生活是灰色的,它不会像我以上的叙述那样趣味盎然.地下室固然是个小社会,但也不可能天天都上演令人解颐的轻喜剧.它更多的是死寂,单调,无奈.人们的表情并不丰富.奔波,生存,抵抗艰难的生活环境,就是全部的日常内容.我在那里的两个月,很少听到有笑声,几乎听不到音乐.黝暗的灯永远亮着,也就意味着太阳永远照不到这里.<br><br>  我至今仍记得小宋每天风尘仆仆,来回坐四个小时的公交车,一趟趟地去大钟寺,去北郊的养牛场,去拜访从报纸上看到的成功人士.他期望有人能慧眼识珠,并坚信奇迹马上就会发生.以我的经验,像他这样赤手空拳的人,在三四年内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我不忍心将此说破.我不能直视他在向我求教时那种狂热信徒般的眼神.<br><br>  我也不能忘记单纯而倔强的小鲁花.这份工作可能是她终身难忘的一份工作.正是这份工作,使她从穷乡僻壤来到了这个在世界上都排名靠前的大都市.我们都市人习以为常的塔楼,电梯,立交桥,可能曾是她梦中的天堂.她是那样虔诚地对待这份工作,我最经常看见的她,就是在埋头算帐的样子.宿费,电话费,小百货,三本帐可以说完全烂熟于心.她没有休息日,没有女伴,没有自己的私密空间.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想哭诉时,思念母亲时,想歌舞欢乐时,又怎么办?她究竟有没有一个桃红色的少女之梦?即使她和老板有了那种关系,我仍然认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所接触到的少数最为纯洁的人之一.我不可能有力量拯救她出苦海,我甚至不忍心对她进行基本的启蒙.因为我记得那句话:最大的痛苦,是梦醒了无路可走......<br><br>  我还记得露露.诚然,她的那次拜访,只是一次平平常常的拜访,不会有那么多戏剧色彩,但是她让我认识到了一个从事非道德职业的女性,对于事物的理解和我们普通人一样.在走廊里,在水房里,她的的确确是经常对我抱以善意的笑.我知道,那决不是为了钱,她分得清善良与丑恶.露露除了要承担与其他人一样沉重的生活压力之外,她还要多承担一份道义蔑视的压力.但是我从没看到过她灰心丧气或者尖酸刻薄的神情,她永远朝气蓬勃.我不知道她具体的谋生情况,她不是大学生,进不了天上人间那种地方,在金钱堆积起来的庞大世界里,我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生存空间.我只觉得,她比我要坚强得多.<br><br>  两个唐山的小伙子是我的邻居,我们每天都要打照面的.我后来发现,他们真的是每天从市场提回一袋土豆,在小屋子里过着不为人知的艰苦生活.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们的----豪华,欢乐,成功或漂亮女孩子......他们是鼹鼠,在漆黑的地下翻找着一切可以吃的东西.<br><br>  那时候,我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生活于地底下的老鼠.我们已经不可能顾及到尊严了.严寒的尾巴是这样漫长,春天迟迟不到.清夜里,我独自走在松榆里寒风凛冽的小街上,望见所有楼房里的灯窗都温暖得诱人.世界很大,可是,哪一个明亮的窗户属于我?读者们可能有过度日如年的感觉,但决不可能有过一小时一小时捱时光的感觉.漫长的寒夜,它太广大了,无处不在,覆盖了我们的半球,我的曙光真能够像预期的那样到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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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3.7.2003 11:45:05 | 只看该作者
<br>冰雪终于渐渐走远,小区内的草坪与柳梢,都有了些可以遥看的绿意.正午时太阳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以说北京的春天已经来啦.只是,地下室的温度并没有因此而升高.外边是春天,里面还是冬天.<br>  我不是个没吃过苦的人,在座的读者,恐怕不会有谁用手抓过农家肥,不会有人一天干过十六小时重体力劳动,不会有人住过冬季深山里的小窝棚,更不会有人在小煤油灯下无望地苦读过.这些,我都经历过.甚至我自己就做过八年社会最底层的人.这次住进地下室,并不是我生平头一次吃苦.但苦难感却好象超出了我的承受底线.因为早在三十年前,我就永远脱离了底层.虽然我有时也想起那时的事和那时的人们,但我决没有想到过,在世纪之初还会有如此艰难的境遇,有这样一群无望的人们.<br>  在乡下的时候,冷了,可以烤火,睡觉也有火炕.冰冷的床,是那些身强力壮的北方农民也吃不消的.而在这个地下室里,你会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热源都已耗尽了.墙上靠墙的地方,有以前的住客贴上去的报纸,那报纸永远是潮乎乎的.市内的空气像冰块,无处可躲.我有电热毯,点着它,还要盖上两层被子才能御寒.可是,有的人却是干挺着的,他们舍不得买电热毯,也用不起电.小宋在我面前坐着的时候,总是在身上左挠右挠的.他一面就咒着:什么鸟屋子,睡长了真要睡出病来&#33;<br>  他一趟一趟往市内跑,每天晚上都要跑来擂我的门:老总老总,我来跟你汇报汇报&#33;孤苦无助的人,也许很需要有人分享这奋斗的艰辛.坐在我那里,他不厌其烦地描述白天怎么去叩见成功人物的过程.接待小姐的态度如何,助理人员的表态如何,大约还有几天就可获得大人物的召见.他手头有五六份装订得很时髦的策划书,反复掂量着,该给谁,不该给谁?人家会不会认真看,看过后能不能看出这创意的巨大含金量来.我问他:你连吃饭都勉勉强强,哪来的钱搞这么漂亮的策划书?他得意地笑了,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我哪里舍得这么搞.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33;我又问:一本要多少钱啊?他又笑:其实最后没花多少钱.我把底稿拿到打字店,一边搞就一边聊,诉苦吧,施苦肉计,一直要击中老板的软肋,把打字小姐眼圈儿也给说红了.最后的结局就是,店老板大手一挥说,兄弟,谁都有为难遭灾的时候,别泄气,这东西我只收你半价.今后尽管再来,费用先欠着,别跟我提钱&#33;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小宋朝我一挤咕眼,末了说:你看,这不就少花钱多办事了么?<br>  他的梦,寄托在成功人士的案头,策划书被秘书送进了大人物的办公室.他们何时能抽空翻翻?在他们眼里,小宋不过是无数狂想者中的一个.十几页上的文字图片,能不能使老总们灵光闪现,抓住价值所在,看过之后微笑着吩咐秘书;把那小伙子叫来吧&#33;这种希望,太渺茫了.往往是,三天过去了,小宋笑笑说:贵人多事,还没来得及看呢.六天过去了,小宋有点坐立不安:怎么回事?忘了吗?等吧,没法子&#33;十天过去了,小宋有些沮丧:唉,准是不感兴趣.只要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啊,准说动他&#33;妈的那个秘书,准没说什么好话.没一点儿现代企业的意识,他怎么就能当上老总的秘书?<br>  这样的过程成了轮回,我一次次听着,帮他分析着,鼓励他耐心等,尽管我知道,那成功的机率简直就和一颗陨石砸到脑袋上一样,微乎其微.<br>  树渐渐绿了,小宋的棉夹克换成了春秋夹克.匆忙的他仍是一大早就出发,不知疲惫.我知道,他是想始终保持一个&quot;在路上&quot;的状态.人在奔波,就要少一点绝望感.这个城市并不宽厚,最相信小宋智慧潜力的,就只有他自己了.如果没有这种近乎盲目的狂热,他恐怕早就崩溃了.从北京东南的松榆里,到北京西北郊区的养牛场,坐公共汽车要倒换四次车,光单程就要两个多小时.多半是站着,车内人挤着人,外面的路无尽头.我记得小时候常唱一首歌: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我不知道,那些沿途的高楼大厦,豪华酒店,巨型商场能给小宋那颗火热的心以什么样的回报?<br>  小宋是个没有工作的人,但他那种狂热的工作态度,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br><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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