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初的记忆<br /><br /> 我的父亲是一名军人,我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吃军粮,穿军衣,住军营,听军号, 从童年直到离家门上大学为止形影伴随的是兵营和军人。军人自来不安稳,我也随着大队人马换防而搬迁,数十年既动荡不安又时时面对新鲜的环境。<br /> 我自打记事起,印象最深的是文化大革命。那时部队在山东的临沂市驻军,那年我五岁,看见工人阶级头戴柳条帽,肩抗棍棒,列着队伍,喊着口号,到处游行冲击,随便抓人,随便打人。围墙上到处都是标语和大字报,街道上跑着挂着高音喇叭的宣传车。对这些事情我只感觉新鲜和好奇,而大人却时时不断、严肃认真地叮嘱:不要乱说乱跑,老实在家待着。我的父亲整天忙碌,我对他的印象不深刻,母亲不断的开会,回家传说某某被抓,某某被打,这使我感到很恐惧。<br /> 不久,部队换防到莒南的板泉,那时家庭装备都很简单,柳条箱、红木箱、小板凳全部加起来也就半卡车。爹跟着部队行动,我和哥、姐跟着母亲坐上装家当的“嘎斯”卡车,晚上开始上路。夜很黑,不让开车灯,实行灯火管制。 坑坑洼洼的沙土路,让我们颠波不停。记的因和苏联关系紧张,部队战备抓得紧,换防是常事。不到一年的时间,又从莒南搬到益都〔现在的潍坊青州市〕,又从益都搬到青岛的胶南县。不知不觉我就到了上学的年龄。<br /> 当时,军队在地方很吃香,军民鱼水关系很浓厚,过节时地方老百姓经常有组织地送花生、地瓜等慰问部队。1969年的秋天,胶南的一位乡村女教师来搞慰问活动,同我母亲谈天时看到了我,就动员我上学。母亲很兴奋,希望我明天就到学校去。而我对学校很陌生,没有认同感,总觉得干扰了我自由自在的玩耍。无奈在女教师的鼓动和母亲的期盼下,我背着书包勉强进了学校,这一年我才6岁。人虽然坐进了教室,但老师讲的什么一点也没听进去,刚过两天我就开始趴在校外坡地上只听读书声而不进校门了,时间不长我就辍学了,给母亲带来很大失望。<br /> 年底,部队又被调动到江苏省的徐州市,就驻扎在徐州的泰山营,北面紧靠着闻名的淮海烈士纪念碑,距市区尚有四、五里地。1970年,仍旧没想上学,爸爸妈妈也顾不上管我,那时快有小妹妹了。这年是我学前最快乐的一年,每天吃完早饭母亲基本就见不到我的影子,家属院虽有一个幼儿园,可那些老阿姨根本管不了我,随我进出。我整天到处游荡,无拘无束。据母亲后来回忆,那一年没人照顾我,衣服穿的又脏又烂,连人也是脏浠浠的,玩耍既顽皮又疯野,马路上有跑着的马车就追上去,在车尾部坐一段路,觉得很好玩,直等到赶车人察觉了给轰下去,看到汽车跑过来,也要跟车屁股追几步,不顾尘土飞扬,用鼻子深深地嗅那浓重的汽油味道,除了发烧感冒在家歇两天外,平常几乎不着家,简直像条野狗。童年时也有一项爱好,喜欢看画书,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连环画,但今天已基本看不到。记得当时画书内容是:“地道战”、“地雷战”,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还有抗美援朝、抗美援越打击美帝国主义以及八个样板戏等画书。除了同小朋友借着看外,还要找妈妈要钱买书看,能有一本较刺激的画书就是很幸福的事了。那时我陶醉的玩具和游戏还有抽陀螺、滚铁环、弹琉球等,象陀螺、铁环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做。琉球则是从货郎担上买的玻璃球,夏天玩还行,冬天就较痛苦,冬天,手裂了一道道口子,一弹就出血,但还是兴致勃勃。最有趣的是打马蜂窝,夏季只穿一件裤头,见了马蜂窝立马有了勇气,一个也不放过,用砖块砸、用杆子捅,常常被蛰得鼻青脸肿,后来就改变作战方式,与小伙伴联合行动,七八个人排着队,两只手端着稀泥巴,喊着口号一、二、三,一齐往马蜂窝上糊,这样往往战无不胜,挨蛰的次数也少多了。当然,顽皮也没少给父母惹麻烦。邻居种的葫芦青青正嫩还没长好时,我就往里塞个石子,葫芦几天之后就会发黑腐烂,结果邻居找上门来,父亲免不了要赏我两巴掌。<br /> 记忆较深的是智斗团炮兵连石连长,石连长个子高大,有点虚胖,因病在家休养,经常伺弄菜园子,黄瓜、西红柿长的个大水灵灵的,他怕小孩偷,看管很紧,连午觉也不睡,抱着茶壶,摇着煽子,盯得死死的。我约了小我一岁的小五子,在他门口扔砖头掩护,石连长一时忘了菜园子,我学着「地雷战」里偷地雷的渡边,悄悄摸进了菜地,直奔早已侦察了无数遍的、想往已久的那个最大最红的西红柿,得手后忙窜到壕沟里,自己美美地享用,早已忘了放风的小五子。不幸的是,石连长发现他的宝贝丢了,接着审问眼前的小五子,没享到口福的小五子又不够坚强,把我给供了出来,怒气冲天的石连长找到父亲狠狠地告了我一状。结局惨得很,当我若无其事地溜回家,父亲当即给了我几皮鞋头子,还罚我不能吃晚饭。这件事的确把父母气得够呛。惹父母生气不单单是这些小事,不久就给他们添了更大的麻烦。那时,家庭普遍简陋,既没有电视机,也没有值得看的图书,只有一台老式电子管收音机,父母还不让乱动,吃完饭没事干只能出去疯皮。晚上小伙伴聚多了就一起做游戏,大多玩的是藏猫猫。有一次,该我当领袖,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坏主意。我把七八个小伙伴分成两伙,一伙先不许看,带另一伙到一块平地上,命令他们一字排开,每人拉一泡屎,然后让他们跑开。再把先前那一伙叫出来,在有屎的地方也一字排开,听我口令卧倒。后果可想而知,他们每人一身臭屎,一起涌到我家门口告状。这下才发现自己闯下大祸。吓得不敢回家,蹭到很晚也没躲过一顿胖揍。<br /><br /><br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