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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探案记》之二:《中国特色的犯罪》<br /><br /><br />人物简介:<br /><br />杨子——侦探小说作家,中年不得志知识分子<br />黎海——广海市公安局局长,精通推理破案。杨子的大学同学<br />老板娘——广海市“天上人间”夜总会老板娘,肥而不腻,风韵犹存<br />康伟——进城打工的农民工<br />老郑——广海市筹建中的第一所农民工子弟学校工地负责人<br />陈国光——广海市法院院长<br />吕副局长——广海市公安局东山分局副局长<br />五朵金花——“天上人间”夜总会各具特色的五位妓女<br /><br />故事提要:<br /><br />协助公安局破获“幽灵谋杀案”并完成了第一篇侦探小说《幽灵谋杀案》的杨子生活陷入困境,在老同学黎海的开导下,开始放下身段,直面现实,并很快融入和谐社会。<br />就在十七大即将召开,广海市政府面临大规模换届,杨子沉迷在夜总会小姐们那流着奶和蜜的肉体上不能自拔的时候,疑案发生,风云再起……农民工的儿子遭到歹徒绑架,广海市出现神秘的“百贪图”,广海市委市政府连续发生官员携款出逃事件,老同学黎海的官位岌岌可危……<br />杨子和黎海这对在互相讽刺、互相攻击甚至互相辱骂中共同进步的老同学是否再次联手?又能否侦破这些带有中国特色的犯罪?罪犯到底是谁?<br />不管这些带有中国特色的犯罪是否能够侦破,《中国特色的犯罪》本身则绝对是带有中国特色的侦探小说……<br /><br />警告:小说含有成人内容,十八岁以下读者请勿继续。<br /><br /><br /> 一<br /><br />从这个窗口看出去,一排排老房子的屋顶尽收眼底,夕阳的余晖透过城市上空混浊的空气渗透下来,屋顶上到处都是晒了一整天蔫不啦叽的内衣内裤。从错落有致的楼房顶看下去,菜市场也准备打烊了,清洁工开始清除堆得小山似的蔬菜叶子,清洗满地的血水。水雾随即升起,我能够闻到混杂着青菜叶子和家禽血腥的味道——这一切都让我感觉自己成为这个城市的一部分。<br />写完《幽灵谋杀案》后已经有段时间了,我仍然有些神思恍惚,无法集中精力。我的老同学黎海在“幽灵谋杀案”告破后,升为广海市公安局局长,也比以前更加忙了。当然,再怎么样,我们毕竟是老同学,他隔三差五总会来个电话问个好什么的。<br />我在电话里问他,最近有什么案子,不要忘了我呀。他哈哈大笑着说,别提了,现在的罪犯越来越低智商,不要说用不上我这个“大侦探”,就是能到他手里的,也没有几个。而且,还没有等他调动灰色的脑细胞,就三下两下破了案,真是无趣。他还说,当了公安局长,接触业务反而少了,几乎每天都要应付上面的接待,而且开会占去了大半时间。<br />我虽然知道他在找借口,但也不能说什么,虽然是老同学,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我和黎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br />我是谁?我算什么?我已经成为一名靠卖文维生的破落写手了——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幽灵谋杀案》的稿子已经寄出三个月了,至今仍然音信全无。在内心里,我认为这小说值得编辑部好好研究研究,搞的不对,他们还要开几次会讨论讨论。可是现实的情况是,我口袋里没有几个钱了,交房租的日子再次逼近。就算那些编辑有眼无珠,按照最低价钱支付我稿费,我也能得到三四千的现金吧——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故意把一篇本来可以用短篇完成的破案故事硬写成了中长篇。<br />可是,寄给三个杂志社,为什么一个都不给我回信呢?如果需要修改稿子,也得尽快通知我吧。<br />这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我从眼前街道的晚景和思索中拉了回来。我微微有些吃惊,扫了眼墙上的日历,没错,离交房租的最后期限还有两天——那会是谁在敲门?<br />我小心地拉开房门——门口站着西装革履的黎海,他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胁下夹着一个厚厚的公文包,眼角含笑地看着我。<br />“大局长,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就这样贸然光临寒舍?”我把他让进来,注意到他对房间里的气味和杂乱的摆设皱起了眉头。<br />他走过去,抓起我茶几上的电话,放在耳朵上听了听,挥挥手说:“电话被卡断了,你的手机也停掉了——”<br />我从他手里拿过电话,听了听,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是的,都停了,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些见钱眼开的东西,真不是东西——只不过忘记交费,就停机,也不通知一声。”<br />“得了,老同学,你忘记多久了?”黎海坐下来,嘴角露出嘲讽。<br />“不就一两个月——”我瞪了他一眼,打住了话头。<br />“看看你,老同学,”黎海扫了眼房间,摇着头。“都混成什么样子了,让我怎么说……”<br />“你来干什么?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大局长?”我打断他的话,看他的样子,绝对不仅仅是关心老同学的电话不通那么简单。我虽然潦倒,但思维仍然敏锐,而且越潦倒越敏锐。<br />“来看看你不行吗?你的电话不通,我当然着急……”<br />“得了,你看到我了,”我打断他,“说吧!”<br />他看了看我,摇了摇头,缓缓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叠稿子和一个大信封。<br />“我是来给你送稿费的。”<br />“送稿费?”我有些迷糊,但还是本能地流露出内心的惊奇和些微的兴奋。<br />他把那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我面前说:“这是《幽灵谋杀案》的稿费,你点一下,一万元整。”<br />“啊——谢谢、谢谢,”我高兴地连声说,“哪个杂志抢到第一个发表的?”<br />他看着我,好像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怎么会是他来送稿费?那个信封旁边厚厚的稿子不正是我三个月前寄给三家文学刊物的稿件吗?<br />“是这样的,”黎海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透过烟雾眨巴着眼睛说。“杂志社本来是要退稿的,但总编说既然小说中出现了真实的地名和单位名字,他们搞不清是记实还是小说,就觉得有义务和责任把稿子送到公安部门来核实一下,于是我就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和杂志社领导沟通后,也向有关领导请示了一下,大家一致认为,这种写实的破案小说,还是不宜发表。”<br />“啊……”<br />“我原来还以为你也只是写写玩的,哪知道你真去投稿。杨子,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最多在互联网上贴贴算了,而且要把所有的名字都改掉,使用假地名,假单位名字,让读者读起来,不但无法联想到广海市,甚至不会想到是本省的。可是你……”<br />“我想知道,是杂志社不发表,还是你们不让人家发表?”我忍住无名怒气,沉声问。<br />“我不是已经说了,人家杂志社本来就要退稿的。人家说了,人家只登纯文学作品,你写的那些东西人家都无法归类,更不用说离纯文学很远了……”<br />“什么叫纯文学?”我问。<br />他抬头看着我,脸上有些委屈。“杨子,我是公安局长,又不是你的文友,我怎么知道什么叫纯文学?人家那些纯文学刊物上登的就是纯文学,人家说什么是纯文学什么就是了。你和我较什么劲?”<br />“我不是和你较劲,我——”我又瞪了他一眼,“那这稿费又是怎么回事?”<br />“这些稿费……”老同学黎海犹豫了一下,“这稿费就是你写《幽灵谋杀案》的报酬……”<br />“报酬?稿费?编辑部都退稿了,哪里来的稿费?这钱是你们给的,还是……”<br />“这你就不管了,反正是你的稿费。何况,你想一想,当时我们自以为破了案,于是你开始根据案情写《幽灵谋杀案》,不正是你在写作的过程中发现了破绽,最后帮我们破了这起‘幽灵谋杀案’吗!就算是我们给你的,你也当之无愧呀。”<br />我真想把信封里一万块的人民币扯出来,摔在老同学的脸上,然后像电影镜头里的男女一样矫情地大喊一声:“收起你的臭钱……”<br />不过刹那间,理智战胜了感情。我确实需要这些钱,我的两部电话都被切断了,两天后交房租的钱还没有着落,而且我已经吃了两个星期的方便面。如果有这一万块钱,按照房租每月五百,生活费一千来计算,我又可以忽悠好几个月了。<br />“不过,你知道,我也有个小条件,”黎海大概观察到我脸上的表情变化,趁虚而入地说道:“你就不要再到处投稿了,这次你投稿的杂志社都是广海市的,下次如果你投到别的地方,他们万一发表了,那影响就很不好了。再说,他们能够给你多少稿费?我看最多不超过五千块,搞得不好,还要让你包销几百本杂志……”<br />“你丫的又来了,什么影响不好,”我一边赶紧收起那沉甸甸的信封,一边嘴上也不甘示弱地讽刺道。“你们干吗那么害怕现实,我的小说不过真实记录了一个案件,涉及到大家都见惯不惊的社会现实,你们干吗那么紧张?”<br />“谁紧张了?杨子,你不要搞错了。”看到我把钱塞进裤子口袋里,黎海的声音也透出了放肆和轻松。“写社会现实的文章多的是,可是人家不像你那样,动不动就来段议论和联想,你写医院里病人没有钱治病只好等死的案例就写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报纸杂志每天都有人在写,可是你偏偏要加上一句,还搞成什么对天发问的质疑句子:为什么国家GDP每年都在两位数上升,国家领导人出访的规格越来越高……可中国无钱看病而不得不回家等死的人却越来越多?为什么……”<br />“难道我说的不是社会现实吗?”<br />“社会现实?”黎海站了起来,“你真以为只有你了解社会现实,只有你敢写社会现实吗?”<br />“我没这么说——”<br />“你当然没有这么说,但你这样想的,”黎海很有点激动,“你一直这样想,你甚至看不起我们这些俗人,我们这些为一日三餐奔波、忙忙碌碌向上爬的俗人,对不对?其实,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看不清现实的是你杨子,而不是我们……”<br />我也激动地跳了起来。“我看不清现实?公安局长大人,你在说我吗?”<br />“我就说你丫的,怎么了,不服气吗?你过来——”他用强有力的手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到窗户前,一股青菜叶子和血腥味道扑鼻而入。<br />“告诉我杨子,你看到了什么?”<br />我看着眼前熟悉的楼房和街道景色,不知道说什么。<br />“让我告诉你,”黎海激动地说,“你看到了你想看到的,所谓民众的现实生活,农民工的孤苦和辛劳,官员的贪污……我没有说错吧?一定没有,你满眼就是这些玩意,你小说里也充斥着这些描写。可是,让我告诉你我们这些俗人看到了什么,好不好?我们看到的是菜市场里的菜又调价了,看到是各行各业都在向钱看、往前奔。你再看看那一批一批进城的农民工,他们眼里有你说的那种痛苦和无奈吗?他们即便住在城市垃圾场旁边的小棚子里,也能够看到他们在农村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和谐社会和人间美景……”<br />听着老同学黎海的滔滔不绝,我目瞪口呆。<br />“不是我们害怕现实,正好相反,是你杨子不敢面对真正的现实,仍然活在理想世界里,活在‘以文载道’,活在追求所谓崇高的文人情节中。现实是什么?虽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和理解,但都不能否认,现实就是人人在为自己的生存和利益打拼,优胜劣汰;现实就是吃饱肚子。在这个没有了信仰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胜出的戒骄戒躁,淘汰的无怨无悔。这就是现实!可是偏偏出了你这么一个人,在那里重新解读现实,不知所云,让人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br />“啊,有那么严重吗?你别太激动——”感觉到裤子口袋里的钱,我也无意和他争下去。<br />“我靠,别打断我,我一直想说了,看到你那个鄙视一切,对我们这些俗人不屑一顾的德行,我一直想找机会说。其实,杨子,我也抽空读了一下你在互联网上的小说,都是些什么呀。在国外混了几年,就大谈人权,什么民主、自由和新闻开放——你怎么不想一想,从这个窗户看出去所见到的中国人,又有几个关心你说的那些玩意?谁不都在忙着解决温饱?就算温饱了,也还要思淫呀,犯得着去考虑那些什么人权和公平?”<br />“亏你还是我的老同学,”我也有些生气了,“我一直认为你和我一样,对于社会不公、贪污腐败和人权有相同的看法,没有想到……”<br />“收起你那一套吧,我的老同学,现实一点——我的意思是收起那套崇高的理想,真正直面世俗的现实吧——你肚子饿了吗?想吃饭吧——你看你,搞到今天连自己的生存权都没有解决,还奢谈什么普世人权。”<br /><br /> 二<br /><br />我和黎海一起出去吃饭,走在路上我对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裤子口袋里沉甸甸的信封不时碰触我最近一直像方便面条一样疲软的鸡巴——终于在我们常常聚餐的餐厅门口看到漂亮的迎宾小姐时,突然勃起。<br />口袋里有钱和没钱的感觉,真他妈的不一样。<br />吃饭前我一直告诫自己,这些天渐渐萎缩的胃很可能一下子经受不了山珍海味,必须慢慢来。但老同学点的菜上来后,我就无法控制了,结果一顿饭下来,我跑了三次厕所。<br />黎海却吃得很文雅,六道菜他都是浅尝辄止,还不时唉声叹气,说自己有可能提前进入‘三高干部’的行列(高血压、高血脂和高胆固醇)。我想不但是我,就是不时进来上菜倒茶侍侯一边的小姐也看出来我们两人社会地位的差别。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我的胃口。我和黎海的关系是牢固不破的,这要从上大学时睡上下铺说起。有一天晚上过了十二点,他还在上铺折腾,我实在受不了,就突然跳起来打开寝室的灯,当着全寝室同学的面“捉奸在床”——黎海正眯着眼沉浸在幻想中,左手抓着自己暴涨的鸡巴还在熟练地上下套弄……<br />从此以后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种友谊一直持续到现在。只要他不突然坐直升飞机升到省里出任宣传部长什么的角色,我们之间也就会继续无话不谈,我们之间的友谊也自然会持续下去。<br />虽然我对他的说法持保留态度,但毕竟引起了我的思考。也许,我这人确实太极端,让自己陷进现实里太深以致脱离了现实吧。社会不公平一直存在,贪污腐败已经有五千年悠久的历史了,民主自由和人权当然好,但有什么必要搞得自己连生存权都出了问题?<br />我把这想法告诉黎海,反而是他吃惊地看着我。喝了几杯啤酒,他开始向我介绍一些生存之道。 他告诫说应该乘我年轻,早点改行去做生意。但既然我老是放不下身段,除不掉身上的酸气,靠写作也不是没有办法过上白领生活的。<br />他介绍我去一些企业,那些企业为了效益拼命精简,结果把笔杆子都精简掉了。可是,很多情况下是少不了笔杆子的。就拿最近的政治学习来说,在宣传部的统一领导下,每个企事业单位都要进行“先进性教育”,而且要搞过关。对于那些马马虎虎想糊弄上级主管单位的企业,这次宣传部也动了真格,他们使用了经济杠杆——先进性教育不过关的企业签订的合同一律无效!这一招真灵,效果是明显的。黎海告诉我,最近人才市场上出现了那些会写政治报告的人才供不应求的现象。他还随手给我写了几个大企业的名字,我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br />“我能写那玩意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参加任何政治学习了。”<br />“你千万别谦虚,杨子,我还不了解你?你以为自己生下来就是主张民主、自由,反对一党专政的人吗?你大概不知道,我转正局长时写的向组织交心汇报还引用你二十年前写的反对精神污染的精彩段落,现在我们局年轻人写入党申请书,我还常常拿你大学时写的申请书作样本教育他们。”<br />如果不是喝了点酒,我的脸一定会更红。不过我知道,老同学不是成心讽刺我。我写那些玩意确实很拿手。于是,我当场决定明天就去找那些大企业的老总商量商量为他们执笔写“先进性教育”过关的报告。据我所知,网上已经很多了,只要下载下来,稍作修改就可以了。<br />没有想到,一个星期后,我那一万块钱不但没有减少,而且还增加了好几张百元钞票,我心中可谓五般滋味。我给黎海打了电话,他很高兴,表扬老同学我终于回到了人间,敢于“直面惨淡的现实”了。<br />他又让我记下了几个地址,说那些老板都是他认识的,他们正用得着文人作家之类的。我小心地收起地址,决定一一拜访,反正我已经用手中的笔帮助好几个效益不错的企业顺利通过了“先进性教育”的关卡,再多几个也无所谓。<br />我按照地址来到“天上人间”夜总会门前。这是广海市最豪华的夜总会,前台小姐让我等一下,一会儿老板娘就会过来见我。我很诧异,难道这里也搞“先进性教育”?按说地上和地下的共产党员已经接近八千万了,这里有共产党员一点也不出奇。但夜总会也会有党组织吗?<br />我正在疑惑,老板娘带着一阵夹杂着香奈尔香水味道的春风冲了进来。<br />“你好你好,久仰大名,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对不起,你叫什么来着?哦,杨子——好,大作家杨子呀,黎局长的老同学,欢迎欢迎……”<br />我受宠若惊地上下打量这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她大概三十出头,有点胖,但属于肥而不腻的那种。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互联网上的一个符号:<!--emo&^_^--><img src='style_emoticons/<#EMO_DIR#>/happy.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happy.gif' /><!--endemo--> ——显得很可爱。我们聊了起来,老板娘的每一句话几乎都离不开我的老同学黎海局长。<br />十分钟后,我打断了漫无边际的扯淡,我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结果引来她一阵银铃般的大笑。<br />“杨子作家,你误会了,我们这里不搞‘先进性教育’,这里工作的女孩子大多才十七、八岁,才刚刚到入党的年纪呢。今后有机会她们是要入党的,我们也是紧跟形势、与时俱进的,我们也完成了上面主管单位和街道布置下来的政治任务。你看,我们最近不是在搞‘八荣八耻’吗——这些孩子们很小就出社会工作,是得让她们知道什么是光荣什么是羞耻呀。”<br />她口中的“孩子”大概就是这个夜总会里的服务小姐——也就是那些妓女们吧。我也和她一起干笑了几声,随后表情严肃地问:“那我能帮你什么忙?你大概也知道,我一般是写政治学习报告什么的,有时编一些煽情的故事什么的也可以。”<br />“知道,知道,我能不知道?你是黎海的老同学,又是他最信任的好朋友。我想请你来是写另外一种东西,是供我们小姐学习的东西——”<br />我暗暗吃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听这位老板娘也是老鸨的女人给我布置任务。她说,“天上人间”夜总会的生意一直很好,不但是广海市的港澳台商人们聚会和谈生意的场所,广海市当地的政商名流也把这里当成首选的消费场所。但最近她从几位熟客那里了解到,客人对夜总会小姐有所不满。<br />“嫌她们不够年轻还是不够漂亮?”我打断她,实在不想听她按照自己的思路罗七八嗦。<br />“不是,”老板娘很有信心地说,“你大概没有见过我们这里的小姐吧?见过后,你就会知道现在活跃在中国大陆银幕上的那些女明星都是多么的平庸。我可一点没有夸大。客人不可能对我们这里小姐的长相不满意。经过我侧面了解,我发现,原来这些客人是不满意我们夜总会小姐的谈吐,有些客人对她们聊天时信口开河编造的身世很不满意,甚至发生了客人在听到小姐讲述编造的身世后突然失去了兴趣,有些甚至阳痿了,要投诉我们夜总会……”<br />“我靠,有这么严重吗?那些客人也真是的,他们找小姐不就是要解决生理问题吗,还管人家小姐从哪里来的,什么出身。”我好奇地问。<br />“话不能这么说,到我们这里来的不是老板就是大官,人家真要解决鸡巴问题——杨子别怪我这个粗人说话不讲究——也不用到我们这里了,既然到我们这里肯定有些其他的问题也要解决。”<br />“其他的问题?”<br />“是的,一言难尽,不过既然你是黎局长的好朋友,我就没有顾虑了。到我们这里来的领导都是被政治学习、自己的家庭或者情妇弄得喘不过气来的,他们过来就是要轻松一下,这当然包括心理上的放松。他们很喜欢和我们这里的小姑娘聊天,东扯西拉,让自己暂时摆脱烦恼的事。据我长期的观察和研究,一个夜总会是否吸引常客,不但要小姐年轻漂亮,更主要是她们的谈吐要得体,能够拉住回头客。”<br />我咽了口口水,点头表示同意。“那你们就针对客人的喜好招收有身世的小姐不就行了,听说很多夜总会开始招收有大学文凭的应届毕业生,我看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br />“杨子作家,这你就错了,招收那些大学生我不是没有试过,可她们个个都矜持得很,倒好像她们大腿下面有个宝似的。这些小姑娘就不同了,可是这些小姑娘有什么身世?大多是好吃懒做的东西。我说的身世也不是她们的真身世,如果说到真实的身世,客人肯定会摇头,没有兴趣的。我们小姐的身世都是编造的……”<br />“哦——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的小姐编造身世。”我终于明白过来,心里涌出一阵酸水。<br />“是的,不过不光是编写身世……”老板娘注意到我的表情,“杨子作家,你没事吧?黎局长是我的朋友,他推荐你来的,我也真希望你帮我。”<br />“他常常来这里吗?”我问。<br />“他?一个古板的家伙,他才不来呢,不知道是怕老婆还是想升官,他连办案都回避我们这种地方。我和他这么久的朋友,他也不过来坐坐。”<br />我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表示,我没有写过这些东西,而且也不知道该写什么。<br />“很简单,有些我告诉你如何写,有些就比较难,你得自己去观察和揣摩,吸收一些小姐成功编造身世吸引了客人的经验,当然也要总结教训。慢慢来,你在这里住久了,自然会写出来的,你是大作家呀,不同凡响……”<br />“在这里住久了?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br />“啊,黎局长没有告诉你,我是要请一个常驻作家吗?”她表情夸张地看着我,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人民币,爽快地说:“这是预先支付你的一个月工资,我知道一个月五千块有点少,不过一切都好说,黎局长和我可是七八年的老朋友了。再说,等工作上手后,你也不用经常在这里,你不时过来视察一下,写点东西打印出来,我发给小姐们定期学习就可以了,如果效果不错,我考虑今后发展到每个星期出版一本周刊,供我们‘天上人间’夜总会内部传阅。”<br />我还是不太明白,不就是给每一个小姐写一份能够吸引嫖客、博得他们同情和小费而同时又不至于让他们伤心得鸡巴翘不起来的身世吗,用得着成为“常驻作家”?还要办一份“周刊”?我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br />“不完全是写身世,还要不停跟进。就算写身世,也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完成的,我们这里有一百二十多个小姐,还不包括繁忙时间过来支援我们的。为她们每人编写一个身世,当然花不了你大作家多少时间,可是这些小姐接待的客人不同,相应的身世也要随时变化。而且,要想吸引大客人,光有身世是不够的,还必须经常教她们讲故事,说出吸引客人的经历。再说我办周刊,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做到上传下达的效果,把每周发生在‘天上人间’的好事坏事都记下来,让这些女孩子阅读,达到教育她们的目的,让他们知荣知耻……”<br />“我明白了——”我是真明白了,按照老板娘的要求,这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前几次帮企业写“先进性教育”的总结报告,那是写命题作文,因为知道上面宣传部喜欢什么样的报告,于是也就按照上面的要求写一通。现在不同了,不但要搞清每一个妓女的自身条件,还要摸清嫖客的嗜好,然后根据他们环肥燕瘦的胃口写出不同的故事。至于那本计划中的周刊,估计和《半月谈》、《求是》杂志大同小异。<br />老板娘大概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说道:“杨子作家,这工作不容易,你想,容易也不找你了,你可是黎局长推荐来的大作家。不过,你放心,我们这里全力配合你,从今天开始,你可以随便出入‘天上人间’,你可以约见任何一个小姐,你既是记者,又是宣传部长,还是教育部长,只要能让人客人满意、多掏钱,你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有必要,嗯,你……为了方便你深入了解这些小姐的生活,你甚至可以把自己作为客人来试一下小姐——作家写社会要深入生活,你写小姐就应该深入小姐……”<br />我的脸大概红了,我裂嘴笑了笑,顺手熟练地把那五千块钱拿起来,放进裤子口袋,正好把我不安份的鸡巴压了下去。<br /><b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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