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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 作者:西村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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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2009 20:45:4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第一章 圈套

一个女人跑进了派出所,脸色苍白。
  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着斜纹紧身裤,一副秀气的脸型,衬映着丰满的前胸和臀部,风韵动人。从她的神态打扮上,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已婚的女子。
  “发现那个强盗啦,快来人哪——!”
  慌慌张张跑进来的这个女人,声音颤抖着喊道。
  “强盗?”
  有三名警察正在派出所。年轻的冈本最先看到了她,站起身来。
  “在那边!”
  这个女人指着纷乱的市街,转身跑了出去。她快步穿过新宿车站地下广场闹市区。此时正值傍晚时分,人涌如流,轰轰做响的脚步声和嘈杂声,充满了整个地下。在人群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男人正在打着公共电话。她象投出一支细细的长枪似的,朝着他尖声大叫:
  “就是他!就是他到我家抢劫!”
  周围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都朝向了这个女人。她的手指定了那个高个子的男人。他放下电话。转过头来,看到这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在指着自己。在她身背后,站着脸色阴沉的警察。一刹那间,他略微显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然而却丝毫没有想要逃跑的样子。
  “喂!你,到派出所来一下。”
  冈本不由分说他用力摁住了这个男人的肩膀,他的本能告诉他,一个罪犯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这个地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因为这里是各色各样的人物的集散地。这儿有刚刚犯罪的人,也有圣洁的人!有流浪汉,也有握有权桶的要人。被害人在这里发现了罪犯,扭送到派出所,这种事并不罕见。
  高个子男人被冈本紧紧拉住,他迷悯而诧异地注视着这女人。
  “请详细讲讲吧。”
  冈本带着他进了派出所,松了一口气,向那个女人说道。她的脸色依然那样苍白,干燥的嘴唇微微抖动。
  “事情就发生在五天前的深夜,他闯进了我的公寓!”
  她纤细的手指哆嗦着,指向这个男人,声音尖厉而颤抖。随后,又把视线转向冈本。她自称名叫水泽惠子,独身,住在西大久保的公寓,离新宿车站不太远。
  “弄错了吧?你也许认错了人……”
  这个男人的语气沉着而平静。看上去,他有三十岁左右年纪,相貌可谓仪表堂堂,而且目光锐利。那种锐利的目光,令人想到具有某种职业的性质。而且,正是那种充满智慧的锐利。
  冈本也不由得想到,别是看错了人吧?按照冈本的理论,只要仔细观察犯罪分子的面孔,总会在某一个地方,找出一丝不能掩饰的痕迹。但这个人却没有这种痕迹,而且说话也很流利。要是心慌意乱。那声音听起来就会像刺伤声带一样。
  “什么认错了人?就是他!”
  水泽惠子身体前倾,又伸出纤细的指头。在她的指尖上,掩藏着利剑一样的锋芒。
  五天前,九月十二日深夜,水泽惠子被一阵铃声吵醒。安装在门锁上的铃,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挣开了眼睛。在黑暗之中,发现枕旁有一个男人正在翻弄手提包。她刚想要喊叫,一阵恐惧袭来,顿时使她缄口吞声。她悄悄地伸出手,一下子扭亮了台灯。这个男人惊恐万状,但在一刹那间,他立刻堵住了水泽惠子的嘴。刚要冲出喉咙的喊叫,变成了微弱的呻吟。
  “你要叫,就宰了你!”这句话,使水泽惠子再也不敢做声。
  他把水泽惠子的手绑在背后,抢走了刚从银行支取的十二万日元现款,又把放在枕边的一枚纯绿宝石戒指装进腰包。
  然而,事情还不止于此。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泽惠子的睡衣上。水泽惠子吓得直往后赠。“别动!要是不想受伤的话。”说着,他轻而易举地抓住水泽惠子,摁倒在床铺上。不能因呼喊、抵抗而送命!——水泽惠子只有这一个念头。这个男人的眼睛和他的整个面孔,都燃烧着兽欲,浮现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水泽惠子的睡衣被拽开了。
  “畜生!”
  看着颤声喊叫的水泽惠子,冈本彻底打消了认为这个女人可能是认错了人那一丝念头,断定他就是这个忘却了羞耻和体面的女人的仇敌。
  “你的住址、姓名?”冈本转向这个男人,厉声斥问。
  “在这儿不能说。”他语气平静地答道。
  “为什么?!”冈本顿时气急败坏地瞪起了眼睛。
  “到警察署去说。”这个男人低声说。
  冈本刚要大喝一声“少开玩笑!”然而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面前这个人的言行举止,使他感到不能不这样做。
  到了新宿警察署的审查室,可这个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姓名?”
  目光冷酷得象豹子一样的刑警小川,向他问道。
  “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说。希望你们立刻审查那个女人控告的证据。弄清楚是认错了人,也就算了。”
  “恐怕不会那么轻易了事吧!”小川微微一笑。那是冷漠、嘲讽的一笑。
  “是吗……”
  “是这样。”
  小川把一支烟递向他面前,好象是在喂一只捕捉到的老鼠。
  “真是没有办法。”这个男人说着,掏出了自己的烟,“那就请把警视厅侦查一科的矢村警长叫来吧。”
  “叫矢村警长来?”
  小川正要点烟的手停在了半空,注视着这个人。——他竟然会认识那个高个子,那个瘦削可怕、沉默不语、不善交际的矢村。
  “嗯,好吧。”
  小川拿着烟,稍稍考虑了一下,然后。拿起了电话。
  大约一小时后,警视厅的矢村来了。
  “怎么回事?这是……”
  矢村眯起眼睛,朝向这个男人。那一束目光。就象老鹰一样锐利。在这鹰一般的眼睛里。映出了东京地方检察厅刑事部检察官——杜丘冬人。
  “事情的经过,请问一下那位刑警吧。”
  杜丘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即便是水泽惠子这个女人认错了人,错把现任检察官看成了抢劫犯,传扬出去也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他没有露出自己的姓名。
  “矢村警长——”长着一双豹子眼的小川。眉宇间堆起了不满的皱纹。“请先说明一下他的身分,如何?”
  “这里有不便说的原因。”失村只这样说了一句。
  小川按捺住无名怒火,向矢村谈了事情的经过。
  杜丘默然地听着。矢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三十岁上下,外貌似乎枯木一般。而实际却如同蝮蛇。蝮蛇似的眼睛令人战栗。而且。正像蝮蛇面颊两侧长着能够进行红外线跟踪的器官、在黑暗中扑食猎物也会百发百中一样,矢村追踪罪犯的灵敏和蝮蛇般的无情,也都隐藏在他瘦削的面颊上。
  然而。今天他竟没有贸然地说出杜丘的名字。
  “那么。是你干的吗?”矢村冷峻的目光,向杜丘射去。
  “你不相信我?”杜丘有些愕然。
  “我谁也不相信。”
  “是这样……”
  从矢村的目光中,杜丘感觉到那里有一只要穷追到底的魔爪。如同自己讨厌矢村一样,矢村也明显地讨厌自己。大约在二个月之前,发生了一起人命案。主张是自杀的矢村和主张是他杀的杜丘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在两个人之间由此而掘起了一条难以填平的深沟。
  杜丘之所以叫来矢村,绝不是因为他是自己人。而是感到处理这件猝然而至的事件,矢村最合适不过。尽管两人闹得水火难容,但是,不管个人的成见如何,对于矢村敏锐的洞察力,杜丘是深信不疑的。然而,当看到此刻矢村别有深意的目光时,杜丘立刻感到自己所处的地位的严重性。
  这时,另外一名刑警带进来一个职员模样的年轻男人。
  他一看到杜丘,立刻现出一副吃惊的神色。
  “就是这个人,没错!偷东西的就是他!”
  这个男人大叫大嚷起来。
  “虽然不知姓名住址,但现在已经可以认定了。”小川说,“大约在闯入水泽惠子的公寓前一小时左右,你到这位寺叮俊明的公寓内盗窃。这时,碰到了刚回来的寺叮,你被迫了出来。这两个公寓是在同一条街上,我们也收到了他的被害报告。”
  “怎么可能呢。”杜丘只有这一句话。“怎么可能呢……”
  “那天晚上,那个时间,你在哪儿?”矢村慢慢地转过头来。
  “矢村警长。”小川说。“请你不要多加干预。”
  “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有原因。——
  “原因我们也有。”小川毫不退让。
  “不在现场的证明,我提不出……”杜丘说着,语尾有些含混不清起来。“那时,我正在跟踪一个案件的嫌疑犯。对啦,那个时间,我想我是在新宿的歌舞伎街。”
  “跟踪嫌疑犯?”小川感到事情有些复杂化了。
  “向署长请示一下吧。”矢村说。在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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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09 12:18:25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原名是叫做《涉过愤怒的河》吧?当年改编的电影《追捕》曾在中国风靡一时,他的图书也走红市场。但现在,这位作家几乎已被遗忘,在北京三大书店已找不到他的任何作品。对这位日本通俗作家,我国评论界也有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他的作品价值不高,在中国注定是过客;但也有人认为,他的作品达到类型化作品里的一个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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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1.2009 21:07:4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失去明天的战士

半夜时分,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矢村当地一声放下酒杯。
  杜丘从这儿离开已经三天了。这中间一直音信沓然。他潜入研究所后,矢村曾委托静冈县警察秘密调查。观察研究所的动静,但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是我,杜丘。有好消息。”
  “你还活着哪?”听到杜丘的声音,矢村放下心来。
  “那当然。”
  “快说说经过。”
  “总算找到杀害朝云的证据了。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为了确证那件事,需要一只猴子,给我找一只猴子来。”
  “要猴子?”
  “是的,尽量能找一只和朝云那只同类的,不管是得了神经衰弱还是什么病,经常生病的就行。希望你在后天早上能弄来。”
  “明白了,找一只猴子。可是,证据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
  “那好。当心别让人抓住。”
  “这已经无所谓了。”杜丘笑了笑,放下电话。
  电话铃声把伊藤吵醒。
  他伸出已经开始有了老年色斑的、无力的手臂。拿起听筒。矢村把杜丘带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尽管翻天覆地地搜查,仍是毫无下落。
  “我是矢村。”
  伊藤听着电话,看了看表,此时是清晨三点。
  “有何贯干?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事到如今,你道歉也没用。”
  “道歉?让我吗?”矢村的声音有些惊异,“我没那个意思。”
  “那么,有何贵干?请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有事到办公室去说。”伊藤放下电话。一听是矢村,他就不由得心头火起。
  是矢村把杜丘放走的。伊腾早下了决心,只要抓到一鳞半爪的证据,就立刻呈请逮捕矢村。
  电话又响了。
  “还是请你听一听,这是为你好。”又是矢村打来的。
  “说吧。”伊藤冷冷地答道。
  “朝云忠志的案子搞清了。”
  “这就拿证据给你看。听见啦?”
  “啊啊……”伊藤的声音嘶哑起来,“听见了。”
  “那么,你就起来谁备走一趟,我让细江绕道去接你。不过,只许你一个人去,不准叫特搜班跟踪。”说完,矢村放下电话。
  “先请看看这个。”杜丘把一个本子递给矢村,“这是三天前的晚上,从东邦制药公司的研究所拼命搞到的。正好那天晚上堂塔、北岛和酒井也一块去了,还带着艺妓。他们用猎鱼枪向我射击,我几乎丧命。我一逃走,他们可能要狗急跳墙了。”杜丘扼要讲了事情的经过。
  “恶运和你有不解之缘,可你又总是死里逃生……”矢村愕然地看着杜丘,心里捉摸着他这个人。
  “杀害朝云忠志的,就是酒井义广。”杜丘面向他们三人说道,“至于动机吗……”
  “不,动机不用说了,这在路上我已向检察长说过。你只解释一下杀害手段和证据就行。”矢村说。
  “等等!”伊藤插嘴说,“在这之前,我必须先问一件事。就算杀害朝云是酒井干的,杀害横路夫妇的,难道不是你吗?当然还有抢劫、……”
  “并非如此。”
  “你敢起誓?”
  伊藤向杜丘逼近。如此轻易地了结此事,他很不甘心。他筹划已久,要逮捕杜丘,通过严厉的审讯,搞清事实真相。
  “起誓又怎么样?”矢村生气地说道。
  “请你不要多言。我现在是代表检察厅说话,含糊其词是不行的。按理说,应该即刻下令逮捕杜丘。”
  伊藤的内心是矛盾的,矢村对他投下了冷漠的目光。
  “我起誓,伊藤先生。”
  看着这位一不如意就焦躁不安、面色苍白的伊藤,杜丘露出一丝苦笑。
  “但愿你的誓言不是谎话。”伊藤勉强点点头。他很后悔,没与特搜班打相呼。
  “酒井义广是被迫走上杀害朝云这条路的。”杜丘开始讲起来,“他知道,完全可以把朝云杀掉而又伪装成自杀,因为朝云有自杀动机。据说朝云一直为不能自行开业而苦恼。实际上,矢村警长也确实把这看成了自杀。和心爱的猴子一起,在与外界隔绝的院子里饮鸩而死。认为是自杀不无道理。问题在于,怎么才能伪装成自杀。酒井发明了一个举世无双的杀人方法。他从鸫鸟得到了启发,武川洋子说起过,受伤的鸫乌拼命地啄烟,甚至连烟雾一般的淡蓝色月光也啄。酒井由此想到了朝云家的猴子。朝云的猴子由于神经衰弱引起食欲不振,朝云曾问过酒井,有无药物可治。当然,他也知道猴子喜欢烟。这一点成为一个重要的关键所在。因为酒井肯定很清楚,那些烟雾实际上应该是蜘蛛网,不论鸫乌还是猴子,都把烟错当成了蜘蛛网……”
  “酒井怎么会知道对于烟这些动物竟想成是蜘蛛网呢?”矢村问。
  “酒井经常和猴子在一块,朝云的妻子说过这一点。他肯定看到过猴子吃土蜘蛛或者蜘蛛网,于是想到猴子肯定是把烟错当成蜘蛛网了。下面还要说到,蜘蛛是一种重要的药理实驰用的动物,与酒井有直接联系。有一种蜘蛛,拉出的蛛网象轻烟一样,朦朦胧胧,若有若无,酒井对此了如指掌。因此,眼看出烟实际上应该是蜘蛛网,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这点不容置疑。”
  “说下去。”
  “猴子和鸫鸟为什么要吃蜘蛛网,这是这件事的关键。鸫鸟受了伤,猴子得了神经衰弱,因此都食欲不振,营养失调。为了补充营养,它们想吃蜘蛛,甚至把烟看成了蛛网的幻影。我打电话问过动物园,他们说那儿没有喜欢烟的猴子。那是当然的,因为他们养了各种昆虫给它们吃,注意营养调节。然而,尽管如此,据说也还是时常出现得神经衰弱的猴子。一般说来,人工饲养的猴子,只喂水果、青菜等干净清洁的食物,绝不会喂它们虫子,当然就要缺乏营养,经常生病。”
  “熊也是那样吗?”
  “是的。”杜丘点点头,“它们三者的共同点,就在于都是正在被人饲养着。这使我想到它们都同样缺少某种营养。调查发现,野生的熊和猴厂郊人殷吞食蚜蚂和各种昆虫,甚至可以说虫子倒成了主食,水果还在其次。当然也吃蜘蛛,而且是最爱吃的。总之,当酒井发现这些动物把烟错当成蜘蛛网时,他的犯罪计划也就酝酿成熟了。正如记事本上记的那样,酒井在动手的前三天,要了十只大蜘蛛,当夜放进了朝云家院子里。记事本上写着酒井本来要关西产的,但刚好没有,职员就用关东产的对付给他,这反而要了酒井的命……”
  “为什么?”矢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关东产的和关西产的在外形上无任何区别,但习性却截然不同。关西产的大蜘蛛每天清晨都把前一天的网全部收回,大部分蜘蛛都如此。但关东产的,特别是其中东北产的大蜘蛛,绝大部分都不收回自己的网,拉出来以后就扔下不管了
  “可是,”细江说,“朝云家院子里那些奇怪的蜘蛛网,不象是新拉的呀!”
  “对,那是酒井放进蜘蛛那天晚上拉的。如果是关西产大蜘蛛,次日清晨就收回去了,我们当然也就无从看见。但那却不是关西产的,酒井的过失就在这里。蜘蛛网是唯一的犯罪证据,所以,当蜘蛛网在侦查员头上飘来飘去时,酒井肯定吓得不知所措。鉴定员说这是少见的受公害影响的蜘蛛,还拍了照片。而我又格外注意,花了很长时间去观察那些奇怪的蜘蛛网。当时,酒井可能也很快发现了职员给他的是关东产的大蜘蛛,但已经无可奈何了。”
  “稍等等。”矢村想伸受伤的左臂打个手势,但结果不行,还是挥了挥右手。酒井拿去那些大蜘蛛是肯定的了。但他是怎么用的,你系统地说说。必须首先证明放进朝云家院子里的,就是酒井拿的那些蜘蛛,只凭推论……”
  “不是推论。刚才说过,那些奇怪的蜘蛛网,是放进蜘蛛的当晚拉的,这有证据。那个记事本上写着,给酒井的是‘正投给茛菪碱的’蜘蛛,而那些奇怪的蜘蛛网,正是喂了茛菪碱后产生条件反射的结果。”
  “条件反射?”
  “对。那不是什么受公害影响的蜘蛛,而是在做药理实验的蜘蛛。吃一种药,就拉出一种形状的蜘蛛网,药物不同,蛛网的形状也就不同。给蜘蛛吃的药,主要是作用于中枢神经的麻醉药,如茛若减、吗啡、安非他明,以及阿托品、咖啡因、番木鳖碱、墨斯卡灵亚硫酸等等。这些药品在人体实验中都可以产生幻觉,在作用上无明显区别。可是,给蜘蛛吃下去,却会拉出不同形状的网,有的乱七八糟,有的奇妙无比。这成为区分药物的标志,只要看网的形状,就能确定药的成分,丝毫不差。因此,在研究细菌毒性以及法医学领域里,蜘蛛成为不可缺少的珍贵的实验动物。”
  “那么说,朝云家那些奇怪的蜘蛛网,就是茛菪碱的作用啦?”
  “是的。如果把吃了茛菪碱的大蜘蛛拉的网,同鉴定员在朝云家照的蜘蛛网照片对比一下,肯定会象同一个指纹那样一丝不差。酒井无论怎样抵赖,也难逃罪责。酒井万没料到,给他拿的竟然是喂直若碱的大蜘蛛。也许他知道这一点。但以为是关西产的大蜘蛛,第二天早上就会收回蛛网,从而使杀人的证据一扫而光。可事实并非如此……。好啦,重要的是要说明酒井是怎样用蜘蛛杀害朝云的。现在做个实验看看,把猴子带来吧。”
  细江招招手,车上那个人领着猴子走来。
  杜丘把大家领到树林深处。
  在低垂的树枝和山白竹之间,挂着一个规整的蜘蛛网。朝雾留下了它的足迹,把细小的水珠散落在网上,使这个几何图形微微下沉。
  杜丘让大家停下,从衣袋里取出一个香水喷雾器,走近蛛网,紧贴着它喷起来。薄云似的雾范落上蛛网,和水珠溶为一体,形成了大的水滴。
  “真是漂亮的装饰品!”矢村自言自语。
  不仅是矢村,大家都默然凝视着挂满银色水珠的蛛网。它唤醒了人门儿时的记忆。从夏到秋,每天早上都能看到这漂亮的装饰品,门后、草丛、山间,到处都有。水滴如同珍珠一般。滚滚坠落。每当此刻,总是从幼小的心灵中发出天真的通想,用手接住它,也许会变成一颗颗晶莹的宝石。
  “让猴子靠近些。”杜丘催促着。
  猴子靠近了蜘蛛网。当它发现了蛛网,猛然挣脱带子,敏捷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了蛛网,水珠滴滴喀略地掉落了。它一边抓着一边往嘴里塞,转瞬之间,蛛网不见了。
  “把蛛网吃了……”伊藤说道。
  猴子看看大家,又舔起手掌。
  细江让那人把猴子领走了。
  “阿托品?”沉默片刻,矢村说道,声音里似乎隐含着沉痛。
  “如果喷雾器里放进阿托品液体,那猴子就死了。”杜丘平静地说。
  “致死量是0.05的克,”细江的声音粗重,“这当然不会留下容器了。哎呀,”他好象忽然想起什么,端了口气,看着杜丘,“是我最先到的现场,我记得,检查朝云和猴子的尸体时,是我把那些破蜘蛛网掸掉啦,真是的!”细江懊悔地把拳头打在另一只手掌上。
  酒井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估计警察一来,肯定会掸掉那些碍手碍脚的蜘蛛网,也就是说,警察会帮他把‘容器’消除掉。”
  “这个鬼东西!”细江铁青着脸,说道。
  “刚才已看到,即使没有蜘蛛,猴子也吃蛛网。是网上沾着脏东西,猴子错当成了蜘蛛吃的,还是明知上面没有蜘蛛,因为蛛网本身也有营养才吃,这就不得而知了。据说,蜘蛛网是由天门冬氨酸、谷氨酸、甘氨酸、赖氨酸、异白氨酸之类的氨基酸构成的蛋白质,我想不是没有营养的。这是题外话了,在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里有句台词,说过蛛丝能止血。蛛丝里也许有一种我们不知道的物质,所以使得那些动物着了迷,甚至把烟也当成蛛网吃进去。——总而言之,酒井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三天之前把蜘蛛放进朝云家,然后在害死朝云那天早上三点钟之前,借口谈话累了走进院子。这时,十只大蜘蛛横七竖八地拉起很多网,他从低处选了两个网,先把蜘蛛弄死,然后在网上喷上阿托品。那时正是夏秋之际,露水很多。但他没发现留在夜空的那些蜘蛛网,他确信那些关西产的大蜘蛛每天早上都会把网收回去。等到清晨,朝云领着猴子出来运动时,猴子就会把阿托品当成露水喝下去死掉。而剩下来的破蜘蛛网球片,警察自然会把它们收拾掉……”
  “猴子的死弄明白了,但朝云怎么也会和猴子一样干那种事呢?”伊藤急急问道。
  杜丘这种条理清晰的分析,使伊藤忘却前嫌。
  “朝云象喜欢孩子一样喜欢猴子,矢村答道,“甚至嘴对嘴地喂它香蕉,这就是一个隐蔽很深的因素。要是能把朝云找来,你问他自己好啦。”
  说完,矢村阴沉的目光转向天空。装阿托品的容器诚然是消失了,没想到那容器竟是警察亲手弄掉的蜘蛛网……
  “的确,朝云忠志何以也吃露水,真实意图尚不清楚。但可以大致推想出来。”
  旭日东升。冬天的阳光洒在他们四个人身上。
  “关键的一点,是朝云性欲减退。据他妻子说,朝云自我诊断是患了神经衰弱。而在现代,即使是轻微的神经衰弱,也往往失去世欲。而他们夫妇又那么想要个孩子,朝云就问酒井是否有药,酒井则很可能若无其事地暗示他,露水很有效……
  “露水?”伊藤眼里现出不安的神色。
  “我要是酒井,我就会跟他说:‘我们家乡自古流传着,喝了蛛网上的露水,就会得个宝贝’……”说着,杜丘笑了笑。
  “这不是笑谈。”矢村严肃地说,“如果酒井做了那种暗示,可以说是既轻而易举又万元一失的得意算盘。朝云是猴子的主人,当然知道猴子吃蜘蛛网。经常生病、食欲不振的猴子,只有蜘蛛网才能引起它强烈的食欲。朝云做为一个医生,很可能已经发现猴子是从蜘蛛网上寻找自己缺少的营养。加上酒井那么一说,当他在院子里看到挂在蛛网上的美丽的珍珠时,就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这恐怕并不奇怪。露水对任何人都有一种诱人的魅力,可以说,酒井正是巧妙地利用了人们的这种心理。”
  “……”伊藤一声不响地点点头。
  “问题在于镇静药A·Z的研制。”杜丘似乎是在对自己低语,“现代社会,可以称为精神病的时代?人们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尽管我还看不明白,但我想,这不能仅仅归咎于政治责任。这正如某种动物,在高度繁盛之后,必将代之以衰败。老鼠在一定的空间里过量繁殖,就会造成种族的消亡。当今的世界,精神病患者倍增。治愈的努力也许成为徒劳,但医学还是向它发起了挑战。神经阻断药的发明,就是代表性的例证。对于不久前还无能为力的那些诸如分裂症一类的重病,也已有了明显疗效。针对忧郁症,也发明了抗忧郁药。总之,可以说,已经能用药物在某种程度上支配神经科领域了。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象治疗身体其他疾病一样,用药物治疗精神病的时代即将到来。因此,发展镇静药,研制A·Z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
  “这要排除厚生省和制药公司之间的肮脏关系,而且,也不发生由于武川津子和酒井义广的贪欲而杀害武川吉晴的事件。”矢村说。
  “是这样。但是,就我个人来说,也还不是完全没有疑义。”杜丘半面脸朝着阳光,显得另外半面险更加阴暗。
  “所谓精神病,不过是走投无路时的一种自我逃避。这种落伍者不断出现幻觉。以此逃避现实,保护自己。用药物能够治疗,是难以置信的。为了不发生精神病,必须给人们以生存的希望。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人们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将会如何,这种不安的心理与日俱增。我就是一个没有了明天,也没有了昨天,只生活在今天——无止境的逃亡生活中的人。然而,这样的人却不止我一个。我想,城市生活者的大部分,不都是只知道今天吗?不,就连今天也不知会怎样。唉,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杜丘有些感到难堪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是精神病患者的增加,引起了药物的发展,这正如疯狗追赶自己的尾巴。我是再不想回到那种生活中去了,那是个腐臭的泥塘。”
  “腐臭的泥塘?我倒喜欢那个地方……”矢村沉吟着说。
  “我要寻找另外一个世界。”杜丘的目光越过丘陵。
  起风了。
  “你已经夺回了明天……”矢村点上一支烟,说道。
  “不可能!”杜丘慢慢摇摇头,转身走去。至少,现在已经脱去了魔鬼的外衣,他感到多少有些轻松了。
  “到哪儿去?杜丘先生!”伊藤急忙喊道。
  杜丘毫不理睬,大步地远去。
  “逮捕他!不,把他领回来,矢村先生!”
  “他永远是一个逃亡者……”
  矢村没有动。现在如果逮捕了他,即使澄清了一切嫌疑,酌情予以处理,杜丘也要失去他的光彩。矢村明白这一点,他目送着杜丘,看着那颀长的身影,穿过光秃秃的树林,渐渐远去了。
  “永远的逃亡者……”
  伊藤目送着杜丘,自言自语着。杜丘的身影终子化为一个光点,消失了。为了维护检察厅的名誉而把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逃亡者抓回来,伊藤难以迈开脚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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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1.2009 21:06:33 | 只看该作者
杜丘的身体掠过悬崖,垂直落下去,他准备就这样一直落到水里。
  开始,他想俯冲入水,因为这种姿式很容易保持不变。但是,从二十多米高的悬崖上,头朝下潜入水中,入水时的冲击势必造成脑震荡。而脚朝下并拢两腿,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不过,水如果不深,就有触礁的危险。在自己如同标枪一样笔直冲下去时,海水有没有能承受二十米落差的深度,他毫无把握。只要有一块岩石伸出,就得一命呜呼。而且,能否正好落进水中也是问题。最令人担心的是,一旦落到那片平整的岩石上,势必粉身碎骨。
  但是,想到要被猎鱼枪射穿腹部,成为鲨鱼的美餐,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跳崖这条路。
  他身体微微弯曲着向下落去。尽管拼命改变姿势,仍是徒劳。头部很重,越着急上身越下垂,简直成了一只大虾。
  最后,他的整个上身好不容易横了过来。
  转瞬之间,他已落到海里,摔在发硬的海面上。而此时,他恰好横着蜷缩在一起,这种姿势救了他的命。尽管如此,面部和腹部还是被重重地拍打了一下,呼吸骤然停止,引起轻微的脑震荡。但很快他就恢复清醒。身体飞一般向海底沉去。他感到,一旦碰上礁石,腿骨和脊椎势必撞得粉碎,于是伸开了两臂,减低下沉的速度。
  耳里感到剧痛,是水的压力把鼓膜冲破了吧?杜丘咽下口吐沫,耳底毫无感觉。此时,下沉的速度慢了,周围布满气泡,模糊一片,膝腾陇脱。这大概是海底了,好象是一片黑颗辍的礁石呈现在眼前。他身边就是陡峭的岩壁,他几乎是紧贴着岩壁沉下来的。杜丘向上看了看,看不到海面,只有无边的黑暗,层层叠叠,令人窒息地压在上面。他估计自己至少下沉了十米以上。
  此刻,鲨鱼还未露面。
  他的脚碰到了海底的礁石。刚刚站稳,下沉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他弯下身,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脚上,拼命蹬了一下礁石。不这样,就不能源上海面。杜丘一口气浮上来。简易潜水服具有一定的浮力,再加上他自身的力量,使他迅速升起。
  在岩壁旁边,他浮出水面。崖上还在喧闹不止。他向那块平整的岩石游去,几乎无暇思索是否已脱离危险。手持猎鱼枪的那些人已顺铁梯子爬下来。他急忙带好水下呼吸器。
  铁梯子那边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杜丘赶紧解开小船的缆绳,头上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就在他刚刚踏上小船的瞬间,“嗖”的一声,有个东西从他耳边擦过。那是猎鱼枪发射出的箭镞,杜丘立刻蜷身伏倒。紧接着又是一阵飕飕的鸣响,第二枝箭镞穿透了船舷,海水从破洞里涌进小船。
  杜丘躲在岩石阴影里,向铁梯子望去。在逐渐来临的微明中,他看清有一团黑色的人影正在拾级而下,杜丘也端起了猎鱼枪,然而,他却不能开枪,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杀人。
  怎么办?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坐小船走,箭镞就会追踪而来。而且,小船半途就要沉没,现在划动已相当吃力了,不会坚持很久。只有下海逃走一条路了。
  ——可是,那里有鲨鱼!
  刚才总算运气,没有丧命,可大腿却被狗咬伤,血流进了衣服里。他知道,血腥味正是鲨鱼的诱饵。
  不下海,和在悬崖上时没什么两样,难免一死。他横下一条心,看了看小船,缆绳也许有点用处,于是拔下插在腿边的航海刀迅速割下,拿着它潜入了海底。他一口气向下潜,同时敏捷地沿着岩壁向旁边移动,警觉的视线向周围扫视。黎明已珊珊而来,但海中却依然漆黑。不知何时,就会有凶猛的鲨鱼,冲破黑暗的帷幕,向他扑来。而他却只带着一枝猎鱼枪、一个水下灯,再加上腰间的一卷缆绳。尽管还有一把航海刀,可用它来同几米长的庞然大物较量,简直是开玩笑。
  ——鲨鱼!
  杜丘停下来,愕然地看着。在前面一片混浊的海水中,露出一个巨大的身躯,好象是一条大船的船底,从他身旁一闪而过。
  总算过去了。鲨鱼的出现,说明它们已经嗅出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杜丘踩水游近海底的一块礁石,极度的紧张,使他手脚感到一阵剧痛,全身酥软。只有大脑还算清醒,但也正在被恐怖征服着。他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大叫一声,疯狂地浮上海面,可他还是抑制住了,但心脏却急遽跳动不已。
  恐怖加速了心律,氧气的消耗也倍增。即使运气好,躲过鲨鱼的袭击,但氧气一断,也只好浮出水面。那就无法防备任何袭击,成了一只没脚的螃蟹,只能束手待毙。
  死神从四面八方向他逼近。
  ——鲨鱼又来了!
  他搞不清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当他拼命睁开眼睛,从氧气面罩里向外看去,发现有一条鲨鱼正在逼近自己。只能看到头部,庞大的身躯好象已溶化在黑暗的海水中。那扁平的、妖怪般的脑袋,正对准杜丘直冲过来。他好不容易举起了猎鱼枪,心脏好象停止了跳动。
  鲨鱼的头倾斜着,张开利齿林立的大嘴,箭一般地冲来。那凶猛的气势,甚至连岩石也要咬得粉碎。杜丘狠狠地扣动了板机,身体向一边门去。箭镞好象被吸进了洞窟,消失在鲨鱼口中。
  鲨鱼翻腾着,搅动海水,掀起阵阵旋涡,冲激着杜丘。他拼命地挣扎,以保持身体的稳定。海中浮游的尘埃和细小破碎的海草,在旋涡中掘卷起伏。黑暗中,鲨鱼消失了。
  ——又过去了!
  杜丘刚一闪念,又一个怪异的大家伙从对面袭来。已经躲避不及了,他把猪鱼枪向鲨鱼口中刺去,自己则仰身躲开。“嘎”的一声,鲨鱼咬住了枪身,庞大的身躯游了过去,鱼身紧贴着杜丘的外衣,把他拖出很远。他借以掩身的那块岩石也无影无踪。
  杜丘总算站稳了身钵。险恶的境遇,使他感到必死无疑。在泛出点点微明的青黑的海水中,不知有多少虎头鲨穿行而过,在海底投下了巨大的身影。凶暴异常的鲨鱼,闻到了同伴的血腥气,成群结队地奔来。
  他忽然发现那支猎鱼枪已被鲨鱼从中间咬断了。一股寒流袭上他的全身。
  他拔出航海刀。这勉强可以做为一件武器,多少使最先袭来的鲨鱼受点轻伤。而那时,自己的身体也将被咬成两段。即使如此,他还是握起了航海刀,一步步向后退去。
  马上要离开人世了,他想。
  一条大鲨鱼从前面几米远的地方穿过,又转身游来。它忽左忽右,迂回向杜丘包抄。杜丘全身僵直,一动也动不了。几秒钟后,自己的血肉就将构成一幅地狱的图画。已经万事皆休,他茫然地注视着鲨鱼。
  忽然,不知什么地方发出一声爆响,传入他的耳中。那确乎是爆炸的声音,隆隆声已经渗入他的意识中。——难道是谁来搭救?
  一丝渺茫的希望,从心中涌起。把杜丘从失魂落魄中拉回来。他想起自己还带着一个水下灯。那是进行水下摄影等工体时用的,它发出的强光,可以做为求救的信号。他刚拿出水下打,就有一条鲨鱼转到他跟前,鱼头对准他冲过来。后面还不止一条。
  鲨鱼,鲨鱼,……整个视线之内全是鲨鱼。水下灯突然在鲨鱼跟前亮了起来,而鲨鱼的黑眼睛顿时鼓起,显出惊愕的样子。接着,庞大的躯体迅速向后转去。灯光向四处散射,周围一片通明。起初,他对于灯光的作用毫无所知。他感到奇怪,还以为是一种幻影。眨眼之间,魔鬼一般的鲨鱼群,向着幽深的海中仓皇逃去,跑得无影无踪。
  “这小子,点上了水下灯!”酒井在汽船上大叫。
  “酒井,鲨鱼跑了吗?”北岛口齿不清地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
  “怎么办哪!让他逃掉,我就完了!总得想、想个祛子啊!北岛双手紧紧抓住船舷。
  “住嘴!事到如今,埋怨也没用。”堂塔咆哮着说,“没出息的家伙!怎么办,与其身败名裂,不如趁早投海自尽!”
  “真,真想不到,害了我呀!”
  “哪儿死不一样!”堂塔怒吼着,“住嘴吧!”
  “忍耐一下,现在是翻脸的时候吗?”酒井劝解着,“还得追那小子。看,他游过来啦!”
  在六、七米深的水中,有一片光亮急速移动着。
  “朝那儿开枪,怎么样?”堂塔举起了猎鱼枪。
  “水太深,没用。别着慌,看,越游越近了。我们在这儿堵着他,打他个措手不及。”
  果然,那片光亮渐渐地浮上来,向一块礁石游去。
  “这回跑不了啦!他还指出自己的位置……”酒井端起猎鱼枪,诅咒似地自语着。
  尽管水中光线很弱,还是模糊地看出有个人影。
  “开枪!”
  酒井和堂塔瞄准了水中的人影,同时开了枪。箭镞冲开一层水藻,飞进水中。不知是否命中,但人影确实停住了,灯光也同时消失。
  “畜生!再叫你交好运!”堂塔恶声咒骂。
  “确,确实是,打上啦?”北岛趴在船舷上,使劲往水中看着。
  “别担心。”酒井很有把握地说,很可能打中了。他从此玩完,去喂鲨鱼。不然的话,他肯定要在附近浮上来,因为氧气没了。那就再开枪打他,跑不了他。”
  汽船关了发动机,停在那儿有十几分钟。
  “哎!浮上来啦,那不是!”
  在微明的天色中,堂塔发现在离船二十多米远的一个小海湾里,浮出一个人影。
  “是他!想藏在礁石后逃跑,没那么便宜!。”
  酒井命令立刻发动。船在进入全速行驶的一瞬间,离合器突然出现撞击声,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啦?开不动啦!”堂塔焦躁万分,大叫起来。
  “不行啦!好象推进轴或是传动齿轮断了。”酒井气喘吁吁地跑向船的后部,用灯照着察看推进器。他发现有一条缆绳,紧紧地绕在推进器上。正是它引起了超负荷,而使传动齿轮折断。
  “畜生,混蛋!偷偷游过来把缆绳挂在推进器上啦!坏透顶了!”酒井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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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楼主| 发表于 11.1.2009 21:06:14 | 只看该作者
 杜丘关了电筒,蹲伏在桌子阴影里。
  难道听错了?那声音再没出现。他静静地等了几分钟,放下心来,可刚一挪动身体,突然感到有个东西碰在他脸上。定睛一看,原来是挂在桌子腿上的几本记事本。他摘下一本,用电筒照了照。
  封面上写着:蜘蛛饲养簿。
  看到这几个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杜丘立刻紧张起来。他把本子放在地板上,用电筒照着翻看。这很象办事员记的饲养日志,相当杂乱,不过还能看出,上面记着很久以前开始购进蜘蛛的情况。手上的污垢,已经把本子弄得肮脏不堪。
  上面也记了一些有关雌蜘蛛的生育、交尾等略微有趣的事,杜丘详细查看着,然而,却没有任何一处露出横路的名字。
  翻开另一页时,杜丘愕然呆住了,眼睛死死地盯在本了上。那上面写着——
  “八月二十六日,送酒井部长大蜘蛛十只。原定送关西产大蜘蛛,但因无货,送去东北产的、正投给黄菪碱的那种。
  ——八月二十六日送了大蜘蛛?那不正是朝云死的前三天吗?朝云的妻子说过,也就在那两三天时间,院子里突然出了很多蜘蛛网……
  ——这是为什么?
  杜丘关了电筒,出神地凝视着黑暗。他似乎看见,在黑暗的尽头,有一团疑云如同黑点一般浮现出来,向着他急速靠近,越来越大,形成了一片汹涌的黑色波涛。
  在黑色波涛的彼岸,朝云家的宅邸清晰可见。就在那院子里出现市区少见的人蜘蛛拉起蛛网的同一天,酒井义广接到了送给他的十只大蜘蛛!
  ——难道是偶然的巧合?
  忽然间,朝云宅邸的幻影不见了,黑色的波涛也无影无踪。杜丘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象一架转动的水车,发出咚咚的响声。他想起,在朝云死前三天的晚上。酒井义广、北岛龙二还有青山祯介,一同到了朝云家,直到很晚……
  ——他到过朝云家的院子!
  酒井往院子里放了十只大蜘蛛!那是为什么呢?目的何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脉搏仿佛停滞了。
  杜丘长出一口气,清醒过来。他把记录本装进带来的塑料袋,用一个胶筋套封住口,塞进贴胸的上衣里。只一瞬间,他做完了这一切。
  突然,有一个东西从黑暗中跑来。那是一只狗,它发出尖厉的狂吠。杜丘愕然僵立。狗肯定嗅到了他的气味。他急忙离开办公室。狗在大门外疯狂地咆哮着,用前腿敲打着玻璃门,玻璃眼看要被撞碎了。月光下,露出它狰狞的身影。
  杜丘大步跑出走廊。一刻也不能犹豫,等那些人出来撤掉铁梯子,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向门口跑去。窗外,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声乱成一团。来得竟如此迅速,杜丘惊异地停住了脚。此刻已不容踌躇,无论如何也要冲出去。
  “谁?!不要动!”
  已跑出大楼的杜丘,不得不停了脚。大楼内外顷刻间灯火齐明。在明亮的灯光下,三名守卫正扼守着铁梯子。他们手中端着猎鱼枪,枪筒里伸出的箭链闪着寒光。
  杜丘转过身。铁梯子这条路已经绝望了,只好跳墙逃走。他向大墙跑去,狗也从后面追来。杜丘一直跑到墙脚下,但墙相当高,拼命跳也够不到顶。狗汪汪叫着扑上来,咬住他的小腿。杜丘握紧拳头对准狗头狠命砸去,把它打了个趔趄。狗发出一阵哀叫。他又趁势狠踢了两脚。
  他已经无路可逃了,端着猎鱼枪的守卫直逼眼前。
  另外一幢房子也喧闹起来,跑出几个男人。
  “不老实就关起来!”
  年青的守卫举枪说道。被逼到墙边的杜丘,还在顽强地一步步挪动着。
  “你是瓮中之鳖了,放老实点!”
  此刻,杜丘确实已成瓮中之鳖。
  “怎么啦,你们干什么?”
  从另一幢房子出来的三个人,跑近守卫跟前。问话的正是酒井。
  “啊,是这家伙!”堂塔定睛一看,大叫着跑开了。他凑近酒井,耳语了几句。
  “什么?!”酒井厉声高叫。声音里充满惊愕。却依然失厉刺耳。
  “你们走吧,到那边去,别让那几个女人出来。酒井向守卫说道。
  他们三人从守卫手中接过猪鱼枪,立刻逼住了杜丘。
  “这家伙,又进这儿来了,可恶!”堂塔恶狠狠地说道。
  “大概,这是杜丘检察官吧?”酒井油腔滑调、神气十足地说,“欢迎你光临此地,杜丘先生。”
  这是一句充满着冷酷和嘲讽的欢迎词。
  “好久不见啦。”杜丘在陆边活动了一下后背,说道。
  “是好久不见啦。告诉你,要是聪明,就不要再垂死挣扎,那没用。这边是高墙,那边是悬崖,下边有虎头鲨。想必你都知道吧?”
  “知道。”
  “看来,白天坐船侦查的就是你啦?在铁蒺藜外面转游的也是你!我们早就发现了,估计也没别人。”
  大腹便便的酒井,全身上下都在嘲弄着杜丘,几乎要把他挤成碎片,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主谋人物。
  “怎么,干什么?你们想劝降?”
  “不,不。”酒井立刻摇摇头,“你是个堂堂的男子汉,让你投降,如此无礼的话是难以出口的。恐怕,你也不会那样打算。”
  酒井嘴里象含着棉絮一样,闷声闷气地笑了两声。
  “嗯,是那样。”杜丘还在慢慢地向旁边挪动着。
  “所以,我想指给你一条路。你是抢劫犯,被追得四处逃窜,而你又是硬汉子,绝不育投降。为了逃命,就得拼命斗争,你已经斗争过,将来还得斗争,直到一死方休。如此说来,死——这大概就是你的归宿了。是吧?”
  “的确。”
  “你还说什么的确!”堂塔气急败坏地说,“今天就是你的末日,这两个字你再也说不成了!”
  “这我想到了。不过,你们想害死我,警察是饶不过你们的!你们这些人不久也会内哄,害我这件事,就会要你们的命!”
  “不必担心。”酒井说,“我们自己不会反目成仇。况且,也不能干杀你这种蠢事。你抵抗到最后,就要从悬崖失足落水,而后则成为鲨鱼的美餐,这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杜丘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从围墙的尽头能不能跑出去?杜丘悄悄地移近那里。可是,围墙的尽头一直伸出悬崖外,希望成了泡影。
  此刻,他背后就是悬崖。他向那里瞥了一狠,黑洞洞的深渊,不见一丝星光,只有令人绝望的峭壁无情地高耸着。
  那里隐伏着吃人的鲨鱼!
  “我看,杀人是你酒井的拿手好戏。”杜丘一边窥测时机,一边冷静地说道,“你把武川吉晴搞成可卡因中毒,而后则让堂塔把他杀掉,朝云忠志得知此事,也被杀掉,而且,连横路夫妇也全被杀害了。堂塔还把不可胜数的患者推上新药实验台,凶残地害死。而北岛则收受贿赂,放跑杀人犯,并且亲自参与杀害朝云。身为厚生省官员,真是胆大包天。看来,我肯定要死在你手了,你也亲自尝尝杀人的味道。”
  “住嘴,住嘴!”北岛声音颤抖地喊道,“我不知道什么杀害朝云!我只和他们一块去过他家,事先也没商量。至于这次,是他们请我来猎鲨鱼……”
  “还有和女人睡觉?”
  “那……”十足官僚式的弱不经风的北岛,拿枪的手不住抖动。
  “好了,别说了。”酒井制止了瑟瑟发抖的北岛。
  “喂,你还有什么说的?”酒井把枪托抵在肩上,瞄准了杜丘,“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痛痛快快进监狱多好,可你太顽固。你是自寻死路啊。不过,你到底还是连可卡因中毒都搞清了,佩服得很。顺便告诉你,杀害朝云确有其事,但证据你们一辈子体想得到。没找到证据就死,你可能很遗憾,但只有这一点不能告诉你。”
  杜丘感到脊背一阵发冷。只要酒井扣动扳机,那就万事皆体。他深知这种猎鱼枪的威力,一旦打中,锐利无比的三角形箭镞,就会穿透身体。在近处,它要比手枪的威力大得多。
  酒井就要射击了,因为他已经不打自招地供认了杀害朝云的罪行。满布杀机的红脸膛,在灯光中凶恶地扭曲着。
  “在你肚子上穿个窟窿吧,然后你就下去。鲨鱼对血腥味最敏感,它们会处理得干干净净!”
  酒井瞄准了杜丘的腹部。
  杜丘的脸上痉挛地抽搐着。
  就在酒井即将扣动板机的一刹那,杜丘的双脚猛蹬了一下悬崖。随即猎鱼枪响了。顿时,他感到全身飘飘摇摇地堕入幽暗的夜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神经象一根铁丝那样被扭曲卷缩起来,集聚在额头上,留在了空中,而身体飞速掠过悬崖奔腾而下。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划破空气发出的声响在耳际轰鸣。
  “啊,他跳下去啦!”酒井嚎叫着。没有射中的箭镞,挣断了系着它的那根结实的尼龙绳,发出一声钝响,飞向黑暗中。
  “告诉警卫。快用无线电叫汽船!让它快来!”酒井向北岛愤怒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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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楼主| 发表于 11.1.2009 21:05:56 | 只看该作者
杜丘划着小船出港时,已经过了午夜一点。
  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夜,只有星星发出幽光。海上风平浪静,漆黑一片。船浆的每一次划动,都使海中那些夜光虫发出的稀薄的、银溶液一般的微光飘摇不已。
  他划了将近一小时,看见了白天看好的那片断崖。在闪烁的星光中,断崖已和大海溶为一体,浑然不分。杜丘轻轻地把船划近一块岩石尖角。仰首望去,断崖犹如帝王的城堡,巍然耸立;漆黑的岩层高悬着,好象淡青色的天花板。
  他尽量不出一声地划着浆,绕过岩石尖角。转过去,就是鲨鱼出没的深潭了。
  除了微波荡漾发出的细碎的水声,潭里死一般的寂静。杜丘用惯于黑暗的眼睛仔细搜寻,却未发现鲨鱼的踪影。
  ——它们都睡了?
  鲨鱼是否有夜间活动的习性,杜丘毫无所知,但愿它们昼出夜伏才好。小船无声地划进了潭里。
  船靠了岸。在铁梯子下面,有一块平整的岩石,是用水泥抹平的。风平很静时,这儿大概是停靠汽船的,上面埋着一根柱子。杜丘把小船拴在桩子上,又卸下了船上的东西。他在伊东市潜水用具商店租来了一套潜水用具,为了防备万一,还准备了猎鱼枪和水下灯。
  他换上潜水服。那是带有帽罩和轻便鞋的简易潜水服。在深冬的海里潜水,没有它是不行的。穿上合成橡胶的轻便鞋,走起路来毫无声响,对于潜入研究所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这也是考虑到万一可能出现的情况。当迫不得已海上逃走时,穿普通外衣极不灵活,在游到小船之前,难以躲过鲨鱼的进攻。而且,寒冷也将把他的身体冻僵。
  换上潜水服,身体顿时感到轻了许多。潜水服紧贴着皮肤裹住身体,使他从紧迫的压力中产生出一种漂浮感。
  杜丘仰头看看铁梯子。在黑漆漆的悬崖上方,只有星星在闪动。敌人的营寨,正在黑暗的幽冥中沉睡。
  他的脚踏上了铁梯子。两手刚一触到梯子上,立刻有一股冷气袭上全身。他慢慢地爬上去。随着身体的上升,他感到头上好象有一块令人恐怖的黑布正在急速绞紧,在最上面形成了一个圆锥形的狭小的尖角。回头望去,在远远的深潭之上,映不出一丝星光,甚至连小船的影子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
  有陷阱吗?也许,等他爬到顶上,铁梯子就要被警卫推向夜空。这种不祥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似乎感到,自己即将从二十多米高的昏黑的高空,哀号看跌进鲨鱼群集的深渊。
  杜丘咬紧牙关。恐惧,加上漂浮感,使他的手脚感觉失常。爬到中途,他忽然想起了从日高牧场草原,冲向无依无靠的夜空时的情景,想起了起飞的一刹那间那种不堪忍受的孤独感。和那一刻想比,与其说这是断崖绝壁,勿宁说它就是平坦的大地。
  爬到顶了!他向周围扫了一眼。万赖俱寂,研究所仍在沉睡之中。大楼门就在跟前,他踏着草坪向门口走去。轻轻一转把手,门开了,他溜进去。
  ——成功了!
  对于如此轻易的成功,他感到有些扫兴。前面那样戒备森严,围上铁蒺藜,甚至在高墙上装上电线,可背后却留下明显的漏洞。也许,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人竟敢从鲨鱼成群的海上钻进来?
  或许,这又是一个圈套。
  他用电筒照杠向前走。尽管是瓷砖铺的地面,但穿着合成橡胶的轻便鞋,一丝声音也没有。长长的走廊两侧,整齐地排列着一个食房间。有几扇门上挂着研制科的牌子,发出一股浓烈的药味。
  另外几扇门上,挂着资料室的牌子。他试着转了转把手,竟然也没上领,于是推门进去。
  在手电光下,他看到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台复杂的机器,象是缩微胶卷阅读器。再里面是一个书架,塞满了世界各国的药物学文献和书籍。面对着这些,杜丘感到无从下手。刚刚潜入这里,在他心里就过早地产生了一种失望感。如果是个内行的专家来到这里,情况就不同了,而杜丘却完全是个门外汉。即使进来了,又能发现什么呢?
  他离开资料室。凹字形的走廊,仍是一片寂静,好象又已设下的圈套。整座大楼都死一般的沉寂。有一条楼梯通向二楼,但他没去,继续往前走。沿着走廊向左拐,是药理研究科,有几扇门上挂料牌子。
  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杜丘停住了脚步。声音就来自跟前的一个房间。
  ——是警卫室?
  没有别的动静,只有细微的声响,还断续地在静溢的夜色中回响。那好象是一间实验动物饲养室,杜丘放下心来。他悄悄走近前,把门推开一道缝,用电筒照了照。那是小白鼠的饲养室,笼子里养着大批小白鼠。有些还做着记号,标明正在进行某种实验。
  他顺次打开那一排房间,有的屋里是兔子,也有的屋里是老鼠,房间里都装着暖气。
  杜丘打开第四个房间,一看到那些东西,他差点喊出声来。
  ——蜘蛛!
  那里有数不清的蜘蛛,每个小笼子里装着一只。有小蜘蛛,也有凶狠的大蜘蛛,甚至还有长满长毛的南美毒蜘蛛,都无声地伏在笼子里。在手电光下,它们的姿态更加令人恐怖。
  寒气袭来,杜丘骤然感到一阵战栗。
  这战栗,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他想起了朝云家树上受公害影响的蜘蛛拉起的那些蛛网。在市区,大蜘蛛并不多见,但却偏偏在朝云家拉了那么多网。尽管还搞不清其中的奥妙,但是,与跟前这令人厌恶的景像,难道没有什么联系吗?
  和矢村的谈话,也浮现在脑海。矢村认为朝云案件的关键是要搞清蜘蛛网,这到底有什么根据呢?
  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掠过全身,他凝神注视着隐蔽着凶险和邪恶的夜色。
  ——这研究所里肯定有奥妙。
  在蜘蛛那可怕的形象刺激下,他似乎产生出一种预感。
  尽管矢村来这里进行过调查,但他并未发现横路敬二与东邦制药公司有联系的证据。即使有证据,也早被酒井付之一炬了。矢村知道从正面难以攻破,所以暗示杜丘潜入内部。然而,且不说矢村,就连杜丘自己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明知证据肯定早已被破坏了。
  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此刻,杜丘感到自己内心涌出一股预见力。他越来越感到,在烟与蜘蛛网、蜘蛛网与朝云家、横路与酒井之间,隐藏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这儿就是连接酒井与横路的链条中关键的一环,这儿有解井朝云案件中阿托品容器之谜的钥匙!在这种预见力的作用下,对于蜘蛛那奇丑无比的圆鼓鼓的大肚子,杜丘也不再感到那么厌恶了。
  他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离开饲养室,沿走廊向前走去。再前面就是大门,左面是办公室,屋门没上锁,他走了进去。杜丘准备对办公室彻底搜索一番。研制科、资料科、药理研究科,他都没有碰。此刻,充满他头脑的预见力告诉他,发现线索的可能性,只存在于办公室。
  办公室有四十平方米大小。研究所依然在沉睡,杜丘想到了酒井、堂塔和北岛,他们此刻可能正在那一幢房子里,搂着女人酣然入梦。
  办公室里有五台投影机,还有一排铁书架和文件柜,有几个柜子和抽屉锁着。工作日志、出缺席登记簿、帐簿、传票——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然而,能说明与横路来往关系的,却只字皆无。他粗略翻了翻,不禁大失所望。解开阿托品容器之谜,难道毫无希望了?
  他看看手表。时间一分一种地过去,已快四点了。他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懊恼的焦躁。最晚四点半之前,他必须离开这里。
  ——希望过高了?
  还有两个上锁的抽屉没有打开。他用带来的螺丝刀撬了下,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响声,但抽屉却没有打开。
  ——有人来了?
  杜丘立刻蹲下身。他听到有点声音传来,像是人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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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楼主| 发表于 11.1.2009 21:05:38 | 只看该作者
那悬崖上搭着一架铁梯子,干什么的?”杜丘问渔夫。
  那渔夫是杜丘从附近的渔港雇来的青年,名叫平尾。他们坐着一只小小的钓鱼船,来到研究所前面的海面。在陡峭的悬崖上,架着一架铁梯子,顺着梯子登上去,就是研究所的院里。与其说这是一个非常情况下的出入口,倒不如说它是一个秘密物品的输送口更好些。
  “那些人钓鱼的时候,就从这儿下来,还有一艘漂亮的大汽船呢!”
  “汽船?”
  “平常总停在妻良港。”
  “真气派。我要是个研究员嘛。”杜丘真是这么想的。
  “那是专门接待大人物和贵客的!”平尾微黑的脸上轻轻抽搐了一下,说道。对研究所,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感。
  “真是接待客人的?那条路上来的车里还有艺妓,当然也就有住的地方了。”
  “有哇!相当高级哪!还从村里雇了两个做饭的女人,大门总是关得紧紧的,因为领进去艺妓了。”
  “这些家伙,真是胆大妄为。”
  杜丘地首沉思着。他感到这里总有点溪跷。虽说这儿有接待客人的住宿设备,但酒井为什么却偏偏要选中研究所做为满足欲望的地方呢?在伊豆半岛上,适宜的温泉饭店就有好几家。
  “瞧着吧,一招来艺妓,那帮人明天又该猎鲨鱼了。”平尾的语气十拿九稳。
  “猎鲨鱼?”
  “是啊,猎鲨鱼。他们和那些艺妓一边叽叽嘎嘎地乱闹,一边猎鲨鱼,把这一带搞得乌烟瘴气。”
  “近海也没有凶猛的鲨鱼可打啊。”
  自从打猎罢手以后,有三年多时间,杜丘热衷于携带水下呼吸器潜水,而且精于此道。他曾在很多海域驰骋,从太平洋沿岸直到日本海,可哪儿也没听说过猎鲨鱼。
  “有鲨鱼,吃人的大鲨鱼成群结队。……你知道有黑潮吗?”
  “不知道。”杜丘摇摇头,“那好象是从太平洋过来的一股洋流吧。”
  “黑潮没有固定路线,人们都认为是沿着四国到纪州的海岸,一直流到千叶海滩,中心在八丈岛南面,可实际上已经靠近了伊豆半岛。”平尾手指海面,向他解释着。
  “想起来了。这股黑潮在纪州海滩盘旋流过的时候,海湾内侧就有大片冷水积聚,给渔业和沿海农作物带来巨大危害……是这样吧?”
  “说得对。”平尾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接近伊豆半岛的黑潮也带来了凶暴的吃人的鲨鱼,这只有打鱼的人才知道。”
  “的确是黑潮带来的?”
  “嗯,黑潮带来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甚至连只有在南方的海里才有的热带鱼群,也在这一带游动,总能见到。”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黑潮有三十海里到五十海里宽,流速差不多也是三十到五十海里。从热带鱼到椰子,什么都带来。我是不希望它光带来吃人的鲨鱼……”
  “那种虎头鲨也有吗?”
  “嗯。”平尾点点头,又指着悬崖上说,“三十多年前,也是来了吃人的鲨鱼群,听说把渔民都吃了,这事早就有。据说,为了使鲨鱼不至袭击渔民,在研究所的那片悬崖上,还修了一座鲨角冢呢”“……”
  “那帮人不仅铲平了鲨鱼家,现在还养起吃人的鲨鱼来啦。”
  “养鲨鱼?”
  “他们往海里扔实验动物的尸骸,把鲨鱼招引过来。因为有了吃的,鲨鱼就在这一带安下身来。这么一来,那帮人招待客人时,就可以猎鲨鱼了。鲨鱼有四、五米长,相当有趣。但得有专门会捕捉的人,才能保证不出危险。啊哈,来啦!”
  顺着平尾的手看去,在悬崖与渔船之间,鲨鱼可怕的三角形背鳍时隐时现,往复游弋着,相当大。
  “那种鲨鱼有很多吗?”
  “多着哪!悬崖下面是深渊,上面总扔食物,成了鲨鱼的乐园了。”平尾有些气呼呼地说。
  杜丘脸色苍白地注视着吃人的鲨鱼游动的背鳍。
  ——到头来,只得作罢?
  即使夜幕沉沉,也不可能从前面潜入。切断弱电流报警装置是绝对不行的,那报警器会响声大作,警戒人员就要蜂拥而出。那么,从海上?眼前的景象又令人胆寒。
  黑潮带来鲨鱼实属事出偶然,但他们连这偶然的情况也加以利用,借鲨鱼之力,使研究所的警戒臻于完善。起初,当杜丘看到崖上有一架铁梯子时,感到成功在即。他认为,虽然表面上戒备森严,可这里却有机可乘,只要爬上铁梯子,就可以顺利潜入。但没想到,这里却有吃人的鲨鱼。
  当夜深人静时,可以悄悄地划船前来,爬上铁梯子,但是如果运气不好,被发现追赶,就只能再从铁梯子上爬下来。梯子架在垂直的峭壁上,在黑暗中只要一脚踩空,或是上面有东西砸下来,就只好跳入深渊了。而在那个深渊中,凶猛的虎头鲨正在成群结队地迎候着。
  看来,只能作罢了。
  ——绝望了吗?
  和熊奋战,驾驶赛斯纳冲上夜空,潜入精神病院,自己曾越过了多少艰险危难。但是,这儿却没有脱险的机会。在水里想要逃脱吃人的鲨鱼群的袭击,简直是妄想。
  杜丘凝视着游动着的鲨鱼的背鳍。
  “还往前去吗?”平尾向陷入沉思的杜丘问道。
  “不,先回去吧。”
  杜丘告诉平尾,为了拍一部科教影片的外景,需要找一处悬崖。
  “能借我一条划浆的小船吗?明天一早还你。”
  “小船,夜里坐小船到悬崖底下转?那太危险啦!叫那些鲨鱼撞上,小船都会撞翻的!”
  平尾指了指那些令人恐怖地游动着的三角形鲨鱼鳍。转眼间,犹如风帆一般的鲨鱼鳍又多了三个。
  “我留神点。我想详细观察一下黑暗中的悬崖从破晓到日出的变化,这是编写剧本必需的。”
  尽管话已出口,但杜丘对于自己能否潜入、是不是就此罢手,还犹疑不定。
  “小船倒有……”平尾露出了不得不赞成的表情,目光从杜丘移向了鲨鱼。
  “他们来了!”平尾喊道。
  只见,在二十多米高的断崖上,出现了十来个人影,向海里投着东西。看样子,象是猎狗的尸骸。崖下的海面上,五六只鲨鱼劈波斩浪急速游击。
  传来一阵女人娇媚的叫声。
  杜丘突然感到不寒而栗。能把对自己做出了贡献的实验动物的尸骸,漫不经心地扔给鲨鱼,这样的人,心是残忍的。他们是一群神经麻痹的人。为了保住自身、满足私欲,酒井可以不惜杀人;为了一己的利益,堂塔可以若无其事地进行人体实验;而做为厚生省药事科长的北岛龙二,则无所顾忌地向从事不法活动的同业界贪婪地索取贿赂,还以同业界的保护者自居,实在过于无耻。
  ——必须彻底揭发他们!
  把杜丘逼进逃亡生活的元凶,此刻正在悬崖上,由艺妓陪伴着,怡然自得地向鲨鱼扔着动物尸骸。杜丘感到心里一阵刺痛。他觉得自己也正在被扔下那个深渊。
  “这帮混蛋,把他们喂鲨鱼才好!”平尾恶声咒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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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楼主| 发表于 11.1.2009 21:05:23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最后的堡垒


  以三岛市为起点的136号国道,沿着伊豆半岛的西海岸,通往海岬附近的南伊豆町。
  杜丘要在这条路中途的下贺茂下车,转向海岸,沿县道前往人间村。
  下了公共汽车,杜丘沿着沙砾路走向海岸。
  十一月末,近海的寒风凛例。路旁的灌木枝条,都一律朝向陆地弯曲着。尽管南来的洋流带来了温暖的气候,可这些树木却分明显示着海风的严酷。这里几乎没有乔木,也许是海风刮起的盐分,在某种程度上抑制了树木的生长。
  洋流散发出浓烈的臭氧气味。
  没走多久,出现了一个用铁模黎严密包围起来的地方。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私有土地,严禁入内
  东邦制药公司药理研究所
  杜丘沿着铁蒺藜走着。这道铁蒺藜,穿过繁茂的灌木丛,伸向很远很远,一直到断屋为止。那是一片险峻而又陡峭的绝壁,它似乎在向人们表明,寒冬的波涛是怎样凶猛狂暴地席卷而来。断崖总有二十多米高,向下望去,阴森而深透,如同无底的深渊。
  房屋就建筑在断崖之上。一栋二层楼房,是类似小学校的钢梁结构建筑,另外一栋好象是一处别墅住宅。房子四周是宽敞的庭院,院子外面则足高墙,墙的两端也到断崖为止。高墙之上,装设着电线。
  杜丘燃起一枝烟吸着。
  这是一个防守相当严密的地方。外有铁蒺藜环绕,内有高墙包围,甚至还设置了电线。这电线,很可能就是矢村说过的那种弱电流报警装置。而且,它的背后还有着断崖绝壁这个险要之地,万无一失。
  ——难以潜入吗?杜丘感到,一个研究所竟然如此森严戒备,这是始所未料的。研制神经阻断药A·Z等等形形色色的新药,进行药理实验,无疑是在这里进行的。对于制药厂来说,药理实验所就相当于一条大动脉。如果不能源源不断地生产新药,药厂也就难以维持了,这是制药厂命中注定的特性。因为,在更新周期极为迅速的现代社会里,即使是费尽心机研制出一种新药,它的寿命充其量也不过二、三年而已。而且,在尚未更新之前,其他厂家也都纷纷起而效仿,使该种药品大量涌入市场。因此,研制新药成为刻不容缓的事,一旦停滞,就要引起动脉硬化。
  在急于求成的心理支配下,药厂有时就把那些刚刚进人基础实验阶段的新药,立刻投入人体实验。而这正是发生前述事件的根本原因。当然,这种犯罪行为,也只有像堂塔那样把患者看成是土拨鼠的缺德医生和贪赃枉法的厚生省官员密切勾结,与制药厂形成三位一体时,才能顺利进行。
  那个使乌黑恶浊的血液环流不已的大动脉,现在就在眼前。
  由于上述原因,采取如此森严的警戒,是可以理解的。
  杜丘把烟头抛下断崖。从烟头转瞬即逝的傻下,吹来一股清风,灌木丛立刻沙沙做响。那沙沙的响声,忽然使他想起北海道的山峦。离开那儿快有两个月了。要是从朝云忠志死时算起,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有希望吗?
  他思索着。要揭开三个月前朝云死亡的内幕,相当困难。即使假定烟或是蜘蛛网就是关键之点,而潜入研究所后,就能由此而搞清阿托品容器之谜吗?
  而现在,连潜入都不可能,戒备森严。即便是设法潜入进去,对于化学和药理学,杜丘也是一窍不通。说不定,在化学方程式里或是什么地方,就包含着他所寻找的证据,而他则可能轻轻放过全然不晓。
  他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干下去。只有这一个盲目的、执拗的念头。
  “蛛网会与药理研究所有关?”
  杜丘自问。矢村是这样认为的。对于这种想入非非,杜丘露出一丝冷笑,但随即就消失了。阳光刚好被遮住,在阴影中,楼房似乎呈现出另一种姿态。无论成功与否,现在已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对于杜丘说来,这个研究所就是最后一个希望所在,那迷离恍椒的最后的希望,使楼房显示出狞狰的面孔。他感到,整个研究所就像一头狡猾的野兽,隐蔽着它的真面目。
  ——这就是最后的堡垒吗?
  就是这个堡垒,掩护着一群黑暗的主宰者,他们在新宿的街头,给杜丘披上了可诅咒的外套。
  不拔除这个堡垒,杜丘就要永远失去解脱的希望,而矢村也同样会失去解脱的希望。杜丘仍将继续他那无休止的逃亡生活,而矢村则将受到免职处分,搞不好,甚至会以资助潜逃罪被起诉、判刑。
  ——矢村!
  他感到,人们各有各的生存方式。至今还是追踪者的矢村,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也在预想着明天的逃亡。他头脑里浮现出矢村那强悍的、具有峻蛇一般性格的面容。与其说矢村性格倔强,莫如说他顽固不化。
  杜丘折回脚步。想起了矢村铁青的面孔,骤然使他斗志倍增。他沿着铁漠萎往回走,走回到树着“严禁大内”的牌子附近时,听到一阵汽车声。他隐身在灌木从中。眼前的沙砾路上,两辆挂着东京牌照的汽车缓缓驶来。
  ——酒井义广!
  杜丘屏息静气地伏在繁茂的灌木丛中。汽车在铁蔡黎前停了,车窗里露出了酒井赤红肥满的面庞。不光是酒井,从助手席上回头笑着的那个人,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堂塔康竹!
  绝不会认错,那正是城北精神病院院长堂塔。骄横做作的胖脸上那双细小的眼睛,此刻乐得走了样。酒井身旁还有两个年青女人,从侧脸一看就不象正派女人。这儿就要热闹了,且不说堂塔乐得合不拢嘴,只须看看这两个艺妓模样的女人就可想而知。
  第二辆车也接着停了,后座上坐着一男一女。那女人和前辆车上的两个好象是同伴,而那个男人——杜丘注视着他的侧面,不由心蹦蹦地跳起来,他也认识他。
  ——厚生省药事科长!
  果然,那正是北岛龙二。朝云死去的前夜,就是他与青山祯介、酒井义广三人一起到了朝云家。
  正门大开,两个穿着制服的守卫守在铁蒺藜旁。
  汽车驶进了研究所院子深处。
  杜丘木然地站在那里。
  酒井,堂塔,还有北岛,他们聚集此处,究竟为了什么?每人都带一个艺妓,看样子不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是来满足肉欲?可是,这儿是东邦制药公司的神圣的药理研究所,在这儿搞乌七八糟的事,简直不可思议。
  他看了看表,时间刚过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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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楼主| 发表于 11.1.2009 21:04:52 | 只看该作者
“是你杀的横路夫妇吗?”
  矢村把杯子放在嘴边,犀利的目光凝视着杜丘。
  “真是荒谬透顶。这就和你不可能被真由美的裸体吓跑一样,我当然也不可能杀他们。”
  “她倒是很漂亮啊。”矢村毫无笑容地说,“把情况全讲出来吧。”
  “我知道。”杜丘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关键是杀害朝云的动机。从三穗那里,听到武川吉晴的情况了吧?”
  “说是因为精神分裂症住院,死于肝机能障碍。”
  “等等,三穗没说住院前的症状吗?”
  “没听说。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怪不得矢村还能让酒井自由自在。杜丘想到了告密的三穗心中的苦衷。“武川吉晴并不是精神分裂症,那是可卡因中毒。”
  “什么,可卡因?”矢村顿时现出凶狠的表情,“可卡因中毒,有证据吗?”
  “尽管没有证据,但那症状肯定是可卡因中毒的末期症状,这没错。”杜丘把从三穗那里听来的武川的症状,说了一遍。
  “这个女人!”矢村的眉宇间,显露出不可遏止的愤怒。
  “不要责备三穗了吧,多亏了她,才开始接触到真相。”
  “这我明白。”
  “那就好。说起来,武川洋子喂的鸫鸟出现了幻觉,而朝云的猴子也出现了同样的幻觉,真是稀奇得很。我想,难道不是以某种借口,往饲料里混入了可卡因,才产生了幻觉吗?”
  “香烟冒出的烟?”矢村的目光投向远方。
  “对,是烟。按照我的推理就是如此。武川洋子对丈夫的嫉妒心理不堪忍耐,她根本没有和青年男子见面的机会。于是她就求救于酒井义广。酒井义广暗自谋划,用可卡因使武川吉晴成为废人,送进精神病院,而把洋子和财产据为己有。据说,武川吉晴和洋子结婚后,越发性情古怪了,几乎从不出门。即使出现了可卡因中毒症状,外人也无从得知。由可卡因引起中毒,势必侵害神经,这是毫无疑问的。同时,在城北医院,还有一些即使死掉也无人问津的老年患者,服用着东邦制药公司的新药。就是你说过的A·Z,进行人体实验。武川吉睛也被弄到那里。随后,包括武川在内的四个人死亡,其他患者持续高烧,出现严重丘疹……”
  “等等,用A·Z进行人体实验,确实吗?”
  “确实。在你的暗示下,我潜入医院证实了此事,百分之九十九的准确。你知道,制药公司这种企业,如果不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新药,是难以维持营业的。每一种药,都有它的使用寿命,一般是两三年左右。所以,制出新药,这是一道无声的命令。但是,做为一种新药,不经过从动物实验到临床使用实例报告这样一些繁琐的手续,是不许可大量生产的。于是,酒井想到利用城北医院的患者,进行这项实验。而实验却出现了问题。”
  “因此就停止了A·Z的研制?”
  “大概是吧。现在,精神病院里普遍使用着所谓大剂量投药疗法。据说,由于药物的进步,不管严重到什么程度的精神病,都有治愈的可能。药品的大量消耗,使镇静药的研究得到了发展。不过,象神经阻断药这一类的镇静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化学的保险衣’。只要大量服用,不管多么狂暴的患者,都能使他大小便失禁,整天昏昏沉沉。这样也就相当省事了。我敢断定,堂塔正是采取了这种恶魔一般的经营方针。以大量用药取代保险衣,目的不过是为了赚钱。他的头脑里根本没有治疗的概念。正因为他是这种人,所以当然能和酒井勾结在一起。令人吃惊的是,比起实验用的白鼠和鼷鼠来,患者的待遇简直要更糟糕些。也许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待遇。用于禁闭老人的所谓保护室,粪便满地,惨不忍睹。而且进去的老人多得成群。他们都是被家庭所抛弃的人。对于一个家庭说来,抚养一个卧床不起的老人,很感拖累,于是只要老人稍有一点糊涂就立刻送进精神病院,这似乎成了现今的一种社会风气。只有一父一子的家庭,可能确有困难。然而,就是颇有余暇的家庭,现在世群起效尤。普通医院不收老人患者,所以就都赶到了精神病院。做为一个老人,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糊涂,就被塞进精神病院,也真可叹。”
  “堂塔是在满不在乎地搞人体实验吗?”
  “那当然。不管是谁,连武川吉晴也都打入实验对象中去了。刚刚还用一个年轻妇女做实验,真是惨得很。”
  “这个混蛋!”矢村用力把杯子放到桌上,发出一声震响。
  “你用电击治疗器回敬了堂塔?”
  “照理说,对他必须采用治精神病的疗法。”想起翻着白眼、露出假牙的堂塔,杜丘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对那次人体实验造成死亡,朝云忠志肯定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堂塔很难笼络住他。于是酒井起动了和他关系密切的药事科长,从中说劝。朝云断然拒绝。同属于厚生省的医事科和药事科之间发生了冲突,事情就不易轻易了结了。对于停止A·Z的研制.厚生省肯定施加了压力。尽管停止了A·Z的研制,但如果朝云以违反医师法检举城北医院,那么,从发高烧、出疹子的患者那里,照样还会透露出那四个人的死因。厚生省的朝云,简直就象钻进他们肚子里的一条毒虫。不仅如此,朝云甚至发现了酒井利用可卡因把武川吉晴搞成废人的计划。这些,就成了堂塔杀害他的动机。”
  “正因为如此——为了害死朝云,才给鸫鸟和猴子吃可传因,进行试验,其结果,就和阿托品容器之谜发生了联系。是吗?”矢村又倒上一些威士忌,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就是那样。否则,鸫鸟和猴子也就不会产生幻觉,因而也就没必要把猴子也一块害死了。把猴子和人一块害死,这应该说是难以突破的关键。”
  “那么……”
  “目前,我的推理只能到这一步。”
  “不想说啦?”矢村凶狠的目光,投向了杜丘。
  “我是要被你逮捕的。且不说抢劫、,连横路加代被杀的现场也有我的指纹。根据这一点,就可以把我关起来,而我却不能证明自己无罪,一切对我都不利。法院也要审判我。因此,我只好投命地逃跑,但结果却输给了你。要是信不过我说的话,关起我来好了。那你也就永远休想抓训这。系列犯罪事件的真正罪犯!”
  “……”矢村不知从那儿翻出一支刚吸了一个头、光秃秃的雪茄烟,叼在嘴上。他一言不发,斜眼看着杜丘,喷着烟圈。
  “只有一点我敢断定,那就是,这伙人之所以要设下圈套陷害我,就是因为我这个坚持认为朝云之死是出于他杀的人,在无意中摸到了犯罪的关键之点,摸到了这伙人所恐惧的某种真实情况,而那是他们最不愿意被人抓到的东西。于是,他们惊慌失措。当时,由于他们用以进行人体实验的患者正处于出现丘疹时期。他们唯恐一旦进行调查,就要由此而打开缺口,罪行尽露。鉴于这种种考虑,只有使我落入圈套,才能从容处理好这个脓疮。你听清楚了吗?”
  “听着呢。”
  “想来想去,只有那烟可疑。猴子和烟,还有武川洋子对汽车司机说的鸫鸟和烟,都有传入我耳朵里的可能性。在酒井发现我在跟踪他以后,对这种可能性势必极为恐惧。假如果真如此,那么,香烟冒出的烟肯定是关键所在。在逃亡的每时每刻,不,是在我得知了武川吉晴服用可卡因一事之后,我更加特别注意起这一点来了。这里肯定有些奥妙。可是……。杜丘说了从使幸吉那儿听来的、关于熊和烟的事。
  “据说,熊也有那种情况。这可就象可卡因中毒的人感到喉咙里塞满了乱线头一样,怎么也弄不掉了。”
  越是弄不掉,就越想弄掉,甚至想用针把它抠出来。
  “那,”矢村放下雪茄烟,端起杯子,“以后打算怎么办哪?”
  “有什么法子?对我来说,只有紧追酒井义广不放,搞清这个关键。还得从你们那个国家权力之下,逃掉……”杜丘缄口不言了。
  “什么?!”矢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为了搞清那个烟!”杜丘压低嗓门说。
  “不!关键是蜘蛛网!”
  “蜘蛛网?”
  “是啊。”
  杜丘抬起迷蒙的眼睛,目光越过矢村,向曾经拣到过一条狗的那条郊区小路望去。他想起路过那个相当规整的几何图案似的蜘蛛网,想起了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那只小鸟,扑打着翅膀,啄着正在捕捉昆虫的蜘蛛。
  那个蜘蛛网的形状,在雪茄烟缓缓升起、又渐渐四散的一股青烟中,重新浮现出来。刚从矢村手中冒出的那股青烟,简直就跟蜘蛛网一样。
  “蜘蛛网……”
  杜丘自言自语着,视线又从通往郊区的小路转向矢村。猴子也好,鸫鸟也好,并不是看到厂香烟冒出的烟,而是看到了烟里出现的蜘蛛网的幻影,不是这样吗?
  “看过朝云家院子里的蜘蛛网吧?”
  “啊,看过。鉴定员说那是受到公害影响的蜘蛛,好象还照了相。”矢村答道。
  “仔细听我说,”杜丘盯住矢村的眼睛,“我在山里看到小鸟啄蜘蛛网.那是在吃蜘蛛。能够吃掉那么奇形怪状的蜘蛛,看来也是一种残忍的小鸟.同时也说明生存斗争的残酷性。可不管怎样,蜘蛛毕竟是小鸟的食物。刚才,我又在这支雪茄慢慢散开的青烟中.看到了蜘蛛网的形状。我想,小鸟难道不能发生错觉,去啄它吗?……”
  “离奇的设想!小鸟要是被可卡因,醉了,就什么也不明白了。”
  “不,不是可卡因。”
  “能是什么,你说?”矢村气急败坏地放下杯子。
  “想想看,”杜丘慢慢地摇摇头,“明显的是,熊和可卡因根本无关,更不用说阿托品了。在那里,熊、猴子、鸫鸟都有一个共同点,现在需要重新加以注意,——它们都在被人饲养着。”
  “共同点又是什么呢?”
  “那我怎么能知道。”杜丘向杯子里倒了些威士忌,“不过,烟被看成蜘蛛网,这是很可能的。”
  “等等,”矢村拿过酒瓶,“别那么咕嘟咕嘟地喝!——假使那就是蜘蛛网,熊、猴子、鸫鸟要吃的也是蜘蛛,根本不可能吃蜘蛛网吧?”
  “那么说也可以。”杜丘手握酒杯,陷入沉思。
  “就是那样。”看着杜丘沉郁的面容,矢村说道,“那院子里的蜘蛛网,根本不是什么几何图案,倒象那些抽象派胡诌出来的画。”
  “那就算了吧。”矢村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上威士忌,“阿托品容器之谜,和那个乱七八糟的蜘蛛网,怎么能联系上呢?”
  “不知道……”杜丘沉思着,摇摇头,“可我记得,我是仔细看过那院子里的蜘蛛网。女佣人当时看到了我,她可能在无意中向那伙人说过我是个奇怪的检察官。要是那样,他们就会知道我看出来了——烟这个关键线索,实际上是院子里的蜘蛛网。而且,我还主张是他杀……”
  这次,轮到矢村手握酒杯,沉默不语了。
  “那个院子是有点蹊跷。”杜丘沉吟着说,“谜底就在案件的现场,那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但无论是我还是你,当时都没有注意。”
  杜丘想起了朝云家院子里那个近于荒诞的蜘蛛网,似乎在俯视着他,发出嘲笑。
  杜丘把矢村面前的酒瓶拿到自己跟前,矢村仍没有做声。
  “喂,我说,想把我怎么办?”杜丘倒着威士忌,问道。
  “老实说……”矢村从冥想的深渊中站起身来,突然说道,“我不想在这个案子上丢丑。”
  “那正和我一样。不过,有一点是不同的。”
  “我曾和阿伊努老人幸吉一起追击过那头金毛熊。起初,金毛熊巧妙地四处逃窜,可是,有一天却突然掉过头来扑向我们。那么个庞然大物,却悄无声息地偷偷跑到我们旁边,当时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使我终生难忘。在它追来的时候,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我想让那些陷害我的罪犯也尝尝这种恐惧滋味,于是拼死跑了回来。但现在也许已给我挖好了坟墓。即便如此,我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釜沉舟干到底。对于我这个既失去了过去、又没有了未来的人说来,只有豁出性命,尽力求得生存。这一点和你是不同的。”
  “这我知道。”矢村黯然失色的眼睛望着杜丘,“听说你杀了那头熊,又鲁莽地冲上夜空,我就想到满路加代不可能是你杀的。我的行动并不是姑息犯罪。尽管我想尽早地摘清你一直要揭开的那个内幕,但杀害朝云之谜却始终依然如旧。横路敬二也被害死了,这方面的线索一个也没留下。现在是山穷水尽,这是实话。所以,抓住你是想让你说出你所掌握的情况。在旅馆之所以放走你,主要是想让你潜入东京以后,立刻去搅起武川吉晴与精神病院这潭死水,当然也有迅速摆脱这个赤身裸体姑娘这个因素。让你再活动活动,四处去掀起一些波浪,我想这是聪明的作法。不过,这已经结束了。搞清了酒井义广杀害朝云的动机,又搞清了那个案件的关键,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能彻底解决这个案件。”
  电话铃响了起来。矢村拿起话筒,默默地听了一会儿,说了句“知道了,”就放下了电话。
  “你这种人净说丧气话。”杜丘接着矢村刚才的话说。
  “不,”矢村坚定地摇摇头,“即使你说的正确,着手解决这个案件的也不是你。你还在逃亡。熊和烟,还有小鸟和蜘蛛,你应该摆脱这些杂七杂人的东西了。我想,把你放了。”
  “真的吗?……”
  “嗯。刚才的电话,是细江来的。听说伊藤检察长向公安委员会告了我,还向警视厅领导提出抗议,要把我从这个案件调开……”矢村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为什么,伊藤为什么要那么干?”
  “好象有人看见我把你带出来,向当局报告了,去精神病院也跟踪了我。连东京都检察厅对我也半信半疑,急急忙忙地询问我的去向。现在,特搜班的那些人就要来这儿了。”
  “那怎么办?”杜丘向前探起身子。
  “反正都一样。你跑吧!靠近伊豆半岛海呷有个叫人间的地方,那里有个东邦制药公司的药理研究所,在面向大海的断崖绝壁上。”
  “药理研究所?”
  “为了调查横路敬二和酒井的联系,我去过那里、可什么也没弄到。不过,要是问题出在蜘蛛网上,倒有重新考虑的必要。听说那里饲养了一些昆虫。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此后的事请你自便。不过,绝不可大意。研究所的墙上通着电,警戒是够严密的。再想潜回东京,就更难了。一旦被抓住,可能受到私刑拷问。如果送交警察,你就罪责难逃。光是那些零星的罪名也够你受的,随便哪一个,都没你的好。”
  “你怎么办?”
  “我吗,不要管我好了。”
  “公开和检察厅对抗,你不能取胜。”杜丘发现,在矢村脸上笼罩着一层沉重的阴云。
  “就是不能取胜,也绝不能违背我在侦查上所持有的信念。已经摘到今天这种程度,现在就更不打算改变主意了。”矢村的声音,沉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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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1.2009 21:04:31 | 只看该作者
因为要潜入城北医院,杜丘把余下的那二十万元钱,经远波真由美之手存放在津山弘美那里。要是逃出来,就可以和津山联系取走。
  第二天早上,杜丘让京子给津山打了电话。
  “她说,用挂号信把钱寄到我这儿。”京子回来说。
  “麻烦你了。钱一到,我就该走了。窝藏罪犯这件事一露出去,你恐怕也要牵连到隐匿罪犯的罪名里去。”
  “你非要走不可,那也没办法。”京子点点头。也许是因为瘦弱,她的睫毛又细又长,足见是个福薄的人,“会有这么奇怪的法律,照顾一下不能动弹的病人,倒犯了罪……”
  “嗯,法律嘛,说不定什么地方就会出现难以莲解的东西。”
  “你是检察官,所以总感到法律是可怕的。我就不以为然,因为我本来就生活在法律之外。”
  “不,”杜丘苦笑着说,“逃亡生活本身就是严重违法。诈骗、违反枪支管理法、违反狩猪法、抢劫飞机、违反航空法……还有刑法第九十七条的潜逃罪,细数起来够多的。以后大概还会继续有犯罪的事。”
  “以后还有?”京子诧异地看着杜丘。
  “直到追出真正的犯人为止。”
  “是那样。”京子仰起脸,笑了,“假使最后证明你无罪,那按照刚才那些罪名你也得进监狱呀!”
  “我不进监狱。”
  “那,逃亡一辈子?”
  “打算那样。”
  “看来,将来在地方检察厅一个房间里,被官复原职的杜丘检察官大人开导一番,说上几句‘正经过日子吧!’之类的话,那一幕是不会有啦!”
  “与其干那种事,还不如做你的情人。”这倒是杜丘的真实思想。
  “真的?”京子的声音突然有些硬咽了。
  “你不是当情人的那种男人哪!只一晚上,行吧?”
  “你说什么?”
  “一到晚上,我就得上街。一想到回来就能看到你,那就不管别的男人怎么纠缠,我都能忍耐。情人是必不可少的呀。即使是连打带骂,谁也还是都有情人。我也该有,然而却没有
  “要是那样的话……”杜丘点了点头。
  “太好啦!”
  她放下心来,说着,脱下外衣露出了苍白的身体,穿上衬裙,钻进了被子里。
  “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多么温柔啊!”
  “那,那个……”
  “紧紧抱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京子把腿搭在杜丘身上,说道。
  过了一会儿,京子闭上了眼睛,把脸贴在杜丘胸前。一阵女人的气息,扑鼻而来。
  冬日的柔弱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有一只苍蝇,无力地落在阳光下。
  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准是卖报的。”京子把先前一直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羞怯地轻轻放在杜丘的腰间。
  似乎感到有开门的声音。杜丘屏息静听。
  瘦长的矢村警长进来了,板着面孔望着他们。
  “干什么?”矢村声音低沉地问。
  “没干什么。”
  “那,就起来吧。”矢村仍然盯住他们,说道。
  “干什么的,你!闯到人家房间里!”京子对矢村大声吵嚷起来。
  “安静点,我是警察!”
  “警、警察?”
  京子的目光,从眉头紧皱的矢村转向了杜丘。杜丘脸色苍白,点了点头,“他是警视厅的。”
  “来、来抓你的?!”京子踢开被子,坐了起来。
  “是的。”杜丘摘下挂在墙上的外衣,穿起来,“警长!只有一个要求,行吗?”
  “什么?”
  “这个女人,希望你能放了她。”
  “好吧。”说完,矢村转身走了。
  “多谢你的关照。”杜丘换好衣服,拉住京子的手说,“别搞坏身体,我要说的只有这句话。”
  京子深深地点点头。她发现杜丘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矢村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京子说:
  “你就当没这回事,把它忘掉!”
  京子点点头。矢村和杜丘并肩走出走廊。
  “你样子变得太难看了。”矢村边走边说。
  “大概还没像你那样。”杜丘掠过一丝苦笑,“不过,哼,不可能不难看哪。我说,不用戴上手铐吗?”
  “啊!”
  “有机会,我可要跑啦。”
  “跑吧!”矢村低声说,“我正好没带手枪。”
  “即使带了,你那胳膊也不行。”
  “那只熊……”矢村轻轻按了按左臂,“那真是个凶家伙。”
  没有警车,也没看到警察,只有一辆伪装巡逻车停在那里。司机座位上坐的是细江。他把车开到跟前,没打一声招呼,只是向杜丘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到哪儿?”杜丘问。
  一个过路的女人,惊奇地看着杜丘。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仔细地看了看。
  “别出声,跟我来!否则就戴上手铐。”
  “不,就这样吧。”
  杜丘上了那辆车。他无意中向公寓扫了一眼,在二楼一扇窗子窗帘后面,穿着睡衣的京子正躲在那里窥视着。
  刚才过路的那个女人,已经走开了。
  “这是你的钱。”车刚一开,矢村把一个信封递给杜丘,“津山弘美给你的。”
  “是吗?”杜丘想到了矢村是怎样拿到它的。“远波真由美怎么样了?”
  “地方检察厅特搜班都找红了眼,可她这会儿大概正飞往北海道吧。本来说一起给你送钱来,可我逼着她回去了。我不想让她看到你在那种地方。”
  “我……”
  “好了好了。”矢村说道。
  车开到目白台一所高级公寓门前。这是一所相当漂亮的公寓,有一间传达室,在U形楼房的中间庭院里还有一个喷水池。
  “你住在这儿?”
  “对。”
  细江开车回去了,两人上了电梯。
  “问一下,是把我逮捕了吗?”
  “对。也可以放了你,不过多半是准备把你关起来。”矢村冷冷地答道。
  这是位于十一层的一个房间,在阳台上,可以从新宿区一直看到中野区。
  “坐那边。”
  桌子上放着三瓶没喝完的戚士忌,杯盘狼藉。黑皮沙发上散乱地扔着一些报纸和杂志,搞得一塌糊涂。
  “夫人……没有吗?”
  “别说没用的。”矢村拿一块冰放进自己的杯子,又兑上了威士忌。
  “不请我喝点吗?”
  “想喝自便,别往醉里喝就行。”
  “粗鲁,本性不改。”
  杜丘也在冰里加上了威士忌。很久没有喝过酒了,酒的香气,在嘴里充溢、散开,沁人肺腑。
  一个和逃亡的杜丘相像的人,同一个目光凶狠的人一道,坐上汽车走了。当特搜班得到这个情报时,已是上午十点多。据说,报告人是在目睹了这一情况二十分钟后打来的电话。由于该人是家庭主妇,所以对于汽车的种类、牌号都没记住。
  ——是矢村!
  伊藤猜想着。目光凶狠,正是矢村的特征。除了矢村以外,也再没人能够那么轻易地找到杜丘。特搜班给侦查一科打了电话,矢村不在。为了慎重起见,又问了有无抓到杜丘的消息,回说没有。
  特搜班的人把矢村的照片拿给报告人看,证实那个人正是矢村。
  听到这个报告,伊藤眼里火星乱冒,他下决心拼个你死我活。矢村已经和杜丘有了接触,这是明显的。他没有理由也不应该这样做。之所以如此,肯定是要追根溯源,搞清杀害朝云忠志的案件。不过,伊藤与夫村早已分道扬镖了。无论如何也要尽快逮捕杜丘,这涉及到维护检察厅的威信问题,而伊藤的使命也正在于此。矢村的活动,势必葬去伊藤的前途。
  ——要求惩处,搞掉他!
  伊藤抓起电话机、拨叫了警视厅的领导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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