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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漫推荐] 砺剑长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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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8.2007 18:28:4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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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序&nbsp;<BR><BR>“亲爱的,你的头发可真美”,妙龄女郎撩起身边刚结识的男子肩上一簇柔顺的红发啧啧称叹。<BR>“亲爱的,如果它美,也只因为你而存在”,被赞得心花怒放的小青年得意地耸耸肩,冷不防头顶上飙起一阵猛烈的旋风,沙尘卷着枯叶在并不干净的街上狂乱地飞舞,一只巨大的“飞鸟”伴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呼啸而过,隐隐约约的深蓝色。<BR>小青年看得目瞪口呆,他可以向上帝发誓他从来没有近乎零距离地接触过这庞然大物,原来在天上怎么看怎么像小不点的东西转眼间变得慑人的硕大,惊奇的同时头顶早已是凉溲溲的一片,柔顺的红发妖冶地卷进旋风在前方向他招手。<BR>“哦,该死的!”小青年一手尴尬地捂住光秃秃的脑袋,跟土鸡跳墙一样蹦起抓住旋在半空的假发:“该死的飞机!”&nbsp;<BR><BR>••••••••••••••••••••••••••••••••••<BR>&nbsp;<BR>压低了帽沿,一套整齐的制服覆在身上,高大的人影踏上客机驾驶舱,头也不抬支开导航员:“你,出去。”&nbsp;<BR>导航员愕然:“机长?”<BR>“出去!”<BR>驾驶舱的门不情不愿地扣上,导航员一脸委屈和同样被哄出来的通讯员一起郁闷:&nbsp;<BR>“为什么机长声音变了?”&nbsp;<BR>“大概是他感冒了。”&nbsp;<BR>“为什么机长头发成蓝色了?”&nbsp;<BR>“大概是心血来潮染头发了。”&nbsp;<BR>“为什么我看不像机长了?”&nbsp;<BR>“大概被老婆骂去整容了。”&nbsp;<BR>“为什么……”<BR>“……”<BR>&nbsp;<BR>•••••••••••••••••••••••••••••••••••<BR>&nbsp;<BR>飞机掠过房顶,侧着机身在狭窄的小巷里穿梭,机翼与地面几乎垂直成九十度,在大街小巷刮起狂风。战机在高高低低的房屋间如履平地般超低空飞行,惊险而刺激的画面立即引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和男人兴奋的欢呼。埋头补鞋的老鞋匠扶正眼镜一脸痴呆的幸福:“天呐!我眼花了么?”&nbsp;<BR><BR>••••••••••••••••••••••••••••••••••&nbsp;<BR><BR>平稳升上天空,正准备倒头大睡的乘客在客机上遇到了终身难忘的事情:茶杯里的水开始不停地摇晃,水面时而左倾时而右倾,行李架上大包小包纷纷滑下,砸在乘客头上,人群被左右摇摆的飞机滑在了一堆,慌乱中抓住座椅,心却忽然悬在半空直线下坠,机舱里哭声叫声骂声连成一片,只有前排一名年过半百的军人不失仪容地坐在座位上,优雅地托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怎么感觉……又坐在战机上了?”&nbsp;<BR>&nbsp;<BR>••••••••••••••••••••••••••••••••••<BR>&nbsp;<BR>飞过城区,陆军长官向空中打望许久,用手堵住高炮炮口,“是自己的飞机。”&nbsp;<BR>崭新的战机在机场平缓落地,一人从飞机上轻盈跳下,脱去白色手套,步步端直迎向军机场的同伴。人群中为首者上前伸出手:“我是第一军区第一飞行中队队长,捷古夫烈。”&nbsp;<BR>修长白晰的手合握上去,平和的眉宇间溢着霸气:“第二军区第二飞行中队队长,撒加。”&nbsp;<BR><BR>••••••••••••••••••••••••••••••••••<BR><BR>机内继续动荡,人们正以必死的决心迎接坠机的时刻,飞机却出人意料地平安着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场劫机的灾难悄然降临在惊魂未定的人们头上,一个亡命之徒扒开上衣指着捆在上身的炸弹闯进驾驶舱,冲着驾驶员:“快起飞!不然就炸机!”&nbsp;<BR>驾驶员不以为意地打个哈欠,突然纵身弹起横过一拳将歹徒掀翻在地反扣起来:“敢劫持我?不想活了!”&nbsp;<BR>大摇大摆走出驾驶舱,机组人员望着陌生的面孔大眼瞪小眼:“机长?”<BR>蓝色发丝下若有若无的窃笑:“大惊小怪作什么?你们机长病了,让我代飞。”&nbsp;<BR>坐在前排的军人饶有兴致地叫住他:“把客机当战机开,年轻人,你是哪个军区的?”&nbsp;<BR>那人侧过脸,俊美的面庞上与生俱来的刚毅与不羁:“第三军区第三飞行中队队长,加隆。”<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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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29:01 | 只看该作者
一、狭路相逢

军旗飘扬,偌大的机场上五六排飞机整齐划一地停在空旷的平地上,与飞机的“亭亭玉立”相媲美的是松树般笔直站立的军人,在威严的军旗下没有丝毫怠慢的神情,几十束目光平视前方,等待国防部长的检阅。
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把人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像要把身上的水全都蒸发掉。舔了舔发白的嘴唇,迪斯用手肘敲敲旁边一直纹丝不动的修罗:“那老头子怎么还不来?”
修罗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要给我们第二中队抹黑。”
迪斯撇撇嘴,灰头灰脑在心里骂了一通,见撒加扫来一眼又知趣地打住站好。
古朴的吉普车由远至近缓缓开来,车身上的漆色已褪得七七八八,还有零零星星划伤和穿弹的痕迹,但上下却清爽干净,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一干人等大跌眼镜外加茶余饭后讨论部长大人简朴的生活作风了。
奥兰王国的国防部长史昂今年五十有余,年轻时意气风发在仅有的几次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原本身世显赫的他离开第一线后像模像样做起了国防部长,调配海陆空三军,直接向国王负责。其实说海陆空三军也只是近几年的事。奥兰王国四面临山,人杰但远说不上地灵,仅有一条内陆河通过狭长的海道汇入汪洋,王国上下两百万人便依靠这条河世代繁衍生息,所谓的海军不过是飘荡在边境河面上的几艘小船而已,有事没事地浮在水面上打虾捞鱼。自从前几年出现了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打架名为“飞机”的玩意,前任国王在史昂的软磨硬施下不情不愿增设了空军,几来年培养的飞行员不过寥寥百来人,飞机也才百余架,而且分散在三个军区,名正言顺的空军跟海军一样沦为可有可无的工艺品。奥兰王国唯一值得国人称道的大概只有在地上走来走去的军队了,也就是陆军。经历了传统作战方式的偶尔辉煌与新式武器投入战斗后的严重挫败,国王咬牙从少得可怜的财政里抽出一部分资金,大规模替换了冷兵器,并对军队从上到下进行了一次改头换面的体制革新,用一句时髦的话讲,好好歹歹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实际上,奥兰王朝建国八十年来一直处于积贫积弱的状态,土地贫瘠,地产并不丰富,国家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二来自于小手工业者,尽管如此,西南侧的普林王国还是一直对奥兰王国虎视眈眈,几次三番妄图吞并。过去的八十年内,两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交战数十次,在战斗力难分伯仲的冷兵器时代,由于奥兰王朝统治者奉行“治内甚于防外”的政策而退让三舍,甚至称臣割地,西南边境的哥萨省便是这样与奥兰人民挥手说再见的。在兵种兵器日新月异的近十几年更是节节败退,让有一身领军本事的史昂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空有一身抱负。能坐上国防部长的交椅,与其说是他的军事才能,倒不如直接说是王朝建国以来的贵族恩荫制度顺顺利利推了他一把,也算是王国历史上重权武将的第一人了。
文官统领武将,这并不奇怪。早在八十年前,武将出身的开国者发动兵变推翻上一朝的混乱统治,切身体会到位高权重的武将始终是王国的最大威胁。于是历经几世削夺了武将的兵权,把兵权牢牢控制在最高统治者手里当作祖训世代相传,并建立起一套繁冗的文官制度。上年岁末,享尽天年的老国王寿终正寝,把王位传给了众人并不看好的小儿子,引来一片非议与流言。温文尔雅的新国王上台后广施仁义,颇得人心,就在这时有人传出普林王朝蓄意大规模侵占奥兰王朝的风声,并扬言一脸书生气的国王性情如何软弱,矛头直指上台不久的新国王。史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抽调第二第三军区的精英飞行中队到第一军区加强边境防卫。
回头说史昂的破车,十几年如一日从未被新生代替换过,市井中俗称“部长大人的破车情结”,也不乏“部长大人有着光荣伟大的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的美赞。但面对史昂本人,不明缘由的家伙总要张大嘴巴以示他们与众不同的惊奇以及对部长大人的顶礼膜拜。而每当有人问起,史昂都一笑了之,只有心情大好特好时他才会捧杯咖啡喝一口顿三顿忆起流金岁月:“它,代表一段和战友共生死的回忆。”
吉普车在队列前停下,身着蓝黑制服的军人走出,面带微笑精神矍铄,一脸华贵之气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一目十行向机场扫了一遍。
目光颇有些惊异地在这位部长大人身上停留了一阵,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本身见怪不怪的作风让加隆立即恢复了平日的不以为然。然而这一串的短暂而丰富的脸部表情却未能逃过史昂犀利的法眼,故意朝他咳了两声后快步走上列前的平台。
“奥兰王国的飞行员们,今天我来到这里,一方面来活动活动筋骨,一方面来参观王国的绝世风采,更确切地说是来煽动王国的精英们”,史昂满面笑意不紧不慢,“众所周知,普林王国已经开始限制对奥兰王国的往来,我们正面临一场新式武器问世以来最严峻的国防危机,而空中则极可能成为战斗胜负的关键。因此经国王陛下批准,特将第一军区第一飞行中队,第二军区第二中队,第三军区第三中队重新合并成第一军区精英飞行大队,共同保卫奥兰王国……”
台上的余音在整个机场回绕,台下开始悉悉簌簌。
“老头子话太多了,再下去不煎出油来才怪。”
“正好,回去吃烤螃蟹。”
“笑话,哪比得上纯正炸蝎子美味?”
“你们有完没完?”
“……”
拥有一扫即静的威力,撒加快快地拆回目光,无意中和另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深蓝眸交碰在一起,四目相接只一瞬间,略带狂傲的眼睛立即移开,满脸冷漠与桀骜。
撒加暗自苦笑:“还是……像原来那样没有一点改变么?”

夜幕降临,军友俱乐部里诱惑的灯光五颜六色,照在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拖沓的爵士乐有气无力地一起一伏,听上去颇有大头苍蝇四处乱撞的味道,而对于在训练场上累了一整天的军人来说,喇叭下单调的音色更像萎靡不振的催眠曲,直让人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军友俱乐部是第一军区唯一一块供军人娱乐的场所,里面有游泳馆,拳击台,健身房,篮球场……当然少不了最最重要的,打架斗殴酗酒闹事的主阵地,最诱惑人的,也是军队纠警最常光顾的地方,酒吧。心高气傲的军人常因为芝麻绿豆小事闹得天翻地覆,谁也不让谁,杯盘桌椅被波及更让酒吧老板叫苦不迭,倒是把酒具台凳供应商逗得不亦乐乎,多少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逆反心态。不过到头来不管在酒吧里的肇事者打架时有多嚣张,一听到纠警队的哨声不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就是被抓去关一个星期禁闭“深刻反省”,用第二中队米罗一句半带戏谑的话来说,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尽管如此,闹剧还是在酒吧里不厌其烦地上演着。
“那几口人还磨磨蹭蹭什么?”迪斯不耐烦地向后一倒,枕着舒服的沙发座椅,两只大脚架在光洁的桌面上。
修罗习惯性地一脚踢开桌上的污染源,“不要给桌面抹黑。”
米罗从烟袋里抽出一支烟斜塞进嘴里,点着火后悠闲地往后一靠,长长的烟雾腾空而起,明蓝长发柔顺地搭在靠椅上。
还在迷迷糊糊打瞌睡的艾欧利亚撩一撩眼皮:“卡妙要来了。”
与迪斯一把脚搭在桌面就有一只脚天经地义地把所谓污染源踹下去一样,只要米罗一抽烟,卡妙准会在第一时间出现,一脸冷色从他嘴里拔出烟,拧熄在烟灰缸里。这原本颇值得玩味的巧合在第二中队一伙人眼里早已是顺理成章,艾欧利亚曾高度概括这一独特的风景线是“有我们第二中队特色的雷打不动的定律”。至于其中缘由,一干人等开始也有过小小的猜测,可能是卡妙对烟味特别敏感,也有可能两人有心灵感应什么的,反正得出的结论是用平常说不通的逻辑来解释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就没错了。
果然,烟灰还没烧出一截,一只清瘦的手无声无息从后面伸过来抽出烟支,把长长的烟蒂拧熄在烟灰缸里,半句话不吭在米罗身边径直坐下。
米罗若无其事地从旁边拿过一只玻璃杯往里面倒水,“出来时看见撒加他们没有?”
卡妙捋了捋身后凌乱的石青长发,端起水杯,“他们说晚些过来。”
“搞错了没有”,迪斯大拍脑门,“还等他们开酒呐。”
“今天听我哥说从第三军区又调了一个人到我们中队,不过我没问清楚是谁”,艾欧利亚蒙起一只眼弹玻璃杯。
修罗看向迪斯,不怀好意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语气中多少有些幸灾乐祸,“恭喜大侠,自由自在的单身日子终于结束了。”
“什么什么跟什么”,迪斯甩开手,“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艾欧利亚努努嘴,“现在都两人一间房,就你房间还空着张床位,人家进来我们中队不住你房间还住我房间啊?”
“啊?”迪斯面露苦相,“我不要!我要个人空间!个人空间!”
“节哀顺变吧”,米罗乐开了花,宝蓝的大眼睛一闪一闪,“说起来迪斯还跟美人有不解之缘呢,也算是洪福齐天了。”
迪斯顿时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起一年前那个叫美斯狄的小子插队跟他住一间房的日子。那是个漂亮的小伙子,什么都还好,就是有点自恋,记忆尤深的是美斯狄住进房的第一天晚上对着镜子突然说:“神啊,我真是美丽”,冷不防飘进正在刮胡子的迪斯耳里,手一抖,刀子在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就这事第二天就让一干人笑趴了差点在地上打起滚来,并流传至今,成为第二中队的美谈。
艾欧利亚很赞同地点点头,“说不定这次比那个美斯狄还漂亮。”
修罗推推迪斯,“那里好像有个美人。”
吧台上,一人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无聊地搅着红酒里的冰块,银蓝色的长发瀑布般垂至腰际,只隐约露出的侧面也足以把酒吧里所有光棍的眼球吸引过去。
“这个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米罗啜了口冰水。
清泠的冰眸收回目光,隔着玻璃看自己的石青色,“是男人。”
修罗哂笑,“要让一帮男人失望了。”
几个不知趣的家伙围在了美人身后,正想拍上肩膀搭讪,谁知那美人突然一个转头,一支飞镖伴着纯正的男高音“别惹我”擦着两人的脸飞过去死死钉住墙上靶子的正中央。几人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呆呆地目送美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艾欧利亚端起水杯掩住张得老大的嘴,“还蛮凶的,我有预感,他就是我们中队的新成员,果然一个比一个漂亮。”
迪斯不服气地扭扭嘴巴,“如果是他我以后就横着爬走。”
事实证明,迪斯常常会说出一些错误而没有兑现的话,第二天见到同伴自然也没有横着爬走,倒是当他打着饱嗝在自己宿舍看见银蓝色时,当即一声惨叫伴随着后脑勺撞门板的声音:“真的是你!”
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灯红酒绿的吧台,卡妙对着两人示意,“他们来了。”
艾俄洛斯笑呵呵走过来:“什么事这么开心?”
艾欧利亚忙起身去吧台拿酒,“哥,你们先坐下。”
撒加堆起笑容:“刚才要处理一些事,来晚了。”
“头”,迪斯不依不饶,“找个新鲜的理由行不行?说好了晚上八点在这里痛痛快快喝一回的。”
“来了来了”,艾欧利亚抱了七八瓶啤酒,又急急忙忙找来启盖器,拿起一瓶酒上下使劲摇了摇,“到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出来庆祝。”
瓶盖一开,冲天的水柱喷出瓶口直捣酒吧入口,犹如仙女散花,欢呼声戛然而止,一群人刚进酒吧就不得不收下美味槟啤的优厚见面礼,半身淋了个透湿,喧闹的酒吧顿时一片肃静。
艾欧利亚吐了吐舌头,“是第三中队的。”
拜安扫了遍酒吧,“加隆,人坐满了。”
隆奈狄斯斜瞅着第二中队的桌子:“加隆,我可不想现在就走。”
瞥了眼还在滴酒的袖口,加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走到桌前盯着撒加,很有挑衅的味道。
“加隆,是我不小心……”艾欧利亚正要解释被撒加拦住打断,“艾欧利亚,不关你的事。”
加隆两手撑在桌上,“你们,让开。”
“笑话!凭什么让给你?”迪斯拖长了音调,“以为我们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加隆”,撒加站起,“不要把对我的不满发到我兄弟身上,要发火直接冲我来。”
“我的弟兄被你的人弄湿了怎么说?”加隆咄咄逼人,“滚开!”
撒加久久望着眼前的人眉峰一挑,吐出三个字:“做不到。”
一拳突然重重挥过去,把撒加打倒在桌上,酒杯乒乒乓乓全砸在地上,“走不走?”
“撒加!”艾俄洛斯冲上前,“加隆,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哥哥!”
“艾俄洛斯,让开”,撒加抹去嘴角的血丝,从桌上慢腾腾撑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直勾拳反击过去。酒吧里一时炸开了锅,口哨声,叫喊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昏涩的灯光下两人你一拳我一拳不避不闪,直打到天昏地暗。
艾氏兄弟拉两人不住,有些责备地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一干人。米罗翘起二郎腿,“他们兄弟的事,我管不着。”
刺耳的哨声从外到内塞进耳膜里,刚才还在看戏的一屋子人“刷”地安静下来,纠警队接到电话后火速赶来强行分开仍在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混帐!!”加隆挣脱纠警火躁地把几人打倒在地,回头瞪了撒加一眼,甩甩肩膀气鼓鼓地走了。
纠警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人追上去。另一个肇事者向抓住他的纠警队长怨忿一瞪,整过衣领大步走出去,不由自主松开手的纠警队长摸摸后脑勺,“这两个人……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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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29:37 | 只看该作者
二、君子之交

加隆气呼呼地飙回宿舍,从衣橱里随便揪出一件衣服踢开洗浴室的门,掰上扳手对着花洒从头冲到脚,那该死的酒味好像粘上他了,怎么洗也洗不掉。他一遍又一遍地往头上身上抹肥皂,正当连空气里都浮起泡泡时,水在管子里发出挣扎的几声,掉下最后几滴之后,没了。有道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满身泡泡的加隆在洗浴室里已经不是第一次诅咒紧缺的供水,气打不上一处来对着铁桶就是一脚:“混帐东西!”结果自然是一瘸一拐拖着鞋走出来。
胡乱擦了把又湿又滑的长发,加隆双脚离地“砰”地倒在床上,扯开被子蒙头大睡,眼睛却在黑漆漆的被子里扑嚓扑嚓地闪着亮光,翻来覆去。清幽而熟悉的笛声传进耳里,加隆“腾”地一下掀开被子坐起,在床头抓起一块手表扔过去:“吵死了!这么晚了存心不让人睡觉!”
手中笛子一挥,手表被挡住打在地上,苏兰特倚在对面的桌上很漫不经心地放下笛子:“酒不醉人人自醉,不是我的笛声烦人,是你自己烦自己罢了。”
出现一阵变化奇快乱七八糟的表情后,加隆挥挥手又钻进被窝里,“不跟你罗嗦。”
苏兰特不再说什么,拿起笛子放到嘴边继续他的曲子。人人都说,加隆的嚷嚷声,苏兰特的笛声,并称为他们宿舍的两大魔幻奇音,加隆大声嚷嚷过后,通常就是苏兰特的笛声一唱一和,共同组成反差极大的华美乐章。向来不爱赞人的加隆也不得不承认,苏兰特的笛声很让人安心,像一股幽凉的清泉,一点一滴流入心田,直到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最后安然入睡。从这个角度说,笛声更像小宝宝的催眠曲。
狂躁了一个晚上,加隆在笛声中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两手枕着头,眼睛直直盯着光滑的天花板发愣,以至周围早已没了声音也没觉察到。再接下来,眼前一黑,灯熄了,耳边一个平和的声音:“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考试。”
话一出口苏兰特就后悔了,跟他说考试无异于对牛弹琴。果然,恍过神来的加隆“咚”地翻身打响床板:“不去!”

迪斯拿到试卷后,立刻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昨天晚上从酒吧回来后难得他花了一个通宵总算把飞机上复杂的零部件囫囵吞枣啃了一遍,本来是他迪斯有史以来第一次满怀信心地走进考场,谁知一看到试题就傻了眼,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愤懑,要不是监考官那对鹰勾眼一直盯着他,试卷早就被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里了。迪斯突然有把监考官塞进马桶的冲动,如果没有那该死的监考官,还有那个故意出试题刁难的人,啊,最最重要的,那个把他们当作小学生隔三差五就逼他们考试的人,他的日子将会过得多么惬意。要把他们一起塞进马桶里冲凉水!这不是形式主义是什么?哼!
奥兰王朝向来盛行考试,大概是自开国以来建立的文官考核制度影响到了各行各业,有人毫不夸张地说,奥兰王国的人一个普遍的特点,就是一辈子在考试中度过,活到老,学到老,考到老,而迪斯就是在这样超一流的狂轰滥炸下创造了连续十二次考试不合格的光荣历史,久而久之倒成为他炫耀的资本。每当艾俄洛斯对着他的斑斑劣迹摇头时,他总会神气十足地弹弹成绩单:你们谁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胆量考出这样骄人的战绩?连卡妙也曾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很汗地说:连续十二次亮红灯也实在不容易,像迪斯这样对考试高度过敏的人始终不是在次次考试拿高分的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内。不是笑话,大名鼎鼎的迪斯到现在也说不出飞机上零部件的具体专业名称,一开始把机翼叫成鸡翅膀,把尾翼叫成鸡尾巴,后来为了不惹笑话干脆给常用的部件编好号,以后就用“一号”“二号”“三号”“四号”……来代替。别看他笔试马马虎虎,一坐到飞机上照样像模像样在云里钻来钻去,或者说,连续十二次亮红灯并不阻碍他成为一名出色的飞行员。与在考场上的病蔫蔫相比,他在飞机上显然要来劲得多。只是在一次空战模拟实习中不知是他太兴奋还是飞机太脆弱,在加速时驾驶杆竟被连根拔起,他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对着声筒大叫“三号被我拔出来了”,听得撒加在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好在那次有惊无险,飞机坠毁了人倒好好的,从此迪斯除了“大侠”“螃蟹”之外又多了个美称:英雄牌防爆抗跌打小螃蟹。
监考官连打三声喷嚏,拖着鼻涕虫快步离开考场。迪斯趁机跑到埋头苦算的艾欧利亚座位旁,在人家头顶上胡乱揉了几把说声“同甘共苦才是好兄弟”拿起试卷就往回溜。正抄得热火朝天不幸被幽灵一样的监考官逮个正着,和一直面露无辜神情的艾欧利亚一道被双双拉去训导处训话到日落。以后走路给我小心点,迪斯戳了监考官一眼恨恨地想。
在请艾欧利亚吃完象征性“补偿”的一餐后,迪斯手脚一松“大”字趴在床上。十天前,他们从第二军区调入第一军区,唯一可以在他不爱记事的大脑中留下记忆的大概只有昨天晚上撒加加隆两兄弟在酒吧里大打出手了,一场很精彩的对手戏,不过颇让他惊讶的是从前两兄弟只是因为小事常常不和,一向以忍耐力著称的撒加这次竟毫不留情地反击跟加隆打起了对攻战,其实不明内幕的他当然想不到这绝世双骄之间的故事远不止孩子式的小打小闹那么简单……
懒懒地用余光撩了一眼对面的床铺,刚住进来的美人正捧着本书看得入神,嘴边偶尔露出一丝自己察觉不到的微笑。今天迪斯从撒加口中才得知这个几分冷色的美人原来叫阿布罗迪,家里大把财产他看不上眼,偏偏跑来军队里“自找苦吃”——引自阿布罗迪的家长笔记。至于为什么迪斯昨晚不亲自问他本人,和宿舍见面时的尴尬情景有着直接关系。昨天晚上迪斯大叫一声“真的是你”并撞到门板上,一阵沉寂后狂笑了十分钟,脸都笑抽筋了捶着床板打滚:“就你这样子也来飞行队?”用很奇怪的眼神整整瞅了他五分钟,阿布罗迪一句话没说摊开被子倒头就睡,大概觉得此人太不可理喻已经超出了他愤怒的范围,而笑过之后的迪斯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有点懊恼,又死不肯表姿态承认,两人就在沉闷中度过了共室的第一晚。
有过和美人共室的经验和教训,以后的一段时间迪斯都小心翼翼。刮胡子前总要几次三番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看阿布罗迪在不在照镜子,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是多此一举。阿布罗迪虽然比当年美斯狄还漂亮,但从来就没有在镜子前搔首弄姿,他似乎对自己的样子并不感冒,有时候很静,有时候也能跟他们一起闹,日子久了两人就窝在各自床上扔苹果香蕉银币钥匙。唯一的问题就是房间里的果皮瓜壳散了一地谁都懒得动手,最后艾俄洛斯实在看不入眼了干脆拿起扫把进来收拾,从此他俩的宿舍卫生就由勤勉的大艾哥哥包了。
自从阿布罗迪入队之后,在编队飞行中打单作战的迪斯和他组成了双机编队。也就是在日常的训练中,迪斯发现阿布罗迪的身手和他娇艳的容貌并不成正比,他在空中反应很快,有时大胆的翻滚和急转弯让全队人都瞠目结舌,能进第二中队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迪斯想起那天晚上的狂笑也不禁擦了把汗。

与迪斯和阿布罗迪以误会开始合作之旅不同,米罗和卡妙这组双机编队则是“久经考验”了,空中最默契的组合,地上最不可思议的搭档,人称“米妙二人组”。要论性格,米罗热情,卡妙清冷,米罗张扬,卡妙隐逸,米罗随意,卡妙严谨,八辈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竟能在天空中配合得近乎天衣无缝,也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了。
不同于撒加和艾俄洛斯热衷于战术的探究,米妙二人组在如何改进战机装置等技术方面有更浓厚的兴趣,比如说,怎么提高飞行速度,怎么减小气流对飞机的阻力。两人通常是集体熬夜各自在台灯下红线绿线画得满图纸都是,然后米罗叫一声“我知道了”跑到对面卡妙桌上去讲解他的推算,或者是发现卡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给他披上件大衣。也有几次卡妙先有了结论,轻轻走过去站在正专心致志推演的米罗背后等上十多分钟,直到米罗把笔一扔揉揉眼睛宣告今天的研究先告一段落他才出声。
正是如此,米妙二人组当之无愧地成为第二中队乃至整个奥兰王国飞机及飞行技术革新的主力先锋。而在生活中,两人就像一架单车的两个轮子,一直都保持着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在共同的事业和相通的心意这条双重链条下带动起来和谐地前进,即使拆下一个,另一个也照样成为单轮车向前走,只是不免有些不稳和孤单。因此经常看不到两人在一块并不奇怪,轮子太近了是要撞在一起的,看似互补但其实都极有个性的两人也心知肚明,谁也不想自己闯入对方的禁区,被对方的锋芒蛰伤。米罗曾潇洒地吐着烟圈很直白地说,朋友么,不是狗皮膏药非得粘在一起,而是给彼此留开尊重的空间,在他最乏力的时候给一记支持的眼神,仅此而已。当然,话说完后衔在嘴里的烟很快就被没收了。
两人也有冷战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吵起来的,宿舍里谁也不理谁,出去外面米罗照样风流倜傥,卡妙照样不苟言笑,在天上也照样成双成对飞来飞去,只是下飞机后迪斯指着不远处公然点烟的米罗拍拍卡妙:“米罗抽烟了。”而卡妙耸一耸肩,剑眉冷挑:“米罗?我怎么没看见他?”然后风一般地抽身而走,留下一抹石青色拂在呆呆的脸上。
对于彼此,米罗和卡妙都有很新鲜的评价。卡妙说,米罗偏执,比加隆还偏执,别看他平时一副笑嘻嘻的样,认真起来谁也别想拦。米罗则说,卡妙任性,比加隆还任性,一声不吭地自个儿做事,甚至可以把生命不以为然地丧失在任性手中。实际上,表面冰冷的卡妙有着对飞行难以名状的热情,而在这热情背后,却是以日益消瘦的身体为代价。不过论身体,米罗其实比卡妙还糟,常常熬到半夜三更犯胃疼的老毛病,卡妙则对米罗日常服药担当起督促和监督作用,连米罗都觉得卡妙有时很“婆妈”,但好友的“婆妈”感觉起来毕竟不一样。一天深夜米罗回到宿舍,卡妙早已睡了,台灯没熄,一张纸条写着“记得吃药”被压在药瓶下放在桌子显眼的正中央,累了一天的米罗当即勾起一个暖滋滋的微笑,把自己所有的大衣一股脑盖在睡梦中几声咳嗽的卡妙身上,轻轻捣了他一拳,“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婆妈就好了。”

考完试后,艾俄洛斯心情大好去集市里买了几个菜,一回到宿舍就看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撒加低着头在图纸上画草稿。有时候艾俄洛斯很想把撒加送去医院检查一下看他到底是不是机器做的,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当回事,第二天跟往常一样心平气和有说有笑吃得香睡得好,这事如果发生在他和小艾身上大概他就要整夜失眠了,毕竟只有今生今世的兄弟啊。
脸埋在图纸堆里略有疲乏,撒加闭上眼睛揉了揉,进进出出好几回的艾俄洛斯停下手中活计:“休息会儿吧,昨天才吃过拳头,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当然不是”,撒加伸了个懒腰,指着自己的熊猫眼:“这说明我正是青春年少。”
艾俄洛斯差点绊了一跤,“又没说你未老先衰。”
撒加向后翘起椅子,“小艾不是说想学炒菜吗?今天我正好教他一手。”
第二中队队长撒加和副队长艾俄洛斯在队里可谓“独树一帜”,两人同有严谨的工作和生活作风,如沐春风的微笑,还烧得一手好菜。在撒加面前,艾俄洛斯不会隐藏太多;然而在艾俄洛斯面前,撒加却不容易看明白。其实撒加在谁面前都是这样,要了解那颗脑袋里在琢磨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艾俄洛斯有时虽看不懂,也大概知道他自有打算,但无论怎样,他不会八卦地去揣测撒加,探索他心中的秘密,除非撒加主动告诉他。他想做的,只不过是在好友心情灰暗的时候送上两句宽慰而已。撒加从来很少和别人分享他的坏心情,即使是交情如艾俄洛斯也不例外,但是终归是好朋友,艾俄洛斯的忠厚言笑其实他也是看在眼里,句句记在心里,那就像严寒后的春雨,悄悄地滋润着。
艾欧利亚怀着拜师的心情来到厨房观摩撒加的拿手好菜。只见撒加点着灶火,把锅头烧红了,“今天我教你青椒炒蛋。首先,把青椒切碎了放进锅头里干炒。看青椒八成熟了铲起来,刷干净锅底。然后接下来,还有一个坚硬的鸡蛋放在那儿,怎么办呢?”撒加绘声绘色地看着一脸木讷的小艾,笑容满面,“让我们……敲碎它。”
艾欧利亚哑然失笑,顿时觉得撒加嘴巴也挺花俏的,不就是要敲碎蛋壳吗?弄得神秘兮兮的他还以为要怎样处置呢。
“用勺把鸡蛋搅匀,然后倒进锅里炒就行了,简单得很。”
“撒加,根据我看我哥炒菜的经验,你好像没有放油……”
撒加“啊”地勺起粘在锅底烧糊的蛋渣,拍拍头顶,一脸赔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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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38:09 | 只看该作者
三、笑里藏刀

斜阳夕照,余晖给银色的机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庞大的飞机投下一道道长长的黑影,单调却并不寒冷。
跟艾俄洛斯约好傍晚五点去俱乐部打网球,撒加只身一人穿过机场,走到中央,注意力被一个移动的东西吸引过去,小小的身影在飞机丛中钻来钻去,跑跑跳跳,爬上爬下。撒加不动声色地接近目标,才看清了是个七八岁的男孩,红色小短发,额上隐隐约约两点朱砂,正专心致志地攀住边缘一角爬飞机。就快翻上去的时候,小手一滑,“哎哟”一声功亏一篑笔直掉下来。
两手不住地揉跌痛的屁股,小男孩头冒金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恍恍惚惚感觉到头顶有人,抬头一看叫了一大跳,连滚带爬就要逃走,被撒加一手拽回来:“小鬼,出口在那边呢。”
“我我我……我这就往那边出去”,小男孩转了个方向正要溜之大吉,却被身后的手拉得紧紧的一步也动不了,两只小手在空中扑腾扑腾,“放我回去……被先生知道就糟了……叔叔……我不敢了。”
“先生?”撒加转到男孩身前蹲下,亲切一笑,“你是哪家的小孩?”
男孩定了定,昂首叉腰,倒是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我是我家先生的高徒,贵鬼。”
“你先生是谁?他没告诉你不许擅自闯入军机场么?”
贵鬼撮撮鼻子,伸出半截舌头做了个鬼脸:“嘻嘻,不告诉你。先生早说了不能到处乱跑,但宫里太无聊,所以就出来透透气。叔叔,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先生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你喜欢飞机?” 撒加捏了把小孩粉嫩的脸蛋。
贵鬼很殷勤地点头:“那是当然。多奇怪的东西啊,能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
撒加指了指晚霞睛空,“想飞上去看一看吗?”
“想!想!”小孩声音顿时尖了八度,脸颊变成腮红,兴奋得只会点头了。
“跟我来,小鬼。”撒加站起,朝一架飞机走去。
“我有名字的,叫贵鬼!”小家伙似乎对“小鬼”这个称呼不大满意,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地纠正,直到撒加把他抱上飞机。
一连几天,第一军区上空都回荡着孩童欢快的笑声,一架飞机腾云驾雾一般轻盈地游弋于透金的云层中。在宿舍里给艾俄洛斯留言“私奔”,对上级汇报美其名曰“抽出休息时间加练”,鬼使神差赢得了上级的褒奖并在全军区通告表彰“向撒加学习”。倒是艾俄洛斯一伙正纳闷撒加是走哪路子桃花运了,连交了女朋友都三缄其口,一点风声也不透露,终于有一晚从俱乐部回来无意中碰到正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撒加和贵鬼,头顶上立刻竖起几个大大的问号加惊叹号:“你就是跟这小家伙私奔?!”

艾俄洛斯大摇其头,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真有你的,不怕别人发现?”
撒加不以为然地在指间转笔:“现在只有你一人知道我还怕什么?”
“耗大把油带一个小孩去天上兜风,他是你亲戚么?比如说……弟弟之类的?好像原来从没听你提过。”
“艾俄洛斯,我只有加隆一个弟弟”,撒加话音一转,眉间无限思忆,“那天他一人在机场爬上爬下,让我想起小时候和加隆误入普林王国第一次见到飞机的情景,当时也是特别好奇,甚至翻进了驾驶舱,但最终没有飞上天。从那以后,我和加隆有了一个共同的心愿:长大后驾着自己的飞机飞上蓝天。”
“现在实现了呢。难怪组建空军时你毫不犹豫放弃了一万陆军的统领权”,艾俄洛斯乐呵呵往杯里倒茶,“迪斯弄来的上等好茶,让你养足了精神明天去网球场单挑。”
撒加面呈无奈状:“又来,还想请我吃一顿油爆螃蟹?”
“亲爱的队长”,艾俄洛斯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你应该为有如此锲而不舍的属下而感到骄傲和自豪,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是我们中队乃至整个奥兰王国的宝贵财富,义不容辞把它发扬光大是你的责任。”
“对”,一口将茶倒进嘴里,撒加眨眨眼睛,“为了鼓励这种越挫越勇的精神,我明天就是豁出命来也要再次把迪斯打倒。”
网球这玩意是前不久由国外引进奥兰王国的,由于成本高,开始只有上层贵族玩一玩活动活动筋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宫廷运动不可避免地向社会中下层扩展。第一军区整改后在俱乐部新建了网球场,并成为不断争夺的新宠儿。要说争抢地盘,迪斯是响当当一流的高手,开始总有人不服气要用比赛一决高低,在几次不偏不倚被高弹力的网球砸中屁股后也乖乖让了位。从那以后,只要迪斯一叉腰站在场地中央,别人就只能知趣地站在一旁等或是抢别的地盘。
迪斯打球的风格很硬朗,近乎凶狠,每次拿起球拍总会不遗余力地打得有板有眼,跟勤勤恳恳老老实实打球的艾氏兄弟一样,花招不多,靠的是铁板铮铮的实力取胜。然而太老实了在撒加面前不免要吃亏。球如其人,撒加打球同样爱琢磨,战术节奏变化太多太快,跟米罗的精准刁钻卡妙的绵里藏针又不尽相同。迪斯就是常常在诡异的变化下磨得没了脾气,一身劲使不出,球被打瘪了若干个,球拍也摔坏了好几副,让没球打的人看了好生心疼。其实更多时候,撒加是利用迪斯焦躁的心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跟迪斯硬碰硬不累死才怪,必要的时候耍点心理战术可以节省很多力气。与撒加一直面带微笑地发球接球乃至抽杀完全不同,迪斯的喜怒哀乐基本上溢于言表,每当他面露懊恼神情时,撒加心里已有了八成底,等他摔过拍后一顿油爆螃蟹就到手了,而迪斯得来不易的薪水就是在打球——摔拍——请客——买新球拍——继续打球这样的循环运动中哗哗流出去的,以致每到月末沦落到四处借钱的窘境。
一记抽杀直向反手去,调开正手大空档,迪斯在大力反抽后急急忙忙跑回正手位,倒把撒加逼得节节后退,回球越来越浅,迪斯随着球路跑到网前,举起球拍正打算以一个截击封住来球,谁知撒加一记漂亮的穿越擦着迪斯的球拍,又急又平的球直向底线飞去,正正压在线上。
迪斯一股脑瘫在地上,“你赢了。”
“今天有进步,没拿球拍出气。”撒加跨过网,半带调侃。
迪斯“腾”地坐起,不服气地举起拍子,“最后一个球,差点就截住了,算你运气好。”
撒加擦了把脸,颇为得意,“高一点被你截,低一点飞出界,赢就赢在那么一点上。
斜坐在一旁观战的米罗闭着眼睛幸灾乐祸:“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有时胜负就赌在那么一点微小的机会上,风险自然大,但要是敢出手回报绝对丰厚,比如说一顿饭,我说大侠,这回换个菜,油爆螃蟹早就吃腻了。”
撒加顺手将毛巾往肩头一披,“出了一身汗,我去洗个澡,你们先吃。”

撒加抄近路走进又深又长的胡同。平常照大路要拐上几个大弯才能到俱乐部的公共澡堂,对于酷爱干净的撒加来说,长时间一身大汗绝不在他所容忍的范围之内,而加隆所遇到的事情也同样在他身上发生过。为了安安心心洗个热水澡,他干脆不辞劳苦跑去俱乐部,至少那里供水够充足。
想起几天前遇到的小鬼,撒加脸上满是笑意,真是个好动的孩子呢。昨天晚上眼看小家伙挥手说再见了,回头瞄了几眼后又折回来凑在他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先生就是国王陛下啦,叔叔不要说出去喔!”说完冲他傻傻一笑,跑了。撒加几乎忘了多少年前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纯真的笑容,活得自由自在,不用顾虑太多,如果时光能倒流再让他回到童年时代,或许也是件不错的事吧。
天完全暗下来,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凭着敏锐的直觉,撒加觉察到有人在跟踪,有意放轻了脚步,埋伏在拐角处的一人突然冲过来用绳子绑住,死活不肯放手。飞起脚向身后脑袋一踢,手肘狠狠向后撞,绳子立即松开,撒加正要回头看个究竟,前面却当头一棒,感觉到额前有湿湿暖暖的东西流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四面没有窗户,连门也找不着。再仔细看,昏暗的灯火下正前方墙壁上的几条细密的缝隙若隐若现,隐约一个门的形状。身上被五花大绑,额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白色的衣领,撒加明白自己被带到了一间密室,但是究竟是谁把他绑来的,又有什么居心,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伴随着沉厚的磨擦声,前方的石门被推开,一个矮矮胖胖满脸横肉的贵人手靠在背后大摇大摆走进来,身后跟着个身形庞大的巨人,原本满是堆笑的圆脸立即换成了一副嫉恶如仇的愤慨:“混帐东西!谁让你们把撒加队长弄成这副样子的?!还不快松绑?!”
撒加恍然大悟地似笑非笑:“我说是谁,原来是参谋长大人啊。失敬失敬。”
提起参谋长大人,市井里又免不了一番议论。开国功臣的后裔,世代恩荫至今已家缠万贯,凭借祖宗前辈的功勋稳稳当当做上了第一军区的参谋长,走到哪里都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然而,一些专事品评的书生门第对他的印象似乎并不好,浓缩成精华八字,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有人提出异议,焦点集中在能否称“金玉其外”上,原因是参谋长大人年轻时就不慎弄瞎了一只眼,五官面相已经大打折扣,如今人到中年全身发福,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圆球,再加上笑起来一口凹凸不平的黄牙,跟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史昂大人实在无法相提并论。当然,逢迎拍马之辈还是有的,其中也不乏弄巧成拙的笑话。一次宫廷宴会上,国王身边的小跟班贵鬼用过餐后在座上东张西望,宴桌的正中央上了一盘西瓜,仆人总管辰已见机立即指着桌上的西瓜实则指着对面的参谋长问贵鬼:“西瓜的对面是谁?”原本打算好在小家伙十有八九回答“不知道”之后大放厥词对参谋长大赞一番,却不料那小鬼漫不经心还没经过大脑就迸出一句“东(冬)瓜!”全桌人当即哄堂大笑,所谓“拍马屁拍在马腿上”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情况。从此以后,“冬瓜参谋长”便在宫廷中叫开并逐渐向市民社会渗透。近日不知从哪传出,参谋长大人正四处募兵,走私军火,准备发动政变推翻刚执政不久的国王。不过一切都只是传言,实情如何大概只有冬瓜参谋长自己最清楚。
一身肥油摊在座椅上,参谋长皮笑肉不笑地敲敲桌子:“失礼了。本来让他们把队长你请过来的,哪知道那群家伙竟对你动粗,一点事也办不好!没用的东西!”
撒加稍稍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把我绑到这来不会就只让我看你怎么教训下属吧?”
参谋长“嘿嘿”地露出一排黄牙,掏出一包烟递过去:“果然是个爽快人,来,抽支烟。”
撒加推开烟袋:“我不抽烟。”
“这么我就直说了”,冬瓜参谋长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目光在俊美的五官上蹭了半天,“就不怕我杀了你?”
撒加右眉懒懒地挑了两笔,笑得意味深长:“杀了我你找谁合作?加隆?捷古夫烈?”
参谋长仰头大笑,“看来我没选错人,不愧是撒加,到现在还能若无其事。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我需要你的中队。”
“叛变?”
“你撒加就没有这样的野心?当今国王暗弱无能,不正是你我有才能之人大展鸿图的时候么?”
撒加几分冷意盯着对面的酒糟大鼻子:“要我怎么合作?”
“很简单,空中轰炸”,参谋长仅有的一只眼里闪着贪婪的绿光,“下个星期的今天就是奥兰王国规模最大的一次阅兵仪式,第一次齐集海陆空三军,国王肯定到场。你带领第二中队在禁卫军上空轰炸,我再率三万陆军逼国王交出兵权,必定成功。”
“炮弹呢?”
“为了准备这次阅兵式,国防部特地从国外引进了一批新型战斗轰炸机,由我经手,再转运到第一军区。这样一来,弹药就不成问题了。”
撒加十指合抱,微微凑前了少许:“如果我拒绝呢?”
“同样达到声名显赫,位高权重,十年和一个星期,聪明人会选择哪个?事成之后你毫无疑问将成为王国空军的最高统领,加官进爵,百万黄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参谋长说话像打机关枪,沙哑的嗓音中露出一丝凶狠,“退一步说,没有价值的东西,我没有必要把它留到第二天……”
一眨不眨与一只眼僵持了一支烟功夫,撒加松散地往背后一靠,捉摸不透的笑脸中几分狡黠,“成交!”
“杜格拉斯!”参谋长向身后瞟了一眼。
“在!”一直站在后侧的巨人一个标准的立正,昂首挺胸。
“带撒加队长回去包扎伤口,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协助第二中队熟悉新型战斗轰炸机的性能”,参谋长眼珠一转,塞给撒加一张五十万的支票,“这是本官的随从杜格拉斯,这几天就承蒙队长照顾了。事成之后,另五十万定悉数相送。”
撒加慢腾腾站起,神秘兮兮冲参谋长一笑:“参谋长大人,您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
“给我安排上好的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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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38:24 | 只看该作者
小小的脑袋在空旷的机场里鬼鬼祟祟,趁周围没人悄悄翻进熟悉的机舱,却对着近在咫尺的银蓝色愣了好一会:“阿布罗迪哥哥?”
同是宫廷贵族出身的阿布罗迪把贵鬼拉到身边坐下:“训练后我就没下飞机,一直在这里等你。”
“等我?”贵鬼咬着食指左顾右盼,“前几天的叔叔呢?”
“是指撒加吧?才二十几的就被你叫成叔叔,没老都被你叫老了”,淡唇微微抿起,嘴角勾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他昨天晚上走路跌了一跤,脑袋不小心撞在石头上磕出了一个大窟窿,现在正闭门养伤。”
贵鬼倒抽了口气,两只大眼睛瞪得老圆:“他没事吧?”
“没事”,大手往小脸蛋上一拍,阿布罗迪抱起贵鬼放在自己大腿上,“坐稳,我们起飞了。”

宫殿的后花园里,一场暴风骤雨式的搜索在二十分钟前展开,女仆人钻前忙后大汗淋淋,总管家辰已“就是把整个后宫翻过来也要找到小少爷”的叫嚣还在耳边回响。有谁知道,小家伙此时正在天上乐呵乐呵呢,就是真的把整个后花园翻过来也当然找不到……
淡紫色悄然而至,一身飘逸的清纱在花丛中停住,奇怪地望着热火朝天的女仆们。背对着站在跟前身形浑圆的中年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抠着鼻子边的黑痣,扯着大嗓门对年轻的女仆们颐指气使,向后退了一步踩在另一只脚上,转过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骂:“笨蛋!不知道让开么?!!!呆头呆脑的整整一个木鱼!!!”
紫发青年反射性地连退三步,惊出一头冷汗,眼下这大叫丝毫不比重型坦克的威力逊色,恐怕连花草都为之颤抖。拭去额上的汗珠,青年偏头轻声探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的上帝啊!!!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没看见我们正忙着找人吗?!!!”中年妇女中气十足正要向新目标发泄她一肚子的怨气,却见周围的女仆全部埋头跪下,正纳闷着,被快步迎来的辰已一把按住跪倒在地,“这是国王陛下。”
“上帝啊!!!”中年女仆头埋进了衣服里,两腿发软直哆嗦,“陛……陛下……”
“你们在找谁?”国王上前一步,依然不紧不慢地轻轻问询。
“回陛下,贵鬼少爷不见了。”辰已快人快语地回答。
“这样啊”,年轻的国王脸上拂过淡淡的笑容,一手操在背后,“不用找了,那小鬼喜欢到处跑,玩累了他自己就会回来的。”说完踏上石阶悠悠晃进殿去了。
奥兰王国的国王,穆,今年刚刚二十出头,额上两点朱砂,一头清逸的淡紫长发,一身的儒雅气怎么看怎么不像王国最高执政者,倒更像个化外人士。穆是前国王的小儿子,性情温和淡雅,脾气好得没了谱,因此,多数觊觎王位的兄长都私底下闲话老父亲是不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把王位传给穆的。表面上看宫廷里和和气气,实际上在这暖气背后暗藏的种种危机,连穆自己也心知肚明。
“先生——”贵鬼满头大汗冲进来,把正在静心写函复的穆震得手向下一抖,洁白的纸上划出一条难看的墨痕。
“去哪玩了?这么晚才回来。”穆放下笔拉贵鬼到身边。
“天上”,贵鬼指了指天花板。
“天上?坐飞机?”
贵鬼“嗯嗯”地点头,“阿布罗迪哥哥带我飞上去的。”
“这么老实?溜进军机场也不编个谎话,不怕我会不高兴么?”
“阿布罗迪哥哥说了,有他撑着,照实说不要紧”,贵鬼从兜里掏出一份制作精美的工艺品,蓝色的包装纸层层包裹在外面,“他在外地给您买的礼物,在天上给我的,说您肯定从来没有见过,一定得拆开看看。”
穆接过工艺口,摸摸红色的小脑袋,“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啜了一小口茶,穆拆开精美的包装,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布娃娃横躺在木盒里。拿出小玩偶上上下下仔细转了一遍,终于在黄澄澄的头发里抽出一张小纸条。
“什么?!”年轻的国王大惊失色拍案而起,茶杯滑落手中,摔在地上,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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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40:13 | 只看该作者
四、 瞒天过海

艾俄洛斯坐在石阶上发呆。
这一个星期来为了准备盛大的阅兵仪式,他几乎天天加练,严格要求空中队形的严整一致。小艾昨天着风寒感冒了,头重脚轻,一上飞机就眼冒金星,把一个说成两个,遗憾地与阅兵式失之失臂。还有一个小时阅兵式就正式开始,然而他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一星期前撒加头破血流地回到宿舍,并带回一个陌生的巨人顾问来做“指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外行,整整一个星期干坐着看他们训练,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也提不出,倒是一双眼睛紧紧盯住撒加的一举一动,说实话更像个监工。艾俄洛斯知道,自从那天晚上回来,撒加就有事瞒着他,鬼才会相信他头上的伤是被石头碰的,一场大的变动正在队里酝酿,但他还蒙在鼓里。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自个儿干着急。
新来的“顾问”杜格拉斯虽然对飞行一窍不通,但也不难相处。在他高大的身影背后,艾俄洛斯总能感觉到落寞与孤独的悲哀。把他当怪物的人基本上不跟他搭话,队里的人基本上不认为他是怪物,但很反感他监视的眼神。艾俄洛斯猜他十有八九只是在执行上级给他的任务,可怜的小伙子其实很老实,很本份。于是整个军区只有他和小艾主动跟杜格拉斯聊聊天。杜格拉斯虽然不擅言辞,对这两位热情的朋友也格外珍视,每次见到他们都憨憨地笑。
“杜格拉斯!”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形巨大的小伙子从石阶前急匆匆走过,被艾俄洛斯逮住招呼在身边坐下。
“副队长”,杜格拉斯拗不过艾俄洛斯的热情招呼,在石阶上屈腿就坐。
“不是说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么?急急忙忙跑哪去?”
“哦”,杜格拉斯东张西望心不在焉,“阅兵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去看看大家准备得怎样。”
“不用担心”,艾俄洛斯自信满满,“第二中队是一支非常优秀的中队,一定会给奥兰王国献上一次最精彩最出色的表演。”
“喔,我也相信”,杜格拉斯客套式地应付了两句,站起就要离开,一张发黄的照片从衣兜里滑出来,落在地上,被细心的艾俄洛斯拾起,仔细端详了一番。
照片里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站在中间痴痴地笑,却掩饰不住风雨的沧桑,两个男孩站在两边,左边的是杜格拉斯,右边那个笑得比他还憨的是……?
“这是我哥哥卡西欧斯,中间是我的祖母,她把我们从小带到大”,杜格拉斯脸上布满了柔和的笑意,“哥哥在农场做搬运工,祖母和哥哥住在一起,年纪大了,在家里织毛衣。上次哥哥来信,说祖母整天念叨我的名字呢,见人就夸她的外孙在军区做了长官。”
“想把他们接到都城来吗?”
“想”,杜格拉斯不住地点头,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农场,“如果这次一切顺利的话……”
“一切顺利?”
“啊,我是指阅兵式顺利的话,国王陛下心情好可能会褒奖大家呢。”
“艾俄洛斯!大家就等你上飞机去收拾冬瓜参谋长了!还坐在那里干什么?”人未到声先至,迪斯的大嗓门口无遮拦地从拐角处迸进来。
“什么?!”杜格拉斯神色大变横眉怒目掏出枪指着刚闯进视线的迪斯,一颗子弹快他一步从后面射来,穿过后脑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庞然大物轰然倒下,最后一刻眼睛没来得及合上,死了。
艾俄洛斯被这快速变动的画面惊呆了,望着已无声息的巨人,胸口一股无名火刹时涌上来:“谁?!”
撒加收起手枪,脸色阴沉走到死者身边蹲下,合上至死未瞑的双眼:“他是叛乱分子,死是迟早的事。”
艾俄洛斯揪起撒加脸被怒气胀得通红:“你杀了他!他还这么年轻还有家人等着他你怎么就忍心开枪杀了他!”
撒加扳开衣领上的手,“冷静点!我不开枪死的就是迪斯你明白么?”
“你完全可以不用杀他!”
“艾俄洛斯!你应该明白这种时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到了关键时候我决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平叛计划!”
艾俄洛斯无力地退到墙角,棕黄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前,“平叛?”
“参谋长要在阅兵式上发动政变,国王已经下了秘诏,全力平息这次叛乱。如果失败了你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我们,在空中轰炸?向叛军扫射?”艾俄洛斯努力整理思路。
“不错。我现在命令你,立即上飞机执行任务。”
艾俄洛斯双手离开墙缘站直了,一字一顿,“我拒绝。”
“艾俄洛斯!”撒加声色俱厉,“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不要逼我动手!”
“撒加,你根本就是要把阅兵场变成人间地狱。军人的职责是保卫我们的领土和人民不受侵犯,让他们更好地生活下去而不是不留余地地自相残杀,让百姓家破人亡,这是比服从命令更重要的原则!如果军人只是为了杀人而存在,那还有什么意思!如果是这样,这个副队长,我宁愿不做!”
撒加闭上眼睛倒吸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八分,“迪斯,把艾俄洛斯押下去。”
迪斯一个箭步冲到艾俄洛斯身后反手扣住:“副头,对不起了。”

一望无际的阅兵场上,军姿矫健的受检军人笔直地站成一排排等待国王及国防部长的检阅,所谓的“站如松”在此刻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体现。若是前几朝不尚武力的统治者在天有灵看到这雄壮的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站在车上一直挂着恬淡的笑容向受检军队挥手致意,走过一圈后,穆在国防部长史昂的随同下踏上了阅兵台,一一会见王国的高级官员。走到参谋长面前时,酒糟大鼻子缩了缩,笑口中的黄牙更显得别有用心,向国王深深鞠了一躬:“今天天气不错呢,我尊敬的陛下,您好吗?”
穆笑得一如既往,碧眸中几分深邃:“谢谢。我今天心情好极了。”
一个回合后,穆坐在看台正中央,悠闲地品茶聊天。坐在看台中央左侧二十米外,远远望着模模糊糊的紫色轮廓,冬瓜参谋长一咧得意的诡笑:“看来……一切进展得很顺利呢。”
碧空万里,神怡气爽,迈着整齐的步伐,一列列方队向阅兵台缓缓行进。这是一次规模空前的阅兵式,黑色的陆军白色的海军深蓝色的空军齐集阅兵场,在“壮我军威,扬我国威”的口号下,年轻的战士们怀着豪迈激动的心情迈进检兵场主道,平缓的节奏整齐划一,踏响了王国的上空。
奥兰王国从来没有过如此的阅兵式。想当年远在冷兵器时代,对军队疏于管制的国王对检兵不屑一顾,靠着文治坐了几代江山,仅有的几次沙场点兵也是让禁卫军排成一个方队象征性地舞舞棍棒。或许是告别冷兵器时代后的连战连败终于刺激了国人疏松的神经,或许是与周边关系不断恶化国防频频告急,让王国的上层迫切地感到不得不增强军队的战斗力了,不管承不承认,新国王上台后,在继承了前朝文治为主的传统之余,一场从上至下的变革正以常人难以觉察的速度悄悄进行着。终于到了今天,以抵御外敌为由,召集坦克飞机高炮等各种各样的新式武器举行了这次引人瞩目的阅兵式。
六架新型战机并排掠过阅兵场上空,机尾放出五颜六色的烟雾,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绚丽,划过几道彩痕后在前头各自分飞,走远了。
穆放下望远镜:“这是第一军区的战斗中队吗?”
“回陛下,是第一军区空军第二中队。”
穆甚为满意,得意之下两手向后面懒懒一伸,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端茶上来的侍女走得匆忙,一不留神被伸出的两手绊个正着,盘子没拿稳,滚烫的茶水全洒在手臂上淋湿了半边。
“哎呀!”穆惊叫,赶忙站起,下意识地甩湿透的衣袖。
史昂跟着站起,瞪了侍女一眼:“怎么这么不小心?!”
穆捂着烫红的手臂,“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史昂扶住穆:“陛下,先下去换身衣服吧,不然要着凉了。”
二十分钟后,国王终于重新出现在看台中央,换了身宽宽大大的外衣,平日束起的长发也散乱地披在肩上,遮住了半边脸,一坐下就无精打采地打个哈欠,倒在桌上埋头大睡。一直盯着主席台的一只眼也终于垂下眼睑,长长出了口气。
阅兵式接近尾声,最后八个方阵手挎长枪一步一响向检阅台中央缓缓行进,每一步都格外沉重,每一道眼神都格外凶狠,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有隆隆的脚步声,溢着逼人的杀气,带着说不清的诡异,黑压压的一片如同大兵压境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阅兵场外不远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腾起漫天的烟雾和碎片,低空盘旋的飞机轰鸣声盖过了惊恐的叫喊,接二连三的轰炸下禁卫军驻地顿时成为一片废墟。
爆炸声的刚刚响起,正经过检阅台的八列军队迅速变换队形向中央靠拢,举起长枪和埋伏在台后的军队一道层层围住正中央的国王和高级官员,控制了阅兵场。在被挟持的高级官员的骂声中,参谋长从侧台大步跨到前台,对着仍在呼呼大睡的国王狞笑不止:“穆,老老实实交出兵权下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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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40:22 | 只看该作者
桌上的青年扭了扭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出乎所有人意料摘下长长的假发,一脸得逞的笑:“参谋长大人,很遗憾地告诉你,国王陛下早已离开这里,前面放的是空炮,你的阴谋败露了。”
“什么?!”参谋长惊得差点抱着啤酒肚跌坐在地:“不可能!禁卫军已经被消灭了!”
“是么?”冒充国王的青年一声冷笑,指着头顶,“这是什么?”
新型战机从阅兵台上空快速飞过,在叛军中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投下十几枚炸弹,地上立即轰出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圆坑,碎片在空中地上四处散射,迸进眼睛里,脑袋里。叛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阵脚,一片混乱,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没来得及稳住又被空中第二波攻击打得魂飞魄散。六架战机半空翻转后折回阅兵场超低空飞行向叛军毫不留情地扫射,叛军一时无处藏身,在绝对劣势下还未举起枪反击就成片倒在血泊中。不断有士兵炸飞到空中,摔在地上脑浆迸裂身首异处,残手断脚随地可见,头上,脸上,眼上,身上处处开花,从体内流出的内脏沾着鲜血蠕动喘息,又立即被其他逃兵踩碎,惨不忍睹,死状极为恐怖。残留的叛军丢枪弃甲四处逃窜,被早已抽调出来的禁卫军堵在阅兵场外围层层射击,如同瓮中捉鳖一个不留全数歼灭。半小时前还庄严肃穆的阅兵场一时间血流成河,成为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阴谋败露的参谋长正要逃走,头顶一枚炸弹轰然落下,阅兵台弹指间灰飞烟灭,阴谋者连同五十余名还未逃脱的大小官员一道吞没在爆炸的巨响中……
这一天,从开国以来一直保存完好的阅兵场一片焦土,成了红河谷。
这一天,火辣辣的太阳背后,碧空也染成了红色,弥漫着血的气息。

穿过阴森森的长廊,进了七八道铁门,撒加来到一间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与外界长期隔绝,第一军区的禁闭室就像个雾宅,条件比监狱还差。常年见不到阳光,潮湿阴冷的房子里,墙角长满了青苔,污水滴滴嗒嗒从渗水的天花板漏下,沿着地砖的缝隙四下扩散。久而久之,整间房子几乎找不到一块可以容身的地方。
尖锐刺耳的开门声并没有让关押在屋里的人有丝毫反应,继续一个人低着头靠在墙角闭目养神。撒加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就地坐下,却也不说什么。
整整一个晚上,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几声咳嗽,响过之后湮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约摸到了黎明时分,先被关押进来的人终究是耐不住了,拍醒半梦半醒的撒加:“你跑进来做什么?”
“陪你啊”,撒加伸了个懒腰,“怪不得呢,还挺舒服的,难怪我们亲爱的副队长喜欢待在这种地方,谁请也不肯出来。”
艾俄洛斯声色凝重:“杀完了?”
“结束了”,撒加漫不经心地挪了挪位置。
“叛军死了多少人?”
“三万。”
倒抽了口气,艾俄洛斯长长叹息:“撒加,我真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我明白。”
艾俄洛斯双手抱在膝上,“知道我和小艾为什么从军吗?”
“你从来没提过。”
“我和小艾出生在与普林王国交界的一个小村庄,那里的村民勤劳善良,大多以酿酒为生。隔三差五,驻扎在普林王国边境的士兵就会闯进村子骚扰,烧杀抢掠,而每到这个时候,我们的边防军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外国人一走,他们就跑出来继续为非作歹,欺压村民,大家都叫他们‘土匪军队’。记得小艾七岁那年,几个士兵跑进家里二话不说抱起几壶酒就走,小艾跑前去阻止,却被扇了一个耳光。那次小艾气疯了,跟那群人大打出手,事后他忍着眼泪问我,难道我们的军队就是这样么?我告诉他,我们的奥兰王国的军队绝不是欺软怕硬的军队,我们要证明给大家看,军人是威严的,也是神圣的,更是正义的。第二天早晨,他雄心壮志地跟我说,长大后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保卫我们的国土,把侵略者全部赶走,把土匪绳之以法,惩恶扬善,让大家过上幸福的生活。”
“很美好的愿望。”
“你是指太单纯了吧?不管怎样,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们到现在。很早以前我还认为,对邪恶的姑息和纵容就是对正义的压制和否认,因此必须对坏人毫不手软地打击。但后来才发现事情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绝对和简单。刚刚跨进军队大门时,我开枪打死了一个抢人钱财的强盗,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冲上前,揪着倒地的强盗直摇晃,眼睛都哭肿了一直跪在地上叫‘爸爸’。我当时觉得自己比刽子手还残忍,说什么惩恶扬善,居然杀死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唯一的亲人……”艾俄洛斯声音越来越小,沉默了好一阵,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这是正面,这是反面,分得很清楚,但人却不像硬币那样泾渭分明,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绝对的坏人?一个在外人看来作恶多端的人却可能是个孝顺的儿子,慈祥的父亲,即使别人认为他没有存在的价值,在背后也总有一份亲人的期盼和牵挂。人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更不是一个单面体,不能简单地以一面来抹煞他的全部。我不是说不要平叛,如果能让叛军归降不是更好么?在赶尽杀绝之外确实存在讨论和商量的余地,但你却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一刀断绝。杀不是唯一的出路,撒加啊,你知道这次屠杀会给死者的亲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但你可知道如果参谋长成功了将会给王国带来多大的灾难?”撒加转过身直直面对艾俄洛斯,“奥兰王国将更加腐败和堕落。如果不用空中轰炸,伤心的就是禁卫军的亲人。战场上的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更没有仁义可讲,要保护别人就必须首先保护好自己。很多时候,不只是空中轰炸拿着刀枪就是杀人,坐在高椅上不动刀枪不费一兵一卒照样可以把人杀死,高官贵人一挥手一句话就可以把成千上万挣扎于贫困线的人逼死,这甚至比明枪暗炮更残忍。你只看到战场上的鲜血残肢,可曾看到在不合理制度下,在奸人当道下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没有流血的死亡?这个国家太落后了,官员人浮于事,中饱私囊,社会风气腐化,弊制丛生,它需要革新,需要变革,绝不能再让像参谋长这样腐败无能之人窃取政权,即使流血也再所不息,否则将来看到的是更多的流血和死亡甚至亡国。历史上从来就很少有你想象的大同社会,要前进就必须承受代价,历史从来只相信冷冰冰的权力不相信泪水,只有强大才有资格谈幸福你明白么?”
“撒加,我们走吧”,艾俄洛斯站起挺直了腰板,“其实有些事,我明白……只是……最不想看见你成为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战争没有胜利与失败,人永远是最大的受伤者,不管是你,还是昨天死去的叛军。这里地气重,待久了对你的伤不好。但是……”,艾俄洛斯微微顿住,“我回去绝不是表明对你处事方式的认同。培养一个飞行员不容易,我不能在奥兰王国最需要我的时候不负责任地离开。”
撒加笑容中几分苦涩,“不管怎样,你回来就好。”

自己调了杯咖啡,没有加奶粉也没有加糖,穆端起咖啡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陛下,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史昂坐在一旁调笑,一边神怡气定地品茶。
“尝尝苦的滋味也不错”,穆轻声慢语,“老师,殉难的官员后事办得怎样了?”
“正在安抚死者家属,他们的亲人死于参谋长叛乱。”
“那名假扮国王的青年呢?”
“他志愿为王国牺牲,已经追封他为烈士。”
穆两手撑住,长长叹了口气,紫色的长发散在桌上,眉间一抹无奈与伤感:“三万人,奥兰王国一共有多少个三万人!老师,您这次做得太狠太绝了啊。”
“陛下,这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三万人。”
穆摆摆手,“过去的事情也就算了。对了,那个派阿布罗迪报信的撒加,老师觉得怎么样?”
“很优秀,但是,也很危险。”
“或许,他能实现老师年轻时没能实现的愿望。”
屋外突然“砰”地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撩开幕帘,却见贵鬼被压在一张摇椅下,手脚扑腾地挣扎。
“怎么成这样了?”穆翻开摇椅。
“回陛下,小少爷在您的摇椅上摆得正欢,大概是摇太凶了,一不小心椅子就从头顶翻了过来。”辰已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回答。
“小鬼,没摔伤吧?”史昂很开心地拍小家伙的脸蛋。
贵鬼指着不远处的碎片,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先生最喜欢的茶杯,给我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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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40:43 | 只看该作者
五、孰是孰非

万里晴空,三千米高空,飞机在湍急的气流中失去重心,摇摇欲坠。
陆续跳机的人一一逃离险境,展开的降落伞缓缓飘落,像一朵朵洁白的雪莲花。
混乱中抢走最后一个降落伞包,十四岁的蓝发少年不由分说抱紧母亲和弟弟,从失衡的飞机上跳了下去。
急速下落,心跟着一起下沉。高空变化多端的气流和迎面而来的压力让少年手臂有些麻痛。咬紧了牙关,全力克服住急剧下坠的恐惧,少年死死抱住母亲和弟弟,不敢有丝毫松动。
小小的降落伞像雪莲花一样绽放,却承受不住三人的重量,稍稍减缓速度后又被三人拉着直线下坠,直到被高耸山脉上突兀的岩石绊住。
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停滞带来的回冲力狠狠撞了一下,震动中少年松开了手臂,在反应过来的下一刻伸手抓住了母亲和弟弟,悬挂在陡峭的悬崖上僵持了一分钟,脚下是万丈深渊。
脆弱的降落伞开始崩裂,细长的白绳越来越少,眨眼间断了好几根。
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险境,母亲惊叫:“撒加,危险!降落伞承受不住三人的重量。把我放开!”
弟弟大吼:“妈妈,你说什么疯话!”
线又崩了几根,降落伞裂口越拉越大,母亲几乎是央求式地命令:“撒加!快放手!保护好加隆。”
弟弟对少年横眉怒目:“你要是敢放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少年胀红了脸,上齿把下唇咬出了血,滚烫的热泪洒在母亲脸上,颤巍巍松开了左手,“妈妈,对不起。”
“妈妈!!!!!!!!!!!!!!”
……
加隆惊坐而起,汗水浸湿了脊背,在黑暗中呆坐了十分钟,又直直倒下去。
十年了,他一直无法忘记那一刻,当撒加放手的一瞬间,他用尽全力想抓住母亲,上天却让他们擦着指尖匆匆而过,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无底的深渊。他最后看到的,是母亲永别的微笑。
十年了,他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多少个夜里从梦中惊醒,脑子里不断闪现母亲掉下崖的一刹那,以及他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多少次,他一人登上那座给他带来连连噩梦的雪山,站在崖顶呆呆望着黑暗的谷底,那是母亲离开他的地方。
十年了,他更无法原谅撒加,那个在最危急的时刻放弃亲生母亲的人,让他最真实的本性暴露在最寒冷的荒野中。“撒加,你是个真正的魔鬼!”脱离险境后指着撒加一拳把他狠狠打倒在地,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撒加能狠心放开手,把母亲抛弃在荒山野岭,无情地将她推向死亡的深渊。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叫他一声哥哥。
窗外静悄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月光透过木窗洒向床头,照在呆滞的脸上,格外清凄。加隆对着天花板足足望了两个钟,浓浓的倦意掠过蓝眸,合上眼在脑中交错闪动的坠崖和死亡画面中迷迷糊糊睡过去……

办公室里,拨开堆积如山的文件,史昂架起二郎腿,清闲地搅着杯里的浓咖啡,“捷古夫烈,你有什么建议?”
捷古夫烈上前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史昂大人,我认为目前奥兰王国和普林王国的关系非常紧张,两国随时有再次交战的可能,而空中极有可能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和战争取胜的决定因素,因此抢占制空权就显得尤为重要。但是依照目前我军的状况,在战略和战备设施上还远不如普林王国,尤其是在战争前沿的第一军区……”
“你的意思是?”史昂慢悠悠打断还有可能说上十几分钟的长篇大论。
“把战备集中在第一军区,预先抽调至少五十架飞机过来,才有可能与普林王国的空军匹敌。”
“我反对”,同捷古夫烈一道被叫来的撒加迈出一步,“第一军区机场狭小,最多只能同时放下五十架飞机,如果再抽调五十架来,势必把起飞跑道占满。如果敌方突然发动空袭,飞机由于无法及时起飞而全部暴露在敌机下,轻而易举就可以被炸毁,不用说增强战斗力,连原来的战机都会一并牵连。”
“但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人多势众的普林空军,无论从创建时间还是规模上都远远超过我军。如果没有足够数量的战机,就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战术防御和进攻,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落了下风。”捷古夫烈当仁不让。
“但是如果连飞机都飞不上天,一切战术都是空话。在战争初期我们有必要保护好有生力量,作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否则刚开战损耗过多,再打下去非常危险。”
“撒加,奥兰王国人少地小,资源贫乏,不适合打持久战,速战速决才是最可行的方案。”
“但我方是防御一方,况且军事力量弱于对方,更难控制战争节奏。速战速决固然好,作好最充足准备的同时,也要作好最坏的打算。”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史昂举起手向下压了压,“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但是,让我听谁的好呢?”
门在敲响后被推开,加隆走进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史昂大人,你找我有事么?”
“加隆啊”,史昂转了个弯从办公桌后踱出来,“现在撒加和捷古夫烈在要不要增调战机到第一军区产生了分歧。捷古夫烈说要,撒加反对,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分别向两侧扫了一眼,加隆略微考虑了一阵:“我赞同撒加的意见。”
史昂笑得很诡:“二比一,捷古夫烈,你还有意见吗?”
捷古夫烈话中有些不甘心:“我服从部长大人的决定。”
“呵呵,那就好”,史昂收敛了笑容,“关键时刻,希望大家暂且抛开私人恩怨,齐心协力共同保卫好奥兰王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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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40:56 | 只看该作者
走出办公室,加隆一人脚下生风大步穿过走廊,并排的撒加和捷古夫烈紧随其后,三人似乎不约而同达成了默契,谁都不出声,长长的阶梯只有凌乱的脚步声和空洞的余音。
终于走出窒息的办公大楼,捷古夫烈转身离开。只剩两个人,撒加加快了脚步:“加隆,你站住。”
加隆来了个急刹车,并不回头,沉默了片刻:“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刚才只不过我也不赞成增派战机,没有别的想法。”
撒加苦笑,这十年来,他们似乎真的没什么话说了,仅有的几次谈话也是在紧张中度过。撒加明白,那个一起在澡盆里踩水吹泡泡,在雪地里打滚堆雪人的童年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他们出生前后只相隔十分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撒加从小思虑就多,常给邻居们搬桌子擦椅子劝架赔礼,表现出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老道和成熟,大家都由衷地喜欢这个有着天使一般纯洁和美丽心灵的孩子;相反,加隆却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打架斗殴,往人家玻璃窗扔小石子,恶作剧连连,每次被撒加逮住都免不了被义正词严地训一顿,让加隆怀疑哥哥是不是太无聊了。再长大一些,加隆越发看不惯撒加一副圣人的架式,有时干脆跑出去就是几个月。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隔膜,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理念,如同一条银河横亘于二人中间,可望而不可及,直到十四岁那年火山彻底爆发。“撒加!你是个伪君子!你才是真正的恶魔!”这句怒不可遏的咆哮一直在撒加耳边回响,令他夜夜辗转反侧,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加隆如此歇斯底里地愤怒。也是啊,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在亲生哥哥手里,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残酷事实,更何况是近乎顽固的加隆,因此,撒加一直都能理解加隆对他的冷漠和敌意。或许,加隆说的没错,他真的是一个恶魔,从十四岁到现在,他的双手已沾满了淋淋鲜血。
撒加冲到前边与加隆面对面:“你打算这样逃避我一辈子?”
“是你自作多情”,加隆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对于某些人,根本不值得我去逃避。是了,刚刚在平叛中立了大功的第二中队长,你现在拦住我的去路,该不会是想向我炫耀你又筹集了一大笔政治资本吧?”
“加隆,这与我的政治前途无关”,撒加很平静地反驳,“参谋长叛乱成功对奥兰王国来说无异于亡国,我只是在履行一个军人的义务……”
“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加隆冷冷地打断,“冬瓜参谋长只是不够资本让你叛变,如果是史昂发动政变,你还会站在这里以一副王国救世主的口气跟我说话么?笑话!你根本就不是忠于奥兰国王,你最忠诚的不过是自己的野心罢了……”
“够了!”撒加声色俱厉,“你去看看生活在贫民窟的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孩子,看看他们在这个破旧的国家破旧的制度下,在软弱无能的统治下,在蝇营狗苟的腐败政治下,在入侵者的烧杀抢掠下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这个国家需要强有力的统治者保卫边疆国土,革新贵族政治,扫除王国前进上的一切障碍,让王国成为富强繁荣的国度,人民过上安康富足的生活,我们的民族才能得以振兴,但是没有权力一切都是空话。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有所舍弃。”
“舍弃?”加隆俊眉猛挑,咄咄逼人的话语中全是嘲讽的笑意:“就像你当初舍弃妈妈保全你自己,舍弃亚尔迪保全第二中队?”
平日里加隆的话不多,认真的话就更少,但一旦出口,却直把人往死角里逼,那种感觉,就像在最深的伤疤上再洒一道盐,熬得人刺痛。亚尔迪的死是整个第二中队最不愿揭开的一道创伤。那是个厚重踏实的小伙子,第二中队刚刚组建时他就是最初的成员,印象中总是乐呵呵的笑容可掬,做事却一丝不苟。在奥兰空军成立之初,奥兰王国曾和东南侧的另一个小国有一次意外而短暂的交手,当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连驾驶技术都还有待提高的第二中队被迫飞上了天空,战术完全失效反倒被对方围住追着打。迫不得已之下撒加命令全队撤离,而他与亚尔迪拖在最后作掩护,他几乎是死里逃生,但亚尔迪却没能回来,让自己与飞机的残骸一同消失在喋血的天空,成为第二中队最深的一道心伤。
见撒加垂下眼帘,加隆一声冷笑:“怎么?刚才不是头头是道吗?你不是很能舍弃吗?以后尽可以把你的队友一个一个舍弃掉,大艾,小艾,米罗,卡妙,修罗,迪斯,然后,一步,一步,踏着他们的尸体登上权力的最高峰,成为奥兰王国的救世主,名垂青史”,加隆肆无忌惮地仰天长笑,揪住不动声色的撒加:“告诉我,舍弃到最后你究竟还剩下些什么?!”仰起头又是一阵沙哑的狂笑,加隆抽身大步离开,留着撒加一人在雨中像木鸡一样站着。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撒加扭开门锁推门而入,屋里杯盘狼藉,迪斯修罗艾欧利亚阿布罗迪正围拢一桌打牌,脚下是七零八乱的啤酒瓶。艾俄洛斯被一群嚣张人等挤到角落啃书,不得不忍受旁边时不时爆发出的吆喝声和劝酒声,十几分钟只盯着一面看。整个晚上一直背运的迪斯已经被迫灌下七八瓶啤酒,醉醺醺的把六看成九,把九看成六,见撒加进门,笑嘻嘻地打个饱嗝,胃里倒上的酒气从鼻子里冲出:“头,你回来啦?”
撒加哑然失笑:“喝成这个样子,小心明天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艾俄洛斯放下快被盯出洞的书:“史昂大人今天召你去有什么指示么?”
“有”,撒加脱下厚重的深蓝色军装,“第一军区司令部将在我们三个中队里选出一支标兵中队,而我,加隆,捷古夫烈之中将有一人会提升为第一军区空军司令,明天在大会上公开宣布竞争。”
迪斯顿时两眼放光,来了精神:“标兵中队……有薪水加么?”
艾欧利亚哭笑不得:“如果能评上标兵中队,那将是我们中队的荣誉,你这歪脑筋想哪去了!”
阿布罗迪一边熟练地洗牌:“说实话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薪水。要不然迪斯那小子总是向我借钱,有借无还。”
迪斯“嘿嘿”地咧嘴笑:“不用评了,就是我们中队……还有那个什么空军司令的也肯定是非头莫属……”说着眼珠子转了一圈,好像想起什么事,“撒加,你该不会把这个头衔当人情让给加隆吧……今天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远远看见你被加隆欺负成那样,好郁闷呐……喔,是喽,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以死向加隆谢罪来求得他的原谅啊……哎哟!你把我按在桌上干什么,会破相的知不知道?”
修罗按住烂醉的迪斯:“给我闭嘴!”接着又转向撒加,一脸尴尬的笑:“他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正从衣橱里拿衣服的撒加转身,回应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坦白:“我不欠加隆什么,更不需要通过死这种懦弱可怜的方式博得他的同情和原谅,赢得他的尊重。因此,这次的竞争我会正面迎接加隆的挑战,不会让步。”
迪斯卯足了劲掀翻一直压迫在他脑袋上的大手,眉开眼笑:“头,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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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15.8.2007 18:41:08 | 只看该作者
月光如水,银纱般铺在平静的湖面上,缥缈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把岸上的花草倒映成清泠的淡色。微风拂过,吹皱一池清水,泛起阵阵涟漪,如同漫天飘洒的绵绵细雨,丝丝缕缕,抓不住,摸不着,却感觉到手心凉凉的湿度,像蜻蜓点水般,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静静站在湖畔,迎着徐徐晚风,加隆一人对着湖水发呆。三十米外路灯下栏杆斜斜的黑影拉得老长,愈加模糊;湖畔孤独的身影投映在湖水中,掩映着难以名状的惆怅。
加隆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喜欢上了望水。站在水边,烦躁和焦虑的心似乎也随着流水平静下来。虽然他曾意气风发一人横渡过大江,但彼时的征服在此时的悠悠水波中却格外模糊。白天对撒加的嘲讽和挖苦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快意,连傻子都能听出来他猖狂大笑底下的苍白。他原本想用最尖酸的语言最残酷的方式让撒加为他曾经不可原谅的错误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可当他看见那双精致的蓝眸中不加掩饰的失魂落魄和深深的忧伤,心里却涌起莫名的空虚和失落,如同在冷风中一瓣一瓣凋零的玫瑰,一点一滴地沉落。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撒加如此萎靡地失意,完全把自己最真实的情感和脆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到这里,加隆全身打了个冷战,自己就真的希望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变成这副样子么?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人影在栏杆边停住,猛拍加隆的肩膀:“夜深人静的一个人发什么呆?”
加隆回头,立刻恢复了平日的嚣张:“算你有良知,没把我踢下水。”
米罗笑得很无辜:“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啊?”
加隆忿忿不平:“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居然敢把我踢进泥地,原来是一个比树苗还矮的小不点。”
“再说我就不客气了”,米罗提高了嗓音,“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呐?撒加吗?”
“不知死活的家伙”,加隆瞪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我面前不许提撒加么?”
米罗把头伸过去:“那你砍了我吧,反正我就这么一条命。”
加隆“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背靠住栏杆,揽住米罗跟他并排站一起,“有你这种亡命之徒第二中队肯定不会寂寞了。我真想哪一天把你从撒加手下抢过来,第三中队太郁闷。”
“原来我只是个开心果啊?”米罗看上去很委屈,“你要是能把卡妙也抢过来我就没意见。”
“我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加隆拍拍脑门,“他比活菩萨还难请。对了,你的老毛病现在怎么样了?那次真吓了我一大跳,突然倒在地上脸变得煞白,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还好,卡妙每天监督我吃胃药。”
“我说,卡妙太温柔了,要我来再看见你不对劲非得拿一条绳子把你绑进医院不可,没有彻底治好不准出来。”
“果然是暴力分子”,米罗自动弹远了半米,点着了烟,“你慢慢看风景,我先回去了,还有些事跟撒加商量。”
“喂!在我面前不许谈撒加!”加隆很孩子气地张牙舞爪。
“你介意么?”米罗大笑,朝天上吐了一圈烟雾,“如果当时你在撒加的位置你会怎么做?我不相信人可以在仇恨中过一辈子。”紧跟着又是纵声大笑,走远了。
清凉的晚风吹动海蓝的发丝,拂在疑惑的脸上,望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深蓝的眸子久久未动:“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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