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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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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你想象的更黑暗(潜在的异族)-- 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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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9.2006 01:39:51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章 人性的抗争  <br />    <br /><br />    飞客行·OCR <br />    随着梦境中快感逐渐消退,巴毕越来越觉得心头隐隐作痛——他确信,尼克·斯宾维克真的死了,躺在基金会楼前的人行道上。 <br />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床边,搓揉着太阳穴上的一块儿乌紫血痕,脖子上的抓伤,还像针扎似的疼,他记起白狼曾用犬牙啃了那一口。 <br />    他长久地屏住呼吸,使劲摇摇自己的身体,还是去不掉那股厌恶的感觉,尼克·斯宾维克真的是在梦里死了。 <br />    他迷迷糊糊地打开灯,看看表,两点十五分。伸手去抓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只找到了浴袍和软底拖鞋,一定是夜班护士把衣服拿走了。巴毕满身大汗,浑身哆嗦,笨手笨脚地穿上浴袍和拖鞋,按了下按铃,急不可耐地拖着脚向外走,迎候大厅里的夜班护士——海勒小姐一头浓密的、浅得几乎发白的头发,一副女拳击手的体态。 <br />     <br />“咦,巴毕先生!我以为你在睡觉——” <br />    “我要见格兰医生,”他告诉她说,“马上。” <br />    她宽阔、吃惊的大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 <br />    “当然,巴毕先生,”她尽可能地把自己男性化的嗓音放得温柔一些,“你先回床上去,我们看——” <br />    “女士,”巴毕恶狠狠地打断她说,“收起你搪塞疯子的招数。我可能是疯了,也可能没疯——我就是我。不管疯不疯,反正我要跟格兰医生谈谈,他在哪儿?” <br />    海勒护士退后半步,像是摆开在拳击场上对峙架势。 <br />    “别激动。”巴毕规劝道,“我猜你知道如何对付一般的疯子,可我的情况有点儿不同。”海勒护士似乎赞同地点了点头。巴毕步步紧逼,“我想,如果你看见我变成一只大黑老鼠,一定得吓跑。” <br />    海勒护士继续向后退,睑色开始变白。 <br />    “我只需要和格兰医生谈五分钟——现在。”他告诉护士说,“如果他不乐意,账单上多写一笔就是了。” <br />    “很有可能。”海勒护士警告说。巴毕朝她咧嘴一笑,突然,四肢着地。“我不想挡住你的路,”海勒哆嗦着说,“我带你到他房间。” <br />    “很聪明!” <br />    他站起身,海勒护士退后一步,让巴毕走在前头,顺着大厅朝楼梯口走——巴毕心里好笑,海勒护士一定以为他真能变成老鼠哩。到了病房的后门,护士指给巴毕格兰医生的住所,住所的灯已经熄了。他走出病房,朝格兰医生的住所走去,心想,这下护士小姐可以松口气了。 <br />    巴毕还没走到,格兰医生楼上的灯就“嗵”地亮了,一定是海勒护士打了电话。高大文雅的心理学家不等巴毕到,就已经在门口迎候了,他身穿一件很特别的晨衣,满面的睡意。 <br />    “喂,巴毕先生?””又发生了,”巴毕脱口而出,“又做了一个梦——而且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个梦。这次,我是一条大蟒蛇。我——我杀了尼克·斯宾维克。”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我要你给警察打电话。他们一定会发现尼克躺在人类研究基金会九楼窗外的地上,已经气绝身亡。凶手是我。” <br />    巴毕抹去额头上的凉汗,瞟了一眼格兰医生,看他会作何反应。可是,这位心理学家眨了眨他倦意依旧的棕色眼睛,抖了下裹在精美晨衣里的肩膀,深表同情地微微笑,甩了下乱蓬蓬的鬈发——医生的甩头动作,唤醒巴毕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他有一种温暖的、解释不清的熟识亲切感。 <br />    “打不打?”巴毕紧逼着问,“你给不给警察打电话?” <br />    格兰医生很镇静地摇了摇头:“不,我们不能那样做。” <br />    “但是,尼克·斯宾维克死了!”巴毕颤抖着声音说,“我的朋友——” <br />    “我们不能心急,巴毕先生。”格兰懒洋洋地抬起肩膀,“如果那儿没有尸首,我们就会让警察局的人白跑一趟。如果有,我们又难解释清楚,我们怎么会知道。”他红棕色的脸膛上露出可爱的微笑,“我是严谨的唯物主义者——那些警察可是残酷的唯物主义者。” <br />    巴毕的牙齿咬得“格格”响:“你认为我——我真的杀了他?” <br />    “根本不。”格兰安抚似地对他说,“海勒护士肯定地对我说,你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直到几分钟前,都睡得很沉。然而,我的确意识到另一个可能性,很有趣,也许可以解释你的梦。” <br />    “嗯?”巴毕愣了一下,”是什么?” <br />    格兰疲倦地眨了下眼。 <br />    “你一直都在设法解开一个谜团,你的老朋友,奎恩和他的助手们为什么行动如此诡秘。”格兰医生的男低音,显得很随意,很缓慢,“你也清楚地意识到,你没能找到任何确切的答案。但是,潜意识,请记住,可比我们通常想像的要狡猾得多。” <br />    说着,他故意把自己晒成红棕色的手指交叉起来。 <br />    “而潜意识当中,巴毕先生,”他严肃地继续道,“你有可能怀疑尼克·斯宾维克会被从某个窗口甩出去。如果你的潜意识凑巧真与实际情况相吻合,警察就有可能在你所说的地方,找到尼克的尸体。” <br />    “胡扯!”巴毕一下子火冒三丈,“只有山姆和他在一起——” <br />    “正是!”格兰点点头,意思说,这正是我所暗示的,“你主观意识当中,当然拒绝接受这个概念,即山姆·奎恩可能是凶手——甚至你主观意识的拒绝。本身就很有意义,因为,在潜意识当中,你可能希望山姆·奎恩是凶手,并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br />    巴毕骨节突出,毛茸茸的手握成了拳头。 <br />    “我——我不可能那样想!”他气急败坏,沙哑着嗓子说,“那——那纯粹是魔鬼的想法。”他猛地向前抽出身了,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纯粹是荒唐透顶。我告诉你,医生,山姆·奎恩和诺拉·奎恩两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br />    格兰轻轻地、试探性地问:“他们俩都是?” <br />    巴毕的拳头握出了汗。 <br />    “闭嘴!”他的声音嘶哑着,“你——你不能对我这样说!” <br />    格兰连忙退到亮着灯的门廊,举起双手。 <br />    “仅仅是个推测,巴毕先生。”他轻轻点着头,微笑着表示让步。“你如此强烈的反应向我表明,这是一个敏感点,不过,我看现在没有必要就此进行深入的探讨。今晚就让我们忘掉所有的问题,回去睡觉,你看怎么样?” <br />    巴毕艰难地舒了口气,把手插进浴袍空荡荡的大口袋里。 <br />    “好吧,医生。”他附和着说,“很抱歉打搅你了。”他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转过身,用低沉发抖的声音,狠狠地说:“但是你错了,格兰医生,我爱的女人是艾溥露·贝尔。” <br />    格兰医生略带讥讽地笑笑,随手关上了门。 <br />    巴毕踏着月光,在结下霜花的小路上,慢慢地往回走,整栋病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窗口透出惨淡的灯光。他突然觉得用两条腿走路有点别扭,用人的两只眼睛观看夜晚,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听不到梦里听见的声音,闻不到梦里闻到的气味。 <br />    他发现周围的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狂吠,静静听一下罗维娜·蒙瑞克的尖叫,隐约还在什么地方向重病区传过去。又有几个窗口亮起了灯光,不知病房里是否有什么紧急情况。罗维娜充满绝望和恐惧的呼喊声,已经听不见了。 <br />    巴毕回到病房,心里很是不舒畅,格兰是个傻瓜——或许更糟。没有哪个正直的心理学家会如此信口开河。不错,他曾经爱过诺拉,那是在她和山姆结婚以前了。 <br />    山姆出去考察挖掘的这段时间,他击看望诺拉的次数可能多了点儿——但是,格兰让人作呕的结论,实在是无稽之谈。他与诺拉之间,没有什么隐瞒着山姆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正当的原因,他会希望山姆遭殃。 <br />    关于叫警察的事儿,巴毕认为,格兰倒是对的。这样的电话,无疑会使自己陷于尴尬的境地,人家自然会认为自己要么是疯子,要么是谋杀犯。然而,他无论如何还是认为,尼克·斯宾维克死了,躺在楼下的人行道上。他握紧僵硬的拳头,深深地吸了几口夜晚的凉爽空气,格兰残酷的推断让他惶惶不安,山姆可能会被误认为谋杀犯。 <br />    巴毕觉得应该做点儿什么。 <br />    他赶紧回到病房二楼,他可以使用办公室的电话,海勒护士答应得很爽快。于是他打电话给诺拉。诺拉马上就接丁电话,好像她一直等在电话机旁似的,而且她的声音,像是吓得变了声。 <br />    “威利——现在有什么事儿?” <br />    “山姆从基金会打电话没有?”他自己急促的声音也相当反常,“请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把他叫醒。要他——要他找找尼克·斯宾维克。” <br />    “为什么,威利?”诺拉气喘吁吁地问。 <br />    “我知道尼克发生了不幸。”他说,“山姆因此而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 <br />    诺拉很久没有答话。巴毕听得见她焦虑的呼吸,也听得见书房写字台上闹钟的嘀答声,巴毕知道电话就在写字台上,此时的嘀答声,显得异常的均匀,异常的缓慢。她终于又说话了,语调紧张而哽咽。 <br />    “你是怎么知道的,威利?” <br />    闹钟毫不留情地继续嘀答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br />    “常规而已,诺拉。”巴毕不自然地支吾着,“消息来源保密——这是我的事儿,你是知道的。”他顿了一下,“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山姆刚刚告诉我的。”她的声音轻极了,“他像疯了似的,好像要失去控制了似的。” <br />    “尼克——”巴毕说不出话,他使劲儿张了张嘴,“尼克怎么样?” <br />    “他从窗户掉了出去。”突如其来的震惊使诺拉的声音变了调儿,“是他们基金会顶楼,特殊实验室的窗户。山姆说他死了。” <br />    闹钟嘀答着,巴毕能听见诺拉大声的喘息。 <br />    “我的消息来源也是这样。”巴毕嘶哑着声音支吾着,“我要你提醒山姆,诺拉,我认为他现在处境很危险。” <br />    “怎么会?”诺拉虽然尽量控制着自己,但仍听得出她有些歇斯底里了,“山姆推测他是睡着了,梦游走出窗外的——他时常梦游,你也知道。可是,山姆是不会的。” <br />    诺拉颤抖的声音显得她有些生气了。 <br />    “威利——你觉得——山姆会有什么危险?” <br />    闹钟继续嘀答着,巴毕喉咙干得要冒烟了。 <br />    “只有山姆和尼克两人在楼上。”巴毕声音含糊,说话速度很快,“他们守护的似乎是很有价值的东西,那个从戈壁带回来的木箱里的东西。知道内幕的人中,已经有两人死了,况且,蒙瑞克博士和莱克斯·斯特的死都很蹊跷,现在,又加上了尼克。” <br />    “不!”诺拉声音很低,但她是在低声喊叫,“不,威利——别!” <br />    “看上去是选样。”巴毕对诺拉说,“我知道那些警察。他们会认为山姆为了木箱里东西的利益,而杀死尼克,至少在他们知道木箱里到底是什么之前会这么认为——而我觉得山姆不会告诉他们木箱里到底是什么的。” <br />    “可是山姆没有杀人!”诺拉小声愤怒地说,“山姆没有——” <br />    她的声音戛然止住了。闹钟嘀嘀答答的声波,在死一般寂静的沉默中慢慢延伸扩展着。巴毕终于又听到了诺拉的呼吸,她长长地重重地出了口粗气,“谢谢你,威利。”听到诺拉万般惆怅有气无力地声音,巴毕喉咙热辣辣的。“我就给山姆打电话。”她说,“我提醒他。”她突然颤抖着声音申辩说,“可是他并没有干什么!” <br />    巴毕使劲甩掉浴袍和拖鞋,一头倒在床上。他想睡一会儿,可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盯着玻璃窗上蟒蛇通过时,分解掉的钢网,一会儿又回想起蟒蛇收紧身体时,尼克骨头发出的清脆骨折声。巴毕按铃喊护士海勒,要地送些安眠药来,可他还是睡不着,白母狼又在叫了:“威利·巴毕!”她的声音很远,显得很焦急,“能听见我吗,巴毕?” <br />    <br />    “听得见,艾溥露。”他含糊地带着睡意,“晚安,亲爱的。” <br />    “不,巴毕。”巴毕仿佛听见她竭力抗议,“你必须再变一次,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br />    “今天晚上算了!”巴毕恼怒地完垒醒了,“今晚我们已经杀害了尼克——山姆就要被指控谋杀了。今晚的罪孽还不够吗?” <br />    艾溥露的声音变弱了,似乎巴毕野性的觉醒,在他俩之间建立了某种微妙的关系。 <br />    “干得是很漂亮。”母狼温情脉脉地说,“可是还不够——” <br />    “我够了。”巴毕根不客气,“我不想再做梦了,我知道,我没有听见你,这是真的。” <br />    “但是你听见了。”她的声音继续纠缠,“别跟自己过不去,巴毕——这不是梦。我知道,睡觉时变形比较容易,那是因为,人的部分仍然统辖着你的主观意识。现在放松,听我说。” <br />    巴毕在床上不住地翻身,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我不听,我就不做梦——” <br />    “根本没有什么梦。”母狼轻声说道,“杜克大学超感官知觉的研究者们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超感知觉的存在——如果他们知道如何挑选实验对象,找像我们这样的,他们的结果会更理想。我知道你能听见,别跟我要脾气!” <br />    巴毕把脑袋使劲地在枕头上来回摇。 <br />    “听得见也不听——” <br />    “巴毕!”母狼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命令,“你必须听着——然后变形到我这儿来。现在!挑你所知道的最恐怖的变形——因为我们要对付的敌人,比小小的尼克强大得多。” <br />    “嗯?”巴毕大声嘟哝着,“什么敌人?” <br />    “你的瞎寡妇朋友!”母狼喘着气说,“那个叫蒙瑞克的女人——呆在格兰那个可笑的科研医院里,实在不错,没人理会她语无伦次的疯话。可是,巴毕,她出来了——她想去山姆·奎恩那儿!” <br />    巴毕的脊背一下凉到底。像他作灰狼巴毕时,鬃毛倒立起的感觉样。但是,现在他是人,巴毕不安地告诫着自己。他能够感到凉爽平滑的床单,自己光滑的人的皮肤,他迟钝的人的听觉所能接收到的医院里各种声音:其他病人在他们自己房间里的呼吸声,远处海勒护士匆匆的脚步声,不断的电话铃声。巴毕完完全全的是人,而且,几乎是完全醒着的人。 <br />    <br />    “去山姆那儿?”他大声重复着,“她知道什么?” <br />    “她知道黑暗之子的名字!” <br />    母狼鬼魂般的悄悄低语可怕极了。 <br />    巴毕震撼了,浑身颤抖得不能自持,抬头看看漆黑的房间,窗户映出一块长方形的亮光,门缝透进狭窄的一小条昏黄的灯光,他仍然是完全的人,他不断地对自己重复着,并且很清醒,可面对如此清醒的魔幻,巴毕透不过气来,喉咙发干。 <br />    “他们害怕的那个人?”巴毕说,“阴谋家——谋杀着——秘密特使——不管怎么称呼他——就是老蒙瑞克临死前说过的那个家伙?” <br />    “我们所期待的救世主。” <br />    母狼的低语。 <br />    巴毕僵在床上,身体抖个不停。 <br />    “他是谁?“他历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br />    “真的,巴毕!”声音根轻很远,他听到艾薄露·贝尔媚声媚气的笑,“你不知道?” <br />    巴毕不耐烦了,顿了一下,说 “我想我可以猜到。”他冷不丁地说,“我想一定是你的朋友普斯敦·特伊先生!” <br />    他等着她的回答,可却没有,他自己在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了睡意,也没有变形。他听得见自己手表嘀答的响声,看得清表盘上的夜光指针:四点四十分了,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决定,太阳出来前坚决不睡了,不敢睡——“不,巴毕。”悄悄的呼唤吓得巴毕几乎魂不附体,“黑暗之子不是特伊先生,但是,你一定要用行动去证实,你配得上知道他的名字,今晚就可以——杀掉罗维娜·蒙瑞克!” <br />    <br />    他愣在床上,气愤地把被单蹬到一边。 <br />    “你休想让我去伤害她。” <br />    他顽抗着,“不管是做梦,还是醒着!再说,她根本就没出去,傍晚我还听到过她在病房里喊叫,她在重病区,门是锁着的,有护士值班,她不可能出得去。” <br />    “可她的确出来了。”悄悄的低语声变成了更细小的一线思维,“而且正往山姆那儿去呐。” <br />    “她不可能找到山姆。”他轻蔑地说,“又老又瞎,精神失常——” <br />    “可是,她精神并小失常!”远处的小声音又来了,“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因为她知道得太多,才让她瞎了。精神病院是个好去处,巴毕,就是要把这样的敌手关在那儿。可惜你的小黑寡妇朋友本事不小,比我想的要大得多——因为她和我们的血缘很近,比一般的人类能力大得多。” <br />    “她老了!”他气吁吁地说,“她看不见。” <br />    “我知道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白母狼撒娇地说,“是我们把她的眼睛挖掉了!可她有其它的办法,感觉敏锐极了,足以发现黑暗之子。地和老蒙瑞克一起工作多年,知道得太多了。” <br />    “不——”巴毕嘶哑着声音说不出话来,“我不——” <br />    他坐在床边,颤抖着,淌着冷汗,拼命地摇着头。 <br />    “得了,巴毕!”巴毕无法逃脱那股细小思维的干扰——或者说,这就是精神病发作?“做最可怕的变形。”母狼催促着,“要用利爪把她抓倒,利齿撕碎她的喉咙,我们一定要杀死她——” <br />    “我就不!”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下又放低了嗓门儿,不然海勒护士会听见的,“我洗手不干了,艾溥露·贝尔小姐!”他也用同样悄悄的声音答着,“不再做你阴谋计划的工具,杀害我自己的朋友——不再跟你干了!” <br />    “可你,巴——” <br />    巴毕“噌”地跳下床,纠缠不休的小声音没有了,愤怒和震惊截断了可怕的幻觉——他当然没有任何杀害罗维娜的企图,不论是在梦里,还是醒着,他都坚决不会。 <br />    他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了。 <br />    鬼魂股的小声音果然完全停止了——他停住脚,站在门口仔细听着,走廊对门的家伙拉开节奏,鼾声雷动,是那个输了棋就推棋盘的家伙,楼下的另一个家伙大声怪叫着什么。 <br />    巴毕打开门再听。其它的病房也有男人大叫,女人高声啼哭,走廊里“咚咚”的脚步声,汽车门“砰”地关上,“嗡嗡”的发动机,刺耳的刹车声,是车拐上高速公路的速度太快了。 <br />    罗维娜·蒙瑞克真的跑出来了——面对这样的事实,巴毕呆了,麻木了。他知道她跑掉了——怎么知道的,他不很肯定。也许——和蔼可亲的格兰医生一定会这样解释——他自己出了点儿毛病的潜意识,把杂乱惊慌的搜索声音,统统编织成母狼在自己耳边的悄悄话语声。 <br />    他轻轻地披上浴袍,穿上拖鞋,把他的支票夹和车钥匙塞进浴袍宽大的衣袋。虽然分不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是幻觉,也不能坐视罗维娜目前的危险境地——他不敢相信母狼的话,这次不论发生什么。 <br />    他都不能等闲视之——但绝不作黑暗之子的帮凶。 <br />    到门口他突然停住了,不安地回头向床上张望,床空荡荡的,没有留下人类的空瘪躯壳,他放心了,轻轻地走到走廊上。走廊静悄悄的,他撒腿向楼梯口跑击,却听到巴赞医生的声音,很富磁性的由于气愤而拖长了声调。 <br />    “嗯,护士?” <br />    “是,医生。”一个惊慌失措的护士胆怯地答应。 <br />    “你有什么理由吗?” <br />    “没有,先生。” <br />    “那个病人怎么就能跑掉呢?” <br />    “我不知道,先生。” <br />    “最好查明原因。”巴赞医生很不耐烦地说,“专门跟你交代过,特别护理她,病房门是锁着的。你早就知道她总是想跑掉。” <br />    医生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难道她从墙缝里消失了不成?” <br />    “我想是的,先生。” <br />    巴赞医生顿时大发雷霆。 <br />    “我的意思是,先生——” <br />    护士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跑出去。” <br />    “那你又知道她些什么呢?” <br />    “司怜的蒙瑞克夫人——” <br />    护士好像边说,边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她伤感极了,您知道的——从昨天早晨散步以后。整夜没有睡觉,求我放她去找奎恩先生。” <br />    “后来呢?” <br />    “后来好多狗都一下大叫起来——是快到半夜的时候——可怜的蒙瑞克夫人也尖叫起来,而且不停地叫。格兰医生吩咐过,如果必要,就给地打镇静剂,我觉得她需要打一针,于是,我就去准备,等我准备好回来,其实只有一小会儿的时间,她就不见了。” <br />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报告?” <br />    “我找遍了走郾,先生——可是没有。” <br />    “再找。”巴赞打断护士的话,“我去组织系统搜寻。她实际上是受了惊扰——我担心她会发生不测。” <br />    “知道了,先生。”护士抽泣着,“她受的惊扰可实在不小。” <br />    “小心不要再惊扰了其他的病人。”巴赞医生继续吩咐着,“不要走漏风声,不然会招致新闻曝光。我请多尔医生去警察局报案,一定要找回病人。” <br />    巴毕不停脚地朝前走,没听见护士是怎么回答的,他悄悄地溜下楼梯,走廊里亮着灯,但是静悄悄的,吓坏的护士跟在咋咋唬唬的小个子巴赞医生后面进了办公室,巴毕这才连忙溜出了后门。 <br />    成功了,巴毕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心中的主意己定,脚步也随之加快,罗维娜·蒙瑞克真的逃走了,像母狼悄悄告诉他的一样——但是,这次他绝不跟他们一伙儿,伤害双目失明的老夫人,他胜利地抵御了母狼邪恶的呼唤——或者,那只是自己病态的潜意识?他完完全全地醒着,而且是人的样子。他知道罗维娜的危险——危险来源于同一个狡猾杀手,用小黑猫的毛系害了她的丈夫;萨迪思山上的车祸,害了莱克斯·斯特;基金会顶楼的坠楼意外,夺去了尼克·斯宾维克的生命。但是,这次他不再是艾溥露的,或者说不再是她的巫术——或是犯罪——的驯服工具了。 <br />    <br />    巴毕仍然不知道游戏的全部规则,不知道游戏的赌注,也不知道其他的玩家。但是他是个叛逆了的玩家,现在他要坚持到底,为了他自己,为了整个人类。 <br />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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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9.2006 01:41:1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 危险的变形  <br />    <br /><br />    飞客行·OCR <br />    巴毕穿着单薄的红色浴袍,冒着冷飕飕的夜风,一口气跑到主楼后面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那辆破旧的汽车,从浴袍的大衣袋里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开始发动冰冷的引擎。他正要把车倒出停车位时,探照灯突然扫了过来,一个身穿皱巴巴白色制服的大个子冲出主楼,大喊着向他跑来。 <br />    巴毕没有理会,只顾往前猛冲,停车场的值班员打着手势,招呼他停车,却险些被他撞倒,他的车像脱缰的野马,在车道上颠簸,直冲向漆黑的高速公路。巴毕慌慌张张地瞥了一眼后视镜,没有车追赶,他这才稍敢放慢了些速度,沿新河路向克拉伦登方向飞速奔驰,眼睛却仍不停地向路边搜索着蒙瑞克夫人的身影。 <br />     <br />车速不能过慢,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夫人,要赶在医院的人前面,不能让他们把她拉回格兰哈文,关在重病区病房里哭天喊地,而没人理睬。也不能落入恶魔的毒爪,像害死她的丈夫那样,把她残害。 <br />    他把车速保持在四十英里,竭尽全力向漆黑的路边搜索着,公路西面远处有车灯隐约出现,但新河路一带却没有任何车辆。偶尔路边有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随着它们转身逃走,他们眼睛的亮光也跟着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已经到鹿溪桥了,找到夫人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br />    第一次去格兰哈文探听罗维娜消息,就是在这儿,差点儿和一辆对面开来的卡车相撞送命,鹿溪桥距格兰哈文足足有两英里的路程,罗维娜双目失明,孤身一人,不可能走这么远,她不会像白母狼说的那么强大吧。 <br />    看见她了,在鹿溪桥附近。消瘦、孤独的身影,急匆匆地向前赶路,她身穿的黑色衣服,在夜幕中很难分辨——巴毕猛地刹住了车,幸好没有撞到她,没有。 <br />    她很安全,巴毕松了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危险虽仍步步向她逼近,他还有时间帮她,帮她挫败隐藏的黑暗之子的阴谋。离罗维娜还有十几码,巴毕猛地刹住车,刚巧,后视镜里反射出远处车辆前年灯的亮光。 <br />    是从格兰哈文停车场开来的车,但是巴毕仍有时间。他盘算着,把罗维娜接到车上,直接开到山姆·奎恩的基金会。绝妙的计划,巴毕心里有了底,手牢牢地握住方向盘,重新生起的希望使他忘掉了隐藏的危险。 <br />    这样的举动足够消除罗维娜对自己的误解,也能消除山姆毫无根据的怀疑,兴许还不止这些。罗维娜曾和蒙瑞克博士一起工作,她可能真的有什么要告诉山姆·奎恩,也计还会为巴毕指点迷津——真的指明黑色之子姓甚名谁。 <br />    可怜的罗维娜一定听到了刺耳的刹车声,巴毕见她慌忙躲向路边,却被镶路石绊倒,狠狠地摔在水泥路面上,又不顾一切地挣扎着站起身。巴毕打开车门,探出身子招呼,“罗维娜!等等——我来帮你。”罗维娜似乎吓了一跳,身体缩成一团,转过身来倾听。“让我来帮你上车吧,”巴毕大声喊着,“我带你去山姆·奎恩那儿。” <br />    罗维娜朝巴毕走过来,仍然迟疑着。 <br />    “谢谢你,先生。”她的声音嘶哑,有些喘不上气,“不过——你是谁呀?” <br />    “我愿意尽量帮你,罗维娜。”巴毕轻言细语地对她说,“我是威利·巴毕——” <br />    罗维娜早就听出了巴毕的声音,她不等巴毕说完,就开始大声哭叫起来,嘴巴大张着,黑洞洞的,与真正的精神失常人没有两样。她边哭喊着,边跌跌撞撞地反转身跑,一下子撞在桥的水泥护栏上,她顺势抓住护栏,以免再次摔倒,然后疯狂地朝桥的另一头跑去。 <br />    巴毕呆愣着不知所措,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的灯光越来越亮了,追赶来的车越来越近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没有他的帮助,罗维娜是不可能走到山姆·奎恩那儿的。 <br />    巴毕让车速保持低档,脚放在加速器上——他紧张极了。 <br />    白母狼出现了。 <br />    巴毕知道母狼不可能在这里,现存绝对没有梦境,他完完全全是清醒着的,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的确是自己的手,人的手掌。但是皮毛闪亮的白母狼,也那么活灵活现,甚至比正在奔跑的罗维娜还要真实。 <br />    母狼跨着优雅的步伐,跃出黑暗,跑到引桥前面,后腿支撑,端坐在路中间。 <br />    巴毕的车灯光柱照在她雪白的皮毛上,反射着她眼睛里的闪闪绿光。 <br />    强光一定使她很痛苦,可她仍然朝巴毕笑着,垂着长长的舌头。 <br />    巴毕猛地踏死刹车踏板,车还是没能及时停住。他甚至没有时间思索母狼到底足否确实存在,还是荒唐的幻影,距离太近了,他所能做的都是本能的反应。 <br />    汽车的左边挡泥板撞在桥的护栏上,方向盘反弹回来,打在巴毕的胸上,头碰到挡风玻璃,车胎的急促摩擦声、金属的强烈撞击声和玻璃的粉碎声打破了寂静的黑夜。 <br />    当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的一刹那,巴毕两眼直冒金星,等他重新坐定喘过气来,胸部疼痛难忍,头也阵阵作痛,幸好没有出血。 <br />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夜晚的寒气使他瑟瑟颤抖,他使劲地裹紧单薄的浴袍。汽车横搁在桥中间,马达熄火了,右车灯依然亮着,汽油味夹杂着橡胶烧化了的焦糊味,肯定再没有母狼的幻觉了,可巴毕仍禁不住向前张望。 <br />    “干得好,巴毕!”白母狼献媚似的轻声称赞,“我真没想到这是你最可怕的变形哩!” <br />    这时巴毕看到了,母狼斜眼瞥着身旁一堆黑糊糊、毫无声气的东西,那堆东西刚好在车灯光柱以外,巴毕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然而,再往前看,桥的那边不再有罗维娜的身影晃动,也听不见她急匆匆的脚步声,痛苦使巴毕几乎昏厥过去。 <br />    “什么?”他吓得说不出话,“是谁?——” <br />    母狼灵巧轻快地跳过那堆黑糊糊的东西,跑到汽车旁边,眼睛里闪动着得意的荧光。她朝巴毕龇牙笑着,舌头不停地舔舐嘴头和犬牙上的暗红污迹。 <br />    “干得真够利索,巴毕!”她欢快地喃喃着,“刚才呼唤你的时候,我感觉出了特殊的链结——瞎着眼睛的女人在高速公路上,穿的是黑色衣服,由于过分的紧张而听不到汽车的声音,这本身就包含着极大的死亡机率。我们非常娴熟地抓住其可能的链结,对她来说,你的变形是虽恰如其分的。你把她弄倒时,她的项链断了,银珠也就散落了——我看她再也不能告诉山姆·奎恩黑暗之子到底是谁了。” <br />    <br />    白母狼扭过头,竖起耳朵听着。 <br />    “他们来了,巴毕——格兰哈文的那些傻瓜们。”远处车灯的亮光照在母狼的身上,她连忙跳到路边的阴影里,“我们最好马上走。”她催促着。“继续开车,就让这个断了气女人躺在这儿吧。” <br />    “断了气?”巴毕重复着,声音嘶哑。“你——你叫我干了什么呀?” <br />    “仅仅是你的应尽职责呀,” <br />    她抚慰地说,“在我们与人类抵抗中的应尽职责——像那个寡妇那种可恶的混血杂种,利用我们血缘的强大威力,反过来跟我们对着干! <br />    巴毕,你用实际行动证实了自己——现在你完全站到了我们一边。”她的绿眼睛向格兰哈文的方向望着,“继续开车!”她大声叫苦,“赶在他们之前!” <br />    母狼一闪,悄然消失在夜幕当中。 <br />    巴毕麻木地坐着不动,直到反光镜投射出渐渐逼近的车灯,才从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突然惊醒,他挣扎着爬出汽车,茫然地向平瘫在路上的尸体慢慢靠近,母狼留下的得意之作。 <br />    巴毕扶起罗维娜蜷缩在一起的松软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她的脉搏,听不到她的呼吸了,仍带体温的鲜血,浸湿了他的双手,扯得粉碎的黑色衣衫无言地告示巴毕,母狼锋利的犬牙是何等的无情。惊愕和惋惜使巴毕难以自持,臂弯里的罗维娜似乎重如千斤,他小心翼翼地把她重新放回地上。再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br />    巴毕慢慢移动开自已照在罗维娜身上长长的身影,呆呆地转过身,看着驶近的车灯已越过了最后一道山粱,就要到鹿溪桥了。寒风吹在他的手上,鲜血渐渐变得冰凉凝固了,他久久地站在罗维娜身旁,等待着,什么都不愿想。 <br />    “快开车走,巴毕!”厉声的警告吓了巴毕一跳,声音是从黑暗中传来的,“格兰哈文的那些傻瓜,不懂思维力量操纵盖然性,你不应该让他们见到你在尸体旁边。”白母狼的悄悄而温和地催促,“到我的特洛伊勇士花园——让我们为黑暗之子干一杯!” <br />    这可能只是紧张的自言自语,自己潜意识中掩盖着的强烈愿望,也许更糟。他没有时间考虑这样的思维谜团,后面的车灯已经把他的周围照亮了。 <br />    罗维娜·蒙瑞克早已停止了呼吸,横躺在他的车前,她的鲜血浸满了巴毕的双手,格兰哈文的护士可以在法庭上证明,罗维娜早就对他恐惧万分,而他却不可能对陪审团说,罗维娜是被一只白色的母狼咬死的。 <br />    越来越亮的灯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慌手慌脚地钻进汽车,猛踏发动机,马达怒吼了,他试着把车倒出桥的护栏,可方向盘却怎么也转不动。他不得不又跳出汽车,借着身后雪亮的车灯一看,原来左边的挡泥板种车轮绞在了一起。 <br />    恐惧和紧张使巴毕不住地发抖,大口喘着气,他站到撞弯了的保险杠上,用两只手用力扳直绞进车轮里的挡泥板。手指湿漉漉的抓不稳,他便随手在冰凉的车身钢板上揩揩再扳,随着他“哼”地用力一扳,变形的挡泥板复位了。 <br />    另一辆汽车随即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br />    “喂,巴毕先生!”雪亮的车灯后面,传来巴赞医生恼怒的声音,“像是出了麻烦吧。” <br />    巴毕把手伸到挡泥板后面摸了摸,车轮和挡泥板已经离开足够的距离了。他用手挡住强烈的灯光,跑回横在路上的车旁,满腹的惋惜和恐慌仍使他不住地颤抖。 <br />    “巴毕先生,等一等!”他听到了人行道上杂乱的脚步声,“只要你还是格兰哈文的病人,就有资格享受所有的礼遇,但是你应该知道,你是不应该这样出院的,不经格兰医生同意,我们恐怕要——” <br />    一股不可言状的畏惧感驱使着巴毕不等他说完,便一下钻进车里,然后倒车,加大油门,两辆车的保险杠“喀嚓”一声相互重重地顶撞,玻璃晔啦啦碎了一地,巴赞医生的车灯熄灭了。刚才还算好言相劝的巴赞,顿时怒气满腔。 <br />    “巴毕——停车!” <br />    巴毕没有停车,他驾车慢慢绕过白母狼抛下的受害者,车轮在滑溜溜的东西上打了下滑,弯曲的挡泥板划过桥护栏,巴毕及时控制住了方向盘,车怒吼着冲过了鹿溪桥。 <br />    被撞坏的车灯再也不亮了,巴赞医生得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走回格兰哈文打电话。黎明时,警察才有可能出动,搜寻一个开车撞了人后跑掉的疯子,他穿着医院的红浴袍,开的车上沾满了血迹。 <br />    巴毕凭借着剩下的一个车灯,绕开路边的障碍,白母狼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巴毕加快了车速,可车身却向左边打转,一定是刚才和巴赞的车相撞时,把什么搞烂了。他握紧方向盘,制止车身左偏,车子怪叫着,超过了四十英里的速度。 <br />    巴毕被深深的懊悔和无尽的孤独包围着,他虽抛下惨死的罗维娜·蒙瑞克,可却忘不掉心头无限的追思。上大学时,他和山姆·奎恩借住在罗维娜的家里,她为他们在钢琴上演奏各种他们所喜欢的乐曲,要爱尔浮德小姐为他们拿来各式点心和牛奶,耐心倾听他们各种琐碎的小麻烦,在他痛苦的记忆里,那段时光是他一生最幸福的,她的确是一个真正的高尚朋友,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给他安慰和幸福了。 <br />    <br />    在他记忆的一个阴暗角落里,艾溥露在黑暗中微笑,莹绿色的眼睛充满了诱惑。巴毕记得白母狼曾要他去特洛伊勇士花园,为黑暗之子干杯。惊恐无助中突然的冲动,驱使他作出决定,去找艾溥露·贝尔。她曾表示要为他熬咖啡的,也许,她能够帮忙。巴毕放慢车速,留意寻找她的住址,眼前浮现的高个子红发女郎的特别微笑,一下变成了嘴头挂着血迹的白母狼的狞笑。巴毕吓得抖成一团,驾着车一个劲儿地向前开。 <br />    <br />    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脑子也不听使唤,巴毕开车拐下沿河的公路,来到一条僻静的岔路尽头,把车停在茂密的树丛中,直到黎明的寒冷侵透他身穿的浴袍,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br />    巴毕从昏昏沉沉的麻木中猛然惊醒,情不自禁地连忙躲避透进车内的亮光,记得白母狼曾提醒过日光的危险,灰狼巴毕也曾领略过日光的威力。现在,日光却不会伤害他,不过,大天白日下,弯曲的挡泥板却是掩盖不住的——警察可能正在搜寻在鹿溪桥护栏上撞弯左边挡泥板的旧轿车。 <br />    清晨很冷,巴毕不住地打颤,他重又发动汽车,返回沿河的公路,专找最僻静的线路,朝大学校园开去。后面有车的时候,他便一直向前开,不敢加速,也不敢拐弯,只有当尾随的车辆停车或拐弯后,才谢天谢地似的松口气。 <br />    离校园还有半英里时,巴毕把车停在了一个小胡同里的一家木材加工厂背后,借着黎明的光亮,从座位下面摸出一把老虎钳,打开水箱盖,倒出混杂着防冻剂的热水,洗去已经凝固在手上的血迹,穿过渐渐苏醒的街道,一瘸一拐地向山姆·奎恩的小平房走去。 <br />    一个男孩儿骑着自行车,迎面向巴毕过来,把叠好的报纸投到每户人家的门前。巴毕真想拐向另一条街道,避开男孩儿,可他还是忍住没动,尽量保持镇静,站在路边,装得睡意惺忪的模样,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十分的硬币。 <br />    “《星报》,先生?” <br />    巴毕随便点了点头:“不用找钱了。” <br />    男孩子把一份报纸递到他的手里,又拿出另一份投到下一户门前,然后蹬着自行车接着向前走。 <br />    巴毕看见他不住回头,奇怪地望着他的医院红色浴袍,和灰色法兰绒软底拖鞋。男孩得知警察在搜捕肇事逃犯时,会想起巴毕的。 <br />    巴毕留心不让男孩儿看到绣在浴袍上“格兰哈文”那几个要命的字眼儿,即使是他回头张望,也不太要紧。然后慢慢打开报纸,当飘散着油墨味的大号黑体标题映入眼帘时,巴毕真像当头挨了一闷棍。 <br />    史前的“诅咒”——或是杀人狂——掀起第三次血案尼克·斯宾维克,31,科研基金会考古学家,今晨死亡,特别警卫人员于人类基金会科研大楼九楼窗外发现其尸体。特别警卫人员受雇于基金会,是继本周另两位科学家相继死亡后专门安置的。 <br />    史前的诅咒真的一路跟踪基金会的考古勘察小组,从亚洲挖开的墓穴追到克拉伦登吗?这个私人考古小组的幸存者,否认任何关于勘察小组发掘结果的流言,否认在现为阿拉山荒漠地区的人类发样地有激动人心的发现,然而,斯宾维克的死亡已使死亡人数增至三人。 <br />    马克·蒙瑞克博士,该基金会的创建者和领导者,于本周星期一晚上在市政机场究然死亡,死亡发生之时正值包括博士本人在内的小组全体成员所乘坐的飞机飞抵本市不久。莱克斯·斯特,小组较年轻的研究人员,死于星期四清晨,在驱车离开本市以西四十英里处的萨迪思山。 <br />    据警方负责人奥思卡·单和T·E·派克称,山姆·奎思,该基金会的另一名成员,正在被寻访与斯宾维克之死有关的问题。单和派克暗示,山姆·奎恩的证词将有助于揭开前几起离奇的死亡之谜。 <br />    单和派克对“史前诅咒”一说不屑一顾,他们认为考古人员次亚洲带回来的绿色木箱更可能对三起死亡事件提供惊人的解释。 <br />    据悉,奎恩是惟一与斯宾维克一起呆在大楼实验室的,单和派克称,斯宾维克正是从实验室的窗户掉出窗外,或是被抛出窗外,坠楼身亡的。 <br />    报纸从巴毕冰凉的手中滑到了地上。也许,谋杀真的已经发生了——回忆格兰医生的无情结论,让巴毕十分不安,他拼命摇晃着脑袋,山姆·奎恩不可能是凶手——那是不可想像的。 <br />    然而凶杀是一定有的。罗维娜·蒙瑞克是第四个蒙难者——仅仅解释为巧合是不可能的。在光怪陆离和不可思议的怪圈之外,巴毕觉得他能够看清一个狡猾残忍的思维力量,操纵着貌似偶然事件的发生。“黑暗之子”,如果这个名词有任何含义的话,那它就是答案。 <br />    但谁是黑暗之子——巴毕无可奈何地回避着这个问题,虽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他仍忍不住轻轻颤抖;他沿着宁静的街道急匆匆地向山姆家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披着红色浴袍在清晨散步是件根平常的事。 <br />    此时秋高气爽,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正常真实。送牛奶的卡车在他前面穿过街道;一个穿着鲜黄色晨衣的主妇开门捡起门廊上的报纸;穿黑色工作服的—个男子,提着午饭盒子,大概是个建筑工人,在街角等候公共汽车。他见巴毕走来,便友好地咧嘴笑笑。 <br />    巴毕故作轻松,也向那工人点点头,又继续快步向前走。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浴袍,他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住地颤抖。在巴毕看来,宁静的城市不过是蒙上面纱的幻影,祥和的气氛掩盖着暗藏的杀机,对头脑清醒的人来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真可谓危机四伏。即使那个满脸笑容的建筑工人,也许正是万恶的黑暗之子。仅仅是也许。 <br />    突然警笛长鸣,撕破清晨的宁静,巴毕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街道弯处突然闪出一辆警车,呼啸着向他迎面而来。他出不了气,膝关节发软,皮笑肉不笑地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等待着警官冷冰冰的声音,喝令他站住。可是,警车没有停下。 <br />    他埋头继续赶路,薄鞋底的拖鞋把脚冻得发僵,磨得发疼。 <br />    警方的无线电系统一定早已发出了逮捕他的命令,他丢弃的汽车可能已经有人发现并报了案,刚才拉着长笛,呼啸而过的警车,说不定正在调查情况,缉拿行动大概很快就会全面铺开,从找到汽车的地点开始,会很快的,他又走了两个街区,警车仍没返回来。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勉强挣扎着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到了松树街,山姆家的小白平房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巴毕不觉暗暗叫苦,难道警察已经在这儿等他了吗?镇定了片刻,他才看清车门上的字样,是基金会的车。他差点儿忘了,山姆的处境不比他好,他也几乎是被怀疑对象,他一定会回家来,同家人一起等待结果。 <br />    <br />    巴毕这才出了口气,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他加快脚步,跨上门廊。此时,两人都身陷困境,山姆一定会和他好好谈谈的,同心协力,或许能打破制约着他俩的恶魔网结。巴毕上前“咣咣”敲门。 <br />    诺拉闻声立即把门打开了,她脸色苍白,满是泪痕,眼睛由于睡眠不足而变得浮肿。巴毕连忙进屋,不能坐等鸣笛呼啸的警车前来缉拿,然而又不能显露惊慌。他兴冲冲地搜寻着整洁、小巧的客厅,却没有看到山姆的影子。 <br />    “怎么啦,威利!”诺拉现着黑眼圈疲倦的眼睛一亮,“你来了,我真高兴——这晚上太难熬了!”她望着巴毕的窘困相,不觉同情地淡淡一笑,“你看上去也很糟,威利。快到厨房来,我给你倒杯热咖啡。” <br />    “谢谢,诺拉。”巴毕感激地点着头,知道自己已经冻得上牙打下牙了,太需要一杯热咖啡了,“山姆在吗?”他连忙问,“我有话跟他说。” <br />    诺拉浮肿的眼睛转向了一边。 <br />    “山姆不在。” <br />    “我看见那辆基金会的车在外头。”巴毕说,“满以为山姆会在的。” <br />    诺拉使劲咬住嘴唇。 <br />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听。”巴毕摊开仍在颤抖的手,表示歉意,“我只是希望他在这儿——因为我也有麻烦,我认为我们可以互相帮助。谢谢,我可以喝咖啡吗?” <br />    诺拉默默地点了下头,巴毕跟在她身后,回到客厅。百叶窗已经打开了,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仍在发抖,不只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他看着山姆的书房门,便又想起那里放着的绿木箱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br />    好在人的鼻子闻不倒那股致命的香气。他知道水箱已经搬走了,诺拉不再对他有什么怀疑。当他们悄悄走过孩子的房间时,诺拉用手捂住颤抖的嘴唇——她好像在无声地抽泣。 <br />    “小帕蒂还在睡。”她俏声说,“刚才警察来时,我还以为她会醒呐——他们在这儿呆了一个多小时,要我说出山姆在哪儿。”诺拉一定看到了巴毕吃惊的表情,说,“别担心,我没告诉他们你打电话要我提醒山姆的事儿。” <br />    “谢谢,诺拉。”他耸了下肩,“其实我倒不觉得那有什么关系——警察在缉拿我,有比那严重得多的情况。” <br />    诺拉没有再问什么,她朝巴毕点点头,示意他到尉房的白色珐琅桌面的餐桌前坐下,她从火上拿下咖啡壶,为他倒满浓浓的热咖啡,又把奶油和糖递给他。 <br />    “谢谢,诺拉。”巴毕沙哑地低声说,大口大口地喝着香浓滚烫的咖啡,百感变集,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眼睛。现在不是孤独无助,他一时的冲动,说出了本不打算说的话。 <br />    “罗维娜·蒙瑞克死了!” <br />    诺拉吃惊地盯着巴毕许久。 <br />    “她从格兰哈文精神病院逃出来了。”巴毕的声音低沉,“死在了鹿溪桥上。警察认为是我开车撞的,可是我没有。”他颤抖的声调显然太高了,“我知道我没有!” <br />    诺拉默默地在餐桌对面坐下,焦虑的目光久久盯着巴毕神情异常的样子,最后含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br />    “跟山姆一样。“她小声地喃喃着,“他害怕极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br />    她又用询问的目光扫视着巴毕,“威利,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是无辜的受害者,山姆也是。你说——你说你真的能帮助他?” <br />    “我觉得我们能互相帮助,诺拉。” <br />    巴毕搅动着咖啡,又不得不放下调羹,因为外面突然响起的警笛,吓得他双手抖作一团。诺拉皱起了眉头,趴在帕蒂房间的门上,听听孩子的动静,然后又回到桌旁,一声不吭地为巴毕加上咖啡。 <br />    尖利的警笛声终于远去了,巴毕重新拿起调羹。 <br />    “我现在给你讲讲山姆吧。” <br />    诺拉叹了口气,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因为他确实很需要帮助——非常需要!” <br />    “我一定尽力而为。”巴毕轻声问道,“他在哪儿?” <br />    “我不知道——真的。”诺拉摇着头,金黄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布满血丝的蓝眼睛里露出无望的困惑,“他不告诉我——这真让我揪心。”她说着又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接着说,“我真担心再也见不到他了。” <br />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br />    诺拉圆润的肩膀抖动着,过了一会儿,她挺起了胸,控制住抽泣。 <br />    “挂了你的电话之后,我马上给山姆打电话。”她说,“告诉他你说警察会找他,询问尼克的死亡原因。”她疑惑地看着巴毕,“威利,我告诉他后,他便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说话的腔调怪极了。”诺拉紧张地问巴毕道,“威利,你是怎么知道呢?” <br />    巴毕不能正视诺拉询问的目光。 <br />    “就是我报界的关系。”他不安地扭动着,重复着并不高明的谎言,“我得保护新闻来源。“他举起咖啡杯,浓浓的咖啡洒满了托盘。他烦躁地小声嘟嚷着问,“山姆还说什么了?” <br />    诺拉撩起白色的围裙,抹去眼里的泪水。 <br />    “他说他得走——但不能告诉我去哪儿。我求他回家来,可他说没时间了。我问他为什么不能向警察解释清楚,他说警察不会相信他。他说他的敌人布下的这个圈套,实在是太狡诈了。”疑惑和恐惧己使诺拉泣不成声,“威利,谁是山姆的敌人呀?” <br />    巴毕茫然若失地摇着头。 <br />    “这是可怕的计谋,威利!” <br />    无法捕捉的恐怖把诺拉弄得不知所措了。“警察给我看了他们找到的一些证据——想迫使我开口,还告诉我他们的推测。我——我根本不能相信他们的话!” <br />    巴毕嘶哑着声问:“什么证据?” <br />    “一张便条。”诺拉低声说,“是用黄色的软便笺纸写的,尼克的笔迹——或者说很像是他的笔迹。便条上写着他们从亚洲回来的路上曾发生过争吵,是为了他们带回来的绿木箱里的珍宝。山姆想独吞,要尼克帮他达到目的——那张便条上就是这么写的,威利。” <br />    诺拉固执地摇着头。 <br />    “便条上还说,山姆给蒙瑞克博士服用了过量的治疗心脏病的药,结果博士在机场死亡——目的是为了阻止他把珍宝放到基金会的博物馆。还说,山姆故意把我们车上的刹车和调速器弄坏,造成莱克斯·斯特在萨迪思山车毁人亡——看起来是有点儿难自圆其说,基金会有好车,而他却让莱克斯用我们的车。”诺拉声音沉重,神情惊慌,“便条最后说,尼克早就担心山姆会向他下毒手,杀人灭口,自己独吞所有的珍宝。” <br />    <br />    她顿了顿,提高了声调。 <br />    “警察认为山姆的确这么干了。他们相信那个便条是尼克写的。他们说房间里只有山姆和尼克两人。他们找到了摔碎的椅子,还有一条血迹,直通到窗口。他们认为山姆杀了尼克,然后把他从窗户扔山去——可你知道,尼克本来就有梦游的毛病。”虽然害怕,但诺拉显然疑虑重重,“你肯定还记得,对不?” <br />    巴毕点着头,诺拉希望他说记得。 <br />    “我记得。”他沙哑着声音说,“而且。我不相信尼克·斯宾维克会写那样的便条。” <br />    是狡猾的白母狼写的,他暗自揣度,当她跳到尼克的写字台上,用她的前爪拿过尼克手里的铅笔。与此同时,那条全身鳞甲的大蟒蛇把尼克的尸体拽到了窗户边。 <br />    可那是疯话——他不敢那样说。 <br />    “山姆压根儿没回来?”他无力地问。 <br />    诺拉用力摇摇头,巴毕朝停在门口的大轿子车瞥了一下,她似乎理解了。 <br />    “哦——那辆车!”她吸了口气,说,“昨天山姆让基金会的人把它开来的,说是给我用,因为我们的车不在了——就是莱克斯用过的那辆。”她眼睛一直看着巴毕的脸,“山姆说,敌人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车有毛病,可是看来他们知道。” <br />    巴毕低下眼睛,搅动着自己的咖啡。 <br />    “你知道山姆采取了什么措施吗?” <br />    “只知道他走了,”她说着,又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我不知道他上哪儿。他说什么蒙瑞克博士、莱克斯和尼克都死了,把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留给了他一个人。 <br />    他不说是什么样的任务,我告诉他把这辆车拿去用,可他说没时间回来,他说他可以用基金会的客货两用车。他就是不肯告诉我去哪儿。” <br />    诺拉拿起纸巾,使劲擤鼻涕。 <br />    “威利,”她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怎么才能帮助他呢?” <br />    “我们得先找到他,”巴毕手指哆嗦着拿起咖啡杯,沉思片刻,“但是——我想我能找到他。”他慢慢地悄声说,“我想我能找到他——因为他猜得到,到中午时,临近四个州的警察都会全力搜寻那个客货两用车的,我知道山姆会去什么地方。” <br />    诺拉隔着小餐桌急切地探起身子。 <br />    “哪儿,威利?”她声音嘶哑地抽泣着,“他在哪儿?” <br />    “只是一种感觉。”医院的红浴袍穿在身上,巴毕很是不舒服,他耸了耸肩,“可能我猜得不对——我看不会。如果我是对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猜警察很快会再来——找山姆,也找我。” <br />    诺拉用苍白的手捂着喉咙。 <br />    “警察!”她气喘吁吁地说,“你不会——领他们来吧?” <br />    “当然不会,诺拉。”他强装出笑容,“我会防备着的——我面临的危险和山姆的一样严重。现在,你收拾些他用的东西。衣服、靴子、睡袋、火柴,平底锅、吃的,还有来复枪——他勘察用的装备,你可能还保存着吧?” <br />    她点着头,急着起身去拿。 <br />    “我还需要那辆车。”巴毕又说,“去他那儿。” <br />    “开走吧。”她说,“需要什么就拿什么——等我给山姆写个条子。” <br />    “好的——不过要快。”他对诺拉说,“警察也在追我,别忘了。”他站起身,严肃地面对诺拉,“事情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我仅有一个最模糊的感觉,不过我觉得它比看上去更糟——而且极端丑恶。我们一定要帮助山姆,不仅仅是为了他本人。他是最后的希望,与人们从未如此畏惧过的邪恶力量去抗衡,他是最后的希望。” <br />    诺拉慢慢地点着头,手使劲地抓住小餐桌的桌角。 <br />    “我懂,威利。”诺拉带黑眼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颤抖着,“山姆不会告诉我——即使是木箱还在家的那天晚上,就是帕蒂的小狗被弄死的那个晚上,他也没说什么。我看得出来,那事闹得他很不安,我觉得自打他们的飞机落地,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她把声音放低些又说,“有什么东西藏在不为我们所知的地方,它是悄然无声的,狰狞恐怖极了的东西,我们甚至无法用什么名字称呼它。” <br />    <br />    可它是有名字的,巴毕暗自思量,它的名字就是“黑暗之子”。 <br />    <br />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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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楼主| 发表于 16.9.2006 01:42:09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章 人类大混血  <br />    <br /><br />    飞客行·OCR <br />    巴毕一边侧耳提防着警笛声,一边走进卫生间,换掉医院的拖鞋和浴袍,穿上山姆的咔叽布衣裤,他的蹬山鞋太大了,巴毕要套两层厚棉袜才合脚。诺拉收拾好毯子、衣物,食品和必要的装备,巴毕把所有的东西打成大捆,只要能带走的都带上。诺拉连忙抓紧时间,给山姆写了封短信。 <br />    “别对警察说你见过我。”巴毕提醒诺拉说,“别对他们讲任何事——所有我们知道的,警察也有可能和山姆的敌人串通一气,谁知道呢。” <br />     <br />“我不会的。”诺拉叹着气答道,“帮帮他,威利!” <br />    街道上静悄悄的,巴毕向前后两边望了一阵,把捆好的行装拖出来,装上基金会的黑色轿子车。车子发动了,诺拉脸色苍白,站在门廊道别,巴毕向她挥挥手,无奈地咧嘴笑笑,慢慢地开出了松树街,车速每小时十八英里,他不敢开快。 <br />    身后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一阵警笛,巴毕不敢回头看,一古脑儿地向前开,直等周围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才松口气。他在第一个路口向南,穿过中央大街,再向西,上州级高速公路,行车速度一直保持在允许的范围,也没再听到警笛的呜叫,他向西走了一段,又向北折,开上条颠簸不平,通向山岭的土路。 <br />    巴毕边开着车边琢磨,在哪儿能找到山姆·奎恩。奎恩是个硬汉子,能吃苦,足迹遍及天涯海角,现在为了避开警察的搜寻,他会远离公路的。他爷爷在这儿的山岭地带有过一个牧场,他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在那儿度过的,凭直觉应该先到那儿去看看。 <br />    从亚洲带回来的那个大绿木箱,他是肯定不会丢掉的,所以他一定是负重而行。箱子一定很重——无论里面是否有银箔镶嵌的里层。巴毕记得,在机场上,莱克斯·斯特和尼克斯宾维克俩人弓着背,吃力地抬着箱子走下飞机的情景,而现在山姆一个人带着箱子,是不可能走得太远的,他需要寻找一处既通车又隐蔽的地方。 <br />    巴毕知道这样的地方! <br />    他的分析有可能出错,那没关系。直觉本身就是突发的肯定性的预见。那么如果直觉的确是这样的话,理性的分析就会排除根多潜意识的推理。反正他知道山姆会到什么地方去。 <br />    他还在诺拉的厨房时,脑子里就已经出现了一幅精确的地理位置图,一个温和的圣诞节假期,雪没有像往年那么大,他,山姆和莱克斯一起骑马沿一条蜿蜒小路,上山到了一处废弃的木材场,劳雷尔峡谷上面有许多裸露的红色铁矿石山峰,从山峰丛中有潺潺小溪流淌,山姆拉住马缰,指着那里,告拆他们说,小溪深处有一个印地安人的山洞。 <br />    <br />    巴毕猜山姆一定在那儿,那儿虽然离公路很远,却难不倒像山姆这样的驾车高手。那儿有茂密的林木作掩护,藏住他的客货两用车,即使在空中搜寻也难发现。树林里有木柴,劳雷尔峡谷有泉水,印地安人的山涧可避风避雨,他一定会把那个宝贝木箱藏进山洞,像千百年前一样,现在那里仍然是天然的防御工事。巴毕如此这般的一阵推理,其实直觉早就给了他结论,山姆一定在那儿。 <br />    <br />    巴毕两次在崎岖的山路上停下来,先把黑轿车隐藏好,再爬到高处观望是否有车尾随。没有任何尾随的迹象,而泥巴路面的新鲜车辙却准确无误地告诉他,山姆·奎恩就在前面。 <br />    他到达黑熊峡谷时已过中午时分,上午虽然天气晴朗,可这会儿却是阴云密布,南风越刮越大,一场暴雨就要来临。巴毕加快速度,担心大雨会冲掉山姆不经意留下的痕迹。 <br />    劳雷尔峡谷上面一块巨大的红色铁矿石山峰下,路的弯处一块花岗石和上面垂下来的一棵大树交叉,山路不得不在这儿转弯改道,周围杂草丛生,山姆的客货两用车安然地藏在杂草丛中,几乎逃过了巴毕的眼睛。他把黑轿车也停在旁边,拖着行装开始爬山。 <br />    顺着劳雷尔峡谷向上攀爬,没有任何掩护,他了解山姆,如果现在想致山姆于死地的话,就等于自取灭亡。巴毕迟钝的人的感官如果不能给他什么灵感,可灰狼巴毕的直觉却是很准确的,自己的性命现在是捏在山姆手心儿的。 <br />    “山姆!”他大声喊着,恐惧使他的声音发抖,“我是巴毕,来给你送东西了。” <br />    听到动静,巴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可马上就放心了,山姆从一棵红叶大橡树后面闪了出来——没想到彼此距离这么近。奎恩紫铜的脸瞠憔悴不堪,头发蓬松没带帽子,衬衣槛褛,泥迹斑斑。连日的劳顿使他魁梧的身躯微微弯曲,可两只大手握着的来复枪,却像他的声音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br />    “巴毕——见鬼,你来干什么?” <br />    “我带来些你需要的东西。” <br />    巴毕赶忙侧过身,让山姆看他身后拖着的大捆行装,然后把手举起来说,“你用不着担心——我把车藏好了,我的行踪跟你的一样隐蔽,另外,这是诺拉的条子。” <br />    奎恩紫铜色的面孔没有一点儿通融。 <br />    “我该杀了你,巴毕。”他的声音低沉、凶狠、还有些奇怪,“我早就该杀死你,或者,蒙瑞克博士该杀死你。不过,你好像还没坏透,昨晚上你给诺拉的电话,帮我躲开了警察,而且,我的确需耍这些东西。” <br />    巴毕举着手继续向前走,直到山姆用枪指点着让他停下。 <br />    “山姆——你现在能相信我了吗?”巴毕哀求的声音是颤抖的,“我想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我去了格兰哈文精神病院。我想我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也许是的,可我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 <br />    奎恩小心地眯起发红的眼睛。 <br />    “是有别的什么。”他声音硬邦邦的,很干脆,“很多。” <br />    阴云压在山崖顶上,猛烈的南风卷着湿冷的空气,顷刻之间雷声大作,大滴的雨点抽打在红色的橡树叶上,抽打在他们的脸上,冷极了。 <br />    “给你这些东西。”巴毕催促着,“看看诺拉的条子——让我做点儿什么吧。” <br />    山姆·奎恩终于很不情愿地用枪一挥,说:“躲躲雨吧,我不清楚你到底参与了多少该死的黑勾当——有意的或是无意的。我不清楚能信任你到什么程度。不过,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也不会有多大妨害。” <br />    从山下是看不到山洞的,虽然有印地安人的篝火熏黑的岩石,山洞的位置还是很安全的。山姆·奎恩用枪筒指着路,巴毕拖着行装走在前面。他们顺着岩缝间洪水冲开的一线小道向上登攀,来到一块狭窄的平台。这里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 <br />    平台横向原有一条裂缝,天长日久两大块砂岩间就形成了现在的山洞,岩壁上依稀可见古老的炊烟痕迹。最里面的角落里,紧靠着岩壁,放着那只从亚洲带回来的木箱。巴毕把行装放到地上,眼巴巴地望着木箱,希望能看出点儿名堂。 <br />    “先别动。”奎恩严厉地喝道,“我要先吃点儿东西。” <br />    巴毕歇了口气,便动手打开包裹。用气化炉熬好咖啡,煎了火腿肉,又打开黄豆罐头,用一块平平的石头当餐桌,山姆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坐在巴毕和木箱之间,来复枪不离手边,细眯着充血的眼睛,不停地在巴毕和劳雷尔峡谷的小道间扫视,一直看到劳雷尔峡谷的转弯处。 <br />    暴风雨越来越大,巴毕焦急不安地等待着山姆快些吃完。黑黑的乌云,厚厚地压在山顶上,天空中电闪雷鸣,峡谷里回应着滚滚的雷声,狂风把冰冷的雨水卷进山洞。 <br />    巴毕担心这么大的雨会淹没峡谷的小路,把他们困在洞里。山姆总算开始收拾餐盘了,于是巴毕马上着急地说,“好了,山姆——快告诉我吧。” <br />    “你真的想知道?”山姆·奎恩火辣辣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巴毕问,“知道了会吓死你。整个世界都会大变样,如果你真的像装得那么清白无辜的话,你的每一个朋友都有可能成为敌人。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br />    “我要知道。”巴毕说。 <br />    “那就是你的宋日。”奎恩摸摸来复枪的扳机,“记得博士星期一晚上被谋杀时,在机场上说的话吧?” <br />    “这么说,蒙瑞克是被谋杀的?”巴毕小声叨咕着,“是一只小黑猫——是掐死的?” <br />    奎恩脸色铁青,大张着嘴,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赫然盯住巴毕,来复枪在他手中不住地抖动,他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br />    “我看见那只猫了。”巴毕说,“还发生了好几件丑恶的事情,我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以为自己精神失常了。”他说着,朝山拇身后的木箱望了一眼,锁扣吊亮闪闪的,真的像是镀银的,“我记得蒙瑞克最后说的话:千百万年前——” <br />    蓝色闪电当空划过,暴风雨越来越猛,雨水顺着狭长的小道急急下泻,狂风卷着雾蒙蒙的寒气涌进山洞。巴毕穿着诺拉给他的山姆的旧毛线衣,仍然冷得耸着背缩成一团。雷声轰鸣,在山谷中回响着,然后渐渐散去,山姆拖着疲惫的声音继续讲下去。 <br />    “那个时期,人类就在像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他朝炊烟熏黑的岩缝点点头,“那个时期,人类是居住在噩梦般的恐惧当中,那种恐惧在各处的迷信和神话传说中,在我们每个人的离奇梦境当中都有体现。因为那时的人类时常遭到另一个更古老的,人科灵长目动物的侵扰和袭击,蒙瑞克博士称这一人科动物为‘兽形魔幻变异人’。” <br />    巴毕大吃一惊,小声嘟哝着:“狼人?” <br />    “狼人。”山姆·奎恩说,“蒙瑞克博士这样称呼这类物种,是基于对骨骼、颅骨和牙齿等多项显著特征的分析,而这些特征可以在日常的人群中见到。” <br />    巴毕想着大蟒蛇和母狼在基金会楼上那间奇怪的房间里看到过的长颅骨,怪牙齿,瘦长骨骼的骷髅,浑身不停地发抖,他不敢对山姆讲实情,担心山姆会立即把他干掉。 <br />    “现在人们常说成巫士,魔幻术师,这要好听得多。”山姆·奎恩又说。 <br />    巴毕觉得背部凉飕飕的,一直凉到脊粱骨底,就像灰狼竖起鬃毛的感觉。他忍止不住地颤抖,幸好又湿又冷的狂风可以当个借口。雨水泛起黄色的泡沫,不停地冲泻下来,岩顶已经滴水了,山姆把木箱拖到干燥点儿的地方。 <br />    “那种魔幻变异人并不像猿。”他仍滔滔不绝地讲着,声音像远处接连不断的闷雷一般,“进化的模式不总是一直向上的,你知道——克罗马农人种现象现在就不多见了——而那些掌握巫术魔幻的家伙,与我们有着最奇特的血缘关系。” <br />    巴毕对山姆所讲述的兴趣极高,但他故意看着洞外的瓢泼大雨,不动声色。 <br />    “其种族悲剧的起源还要追溯到更久远的时期,”奎恩低沉的声音继续着,“五十万年前或更早的时候——到两次主要冰川期中的第一季更新世时期。这一时期连同它的严寒间歇期一起共有十万年左右,具有魔幻本领的这种变异人就是在这一时期形成的。” <br />    “你们发现了有关证据,”巴毕很不情愿地小声说,“在阿拉山?” <br />    “部分证据。”山姆·奎恩点头应着,“戈壁高原没有受到冰川作用——那里的沙漠在冰河期变得湿润肥沃,那一时期的旧石器时代的古人类祖先在富饶的环境里得到大幅度的进化,而那些具有魔幻本领的变异人则是由哺乳动物灵长目的另一人科逐渐进化而来,他们大都分布在冰川围困的高原西南部,靠近西藏的地区。” <br />    蒙瑞克博士战前曾在一个山洞里挖出过他们的残骸,山洞位于南山山脉的地区。我们这次在沙漠地区墓地的发现,恰好串联起了以往的各次发现——构成震撼人类发展史上的惊人一章。” <br />    巴毕仍然望着灰蒙蒙的雨帘。 <br />    “以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的观点,这是一个绝好的挑战与应战的范例,”奎恩越说越深奥,“那些被围困的物种面临着冰川的挑战。 <br />    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地过去,冰川逐渐上升,可猎取的食物越来越少,冬天也越来越冷,他们要么必须学会适应,要么只有死亡。他们做出了应战反响,在数万年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演变,使思维具有了新的能量。” <br />    “啊?”巴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他不能说出任何关于自由思维网络,或者海森伯的测不准原理,通过操纵盖然性而达到思维链结的成功。他不想让山姆顺手开枪,结果自己的性命,“真的吗?”他很勉强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样的能量?” <br />    “很难描述清楚。”奎恩皱着眉头,“你知道,死亡了的思维不离开埋在地下的化石,然而蒙瑞克博士认为它是会离开的。每种语言文化、每种神话传说,每种迷信活动也都这么认为。博士对各个种族流传下来的史料做过大量的研究,通过灵学方面的实验,他已经得到了更多的证据,而与此同时,杜克大学的科学家的研究才刚刚开始。” <br />    巴毕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眼珠盯着山姆一动不动。 <br />    “那些被冰川围困的部族存活了下来,”奎恩继续说着,“是通过演变,发达了他们的生存本领,以捕捉分布在戈壁比他们幸运的同类为食。心灵感应,传心术、超常视力、预感——肯定就是这些。蒙瑞克博士肯定地认为他们具有更加险恶的特异功能。” <br />    巴毕有些透不过气了。 <br />    “所有的证据几乎都具有普遍意义。”奎恩还在滔滔不绝,“差不多现存的每一个原始民族都还对狼人,或冠以其他名称的狼人,怀有恐惧心理。他们是类似人的东西,能够变成当地最可怕的野兽,捕捉杀戳人类。蒙瑞克博士认为,那些魔幻变异人在演变的过程中,逐渐可以跨越冰封的原野——像狼、熊或虎那样——捕杀人类,而把身体留在山洞内休眠。” <br />    <br />    巴毕再也忍不住全身的颤抖,同时庆幸没有告诉山姆他的那些梦境。 <br />    “所以,那些被围困的哺乳动物灵长目的人科动物,遭到生存的挑战,而又以他们特定的方式,征服了冰川。”奎恩仍不停地说着,“大概在更新世的第二个冰川期,根据事实记录差不多四十万年前,它们几乎征服了这个地球。仅在几千年间,它们凶残的力量战胜了所有的人科基因物种的动物,” <br />    巴毕回忆着基金会实验室墙上挂着的那些不复存在的大陆板块地图,可他并不敢贸然发问。 <br />    “所幸的是魔幻变异人并没有灭绝被它征服了的物种——美洲除外,他们一直没能到达美洲。通常他们要让被征服了的物种生存,以作为他们的奴隶和食物。他们逐渐习惯并喜欢了人血的味道,人成了他们生存的食物来源。” <br />    巴毕坐在岩石上抖个不停,他记得莱克斯·斯特鲜血的甜美味道,在猛虎巴毕的利齿犬牙下泉涌般喷射出来,他一个劲儿地甩着头,努力去忘掉它,希望山姆没有看透他的心思。 <br />    “在整个间冰期的数十万年里,那些魔幻变异人是猎杀人类的猎手,人类的敌人,也是人类的无情主人,他们是狡诈的术士,是邪恶的神灵,是万恶之源,各个种族有关吃人妖、地狱魔鬼、吃人龙等等民间传说,都来源于他们变幻莫测的魔幻术,足一种难以置信的,进化中的倒退,嗜人血肉的倒逆行径。让我们设想一下,任何一种人类文明为什么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完成。以上的这些就是答案,可怕的答案。” <br />    <br />    “他们的凶残势力一直持续到第二冰川时期,地球再次变冷的里斯冰期和武木冰期,他们的数量从未繁衍很多,和所有的食肉类动物一样,他们不可能像赖以生存的被捕猎动物那样大量繁衍,另外,时间也逐渐削弱了他们种族的锐利活力。” <br />    “庆幸的是古人类开始反抗了,那差不多是在十万年以前。狗被驯化——有可能是被最顽强的古人类部族驯化的,古人类们紧随消退的冰川,逃脱魔幻变异人的魔爪,狗是他们忠实的同盟。” <br />    巴毕想起罗维娜·蒙瑞克的特克,被他和白母狼引诱到铁路桥上害死,他怎么也止不住强烈的战栗,山姆·奎恩火辣辣的愤怒的眼腈更让他六神无主,他挪了挪坐在屁股下的石头,离山姆远点儿。 <br />    “我们在阿拉山墓地发现了古人类和变异人之间奇特战争的实物证据。”奎恩继续说,“真正的人类似乎运渐学会随身带着冲积矿形成的金属银,作为咒或是符,抵御魔幻变异人的进攻,后来学会了佩戴银制的首饰。蒙瑞克认为,相信只有银可以抵御魔幻变异人的信仰一定有什么科学的基础,可他却从来建立这样的理论。” <br />    巴毕回忆着,银原子没有自由思维能源结赖以抓住盖然性的链结点,可是他不能提起这些,也尽量不去想罗维娜·蒙瑞克的古怪老式银镯银链,它们没有保住她的生命。 <br />    “我们翻阅了那场反抗战争的历史,井带回了大量的实证。”奎恩朝他身后的木箱点了点头,“银链珠,银匕首,还有银箭头。但是,仅靠银还不够——那些魔幻鬼家伙们既狡猾又强大。阿拉山的人发明了另外的,更有效的武器,是我们在阿拉山的墓穴里发现的,和那些被杀死的魔幻变异人残骸埋在一起——难怪那些魔幻害人精被牢牢地镇在那里。” <br />    <br />    巴毕早就在思索,如果自由思维网络能够与尸体分离,夜间出没游逛,以食活人延续生存,它无疑就是很多对化石恐惧迷信仪式活动和信仰的米源。巴毕纳闷杀死魔幻变异人,并把他们永远镇住在墓穴的武器到底是什么。山姆·奎恩书房里那种差点儿杀死他和白母狼的香味剂,让他至今心有余悸,大蟒蛇攻击时,尼克·斯宾维克正在破译文字的石膏铸模,也有同样的致命香味。那个盘形铸模的原件会不会就是武器呢?“人类胜利了。”奎恩疲惫困顿,但仍不停地讲述着,“胜利来之不易,兽形魔幻变异人很狡诈,不肯轻易放弃他们的霸权地位,从旧石器早期的阿舍利文化时期,直到旧石器中期的莫斯特文化时期,古人类与魔幻变异人之间的战争是旷日持久的,旧石器中期的尼安德特人,和克罗马农人等种族因此灭绝了,蒙瑞克博士认为他们是战争的受难者。但是,现代人的祖先前赴后继,继续战斗。以狗为忠实的同盟,加上对银和另外那种武器的掌握,古人类的战术技巧迅速扩展,到有文字记录的历史即将到来的时期,兽形魔幻变异人几乎被彻底消灭了。” <br />    <br />    巴毕移动了一下,小声说:“几乎?” <br />    “他们很不容易彻底消灭。”奎恩说,“他们最后的部族之一肯定就是古埃及的术士和统治者——从埃及人所敬畏的半人半兽的诸神,所惧怕的恶魔鬼怪来判断,这种理论是成立的,我在埃及的墓穴中见过长颅骨魔幻变异人的精致墓穴画。即使是这样的部族最后也被战胜了,或是被同化了,那是到了埃及第三王朝的伊姆霍特普时代,公元前,十七世纪的事了。 <br />    <br />    你可能还记得,伊姆霍特普是埃及第三王朝第二代法老约塞尔的宰相,是个了不起的圣贤,后来被尊为医神。” <br />    闪电照射着奎恩憔悴严峻的面容,“曾一度征服了地球的变异人的血缘再不那么纯净了。”奎恩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巴毕,“这是蒙瑞克博士的惊人发现。” <br />    “我们是混血人种。” <br />    巴毕一声不吭,连大气都不敢出。 <br />    “这样的残酷事实是很难接受,很难理解的。”奎恩紧锁双眉,不住地摇头,“人与变异人是不共戴天的敌人,然而,他们之间却也有混血的现象发生。蒙瑞克博士认为,安魂弥撒,那种崇拜魔鬼撒旦,教士穿着黑衣的‘黑弥撒’,和传说的每年一度的妖魔鬼怪的午夜聚会,就是从有人类女子被迫参加的兽性仪式演变延续下来的。还有在另外的部族关于梦魔的迷信和神话的传说中,有诸神和人类女子结合的故事——那些魔幻变异人种族一定是极易受情欲支配的怪诞种族!无论如何,混血的现象的确是发生了的。” <br />    <br />    奎恩疲惫嘶哑的声音,在隆隆雷声的伴随下,犹如舒缓沉重的宗教赞美诗。 <br />    “从黑暗的旧石器时期开始,魔鬼般黑色的魔幻血缘一直流淌到现代人的血管里,我们不是纯净血缘意义上的人——由于血缘的这种混杂,我们的潜意识当中才时时会爆发恶念,或出现难以克制的冲动,也就是弗洛伊德发现并试图解释的那些潜意识活动。而现存,那种罪恶的种族基因企图卷土重来。 <br />    蒙瑞克博士警告说,在与人类持续至今的古老而骇人听闻的残酷战争中,兽形魔幻变异人就要最终赢得胜利了!”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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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9.2006 01:43:1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八章 魔幻变异人再生  <br />    <br /><br />    飞客行·OCR <br />    巴毕呆呆地坐在潮湿的石板上,想了很多很多——艾溥露·贝尔、黑暗之子、狞笑的母狼舔舐着沾在嘴头上暗红色的血迹,是罗维娜·蒙瑞克的血。他颤抖着,张了张嘴巴,又闭住了。洞外雷声滚滚,震耳欲聋,闪电一次次划开雾蒙蒙的雨帘,“我知道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山姆·奎恩紧咬着牙关,“但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却在我们的周围处处可见——甚至在《圣经》里,也有关于摧毁巫师、巫术的教义。” <br />     <br /><br />    巴毕回忆着艾溥露·贝尔直言自己童年时期和母亲一起,反抗严厉的父亲,但又不能让山姆·奎恩知道这些详情。 <br />    “实际上,《圣经》里关于伊甸园的故事,可能就是人类历史上那场悲剧性战争的一个象征性的浓缩,显然伊甸园里的那条蟒蛇,就是魔幻变异人,他的诅咒使人类的女性夏娃,和她的子孙后代都无一例外地承袭了兽形魔幻的遗传特征。现在的蟒、蛇一类的爬虫已厌倦了终日爬行在泥土里,它们要重新站起来! <br />    “魔幻变异人种族在各个时期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法国南部的岩洞里有一幅旧石器时代的岩画,时间可以追溯到变异人称霸地球的那个时期,岩画表现的是一个变异人正在变成一头带角的牡赤鹿——这样的变形可以迷惑虔诚的人类祟拜者,而不至于使他们产生过多的恐惧感。 <br />    “在埃及国王拉美西斯三世在位期间,那些变异人也企图在那里恢复他们失去的统治。根据残存下来的史料记载,当时有人做了蜡人法老,企图用巫术作法谋害法老,为找到作法的罪魁。一些朝政官员和后宫里的女人们都曾受到严刑拷问。那时魔幻变异基因一定散布得很广了,但他们的古老法术大都失传了,积蓄破坏性能量所用的法术工具也非常幼稚。 <br />    <br />    “蒙瑞克博士发现,希腊神话实质上是兽形魔幻变异人的另一部族在民间的传说。主神宙斯挟从民女,让她们做了诸神和神话中英雄们的母亲,那些神和英雄们的威力显然没有宙斯强大。无论是宙斯的魔幻法力,还是他的旺盛情欲,都清楚地说明他是个典型的魔幻变异人。而怪异的海神普洛透斯。随意变幻自己的形象,也是一个法力高深的魔幻变异人。 <br />    <br />    “同样可怕的历史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重复——和其它的民间传说和史料记载一样,庞大的灰狼芬里尔的生命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非自然结合,而它本身则成了北欧人心目中的恶魔。 <br />    西歌芒迪是另一个混血的变异人,他需要披上一张狼皮,借助这样的魔力来变成狼。” <br />    巴毕不禁又是一阵惊慌,有关艾溥露·贝尔的皮毛大衣,当然一点儿都不能说。 <br />    “中世纪时期,由十二个女巫和一个魔王组成的女巫团,用巫术作法,蛊惑人心,最终在天主教审判异端的宗教法庭重压之下,被迫转入地下,也是残留下来的混血变异人部族,他们之所以如此兴风作浪,无非是企图保持古老的异端种族,和他们的巫术及仪式活动。他们所代表的崇拜偶像是动物形象——是他们自己的变形。十五世纪臭名昭著的吉尔德·赖斯因为异端邪说而遭到审判,他充其量只有四分之一的魔幻变异基因——太微弱、太无能,他掀起的轩然大波反倒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同一世纪的圣女贞德,被控实施巫术而遭焚烧,她肯定也属混血的魔幻变异种族,不过,她的人性部分最终占据了主导。” <br />    <br />    巴毕想着罗维娜·蒙瑞克,在石扳上如坐针毡。 <br />    “近些世纪以来,”山姆·奎恩说,“捕杀巫士的祖鲁人仍然采用中世纪宗教法庭的一些做法。即使在欧洲,魔幻异端部族也从未根除——意大利的农民至今仍有实施魔法的秘密组织。” <br />    山姆·奎恩使劲儿地摆了一下头。 <br />    “不,巴毕,证据确凿,蒙瑞克博士的发现涉及到各个顿域。所有在监狱或避难所里人都是那黑喑的遗传基因牺牲品,他们之所以犯罪,都是因为自身变异基因之间,或者说人、兽之间,本能冲突的罪恶驱使——正是这种冲突扭曲了我们的人格品性。 <br />    “通过血缘测定和头项指数测定,我们得到更充分的证据——几乎每一个被测试的人都表现出一定的兽形魔幻变异基因的体形特征。 <br />    弗洛伊德对潜意识的探索揭示了另一方面的事实,遗憾的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br />    “另外,现在很多大学都在搞灵学实验——但大多数的研究刚刚开始,研究人员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将会发现的可怕事实,而巫师邪术又都竭力淡化已经得到的实验结果。 <br />    “每个地区,每个时代都有层出不穷的例证,蒙瑞克博士曾经在他的写字台上专门设有特殊备忘录——罗马灯盏,它表现一只母狼在哺育洛摩罗斯和瑞摩斯,博士称那个灯盏是魔幻变异人聪明的宣传品。 <br />    “我们的发现很多——多极了,”山姆·奎恩转身,朝那个木箱用力地点头,“更不用说这个极有说服力的展品了。” <br />    巴毕越听越觉得惶惶不安。 <br />    “我不太明白,”他喃喃地说,“如果兽形变异人真的灭绝——” <br />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蒙瑞克博士指导下,学过有关遗传方面的孟德尔律吧。”奎恩一直拉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而巴毕更是无比留恋那些天真无邪,愉快的学生时代。他疑惑地摇了摇头,山姆·奎恩解释道:“控制遗传的生殖细胞单位,你记得吧,称为基因,在人体内高达几千个,每一个都会导致个体人的某种特征,或者有助于此种特征的形成;比如说,一个显性基因作用是产生黑眼睛。每一个生命个体都从父母体获取配对的基因——性活动的确是基因重组调配的必要方式,而盖然性则确保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 <br />    <br />    “盖然性——”巴毕情不自禁地一遍遍重复着,暗自琢磨着思维控制盖然性的实质会是什么,“基因可以分显性和隐性,你还记得吧。”奎恩继续道,“我们的基因是成对获取的,从父母双方各取一个,显性基因会掩盖住对应的隐性基因特性——表现黑眼睛的显性基因掩盖住表现蓝眼睛的隐性基因,无论是黑眼睛还是蓝眼睛都没有什么害处,但是有些隐性的基因却是灾难性的。” <br />    <br />    巴毕舔舔干裂的嘴唇,一动不动地坐着。 <br />    “聋哑隐性基因就是一例。” <br />    奎恩说,“正常聋哑基因配子——也就是说,那些聋哑基因配子表现为隐性,而正常听力基园配子表现为显性的人——通过一般的检测,查不出与正常人有任何区别,但是他们是聋哑基因携带者,假如两个这样的携带者碰巧结婚,他们的基因重组调配机会将使四个孩子中的一个完全正常——从父母双方各取一个健康基因。一般来讲,四个中的另外两个孩子表面也是正常的,即正常的聋哑基因配子,也就是聋哑基因携带者,第四个孩子是最不幸的,先天就是聋哑,命中注定从生到死一直生活在无声的世界,因为两个聋哑隐性基因携带者结合其遗传机率就是这样。” <br />    <br />    巴毕不安地挪动一下身子,小声地说:“跟魔幻变异人有什么关系呢?” <br />    “有关系,很大。”山姆·奎恩说,“人类的血液——或者准确地说,胚原基原生质——仍然带着魔幻变异基因的污点。变异人部族并没有真正死掉,因为他们的基因还存在,由人类遗传下来。” <br />    巴毕尴尬地点着头。 <br />    “魔幻变异基因的情况比聋哑基因的情况要复杂——而且更具有灾难性,根据蒙瑞克博士的研究结果显示,其隐性基因有几百个,而不仅有一个。他发现产生一个具有绝对超感知觉的配子,需要有几对魔幻基因的配合——而这些基因大都是隐性的,” <br />    巴毕使劲地摇着头,突然又直直地坐定——担心自己无声的抵制会暴露真相。 <br />    “返祖现象是有的,”奎恩接着说,“但是不多——只要遵循自然规律,它就只是个概率问题,偶然性是有的。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携带者,大多数的返祖现象只是部分表现。理论上说,纯的人和纯的魔幻变异人的存在形式可达上百万。” <br />    “啊?”巴毕吃了一惊,“怎么会?” <br />    “基因配合只提供产生一个先天特异的机率,而不可能再产生同样的另一个。”奎恩告诉巴毕说,“部分返祖,也就是那些遗传了十六分之一魔幻基因的人,可能具有超感知觉,他们对非自然力或影响很敏感,通常很情绪化、精神紧张、忧郁寡欢——这是由于他们在潜意识当中,抵抗遗传的魔幻基因的作用。他们会是宗教的狂热者,精神唯灵论的传播媒介,具有分裂的人格特征,也有可能成为病理性罪犯,幸运的例外可能会成为天才——你知道混血儿精力总是异常旺盛。” <br />    <br />    巴毕在又湿又冷的风中颤抖着,茫然若有所失。 <br />    “那些生来具有较强遗传特征的人,能够更好地了解自己不寻常之处,也能够更好地控制它。在中世纪的时候,宗教法庭打击巫师巫术活动,这样的人只要抓住就被烧死。现在可大不一样了,他们充分表现自己的特异之处,组织起来,并且还要重新夺回失去的霸权地位,他们一定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酝酿和制造各种各样的现代科学怀疑论——尽管那只是宣传性的字眼儿。蒙瑞克博士曾经说,怀疑论的真实含义是肯定有超越人类的生物存在。”巴毕呆呆地听着,想着艾溥露·贝尔怪异的表白。她一定是一个具有返祖现象的人,一个女巫——而他自己则处于她的魔幻巫术控制之下。 <br />    <br />    “每一代人中,最突出的个体大概会遗传四分之一的魔幻基因,”奎恩还在不停地讲着,“他们虽然是四分之一的巫师巫士,但并不很清楚自己的异常现象。他们有着加强了的认知感觉,下意识地、有时是拙劣地、使用遗传到的祖先的奇异功能,表现出一些混血儿超乎寻常的能力。他们的生命是两个类种的冲突产物,邪恶与善良相混合,对抗和压抑善良——他们扭曲了的人生往往会误入歧途。” <br />    <br />    巴毕渐渐地明白了,感到好像有比雷电交加的狂风暴雨更刺骨的寒冷。 <br />    “蒙瑞克博士花费了许多时间,对魔幻基因进行确定性实验,但不够理想。”奎恩继续着,“找到体征特性比较容易,例如颅骨形状或是血型鉴定,不幸的是这些体征并不一定和危险性更大的思维特征有很多联系。有些实验有一定的指示性,但没有一例具有确定性。” <br />    巴毕长长地出了口气,“那是——”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再也说不下去了。 <br />    奎恩阴沉着脸点点头,他严肃的表情带着同情。 <br />    “威利,别过分焦虑。”他轻声说,“实验的确显示你有很明显的魔幻基因特征,所以蒙瑞克博士让你离开了他的小组——他不能冒险。但是,实验结果并不是确定性的。即使是的话,许多具有那种基因的人仍然是很好的对社会有益的公民。蒙瑞克有一次告诉我说,实验显示他自己的妻子也有相当明显的魔幻基因。” <br />    “罗维娜?” <br />    巴毕轻轻说山这几个字,又慢慢地点着头。一定是她的血缘遗传,她的特异功能,使得她对其他的有特异功能的人,也可以说是有巫术的人,形成威胁。那种可怕的基因遗传,一定是它,把罗维娜送进了格兰哈文精神病院,把她送进了坟墓,但是巴毕不想讨论罗维娜·蒙瑞克。 <br />    “纯血的呢?”巴毕说得很艰难,“谁是纯血的呢?” <br />    “谁都不应该是。”山姆·奎恩说道,“你可以看出那样的偶然性是不可能的,几百对隐性基因完全配对,表现在一个个体身上。即使是四分之三的纯种遗传,在一代人的群体中都不应该出现一个以上的个体,他们是不会让自己受到过多的怀疑的——特别是在像美国这样的国家,大众是名义上的统治者,而真正的权力工具是报纸传媒、银行、股份公司和立法机构。” <br />    <br />    闪电又一次映出奎恩的轮廓,黑森森的岩洞衬托着他冷峻严厉的脸膛。 <br />    “现在不应该有活着的纯血巫士——但我认为有一个。”山姆充血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巴毕,“蒙瑞克博士发现了一些证据,证明这个特异群体有一个秘密的领袖,先天遗传了大量的邪恶基因。是一个蒙着面纱的撒旦,游逛在人类的群体当中而没受到怀疑,伺机恢复他邪恶种族死亡了的君主地位,” <br />    巴毕在奎恩愤怒的目光逼视下,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br />    “黑暗之子?”他心神不安地喃喃道,“我记得蒙瑞克说过。” <br />    他咽了下唾沫,“但是,他们怎么能恢复权位呢?”他不赞同但又无力反驳,“返粗现象只是碰机会的事儿,对吧?” <br />    “他们不是碰机会。”山姆·奎恩严肃地告诉巴毕,“那是蒙瑞克博士最后一项,也是最惊人的发现——就是他想说而没来得及说出的。那些返祖的群体秘密结成部族,近血缘交配,破坏了本来的随意偶然性,大大提高了返租的概率。” <br />    巴毕慢慢地点着头,他逐渐意识到,操纵基因的配子重新组合,以致达到纯血魔幻巫士的再生,思维对盖然性的控制有可能在其中起到了更恶劣的作用——可是他不敢说出这些。 <br />    “他们的阴谋一定在几代前就开始了,”山姆·奎恩继续说道,“少数秘密部族的魔幻巫士们一直没有忘记他们失去的霸权,并把夺回霸权地位的决心代代相传,蒙瑞克博士这样认为:他们的活动是在地下进行的,是诡秘的,也是丧心病狂的。 <br />    掌握了黑色权力,他们就容易做到蒙瑞克博士在实验室不能做到的事情——在人群当中鉴别那些还不知道自己具有潜在的特异能力的人们。他们利用现代科学选择繁殖,寻找基因携带者——加之他们的改进手段——在现代人中筛选培育出显性基因,然后产生出他们等待已久的领导者——罪恶的救世主,他们所称的黑暗乏子。” <br />    黑暗之子——这一乖僻的字眼儿在巴毕麻木的脑海里回响着。山姆·奎恩火辣辣的眼种又在紧紧地盯住巴毕,巴毕蹲坐在冰凉石板上忐忑辗转,惊慌失措的眼神看着山姆身后锁得牢牢的大木箱。他稳住神低声随:“我可以看看——看看里头是什么吗?” <br />    山姆的有力的大手举起了来复枪。 <br />    “不行,巴毕。”山姆眼睛里发出凛冽的寒光,声音异常严厉,“也许你是无辜的,可我现在信不过你——蒙瑞克博士看到实验结果后就不能再信任你了,我也是。我所告诉你的都不会对我们造成危害——我一直十分小心,不泄露那些秘密部族首领们还不知道的内容,你,不能看那只箱子。” <br />    山姆似乎看出巴毕的盛情受到了伤害。 <br />    “我很抱歉,威利。”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和蔼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儿。那里边装的是银制武器,是人类在那场持久的战争中用来抵抗魔幻部族的。还有熏黑的,断裂了的骨头,那些在战斗中失去生命的人们的遗骨。还有从墓穴中,挖出的一具完整的魔幻变异人的骷髅——和把他镇在坟墓里的武器。” <br />    他的声音又变得像刚才那样冷酷无情了。 <br />    “那种武器曾打败了魔幻变异人。“山姆不动声色地说,“它将再次打败他们——当现代人掌握了使用方法的时候。我所能告诉你的只能是这些,巴毕,” <br />    “谁——”巴毕颤抖着,牙齿抖得“格格”响,“谁是那个黑暗之子?” <br />    “他可能是你,”山姆·奎恩说道,“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是任何一个人。我们虽然知道魔幻变异人的体态特征——纤细的骨骼,耳朵呈尖形,颅骨长而圆滑,毛发短平,牙齿也是尖形而且很特别。但是,根据蒙瑞克博士的发现,在遗传的过程中,他们的体志特征和思维特征的联系并不见得很紧密——即使是黑暗之子也不一定是绝对纯种。” <br />    <br />    奎恩憔悴的脸上担忧和恐惧显而易见。 <br />    “所以我到这儿来,巴毕,而不去法庭。我不能相信任何人,我不能忍受——人。大多数人是人类,但是我没有绝对把握能从人群中辨别出恶魔,我一直不能完全肯定莱克斯或尼克是不是魔幻巫士们的内线。这听起来太骇人听闻了,我也一直怀疑诺拉——” <br />    山姆·奎恩说不下去了。 <br />    巴毕蜷缩着身体,在又湿又冷的风里抖个不停。他想问,一个红头发的女巫怎么能够施法,迷惑正常的男人;他怎么才能摆脱她的魔咒。银器是否能救他:狗能行吗?木箱里的那个武器行不行呢?他舔着干裂的嘴唇,无助地摇着头——如果他问这些问题的话,山姆·奎恩肯定会杀死他。 <br />    “你让我来帮你吧,山姆?” <br />    巴毕唐突地说道,“我想这样做。 <br />    我需要——需要挽救我自己的正常精神状态——既然你已经告诉了我这些。”巴毕固执地望着山姆棱角分明的脸庞,“不论用什么方法,我们能不能辨别出黑暗之子,从而揭露那伙魔幻巫士们呢?” <br />    “蒙瑞克博士就是这样打算的。”山姆摇着头,“它也许会奏效——四百年前。在这些部族把他们的敌人在宗教法庭搞臭之前。而现在呢,活动在大学实验室里的魔幻巫士们会千方百计证明,根本没有巫士的存在;报纸媒介的呢,就会制造舆论,愚弄那些说有巫士存在的人;而政府部门的巫士们,则会把那些巫士存在论者清洗掉。” <br />    巴毕又是一阵颤抖,眼睛不时地瞟着洞外。日光的破坏力很快就要消失了,思维网络便可以自由活动了。他知道艾搏露·贝尔会呼唤他的,而他呢,会再变形的——山姆·奎恩将是下一个杀戮对象。 <br />    “山姆!”他颤抖的声音催促着,“我们怎么办?” <br />    山姆·奎恩下意识地举起了枪,憔悴而严峻的神情若有所思,深陷的眼睛打量着巴毕,最后他轻轻地点着头说:“我忘不了那个实验。”他的声音沉闷,“我不喜欢你的样子,巴毕——也不喜欢你跑到这里来。 <br />    抱歉,如果我说的听起来不近人意的话,但是我必须保护自己。我的确需要帮助,你看得出来。”他把眼光投向身后的木箱,“我给你次机会。” <br />    “谢谢你,山姆!”巴毕长吁一声,“告诉我干什么。” <br />    “首先,”山姆说,“有一个前提你必须明白。”巴毕看着他手里的枪,默默地等待着,“一旦你有背叛行为,我就马上打死你。” <br />    “我——我懂。”巴毕点着头,种经质地吸了口气,“但是你不相信我可能是个——混血?” <br />    山姆点了点头,巴毕几乎停止了呼吸。 <br />    “巴毕,你可能是。当我们体内的人类基因以一千比一占主导时,都可能造成正常人类与那个异端基因之间在潜意识中的冲突,而几乎每一个人都携带一小点儿魔幻基因的。遗憾的是,精神病学专家们在他们的精神病理学理论中往往忽略了这一点。” <br />    巴毕深深地喘着气,想让自己放松一些。 <br />    “蒙瑞克的实验显示,你携带的魔幻基因比常人多。”奎恩说。 <br />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诸多的冲突——但是我不相信你的人性部分已经屈服了。” <br />    “谢谢,山姆!”巴毕嗓子一阵发热。“我一定尽力。” <br />    山姆·奎恩紧缩眉头。雷雨平息了,洞内雨水的“滴答”声显得格外响。巴毕等待着,大气都不敢出,世界的茫然被无情地点拨开了,梦境的惶恐被解释清了,他明白了自己的强烈情感冲突,是人类与恶魔间的战争,人类的部分一定要取胜!他握紧拳头,屏住呼吸,细心听着,“蒙瑞克博士有过一个计划。”山姆·奎恩缓慢地说,“他想给魔幻部族以突然袭击,把他的重大发现公布于众,使人们团结在他的周围。他希望唤醒公众,唤醒他们的政府,建立起与宗教法庭功能类似的科学队伍,遏制黑暗之子。不幸的是,巫士们谋害了他,尼克和莱克斯——现在我想我们必须实行另外一套计划。” <br />    <br />    他揉搓着下巴,眼睛又转向巴毕。 <br />    “公开的不行,现在我们必须采取隐蔽的形式,组织起一个小规模,秘密组织——每次发展一个人,这样我不需要鉴别出混血群体,而任何得知我们情况的魔幻巫士都必须坚决消灭,决不手软。” <br />    巴毕闭住嘴,默默地点着头。 <br />    “现在我要你回到克拉伦登,”山姆·奎恩说,“联系和发展我们秘密蛆织的第一个人——我必须留在这里。” <br />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只珍贵的木箱。巴毕小声地问:“谁呢?” <br />    “我们必须像黑暗之子选择他的同伙一样地仔细挑选。我们的发展对象一定要有经济或政治实力,或科技专长,他们必须顽强坚毅——这项工作异常艰苦,”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迅速瞟过巴毕,“而且——他们最好不要是巫士!” <br />    巴毕紧张地听着。 <br />    “你脑子里——有什么人吗?”他思索着,“阿舍·格兰医生怎么样?他是个科学家,十足的机械唯物论者,有名有利。” <br />    山姆·奎恩固执地摇了摇头。 <br />    “恰巧正是我们不能相信的那类,那种嘲笑巫士的学究——可能因为他自己就是魔幻巫士之一。 <br />    不,格兰只会把我们关进他的重病区,和可怜的蒙瑞克夫人关在一起。” <br />    巴毕神情紧张,幸好奎恩还没听到她的死讯。 <br />    “我们必须选择另外的类型。”奎恩继续说着,“我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的老板。” <br />    “普斯敦·特伊?”巴毕吃惊地眨着眼睛,庆幸山姆不再提罗维娜了,“特伊的确有钱,”他赞成地说,“还有很多政治方面的关系,但他可不是个圣人,他是市政圈了里的头儿,瓦尔文干的所有勾当,都是他策划的,并从中捞了不少的油水。他老婆有十年不让他进她的卧室了,他恐怕养着克拉伦登一半儿的漂亮女人。” <br />    “知道具体的人吗?”奎恩脸上扫过—缕嘲讽的笑意。 <br />    “那倒没什么关系。”他继续严肃地说,“蒙瑞克博士曾说过,大多数的圣人有八分之一的魔幻基因——他们的美德恰好是对邪恶遗传的矫枉过正。你今晚去普斯敦·特伊那儿试试,怎么样?” <br />    巴毕摇着头。他刚逃过的警察搜捕网,现在一定更扩大,更严密了。普斯敦·特伊本人也一定很想扣住他——给《星报》一个独家新闻报道权。他能够想像出大号字码的新闻标题:《星报》捉住开车撞人肇事者。 <br />    “有什么不妥吗?”奎恩问道。 <br />    “没事儿!”巴毕猛然站了起来。现在再来坦白,说自己并不想撞死蒙瑞克博士的妻子,显然已经太晚了,必须回克拉伦登,希望诺拉不会告诉警察有关基金会的汽车的事儿。他有可能找到普斯敦·特伊,甚至有可能——仅仅是有可能——为山姆的事业赢得那位极端实用的产业巨头。他微笑着,以掩盖住内心的恐慌,挪动着被冷风吹得僵硬了的身体,弯着头抵着岩顶站着,伸手去握山姆的手。 <br />    <br />    “我们两人,”他小声地说,”与黑暗之子战斗到底!” <br />    “我们会找到其他人的——我们必须。”奎恩挺直了疲倦身躯,“因为每种人类文化都记载着人们被地狱魔王屈辱和折磨的历史,而地狱也仅仅是人类对魔幻变异人种族的记忆之一。”奎恩见巴毕伸过来的手,用冷冰冰的枪口抵着他放下手,“抱歉,巴毕,你得先做给我看,最好现在就走!” <br />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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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9.2006 01:43:5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九章 萨迪思山上  <br />    <br /><br />    飞客行·OCR <br />    巴毕拖着冻得麻木的身体,硬着头皮走向被河水吞没的小路,去面对满心孤疑的普斯敦·特伊和黄昏后的悄悄低语,留下山姆·奎恩,这个疲惫而孤独的人类斗士,持枪站在从亚洲带回来的木箱旁! <br />    暴雨已经变成了结冰的薄雾,山峰上倾泻而下的黄泥浆水,顺着通向山洞的狭窄岩缝湍流不止。巴毕艰难地跋涉在泥水中,又湿又冷;不过躲开山姆·奎恩咄咄逼人的目光,和那个倒霉的木箱,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br />     <br />当他回到停放基金会的黑轿车的地方,天色已近傍晚了。车很容易就发动了,路况也比他想像的要好得多,大块的砾石被河水冲卷翻滚着,熊溪河漂着混黄的水沫,打着大旋涡,所幸的是他的车好歹闯过来了。 <br />    上高速公路之前巴毕就打开了车灯,黑暗中没有什么悄悄低语,路旁也没有纤细灵巧的母狼,没有警察的警笛在身后鸣叫。八点钟的时候,他已经把车停在了特洛伊山庄普斯敦·特伊的豪华住宅前。 <br />    巴毕很熟悉房间的结构,因为他为政界的报道曾来这儿采访过。他从旁门进屋,看着饭厅的灯熄了。便松了口气。悄悄跨上二楼的楼梯,用力敲打着书斋的门,特伊瓮声瓮气地问是哪个该死的在敲门。 <br />    “头儿,是我,巴毕。”他怯生生地答道,“我现在要见你——因为不是我撞的蒙瑞克夫人。” <br />    “哦,不是你?”特伊的声音从门缝传出来,显然他不相信。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进来吧。” <br />    书斋很大,红铜镶边的酒吧角在书斋的一头儿,装饰着狩猎的战利品和纤细肢体的裸体油画,室内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雪茄烟草香味,高大的皮质扶手沙发,气派豪华,特伊也曾砍嘘,在这里创造的历史远比在政府官邸多得多。 <br />    第一件映入巴毕眼睛的东西,就是沙发上的白色皮毛大在,莹莹的亮光在他眼前一扫,哦,皮毛大衣上别着的胸针,那只玉石小狼诡秘的蓝眼睛,衣服是艾溥露·贝尔的,巴毕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半晌换不过气来。 <br />    “喂,巴毕?”特伊只穿着衬衣,嘴里叼着刚点燃的雪茄,站在红木写字台边,写字台上堆满了纸张、烟灰缸和空酒杯。他粉红多肉下巴的大脸上现出一种期待,样子有些古怪,“这么说,你的车没有撞上蒙瑞克夫人?” <br />    “没有,头儿。”巴毕强迫自己的眼睛离开艾溥露·贝尔的大衣,并尽量把说话的声音调理自然,“他们想给我裁赃——就像他们给山姆·奎恩栽赃一样!” <br />    “他们?”特伊惊奇地抬起有粉红绒毛的额头。 <br />    “那是一个可怕的、不得了的事情,头儿——如果你能耐心听的话。” <br />    特伊的眼神淡漠,毫无表情。 <br />    “派克警官和市警察局可能会感兴趣,”他说,“还有格兰哈文的医生们。” <br />    “我可没——没疯。”巴毕要哭出来了,“求你了,老板——先听我说嘛!” <br />    “好吧。”特伊点着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等一等。”他夸张地跨着大步,转过酒吧角,倒了两杯威士忌,加了些苏打水,端回写字台边,“喝吧。” <br />    “和山姆·奎恩谈话之前,我的确觉得自己精神失常了。“巴毕老老实实地说,“可现在我知道,自己是中了魔法了——” <br />    他见特伊的阔嘴大脸没有一点儿变化,便努力放慢自己紧张的声调,尽量把山姆·奎恩告诉他的一切复述得具有说服力,兽形魔幻变异人的渊源、灭亡、基因工程使魔幻种族再生等等。 <br />    他仔细观察着特伊的反应,可是却一点儿也拿不准。特伊吸完了一根雪茄,没有动放在桌上的酒杯,桌面上留下了一个圆圆的湿痕,可是从他细眯着的狡猾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巴牛停住换了口气,又用干渴,紧张的声音补充着:“相信我,头儿——你一定要相信我!” <br />    “这么说,蒙瑞克博士和基金会的其他人都是被这些巫士们杀死的喽?”特伊把他肥嘟嘟的手指交叉在挺起的大肚皮前,吧嗒着已经熄灭了的雪茄,“而你现在要我来帮你,和那个黑暗之子打仗?” <br />    巴毕吞下一口唾沫,使劲点了点头。 <br />    特伊的蓝眼睛瞟了一下巴毕。 <br />    “也许你没疯!”特伊毫无表情的面孔,慢慢地变得激动起来——而巴毕开始为看到了一线希望而兴奋得透不过气,“也许这些巫士们是在把你和奎恩置于死地——因为蒙瑞克的理论解释了很多东西。为什么某些人你刚见到就会喜欢,而另一些人你却不会相信,这是因为你感到了他们的罪恶血缘!” <br />    “你相信我?”巴毕充满着渴望,“你会帮助——” <br />    特伊把秃亮、硕大的头果断地点了点。 <br />    “我会好好查一查的。”他说,“今晚我和你一起去那个山洞,听奎恩再讲讲,或许看看那个神秘术箱里的东西。如果奎恩说的也像你说的一样令人信服,我会站在你的一边,巴毕——直到花完我的最后一分钱,干到最后一口气。” <br />    “谢谢,老板!”巴毕激动无比,“有你的帮助,我们也许还有机会。” <br />    “我们要灭了他们!”特伊斩钉截铁地大声宣布,“你算是找对了人,巴毕——我从未被任何人打败过。给我半小时时间做准备,我要告诉罗德娜,说我要去修补政治篱笆墙;她呢,可以自己去瓦尔文的晚会。卫生间在那儿,你想洗冼的话,用就是了。” <br />    巴毕看着卫生间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他看上去和山姆·奎恩一样的憔悴,一样的疲惫,胡须满脸,衣服又脏又烂。还有别的让他吃惊的,自已镜子里的模样,使他联想起大蟒蛇看见的那些龇牙咧嘴的魔幻骷髅架,是不是镜子出了毛病——他肯定自己压根儿没长得像这副模样过。 <br />    突然,一种直觉打断了巴毕在镜子前的迷撼。他快步回到书斋,小心地拿起大写字台上的电话,刚好听见特伊在说什么。 <br />    “派克吗?我给你找到个人。 <br />    那个巴毕,那个跑出格兰哈文的家伙,撞倒一个叫蒙瑞克的女人的。 <br />    他曾在我这儿干过,你知道的,现在他跑到我特洛伊山庄的家里来了。毫无疑问,这家伙应该去州精神病收容所——他刚才一直对我大讲特讲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的疯话,你能不能马上来抓他走?” <br />    “没问题,特伊先生。”警官说,”二十分钟之内。” <br />    “留神点儿。”特伊说,“我觉得他可能很危险,我想法让他呆在二楼书斋里。” <br />    “好的,特伊先生。” <br />    “还有一件事儿,派克。巴毕说他见过山姆·奎恩——你们正在缉拿的基金会杀人犯。他说山姆·奎恩藏在劳雷尔峡谷的一个山洞里,在黑熊峡谷上面。这条小道消息可能不错——巴毕和山姆·奎恩是老朋友,他们可能协同作案。稍微规劝一下,说不定巴毕会领着你们去山洞呢。” <br />    “谢谢,特伊先生!””没什么,派克。你知道《星报》意味着法律和秩序。我所希望的只是最先目睹绿色木箱里的东西。不过你快点儿,好吧?我可不走喜欢巴毕的那副样子,” <br />    “好的,特伊先生——” <br />    巴毕轻轻放回听筒。墙上油画中的裸体摆动着歇斯底里的舞姿,室内一层灰蒙蒙越来越浓的迷雾,他感到麻木,有些站立不稳。他背叛了山姆·奎恩——可能也背叛了黑暗之子。 <br />    这可怕的失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当然是山姆·奎恩要他来的——可是他没敢告诉奎恩,艾溥露·贝尔是魔幻女巫,和普斯敦是密友,他害怕告诉山姆·奎恩的事情太多了,而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br />    晚了吗? <br />    一个果敢的新方案在巴毕心中产生了。他侧耳听了一阵,脱下鞋轻轻走出书斋。特伊卧室的房门半开着,他瞧见矮胖敦实的特伊正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一把自动手枪,抓在短粗的手里,转过身来。 <br />    柜子上方挂着一幅红头发女郎的画像,是艾溥露·贝尔,巴毕顿时一阵狂怒,希望自己再变成那只大蟒蛇。但是,不——他努力驱走变形的欲望,他再不想变了。 <br />    巴毕悄然无声地跑下楼梯,从旁门溜出楼房。基金会的黑色轿车车身溅满泥泞,仍停在路边,他飞快地发动引擎,把车开上高速公路,才打开车灯,他紧张极了,浑身不住地颤抖。 <br />    巴毕踏下加速器,一路向西驶去。也许他还能挽回所犯下的愚蠢错误,如果他能够赶在警官派克和他的人马前回山洞,山姆·奎恩还可能相信他,他们也许能把珍贵的木箱搬回车上,一块儿逃跑。现在特伊已经知道了奎恩的计划,他们必须远离克拉伦登——因为普斯敦·特伊很像就是黑暗之子。 <br />    随着夜幕的降临,雷鸣闪电平息了,可寒冷的南风夹杂着毛毛细雨仍在继续,巴毕加大油门,雨刮来不及刮清湿漉漉的挡风玻璃,泥泞的道路一片模糊不清,局促惊恐的感觉向他阵阵袭来,万一不小心撞到路边的镶路石上,山姆·奎恩的计划就全完了。 <br />    开上劳雷尔峡谷的岔路后,巴毕放慢了车速,觉得有什么在一路跟踪着。从雨水模糊的后视镜看不到有车灯尾随,但是敏感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停车,也不要转弯,只能向前,快点儿。 <br />    巴毕当然知道是什么在车后——好像他已经看到了绿莹莹发光的眼睛,在身后一闪一闪似的,艾溥露·贝尔在后面,可能又变成了白狼的横样,在普斯敦·特伊那儿时,她没有露面,那是因为特伊是部族的首领。而现在她要和巴毕一道回去,弄死山姆·奎恩。 <br />    黑暗之子胜利了。 <br />    多么凄凉无助,巴毕手握着方向盘,身体却不停地战栗,精神恍忽地漂浮游荡着,思维抓不住也跟不上他们黑暗计谋的细节,但是他知道,再生的魔幻部族是无法战胜的。他不能再回山姆·奎恩那儿,给艾溥露·贝尔可乘之机;也不能再回克拉伦登——那意味着在州立精神病收容所那些墙上镶着衬垫的重病房间里惨度余生;巴毕的车子毫无目的地向前飞跑着。 <br />    <br />    他驱车向西上了山坡,因为他不能回去,车灯在雨里照出一道模糊的光柱,光柱里并色人物列队行进——蒙瑞克双目失明的妻子,瘦高的个子,面目恐惧,牵着她的大黄狗,手持银制匕首;老爷了本·斯特,骨节扭曲的大手颤抖得无法点燃烟斗,忽然在光柱里消失;胖胖的斯宾维克妈妈,趴在矮胖的斯宾维克爸爸肩头恸哭不止;诺拉·奎恩,金黄色的头发乱莲蓬的,圆圆的脸上泪水横流,手里牵着小帕蒂,孩子固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速度计指针指到了七十英里,车开上第一座山头时,真空驱动雨刷一下子不动了,雨水“哗哗”地顺着挡风玻璃向下流,怒吼着的汽车颠跳起来,在泥泞的路上打了个旋,挡泥板掠起一道白色的水墙。一辆没开车灯的农用卡车突然钻出水雾,巴毕猛打方向盘,车子勉强擦着卡车车身而过。 <br />    <br />    指针指到了八十英里。 <br />    但是狡猾的白母狼,巴毕知道,就在身后——自由思维网络,驾风驱云,想要多快就有多快。他朝后视镜张望着,一直按住加速器。巴毕用眼睛看不到什么,可他的思维感觉得到,险恶的绿眼睛不断地向他暗送秋波。 <br />    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陡,巴毕却仍小减车速,威力无比的猛虎巴毕就是这样追逐莱克斯·斯特的,他回想着在猛虎巴毕的眼睛里,即使是夜幕笼罩的山峰仍然显得一清二楚;噩梦徐徐出现了。 <br />    他再次成为毛耸耸的灰狼,咬碎了帕蒂·奎恩的小狗的骨头;他是大蟒蛇,窜上基金会的大楼,夺去了尼克·斯宾维克年轻的生命;他是猛虎,驮着裸露着身体的女巫,狂舞在这条路上,抓住莱克斯·斯特,撕开了他的喉咙。 <br />    巴毕按住加速器不放,任凭车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舞驰,好像这样才可以逃脱邪恶梦境的追逐。他不让自己去想像山姆·奎恩正等在漏雨的山洞里——直等到警官派克的人去抓他,只顾拼命地奔逃。 <br />    因为有一股琢磨不定的病态渴望在悄然侵入,这种渴望比能感觉到跟随在身后的母狼更让他惶惶不安。后视镜的镜角处贴着一个小小的不干胶翼龙贴画——已灭绝的带翅膀的大个儿爬行动物是一个石油公司的标志;贴画上标示着上次检修时的行车里程数,那个会飞的大蜥蜴类怪物在巴毕眼前慢慢变得活灵活现。 <br />    他想着这么庞大的、长着翅膀的大恐龙一定会是很得意的变形,他可以用锋利的牙齿和大爪子毁掉所有的敌人,然后展开双翅,和艾溥露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些不堪忍受的混乱和麻烦。停住车——可那是病态的疯狂欲望,巴毕竭力抵御着它的诱惑。 <br />    车继续在山路上飞也似的奔逃,逃开内心的恐惧,可车灯光柱照射出的雨帘如同一道屏障。禁锢住巴毕,他追逐着自己丢失的健全神志——找到实实在在的真实,让他的思维得以有个着落——然而,脱缰般狂躁的思想像被关进车笼里的古代囚犯,毫无边际地,漫无目的地拼命踏着踏板,却不可能到达任何地方。 <br />    艾溥露·贝尔真的用黑色咒法迷惑了他吗——或仅仅是正常的女人诱惑?眼前所有亡命逃离的恐惧来自阿拉山的那个木箱——还是敏特酒吧的酒瓶子?他是偏执狂还是凶手——或什么都不是?山姆·奎恩真的是凶手,犯罪动机起源于那只箱子里的珍宝,从考古专家变成了杀人罪犯,编造了所有故事妄图狡辩?普斯敦·特伊真的是黑暗之子吗?蒙瑞克的瞎眼妻子真的疯了吗?她要跟山姆·奎恩说什么?巴毕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使劲儿踩住油门不放。 <br />    <br />    他疲倦地回忆着,山姆·奎恩曾警告过他,魔幻变异就是恐怖和疯狂,他现在再也无法得到安宁了,再也找不到天堂,哪里都没有。秘密杀手将一直跟踪他,因为他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br />    汽车冲上了最后一道山梁,继续向前沿山路俯冲而下,车灯照亮了前面闪烁的黄色信号灯,巴毕知道萨迪思山到了,他脑子里浮现出前面路上的U字形弯道,猛虎巴毕就是在那儿抓住了盖然性的链结,撕开了莱克斯·新特喉咙。他感到了满是泥泞的车轮,已经在危硷的路谢上开始颠簸打滑;他不需要特别的感知,便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但他还是没有放慢车速。 <br />    <br />    “见你的鬼!”他嘟囔着,知道母狼在不远出尾随着,“就不让你追上我!” <br />    巴毕得意地干笑几声,笑母狼猩红嘴唇的媚态;笑警官派克和他的人马;笑州立精神病收容所里那些墙上镶着衬垫的重病房间。他向雨水模糊的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寻衅似的向黑暗之子微微一笑,秘密的杀手们再也别想抓住他!巴毕把脚踏在油门上,一直踩到底,U字形弯道在雨中依稀可见。 <br />    “见你的鬼,艾溥露!”车轮打滑得厉害,可巴毕却不去管它。 <br />    “你休想再让我变。” <br />    车子打着滑冲到路边,一下子甩出车道。方向盘在巴毕手中打着旋,他干脆松开了手,车身撞上一大块砾石,从路面上弹起,旋转着栽下黑糊糊的山涧。巴毕愉快地放松了,等待着最后的“喀嚓”断裂声。 <br />    “再见喽。”他低声向白母狼道别。 <br />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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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9.2006 01:46:33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章 黑暗之子  <br />    <br /><br />    飞客行·OCR <br />    疼痛没有巴毕想像的那么厉害,汽车旋转着裁下山涧的时间似乎经历了很久,才最终与一块花岗岩石相撞,遭到重创的金属发出惨烈的怪叫,好像在藐视人类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巴毕的身体被车身卡住,撕扯,拉碎,在很短的一段时间,痛苦几乎是惟一的感觉,但他却几乎感觉不到死亡的来临。 <br />    昏厥只是瞬间的,巴毕很快又恢复了知觉。一个前轮仍在他眼前打着旋,他听得见轴承的搅动声渐渐平静下来,油和水溅落在附近,汽油的味道很强烈,他真有点儿担心起火,慢慢从车身残骸的重压下抽出身来。 <br />     <br />没有严重的骨折,他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奇怪的是青肿疼痛的身体,竟然没有一处出血。一阵冷风吹来,巴毕打了个寒战,踉跄着向公路上走去,突然白母狼的嗥叫从头顶上空传来。 <br />    巴毕拼命想挣脱母狼鬼魅般得胜的嚎啕,可却没有力气迈动脚步,无奈地瘫软在湿辘漉的乱石堆里,再也站不起身。他仰面朝天靠着滴水的砾石,抬头望着皮毛溜滑的母狼。 <br />    “喂,巴毕!”母狼停在汽车刚才掉下山涧的弯处,用讥讽的目光看着巴毕。声音是艾溥露的,听上去很欢快,有点儿幸灾乐祸,“哦,你想跑掉?” <br />    巴毕抓起一把碎石子,无力地向她抛去。 <br />    “去你的该死的!”他呜咽着,“死你都不让吗?” <br />    母狼没有理会他的恼怒,也不在意他投过来的几颗碎石子,迈着轻盈优雅的步子跳下石壁。巴毕想自己站起来,可又没有一点儿力气,他听见母狼脚掌轻轻踏地的声响,闻见了她潮湿皮毛的沁人香味,感觉到了她温暖的舌头在舔舐着他的脸。 <br />    “滚开!”他忍着痒坐起身,无力地推开母狼,“你究竟想怎么着?” <br />    “只不过是当你需要时帮助你,巴毕。”她用两条后腿蹲坐在巴毕面前,露着雪白的犬牙微笑着,“我跟你到这儿,抓住盖然性的链结,好能帮助你呀,我知道这个过程是痛苦的,还会迷茫,不过你很快就会好的。” <br />    “嗬!”巴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说的?” <br />    他靠在岩石上,眼睛盯着母狼。母狼抬起一只前爪,绿眼睛里闪烁着亲昵的目光。即使是只狼,她仍是那么美丽,像红发女郎一样的苗条优雅,洁净的皮毛像雪一样白,可巴毕还是畏惧地向后退缩着。 <br />    “滚一边去!”他嘶哑着声音叫着,”你能不能让我去死?” <br />    “不,巴毕。”母狼摇动着她纤细的脑袋,“现在,你永远也不会死了。 <br />    “啊?”他哆嗦着,“为什么?” <br />    “因为,巴毕——”她突然支棱起尖尖的耳朵,机警地侧身细听着,“以后有时间再说。”她迅速地小声说道,“现在我感觉到了另一个链结正在形成,我们必须准备好——它涉及到你的好朋友山姆·奎恩。他不能伤害你,我会回来的。” <br />    巴毕没有预料到她竟然给了他凉幽幽的一吻,然后敏捷地跑上公路。她讥讽的眼神很让巴毕别扭,没头没脑的活让他糊里糊涂,这样的闷葫芦可真难受,死都死不成,他简直不明白——希望艾溥露多给他讲点儿自由思维网络,物质和思维的链结以控制盖然性。或许她调整了盖然性才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就像她和猛虎巴毕一起,向另一个方向调整了盖然性,而造成莱克斯的死亡。他只清楚一点,他没能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br />    <br />    巴毕在山洞里躺了很久,绵绵细雨冻得他发抖,悲哀无助。他几乎是无望地等待,等待母狼回来,可是她没有来。突然,他来了力气,远处传来汽车爬上山路的轰隆声,这下至少可以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br />    他跌跌撞撞地冲上公路,迎着刺眼的灯光,用力挥动手臂:司机面容严峻,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巴毕狠命挥拳跺脚,大声咆哮,司机把车身猛地一转,好像要从巴毕身上压过去,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br />    车轮贴着巴毕开过,到了前面弯道才慢了下来。空车厢黑乎乎的,像张开的大嘴,巴毕灵机一动,跟在卡车后面跑起来,等司机换档减速之际,一把抓住车帮,窜上卡车。 <br />    车厢里空空的,只有一堆霉味的军用毯子,一定是用来包裹家具用的。巴毕把自己包在发霉的毯子里,蜷缩在硬邦邦的车厢板上,木呆呆地看着留在车后漆黑的山路。 <br />    夜色下的山路已走到了尽头,路边出现了零零星星的农舍和牧场,路口加油站的信号灯,在夜幕中孤零零地闪动着微弱的亮光,克拉伦登就在前面。巴毕知道警察正在搜捕他。特伊描述给他们罪犯的穿着打扮会很帮忙的:可是他实在厌倦了,懒得去想下一步的打算。 <br />    他彻底完蛋了,无处栖身,死亡也关闭了大门,只还有一股动物的本能,残留在他被冷雨冻僵了的躯体,默默地等待白母狼归来。 <br />    没有绿眼睛跟着他,冻僵了的思维突然升起另一线希望。卡车司机在大学校园拐弯的十字路口开得很慢,然后左拐开上沿河的高速公路,他看出卡车会经过格兰哈文,便一下子有了主意。 <br />    他回格兰医生那儿去。 <br />    他不是真的想回去,他不愿意以精神失常为借口逃开现实,也不愿意到州立精神病收容所苟且偷生。可是白母狼一会儿会再赶来,他需要格兰医生的怀疑主义唯物论当作护身符。等卡车在格兰哈文附近的弯道再次减速时,巴毕趁机跳下了车。 <br />    他被冻得太僵硬了,脸着地爬在泥水里半晌动弹不得,好一阵才挣扎着起来,跟前直冒金星,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冷了。他太累了,需要一个干燥的地方睡上一觉,别的什么都不想。公路附近农舍里的狗突然“汪汪”大叫起来,巴毕一阵惊厥,一定是白母狼来了。 <br />    他望着医院前门的方石柱,踉跄着走过去,周围的狗都跟着大叫起来。格兰医生住所的灯还亮着,他摇晃着上了台阶,谨慎地四处张望着,还是没有绿眼睛。巴毕依在门框上,按响了门铃,高个子的心理学专家格兰医生为他开了门,太阳晒得黝黑的脸膛上几乎没有惊奇的表现。 <br />    “嗨,巴毕。我猜你就得回来。” <br />    巴毕站在门前,不住地打晃,舔着麻木干裂的嘴唇。 <br />    “警察?”他焦急地低声问道,“他们在这儿吗?” <br />    格兰笑睬眯地,以职业性的同情,望着巴毕的一副狼狈相。 <br />    “现在我们不用去担心警察。”他安抚地说,“你的样子看上去太槽了,巴毕。干吗不先放松一下,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帮你解决问题呢?我们给派克警官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在这儿很安全,法律方面的事儿,明天再说,好吗?” <br />    “好的。”巴毕显得犹豫不决,“只是——有一件事你一定得知道。”他迫不及待地说,“我没有撞上蒙瑞克夫人!” <br />    格兰含笑眨了眨眼睛。 <br />    “我知道我车前面的保险杠上有她的血迹,”巴毕大喊着,“可是,那是一只白母狼干的——我看见母狼嘴头上沾满了血迹!” <br />    格兰点着头。 <br />    “我们可以早晨再详细地谈,巴毕先生。不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是真实的,还是你自己脑子是的——我肯定地告诉你,我对你的情况非常关注,你看起来的确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过我会尽力,采取各种可能的心理疗法帮助你。” <br />    “谢谢。”巴毕嘟哝着,“可你还是认为是我撞死她的。” <br />    “所有的证据都很有说服力。”格兰仍然笑容可掬,小心地向后退了半步,“你一定不要再试图跑掉了,早晨要换到另一个病区去。” <br />    “重病区,”巴毕挖苦似地说,“我打赌你还没闹清蒙瑞克是怎么进出去的!” <br />    格兰漫不经心地耸了下肩。 <br />    “巴赞医生还为这事儿生气呢。”他不掩盖,但说得很小心,“我们今晚不用去担心其它的事情。看样子,你很不舒服。为什么不回你的房间,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br />    “睡觉?”巴毕沙哑着声音重复着,“医生,我害怕睡觉——因为我知道那个白母狼还会来的。她会把我变成另外什么模样,跟她去杀死山姆·奎恩,你看不见她——我现在也看不见她——可是,墙是挡不住她的。” <br />    格兰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点着头,“她来了!”巴毕提高嗓门儿叫道,“听那些狗!” <br />    农场上受了惊吓的狗都大声狂吠起来,风把它们的声音传得很远。巴毕朝声音的方向挥着手,紧张和恐惧使他抖作一团。格兰静静地等在门廊,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br />    “那个白母狼就是艾溥露·贝尔。”巴毕沙哑着声音小声说,“她害死了蒙瑞克博士,又让我帮她杀害了莱克斯·斯特和尼克·斯宾维克。我还看见她站在蒙瑞克夫人尸体的旁边,不停地舔着她沾满鲜血的牙齿。”他边说牙齿边不住地打颤,“我睡着她就会来的,把我变形,跟她一块儿去杀山姆·奎恩。” <br />    格兰又耸了耸肩,保持着职业性的平静,“你累了,”他说,“情绪亢进,我来给你开点儿药,帮助睡眠——” <br />    “我什么药都不吃。”巴毕尽量忍着不要大叫,“这是比精神失常更严重的事情——我要让你知道!你听听今晚山姆·奎恩是怎么跟我说的——” <br />    “好了,巴毕先生,”格兰平静地规劝着,“镇静些——” <br />    “镇静?”巴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听听这个!“巴毕使劲抓住面对着他的那扇门,撑住自己,身上的泥水淌了满地,狠不得一口气讲完他所有知道的事情:“我们周围有魔幻巫士,医生——蒙瑞克博士称为兽形魔幻变异人。他们是从第一纪冰川时期开始演变的,他们猎杀人类,我们每一个民族的神话和传说,都是关于狼人、吸血鬼和邪恶幽灵操纵自由思维网络,捕杀人类的记录。” <br />    <br />    “还有吗?” <br />    格兰同情似的点着头,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br />    “蒙瑞克博士发现,现代的人类其实是混血的——” <br />    巴毕情绪高昂地讲着,甚至想起了山姆·奎恩对格兰本人的怀疑,可他马上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br />    那种奇怪的亲近认知感,使巴毕不能不喜欢格兰。他很高兴看到格兰严肃认真、聚精会神的表情,他希望格兰给他支持,需要他的怀疑主义唯物论的思维方式。 <br />    “现在,医生!”巴毕一副挑战的腔调,压着声音问道,“你怎么看?” <br />    格兰以惯用的手势,把手指交叉在一起。 <br />    “你病了,巴毕先生,”他的声音深沉,极富有理性,“记住这点。你病得很重,你所看到的现实是在你个人恐惧反衬下,扭曲了的现实。你讲的兽形魔幻变异人,在我看来,是与真理背道而驰的乖戾的歇斯底里。” <br />    巴毕想听格兰继续讲下去——可听到的是门外不远处狗不停的狂吠声,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br />    “不错,有些研究灵学的毛头儿小伙子们,把他们的发现称之为科学依据,说什么离开肉体的灵魂是存在的,甚至在肉体消失后,仍然存在,它可以对现实世界的物质盖然性施加影响。” <br />    格兰边说着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陈述很满意。 <br />    “人从野生动物演变而来的说法也对。我们都有现代文明社会不再需要的遗传缺陷。潜意识有时是有些类似恐怖的黑洞,令人不愉快的事实,也常常以象征性的手法,出现在传说和神话故事里;有趣的返祖现象的确是会出现的,这也不假。” <br />    巴毕无奈地一个劲儿摇头。 <br />    “但是你解释不了那些巫士。”他低声说,“也无法解释他们现在寻找盖然性的可乘链结,去杀害山姆·奎恩!”他不安地朝后看了一眼,狗叫的声音吓得他一个劲儿地向退却,“想想可怜的诺拉,”他的声音很微弱,“还有可爱的小帕蒂!我不能害山姆——就是因为这,我才不敢睡觉!” <br />    “巴毕先生,”格兰的声音和蔼而允满同情,“你能不能试着理解一下?你害怕睡觉,和你害怕梦里自由发挥的潜意识是一样的,你梦里的巫士只不过是你对诺拉爱恋的罪恶感,在潜意识中的自然反映;而谋杀也不过是对她丈夫的嫉妒,在潜意识中的另一个自然反映而己。” <br />    巴毕紧紧攥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br />    “你现在采取否认态度,”格兰平静地说,“你应该逐渐学着接受,面对事实,丢掉幻觉,那是我们心理疗法的最终目的。这些恐惧感没有什么特别的,所有的人都——” <br />    “所有的人,”巴毕打断他的话说,“都有魔幻的血缘。” <br />    格兰慢慢地点着头,“你的臆想表达了一个基本真理,所有的人都经历内心的冲突——” <br />    巴毕听到身后脚步声,立即屏住呼吸,担心地回头张望。不是白母狼。而是马睑的格丽丝护士和肌肉发达的海勒护士。他转过头埋怨地看着格兰医生。 <br />    “最好跟她们走,巴毕先生,”格兰医生和蔼地说,“她们会帮你做好睡前的准备,帮你入睡——” <br />    “我害怕睡觉,”巴毕呜咽着,“我不——” <br />    他停止了抽泣,想抽空儿逃掉,两个像希腊神话中的亚马孙族女战士一样健壮的护士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只得认输。她们把巴毕带回了病房,洗了热水澡,牙齿不再冷得打战了,干净的床舒服极了。 <br />    “我要守着大厅,”海勒护士说,“如果你不马上睡的话,我就给你打针。” <br />    他可不需要打针,睡意悄悄袭来,像游丝将他缠绕,像不断的诱惑,无情的压迫,强烈的狂风,安眠曲,最终变成了迫切的需要。 <br />    然而,他找到了——他无意识地朝紧关着的门看了一眼。最下面的门板悄悄地分解了,白母狼迅速穿过开口处,后腿支挣着在病房的中间蹲坐下来,用愉快、期待的目光看着巴毕,舌头掉在寒光闪闪的犬牙旁边。 <br />    “你可以一直等到天亮,” <br />    他疲倦地告诉母狼,“但是你不能再让我变——我不睡觉。” <br />    她绿莹莹的眼睛安详地微笑着。 <br />    “你不需要睡觉。”她的声音是艾溥露·贝尔那样天鹅绒般的温柔声音,“我刚刚给你的同父异母兄弟讲了今晚在萨迪思山发生的一切——他很高兴。他说你一定很棒,因为护士竟没有觉察出来。他说你现在想变就变,用不着睡觉——因为,你瞧,你已经不再有人类需要放松才能变形的那种内在抵抗了。” <br />    “你说的是什么呀?”巴毕一下子在床边坐起,不解地皱着用,“护士们没有觉察出什么?” <br />    白母狼龇着牙笑嘻嘻地。 <br />    “你不知道吗,巴毕?” <br />    “知道什么?”他着急地说,露出不愉快的样于,“谁是我的同父异母兄弟?” <br />    “阿舍没告诉你什么吗?”母狼摇晃着她细长的脑袋说,”不,他不会的。他大概计划花上一整年的时间,来唤醒你先祖遗传的力量,像他唤醒我那样——四十美元一小时。但是,整个部族不能等。 <br />    今晚我帮你挣脱了束缚,因为我们要做些跟山姆·奎恩有关的事情,而残留在你体内的人类遗传使得你很不情愿。” <br />    巴毕被说得越来越糊涂了。 <br />    “我一点儿都听不明白,”他喃喃着,“我甚至不相信我有同父异母兄弟。当然,我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母亲在我出生时就死了,而父亲呢,后来被关进了州立精神病收容所。我在孤儿院一直长到上大学,后来就到了蒙瑞克夫人家寄宿了。” <br />    “那是杜撰的故事。”母狼轻轻地笑着说,“当然,的确有一个鲁德·巴毕——可是他和他的妻子是收了钱才抚养你的。他们碰巧知道了你是怎样的一个小魔鬼,所以,那女的被打死,男的送走了——没等他们有机会讲出太多。” <br />    巴毕不肯相信,使劲地摇着头。 <br />    “那,我——”他不情愿地小声说,“我是什么?” <br />    “你和我都是特殊类种,巴毕。”母狼羞答答地笑着说,”我们是从人类基因培植出来的,通过特殊的方法,为了特殊的目的——我们俩与人类大大的不同。” <br />    巴毕无奈地点着头。 <br />    “山姆对我讲过兽形魔幻变异人的事,”他漠然地嘟哝着,“说从人类的血缘里提取出特异基因,通过基因工程使魔幻巫士种族再生。” <br />    “奎恩知道得太多了。”白母狼说,“格兰哈文有最完备的技术,通过思维控制盖然性搜集基因,”她接着说,“你著名的父亲三十年前就完成了这项工作。” <br />    巴毕抓住床边的铁栏,想忍住颤抖。 <br />    “谁是我的父亲?” <br />    “老格兰医生。“母狼说,“所以阿舍·格兰医生是你的同父异母兄弟,他比你大几岁,基因的实验在他身上也不够成功。” <br />    “我的母亲?” <br />    “你认识她。”白母狼忍俊望着巴毕目瞪口呆的样子,“你的父亲选择了她,是因为她基因的特异性——他把你母亲作为护士聘用到格兰哈文,她的基因里有着大量的先祖遗传现象,但不幸的是,她一直未能克服掉自身人性中的特征,愚蠢地认为你的父亲爱她,当得知真相后,一直不能原谅你的父亲,跑到了我们的敌人一边——那时你已经出生了。” <br />    <br />    巴毕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br />    “她不是——”他费劲儿地说,“罗维娜·蒙瑞克吧?” <br />    “当时是罗维娜·斯达尔卡普小姐。”自狼娇媚地说,“她不知道自己的遗传特异,是你父亲启发出来的。我猜是非常小心谨慎的——通过联姻生下了你这样的孩子,即使是想到你可能仍然是人的样子,还是把她吓坏。” <br />    白母狼说完,偷偷一阵窃关,巴毕却惊愕得透不过气。 <br />    “而我杀了她!”他几乎说不出声,“我自己的母亲!” <br />    “胡说,巴毕!”母狼卷起她血红的舌头,仍未停止窃笑,“你用不着对除掉一个杂种女叛逆这么内疚不已。再说,是我杀死她的。 <br />    你的车在桥上只是完成了盖然性的链结,所以我才可能咬断她的喉咙。” <br />    她狡黠地点着头,得意地舔着冷酷的白牙齿。 <br />    “但是——”巴毕结结巴巴地小声说,“如果她真的是我的母亲——” <br />    “她是我们的敌人。“白母狼凶狠地叫道,“她假惺惺地加入你父亲的阵营,又带着她学到的本事偷偷跑掉,把我们的秘密告诉了老蒙瑞克——为此,我们要先拿蒙瑞克开刀。罗维娜跟他一起干,我们才在尼日利亚把她的眼睛弄瞎,她几乎发现了那些石头——那些盘子形状,比金属银更致命的武器远古时期的敌人,那些人类,就是用那些东西杀害了我们的祖先,用那些东西把祖先的尸骨永远地镇在坟墓里。” <br />    <br />    巴毕点着头,想起山姆·奎恩书房里的那股要命的怪味道,和大蟒蛇杀死尼克·斯宾维克死之前,他正研究的那个圆盘铸模。他两手紧抓着床边,直抓得骨节“嘎嘎” <br />    作响,仍然止不住瑟瑟发抖的身体。 <br />    “那对她应该是个教训。”白母狼悄悄地对巴毕说。可她照样跟着蒙瑞克干,而且近乎肆无忌惮。 <br />    蒙瑞克要吸收你加入基金会时,是她提醒蒙瑞克检验你的基因。” <br />    “是她干的?”巴毕在床上挪动了一下,不相信地问,“可她一直对我很好,即使是在那以后。” <br />    他不很服气,“我以为她喜欢我——” <br />    “她爱你,我相信。”母狼说,“总而言之,你的确是有很强的人的遗传基因——所以我们才要帮你挣脱那些束缚。也许她希望在时机成熟时,你能起来反抗,就像她那样,她不知道你的基因遗传有多么显著。” <br />    巴毕良久盯住母狼猩红的狞笑。 <br />    “希望——”他声音嘶哑,“真希望我知道。” <br />    “别自寻烦恼。”她劝解说,“那女人死了,你要知道,因为她要向山姆·奎恩告密。” <br />    巴毕疑惑地看着白母狼。 <br />    “她想告诉山姆什么呢?” <br />    “黑暗之子的名字。”母狼斜眼看着巴毕,“我们制止了她——而你呢,也表现得很好,巴毕,很聪明,假装是他的朋友,求得一次机会帮助他,还去安慰他的妻子。” <br />    “啊?”巴毕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从骨缝向外冒凉气,昏昏沉沉地不住摇晃,“你不能——”他呼吸急促,“你的意思是我——” <br />    “是这个意思,巴毕!”母狼耸起尖尖的耳朵,绿眼睛洋洋得意地闪动着,看着巴毕一脸的委屈,“你是我们中的一员——我们培育出的领导者,最伟大的一个。你就是我们的黑暗之子。” <br />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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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楼主| 发表于 16.9.2006 01:50:12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一章 下界  <br />    <br /><br />    飞客行·OCR <br />    巴毕拼命地摇着脑袋,“不!”他哆嗦着站起来,死死地抓住的扶手,冰凉的皮肤上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他使劲儿吐了口气,无力地反抗着,“我不信。” <br />    “你会相信的。”母狼愉快地笑着说,“等你一旦恢复了力量就会相信了,我们祖先的特异功能总是苏醒得很慢——通常,越慢就越强大。这些功能潜藏在体内,不被利用,也不被觉察,被显性的人类基因所掩盖,直到他们自已苏醒,或是被像阿舍·格兰那样的专家唤醒。你的父亲对罗维娜讲解得太唐突了,导致了地的人性成分叛逆。” <br />     <br />巴毕颤抖着,重新在床边坐下。 <br />    “我不会做——你们的黑色救世主!”他怯懦地小声坚持着,“那——那是精神失常。不管怎么说,我不相信你!我甚至不相信你在这儿,是我喝多了威士忌!”他威胁地挥动着拳头,“给我滚蛋——不然我就叫啦。” <br />    “叫吧,叫吧。”母狼不动声色地讥笑着他,漂亮的耳朵挺得直直的。“我的思维网络没有你的强大——海勒护士看不见我。” <br />    巴毕没有大叫,他坐在床沿上,足足有两分钟,一动不动地看着母狼,看那亮闪闪的眼睛,满怀期待的样子。如果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和酒精中毒所引起的谵妄,她仍不失是一个生动,优雅而狡黠的幻像。 <br />    “今晚你从普斯敦那儿一直跟着我的?”他突然生气地对母狼发问,“我知道你在那儿——是另一种形式,大概是吧。我看见你的白皮毛大衣,还有那枚奔跑着的玉石小狼的胸针,在他的椅子上。” <br />    “那又怎么样?”她眨着绿眼睛笑了笑,面带讥讽,“我是在等你,巴毕。” <br />    “我看见你的画像在他的卧室。”巴毕声音颤抖地说,“而且我还看见过他自已开门进你的公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艾溥露?” <br />    母狼又是一阵轻声的笑,迈着灵巧的小步跑向巴毕,把雪白的爪子放到他颤抖不止的膝盖上,她长长的绿眼睛简直就是人的眼睛——是艾溥露的眼睛,她似乎充满着激情、兴奋,略带一点儿嘲讽,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br />    “所以你今晚总是想躲开我,巴毕,是吗?” <br />    巴毕小声嘶哑地说:“可能吧。” <br />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呀!”她凉幽幽的鼻头抬了抬,情不自禁地吻着他,“你这个傻瓜,嫉妒鬼! <br />    我告诉你了,我们是特殊的类种,你和我,巴毕。我们的生命有着特殊目的。你如果不喜欢我,可就太糟了。” <br />    他回吻着她,气仍没有消,生硬地责问道:“普斯敦·特伊是哪儿钻出来的?” <br />    “是我父亲。”她故意逗弄他,看着他疑惑又吃惊的样子,“我对你讲过童年的事情,还有那个作为父亲的无知粗暴的农夫,都是真的——我告诉过你,他不是我的生父,而且知道他不是。” <br />    白母狼挑逗似地瞟着巴毕。 <br />    “你瞧,母亲在和那个农夫结婚前曾给普斯敦作过秘书,后来她还可以随时去看他。那个农夫有怀疑——所以他才那么容易相信我是魔孩儿,所以才那么残酷地惩罚我。他压根儿不喜欢我的红头发,” <br />    她边回忆着,边“格格”地笑着。 <br />    “但是普斯敦总是那么慷慨。”她说,“当然,他不能和母亲结婚——他有太多的秘书。 <br />    但他常给我们寄钱,奇礼物到加利福尼亚——母亲便会告诉我说,是神秘的阿佳莎姨妈寄来的,那是在我知道普斯敦之前的事。母亲去世之后,普斯敦为我做了很多——他甚至为我支付在格兰哈文看心理医生的费用。”她的绿眼睛轻蔑地瞟了巴毕一眼,“你就为这嫉妒,巴毕?” <br />    巴毕迟疑着,用满是汗水的手指抚摩着母狼丝绸般光滑的皮毛。 <br />    “我想是的。”他声音嘶哑着说,“无论怎样,我真高兴——” <br />    话没说完,灯亮了起来,房门“呼”地打开,海勒护士从门缝探进头来,脸上带着责备的神色。 <br />    “真是的,巴毕先生!”她的声音把巴毕吓了一跳,“你如果整夜坐在床边,自己跟自己说话,是会感冒的。让我来帮你把被子盖好,睡觉吧。”她说着,向巴毕走过来,白母狼在海勒护士结实的脚踝上拧了一把。“哎呀,这是什么?”她瞧了瞧咧着嘴笑的母狼,似乎没看到什么,声音有些发抖,可仍然严厉地对巴毕说:“等我拿针管回来,如果你还没上床的话——” <br />    <br />    “你不用上床了。”母狼看着海勒护士走出去,转过头告诉巴毕说,“因为我们该走了。” <br />    “上哪去?”他不安地问。 <br />    “去关照一下你的老朋友山姆·奎恩。”艾溥露·贝尔愉快地说,”他就要从派克的手里逃走了。大水挡住了他们,山姆要走的那条山路,是派克警官不知道的,他带着那个木箱走,里面有惟一能伤害你的武器,巴毕,我们必须在他学会如何使用武器上前制止他。 <br />    我感到了一条盖然性链结,到时候我们可以抓住它。” <br />    巴毕固执地握紧拳头。 <br />    “我绝不伤害山姆。”他阴沉着脸说,“即使我中了邪也绝不!” <br />    “可是你没有中邪,巴毕。” <br />    白母狼用自己丝般滑润的皮毛温柔地摩擦着巴毕的膝盖,“你还没有意识到,你是我们中的一员?——完完全全的,因为你人性中最后一点儿束缚,今晚己经在萨迪思山上破解了。” <br />    “啊?”他坐在床边,向母狼眨着眼睛,“什么意思?” <br />    “你没感觉到自己绝妙的特异功能吗,巴毕?”她抬头望着巴毕,开玩笑地说,“到了萨迪思山我会让你明白的。”她点着头,“现在该走了。” <br />    巴毕坐着坚持不动。 <br />    “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居然是那个黑暗之子。”他毫无表情地说,“反正我不会去伤害山姆!” <br />    “得了。”母狼小声说,“等你看了再说。” <br />    “不!”巴毕冻得发抖,手使劲儿抓住床的铁扶手,“我绝不可能是那样的——魔鬼!” <br />    “你是我们的领袖,威利!” <br />    母狼温柔地对他说,“为我们失去的霸主地位而长期奋战的新族长——直到更强大的族人产生。你和我是历代最成功的,在集台了我们俩基因的孩子身上,人类的特征会更少。” <br />    母狼四爪着地,嬉戏般地咬弄着巴毕的膝盖。 <br />    “我们走吧。” <br />    巴毕仍在拒绝,可他紧握着的手指从床边松开了,心中重又燃起怪癖的欲望,希望生出翼龙那样无比强大的翅膀,这种渴望迅速变成了狂野无羁的行动。他的身体飘浮着,膨胀着,变形现在容易多了,所有的不适和痛苦都没有了,变形带给他全新的、野性的巨大力量。 <br />    身旁的母狼也变了,整个身体迅速向后腿方向退去,逐渐变高,蓬松的红发飘在裸露的肩后。巴毕热切地一下子把她放到自己坚实的龙翼上,用自己巨大的恐龙嘴头吻着她凉幽幽、柔润的嘴唇。她欢快地大笑着,撒娇地朝他覆盖着厚厚鳞甲的头顶拍了一巴掌。 <br />    “我们先去另一个约会。”她滑下巴毕收起来的翅膀,一跃跳上他长满鳞甲的脊背,“去约会盖然性和你的老朋友山姆。” <br />    巴毕看着装有钢网的窗户,窗户分解了,他要艾溥露在背上骑好,展开爪状的大脚,抓在窗框上凝视片刻,带着她一起穿过窗户。 <br />    他回过身,厌恶地向身后丑陋空虚的人壳膘了一眼,却吃惊地发现,雪白的医院病床上居然是空荡荡的。管它呐,何必为那点儿小事儿费心呢,现在这样多好哇,强壮、自由、力大无比,还有美丽的姑娘横跨在背上。 <br />    “嘿,巴毕先生!”他讨厌海勒护士慌张的叫喊,和门外投进的刺眼的阳光。他不让护士看见自己在哪儿,瞧她的样子实在可笑,手里拿着注射针管,满脸愁容,在空空的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床下屋角到处寻找巴毕先生,“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br />    巴毕一阵魔幻般的冲动,想在海勒护士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不料艾溥露照着肋骨给了他一掌。让海勒护士自己去解决她的难题吧。巴毕收起黑色的大翅膀,擦着窗口出了病房。 <br />    夜里的天空仍然是阴云密布,南风卷着冰冷的毛毛雨。用新的视觉,巴毕看清了各种物体的形状,湿冷的空气让他振奋,疲惫不堪、失魂落魄的感觉一扫而光。他迎风展翅,冲破细雨绵绵的夜空,向西飞去。 <br />    黑糊糊的农舍里,一只狗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巴毕一个俯冲贴近地面,喉咙里发出的恐吓把狗吓得低声呜咽。没了声气。乘着振奋的力量巴毕腾空而起,这才是真正的生命,所有的旧日疑惑,顾虑,烦恼和挫折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他,终于自由了。 <br />    继续向西,巴毕翼下黑蒙蒙的山路上,汽车的灯光晃动着,探照灯光闪来闪去,手电筒光像一只只的萤火虫,搜捕杀人凶犯的进展实在是缓慢,从他离开山姆的山洞后,上游的洪水卷着硕大的砾石,不断地倾泻,黑熊峡谷和劳雷尔峡谷已经无法通过了,派克警官的人马被困在河口。 <br />    “他们抓不到他了。”艾溥露小声地说,“我们要利用链结,帮他在岩石上滑倒,然后弄死他。” <br />    “不。”巴毕不情愿地嘟囔着,“我不会干的——” <br />    “我看你会。”艾溥露告诉他说,“你会看到萨迪思山上发生丁什么,到那时你就会干了。” <br />    一阵奇怪的妥协情绪驱使着巴毕继续向西,沿着黑糊糊蜿蜒曲折的高速公路,飞越跌宕起伏的重重山峦,旋转低飞来到陡峭的U字形弯道上空,他的翼龙眼睛不住地向地面搜索。 <br />    弯道边停着三辆汽车,一辆黑色救护车,一小群夜间行车的司机停在路边看热闹,他们凑到悬崖边,望着摔到崖下山涧里基金会的黑色轿车,两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正从汽车残骸里,拽出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把它放到担架上。 <br />    巴毕看清了他们抬的是什么,不禁打了个冷战。 <br />    “你的躯体。”雪白的艾溥露告诉他,“你的力量足够了,不再需要它的支持了。当你开车下山的时候,我抓住盖然性的链结,帮你解脱,获得了自由。” <br />    救援人员把一块毯子盖在担架上那团倒霉的东西上。 <br />    “自由?”巴毕嘶哑地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一死了?” <br />    “不。”艾溥露耐心地解释说,“现在你永远不会死了——只要我们现在把山姆·奎恩干掉,不让他有时间学会使用那种武器。你是我们种族现代群落中最强大的,即使是这样,你的人类的特性仍然使你脆弱,忧郁寡欢,现在是你和人性彻底决裂的时候了。” <br />    他的翅膀僵硬,歪歪斜斜地忽上忽下。 <br />    “抱歉,亲爱的。”艾溥露突然柔情脉脒,通常她总是用友好但戏弄的腔调说话的,“即使是你不再需要了,失去躯体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你真的应该高兴。” <br />    “高兴?”他没好气地说,“死了还高兴?” <br />    “不,是自由了!”艾溥露的声音由于兴奋而变得嘶哑,“你很快就会感到不同,威利,你所具有的祖先的特异基因即将苏醒,人性的障碍完全消失,现在我们的传家宝将交给你,它是我们族中代代相传下来的,足从黑暗的时期,从人类以为他们战胜了我们的时期开始的。” <br />    他长长的两翼在空中颤动着。 <br />    “亲爱的,你一定不要害怕!”说着,艾溥露用手指温柔地爱抚着巴毕的鳞甲,“我猜你会觉得别扭孤独——我也曾有过同样的感觉,但是你不会长久孤独的。” <br />    她愉快地提高噪音,“你瞧,阿舍·格兰说我也强壮得足以长生。” <br />    巴毕疲倦地拍打着翅膀,在空中打着旋。 <br />    “当然,我必须等到我们的后嗣山世,一个强壮的儿子,让他继续为我们的种族传宗接代,”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因这坚定的目标而震颤,“那时我就可以与躯体分开了,”她又轻轻地说,“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br />    “哼!”巴毕用鼻子哼了一声,“幽灵的伴儿!” <br />    “别过分伤感,威利·巴毕!”地轻声笑着,把红发拢到背后,光溜溜的脚后跟抵在巴毕的助窝间,“你现在是吸血鬼,你得学着喜欢。你的老朋友奎恩才真是应该同情的。” <br />    “不!”他气喘吁吁地,一点儿不让步,“我不相信你。” <br />    巴毕扇动着沉重的翅膀,在低空慢慢盘旋,救援人员把他的躯壳拉出汽车残骸,放到救护车上,其中一人在湿漉漉的岩石上滑倒,差点儿把盖在毯子下的尸体甩到地上。管它呐,反正已无关紧要了。 <br />    “最初阿舍教我那些古老的魔幻技法时,我也感到恶心。”艾溥露·贝尔愉快地小声说道,“想到要终日藏在黑暗里,甚至藏在自己的坟墓里,晚上出来觅食,总不免令我毛骨悚然,可现在我却觉得蛮好玩的。” <br />    巴毕一声不吭,在空巾默默地盘旋着,看着那两人把自己的躯体顺着担架的滑动轮,推进了救护车,默默地思索着思维的独立能源结,希望山姆·奎恩能多讲一点儿蒙瑞克在阿拉山古墓探险的发现。 <br />    “我们的祖先曾经就是那样生活的。”艾溥露继续兴奋地滔滔不绝,“那是在人类认识到如何对付我们之前,那是自然的状态,因为我们的自由思维网络有着更奇妙的威力,几乎可以永世长存,只有日光、金属银,还有那种把我们的祖先镇在坟墓里的岩石。” <br />    艾溥露停下来,侧耳听着什么,朝东北方向望着。 <br />    “该是去找山姆·奎恩的时候了。”她说,“我能感觉到链结正在形成。” <br />    巴毕拍打着翅膀,向东北方飞着,在熊溪河口的搜捕人员头顶上盘旋。 <br />    “不用理会他们。”艾溥露·贝尔轻蔑地说,“他们没有银质子弹,也不懂怎样看到我们。自从中世纪宗教法庭审判以后,人类就忘掉了如何对付我们——他们甚至不能理解自己养的狗。只有山姆·奎恩是我们的惟一敌人。” <br />    巴毕飞过了河口,继续向前,到了水流湍急的劳雷尔峡谷。艾溥露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前方蛱谷的小路,巴毕看到了,山姆肩扛绿颜色的木箱,高高地站在小路上,路陡峭而起伏,脚下白花花的河水像脱缰的野马,打着旋涡,翻着水沫,顺流咆哮而下。 <br />    “等等!”艾溥露·贝尔轻轻地说,“等他滑倒,往下掉的时候,我们就能够抓住机会——那是我感觉到的链结。” <br />    巴牛有意地在峡谷上方盘旋着,到了现在的境地,他仍然感叹山姆·奎思不屈不挠的精神,这样的一位英勇而危险的敌人,不畏长途跋涉的劳顿。不怕冲顶而来的厄运,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仍然顽强不息。 <br />    山姆艰难地在印第安人挖凿出来的纤道上攀爬,木箱在前人在后,推一把木箱,向前挪一步,步步向峻峭的峰顶靠近。接着,他又顽强地挺起身体,把木箱扛到肩上。 <br />    “来呀!”艾溥露·贝尔叫着。 <br />    巴毕将翅膀稍稍并拢,悄然无息地向下冲去。 <br />    山姆·奎恩似乎猛然意识到了危险,忙抽身躲避,不科一下失去平衡。他抬眼愤然怒视着空中,惊愕不已,张着嘴巴,高喊着什么。 <br />    他一定懂得如何观察自由思维网络的聚集。巴毕似乎听到山姆愤愤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你——威利·巴毕——” <br />    翼龙的大爪抓住了加着铁箍的绿木箱,木箱里渗出那股古老而致命的气味,直冲进巴毕的鼻孔,刚刚接触到木箱,巴毕就感到莫名其妙的寒颤,翅膀瘫软了,但他仍死命抓住木箱不放。 <br />    他终于从山姆的手中夺下了木箱,无力地随着木箱下沉,毒气几乎使他窒息,木箱掉了,他咬牙坚持着,张开僵硬的翅膀,身体不再下沉了,可木箱却滚下了山涧。 <br />    箱子撞在岩石上,木屑四溅,银铂衬撕裂了,巴毕看到了因年代久远而变黑的银制武器,破碎的黄色遗骨,盘状的岩石块和它发出的恐怖的寒光,对翼龙的眼睛,这光的辐射杀伤力比目光不知要强大多少倍。 <br />    可怕的炽光使巴毕想起在美国洛斯阿拉莫斯原子实验室发生的一次事故,一名实验员当场死亡,那是放射性铀吗?比银更危险吗?如果是这样,那些负责原子实验安全的魔幻巫士们一定要分外小心,万不能让像山姆·奎恩那样的人,有机会伤害到其他的巫士。 <br />    闪着寒光的圆盘碰在岩壁上碎了,和魔幻变异人的骷髅、发黑的银质武器一块儿掉进了滔滔洪水,随水沫、泥沙、砾石被洪水吞噬得无影无踪。巴毕挥动着翅膀,驱走圆盘留下的怪异气味,然后落到岩石上定定神,恢复体力,艾溥露从他的背上滑下来。 <br />    “你真够棒的,巴毕!”她的声音像天鹅绒一样圆润温柔,“那个石头的圆东西是惟一的真正危险,你是我们族中惟一强大得足以能够抓住精子的,而其余的族人不等靠近,就会被它降伏,瘫软得不能动弹。”她边说,边用手搔弄巴毕长满鳞甲的腹部,巴毕愉快地阵阵发抖,“现在让我们杀掉山姆·奎恩,一了百了。” <br />    巴毕的大爪扣住湿漉漉的砾石,喘息着,拼命晃动着长长的、长满鳞甲的大脑袋。 <br />    “山姆能有什么危害呢?”他不赞成地吐着气,“那个箱子里装着他的惟一武器,和对他有利的所有证据。而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逃犯,涉嫌三宗杀人案。 <br />    没有了那个箱子,他的故事完全是疯话——像格兰医生那样的高超巫士正好可以照料他。” <br />    他伸出长长的、不长羽毛的龙翼,挽住艾溥露。 <br />    “假如他可以逃出派克警官的追捕?假如他蠢到了极点,把他所知道的公布于众?或者,更有可能写成书?假如有卤莽的出版商要出版的话——也许,写成幻想小说?” <br />    “魔幻巫士族会担心吗?” <br />    “我看不会。看到书的魔幻巫士们,肯定把它当作一钱不值的逃避主义呓语;如果落到像格兰医生那样著名的心理学医生手里?我能想像出他特有的平静眼神。他会说,又一个有趣的病例——而我能想像出他懒洋洋地耸耸肩的样子。 <br />    “那是对现实的反衬,他一定会这样说,就像从垮掉了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视觉看到的现实。精神崩溃者的自传。吸血鬼的传说,他会这样结论,千百年来都一直被人们习惯地用来表述潜意识里的进攻性和罪恶感。面对当前如此温文圆滑的怀疑主义大气候,有谁会相信呢?” <br />    “谁敢相信呢?” <br />    大翼龙耸了耸拢起的双翼。 <br />    “让我们忘掉山姆·奎恩吧——为了诺拉。” <br />    “哦,又是诺拉·奎恩?” <br />    艾溥露·贝尔调皮地仰起脸,故意扭捏地躲避着巴毕爱抚的黑色翅膀,雪白的身体逐渐收缩,头变得又长又尖。火红的长发变成了雪白滑润的皮毛,一只纤细的白色母狼,神志娇媚,只有又长又大的绿眼睛仍是艾溥露的。 <br />    “等等我,艾溥露!” <br />    母狼露出鲜红的舌头,无声地微笑着,从巴毕的身边跑开,跑上丛林茂密的小山坡。巴毕的翅膀成了累赘,然而,变幻已是易如反掌,他信手任翼龙的庞大身躯飘浮变幻成一只硕大的灰狼,追踪着母狼沁人的清香,跑进了黑暗。 <br />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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