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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卢沟桥——七七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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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0:19 | 只看该作者
儒将镇守南苑   
    南苑,距北平永定门16公里。古南苑四周有围墙120里,是一座广大的皇家园囿。元 代称放飞泊,明代称上林苑。育养禽兽,设24园。清代为阅武田狩之所,并修建行宫4座, 以团河行宫最为豪华,距南苑约20里,团河之河出南苑墙称为团河。团河行宫内有前殿、 后殿、配殿、别宇亭台,及松柏花卉,宫堂之间有游廊,共有宫堂124间。这一切,均在 卢沟桥事变后,日军的进攻下毁于战火。
    1904年袁世凯做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时,南苑开始驻兵。1913年北洋政府在南苑设 飞机场。1922年冯玉祥调北京任陆军检阅使,1922年的南苑练兵是西北军建军之始,19 24年北京政变驱逐清帝,此处是冯玉祥司令部。陆军检阅使署设在七营房。1936年春, 佟麟阁将军主持军司令部工作,军部也设在检阅使署旧址。
    南苑兵营陆续建成,有营房18所,每所营房有平房6—10排,每排10余间,每间可住 一个班的兵力。另设有马厩、车库、弹药库、厨房等。原行宫建筑逐渐荒废,寨墙大都 残破,砖瓦被乡民取为它用。尤其经过八国联军及1937年两次战火以后,南苑、团河这 座宏大宽广的皇家花囿,已是残垣断壁,满目荒凉。
    话说回来,佟麟阁出山,当夜回到东四十条家中,第二天天明向父母问安以后,即 到南苑军部上任。前面已经说到,军部虽在南苑,实无人主持,军长宋哲元、副军长秦 德纯都家住北平城内,政务缠身,无暇兼顾,宋将军不过是每周来视察一次,听听汇报, 或做一次演讲,日常工作多由副参谋长张克侠管理。
    佟将军到任以后,要速办两件大事,建立军事训练团、军官训练团和马上筹建军事 情报处。筹办这两件事的消息,不胫而走,建立军事训练团的消息,因登报招生,日本 人知道,还可理解;而建立军事情报处的事,日本人怎么马上知道的?
    待我们下边细说。
    佟将军带着随行人员,无非是参谋副官,把整个兵营的每个营房视察了一遍。完整 地看了两个连的术科竞赛。两队竞赛的终点立着一个炊事兵,炊事兵用绳子牵着一头肥 猪,猪身上用红墨水写着东倒西歪的一排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胜者冲到前面, 到肥猪身边就是一刺刀将肥猪挑翻,其他战友也跟上来,将哀号的、奄奄一息的肥猪抬 回自己的食堂,改善胜利者的生活。
    佟将军虽然离队两年,对这种生活感到陌生,但他知道这是西北军——二十九军传 统的训练方法。他考虑,有没有更好的方法,似乎也想不出什么绝计。
    佟将军只好向他们说了声:“很好!”转身带着随员又视察别的地方去了。
    他走到大操场边上的主席台,只见台高丈余,上面用竹篙和席搭起幕壁和台楣,他 对这个地方并不生疏。不过那时候他是在台下的训练场上,不过是个排长。往事好像还 都在眼前。
    他抬头看见台的中央挂着三个人的画像,中间是孔子,右边是孙中山,左边是蒋介 石。这种偶像的悬挂方法是当年没有的。这也是进化,他可以理解。作为宋哲元的重要 助手和20年袍泽,他马上就理解到,这实际上反应了宋哲元的观点和心理状态。
    宋将军早年曾做私塾老师,教学生四书五经。后投奔表姐夫冯玉祥门下,冯对宋影 响很深,冯在滦洲起义后力图追随孙中山,以三民主义救国家。宋本人后来眼界开阔, 吸收新知识,钻研各门科学,推崇华盛顿、林肯、拿破仑、讷尔逊、俾斯麦、玛志尼等 人。宋将军在督陕期间,就曾在陕西实行教育救国,实行十年强制教育制。宋之所以能 成为冯玉祥将军的“五虎将”之一,与其深受儒家忠君思想熏陶,品德厚重,好学而懂 得指挥艺术有很大关系。在1930年中原大战前后,五虎将的其他四人鹿钟麟、李鸣钟、 张之江、刘郁芬都背冯而去之时,蒋介石几经策反,宋哲元仍不为所动,最后将败军带 回山西境内,反而得到蒋介石的尊重。在这之后,宋哲元逐渐意识到“军阀拥兵自重是 国家民族之一大害”。
    南苑操场主席台的三张画像两旁还有格言联。孔子像上题“大成至圣先师孔子”, 对联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孙中山遗像上题是:“革命导师孙总理”,对联是: “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孔子的左边是蒋介石像片,上题是:“革命领袖蒋委员长”, 对联是:“实行新生活,恢复旧道德”。在这三幅像的旁边还有宋哲元亲自拟定的“永 久信仰及决心”等8条。
    这三幅画像不仅在主席台上高高悬挂,同时在每个营房均有一幅精美印制的约3尺宽, 2尺高的字画,挂在营房当面墙上。
    佟将军的眼神停在“恢复旧道德”上。若是在3年以前他可能毫无感触,自从退隐西 山以后,名是退隐,实际自己在思考救国救民之路。他虽然早年已经跟着冯玉祥将军信 仰了基督,退隐以后,他又从头研究起四书五经。
    别人称自己是儒将,似是恭称,自己开始怀疑自己。儒学,治世哲学,非乱世哲学。 汉初刘邦打天下,屡败屡战,他不信儒生的一套:智、仁、勇等等。儒生来求见他,他 非常不礼貌地坐在地上,两条腿直伸出去,像簸箕。他把儒生的帽子抢过来,当着众人 面把尿撒在儒生的帽子里。他做了皇帝以后,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勋臣们对他很没有规矩, 他很烦恼,那个儒生叔孙通请求为大臣们演礼,刘邦同意了,大臣们不得不按照“礼” 的要求演习,演习完成以后,以“礼”去见刘邦,大臣们变得尊卑有序,他的烦恼没有 了,尝到了做皇帝的甜头。如果早演礼,臣下的智能会受到制约,刘邦可能打不下天下。 得了天下,不演礼,臣下很没规矩,早晚有弑上之举。其实,这只是佟将军的一闪念。 佟将军也在研究《孙子兵法》,可是,委员长一再强调将军们的武德。他暗自怀疑,兵 法就是诡道,讲武德如何用兵,岂不成了宋襄公!他也暗想,这明轩,是不是宋襄公的 后代,怎么对日本人总是以君子之风对待!
    其实——国家如此,我有妙法,能做个忠勇的岳武穆(岳飞)即可。将军战死沙场, 不要像岳武穆落入奸人之手。
    佟将军想着,也顺便问了问这些参谋们的看法,正说着,值班人员来报告,秦副军 长有急电,佟将军赶回了司令部。
    秦德纯的电话没有挂断,等待着佟麟阁。佟拿起电话,原来是情报处的事,日本华 北驻军已经通知秦德纯,二十九军成立情报处,可以!但日方必须派顾问。
    佟脱口而出:“是我们搞日本人的情报,还是日本人搞我们的情报?”
    电话里听到了秦德纯的苦笑。
    佟将军说:“叫日本人找我来!”
    秦在电话里回答:“日本人说你是刺客。”
    为什么说佟是刺客呢,日本人引用了“齐鲁多鸿儒,燕赵饶壮士,盖风土之然乎。” 这话在二十九军是有流传,因宋哲元是山东乐陵人又是私塾先生出身,常引用四书五经, 而又以四书五经治军,齐鲁鸿儒即指宋。佟麟阁家乡在易水河边,佟非常钦佩荆轲,并 经常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所以日本人认为佟将军有刺客荆轲 的作风,可能动不动就掏出鱼肠短剑,不好打交道。
    秦、佟二位副军长商议半天,没有结果。
    参谋又报告军事训练团招收学兵情况,招生通知发出以后,平津各大学学生纷纷到 南苑来报名,已经开始考选。另外,海外华侨青年也有来信来电报名的,还有海外华侨 若干团体要出资捐助等。
    佟将军略略平静,转身到自己办公室,翻阅军训教材。片刻,厨房按照将军的喜好, 用餐笼提来了红豆大米饭和几根大葱,一盘黄酱和一盘萝卜条。——这样粗茶淡饭,在 二十九军的高级将领中已是独一无二。
    佟麟阁漫不经心吃完了饭,又继续翻阅教材。深夜了,他拔了几下“单杠”——用 两根粗绳在房梁上横挂的一根木棍——这是他军旅生活养成的习惯。在勤务兵的侍候下 洗漱完毕,即躺在办公室的帆布行军床上。第二天,营房里的起床号一响,就坐了起来, 略做活动,又去拔“单杠”。
    这时值勤哨官疾步走进院中,在廊下大声喊着“报告”。
    佟将军信口答应:“进来!”
    哨官推门进来,立正站在佟将军的办公桌前。
    佟将军平和地问了问:“什么事?”
    哨官说:“大门外一辆日军汽车送来6名日军少尉军官,他们说是军事情报处的顾问, 是否放他们进来?”
    佟麟阁感到惊奇,昨天和秦德纯商议此事,并未做出结论,此事本是佟可做主,他 并未同意派什么日本顾问。说:
    “我们并没有请什么日本顾问,让他们回去!”
    哨官转身走了。
    大门外面,两名日军少尉拔出指挥刀,用指挥刀逼着哨兵,哨兵用枪挡架。
    其他4名少尉也挥着指挥刀向大门里面冲。幸好其他哨兵手疾眼快,把大铁门关了。 少尉们挥刀乱砍乱叫。见值日军官出来,他们又围到哨官面前。
    哨官告诉他们,并没有请日方顾问。
    一个少尉用流利的中国话说:“你们二十九军,都请我们日本军人做顾问,情报处 为什么不请?”
    少尉的话确实不错,就在中日两军战事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二十九军确实还请有日 军顾问,这是世界军事史上的奇怪现象,但也确是事实。
    哨官说:“我们执行命令,长官说没有请你们!”
    那个少尉又说:“这是你们的最高长官宋将军同意的。我知道你们支那军队是各行 其是,命令是可以听也可以不听的。”
    那个少尉确可以说是中国通,这种情况确实是普遍存在的。中国人这方面思维方法 非常发达,能把一件很好的事,做成很坏,而又符合好的原则。
    这句话使得哨官回答非常软弱无力,他总是搪塞说:“我们是执行命令的。”又转 念一想,也许是宋军长同意了,我们不知道?又说:“我再去请示!”
    哨官这次心情可不如上次轻松了,明明白白的,佟副军长说,没有请日本顾问,宋 军长同意或没同意,他该对佟副军长讲,这不是我该问的。想着、走着,他已经到了佟 麟阁办公室前,只好喊了声报告。
    佟又叫他进去,他把情况讲了,他想自己一定要挨申斥了。佟副军长没有申斥,为 什么?很简单。他拿起电话与秦德纯核对情况,秦德纯又通过电话与宋哲元核对情况。
    半天,这事情搞清楚了。佟副军长说:“谁也没有批准他们来当顾问。”
    哨官又把这几个少尉在门外的表现说了一遍。实际上,他是讨口风。
    佟申斥道:“哨官该做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佟:“知道就好,他们不走,你的兵呢,逼他们走,赶他们走。”
    哨官敬了礼,快步走出将军办公院落的大门。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正在值哨的军人, 捋胳膊挽袖子,摩擦着手掌,步履急促,集合他的士兵去了。
    哨官自己先到了大门口,这次他态度也强硬起来。6个日军少尉上来把他围住,狂喊 乱叫,毫无礼貌可言,他大吼一声,“在客军上级军官面前,为什么不敬军礼!”这句 话问得太突然,太没头脑了,他们都愣了,才注意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中国哨官是个中尉。
    少尉的态度果然有些收敛,但初衷未改,哨官不客气地招了一下手,一队30名持枪 的士兵跑步而来。
    中尉反而退到一边,30名上刺刀的步枪对着少尉们,逼着他们向后退。开始少尉们 还较嚣张,大喊着抗议,他们越向后退气焰越下堕。一步一步退着。最后把他们逼在大 铁门对面,写着“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个大字的影壁前面。他们从高喊变成了哀鸣, “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是坚决执行命令的,没有完成,就要切腹。”
    那个“中国通”少尉还真的举着指挥刀要切腹的样子,但是,没切。
    中国军队胜利了?没有。这6个少尉虽然被中国士兵逼走,日方又以抗议、出兵相威 胁。宋哲元和秦德纯商议了一个办法:兵营里找个房间,挂起二十九军情报处的牌子, 让日本顾问上班。情报处人员另在它处秘密办公。佟麟阁只好同意这个中国式的办法。
    胯下之辱当然是要忍耐的,只要你是韩信,不是草包。这个时候的中国要钻的“胯” 太多了,有人不甘寂寞就去当汉奸了!
    青年学生们来了,他们还是学生,不是士兵。在报名处就开始了叽叽喳喳的争论。 当时青年最关心的题目就是中国的前途问题,“中华民族,在20年后,就会成为世界第 一流的强国。”最保守的观点是50—60年。他们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会血气张扬地辩论 起来。其实,对这个主题的争辩也不光是在青年学生之中,有志之士,忧国忧民之士都 在考虑,甚至有些外国人也在考虑。20—30年的观点,大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受苦难太 深了,他们梦寐以求自己有一个富强的国家,尤其在华侨中间,他们甚至可以将几代人 积累起来的财富贡献给国家,自己不惜再做乞丐。日本人考虑这问题似是比较极端,主 要是军国主义政治的影响吧,他们唯恐在几年内,中国统一发展起来,其弹丸小国将不 是对手。
    佟麟阁听到下面给他的汇报,他心头一热,意识到培养这些热血青年,再用西北军 老一套训练士兵的方法是不行了。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好的方法。他的经验、方法也只 能沿袭旧路。
    不管如何,训练总要开始。
    佟将军怎样训练学兵,不妨把一个已经战死沙场的学兵日记摘录几段: {{8月×日}}
    开学。吃红烧肉。吃饭时间只5分钟,据说,是向日本学的,日本军人吃饭时间也是 5分钟。
    下午,士兵术科,练西北军单杠三大套(屈伸上、摇动回转、拿大顶)。
    吃肉过多,拉稀、要求出恭。在奔厕所的路上,每过一单杠,还要求引体向上三次, 几乎将大便拉在裤裆里。
    入厕,厕外站一哨兵,大吼一声“骑马蹲裆”。原来每入厕必须骑马蹲裆式,头露 在土墙以上,哨兵站在墙外能够看到。稍支持不住,哨兵就会大吼“骑马蹲裆”。
    发四书五经白话解袖珍本,人手一册。要求装在上衣口袋中,随时翻阅、背诵。 {{8月×日}}
    发歌本,包括:《八德军歌》、《悔改歌》、《射击军纪歌》、《利用地物歌》、 《行军歌》、《站哨歌》、《吃饭歌》、《国耻歌》、《睡觉歌》、《起床歌》。
    最可笑的是《悔改歌》,歌词是:“悔改工夫切要,曾子三省教人,人非圣贤,孰 能无过,知过能改,乃是完人。”
    好像入小学的蒙童,对我们大学生简直是复古的启蒙灌输。
    《起床歌》必须鼓起中气去唱,否则像在庙里念经,你看这歌词:
    “黑夜过去天破晓,朝日上升人起早,国耻莫忘了,将来练得学术高,复兴民族显 英豪。”
    睡觉前还要唱《睡觉歌》:
    “今日工作又完了,平安快乐去睡觉……外患方多,卧薪枕戈,人人振作奋勉,努 力工作,不可懒惰,救我中华民国。”
    我们向团部提出,这像山村民歌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何有于我哉”一 脉相承。我们要求驱除鞑虏的战歌!终于同意。但找不到作曲和词作人。 {{8月×日}}
    军阀吴佩孚讲《春秋正义》。 {{8月×日}}
    宋军长在操场集合全体官兵讲《大学》、《中庸》,并指出这是委员长的要求。
    《大学》、《中庸》能救中国?四书五经能救中国?学兵要求讲科学救国,民主救 国! {{9月18日}}
    今天是国耻日。
    今天只吃一顿饭,每个馒头上都印着“勿忘国耻”四个字。
    朝会中,学兵高声问答:
    问:“东北是哪一国的地方?”
    答:“是我们中国的!”
    问:“东三省被日本占去了,你们痛恨吗?”
    答:“十分痛恨!”
    问:“我们的国家快要亡了,你们还不警醒吗?你们应当怎么办呢?”
    答:“我们早就警醒了,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共同奋斗。”
    学兵唱着《国耻歌》回营房,大家躺在自己铺上,凝神静思,深刻反省,以期官兵 知耻后勇。
    晚,大家正躺在铺上,队长进来通知,丰台与日寇发生冲突。学兵都跳下铺,要求 去支援丰台。长官说,等待命令。
    ……
    1936年12月12日,在西安发生了人所共知的“西安事变”,史书都冠以“震惊中外”, 这话不假。
    在日方不断挑衅,我国军民抗日情绪日趋高昂声中,“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呼声, 很迅速地在全国学生和知识分子中间散播开来。对于国仇家恨方殷,思乡心切的东北将 士,尤其具有莫大的鼓动力量。连东北军统帅张学良,都大声疾呼:
    “誓必收复先人故土!”
    15万东北部队呐喊着:“打回老家去!”
    你去叫他们剿共?
    事与愿违。
    先是红军东渡黄河进入山西,阎锡山要求中央支援,实际上是要武器弹药的支援, 蒋介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中央军开入山西,待红军退出山西,中央军也赖着不走了。 这已使阎锡山耿耿于怀。
    再者,陕西省改组,以生活腐化或违法吸毒为借口,淘汰了一些西北军的(指杨虎 城部,杨部原属西北军)旧干部。任西北“剿总”第三路军总司令、陕西省主席的杨虎 城,感到中央在削减他的势力。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蒋介石感到“剿共”进度迟缓,不辞辛劳,先太原,后洛阳,再飞到西安,坐阵指 挥。
    张学良求见蒋介石,谏言:“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蒋介石对张大加斥责。之后, 张再见蒋,又提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蒋又加严厉斥责。11日,张学良的特别助理黎天 才求见蒋,又重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蒋还不悟。军心已变矣!
    固执是人所难免,小人的固执不过是鸡零狗碎的事,大人物的固执,涉及到国家命 运。不管怎么说,固执也是凡人的品格。
    “震惊中外”,其震惊最大的莫过于日本,关东军本来想在绥远再动手脚,“西安 事变”把他们震呆了。日本官方估计,中国亲日派政府(指以蒋介石为行政院长的日本 留学生政府)将遇到空前危机。中国少壮军人也效仿日本“下制上”。这些少壮军人可 能要和日本人玩命了,而且会得到中国举国支持。
    张学良扣押蒋介石以后,通电全国,并专电通知各地重要将领如:宋哲元、阎锡山、 韩复榘、李宗仁等,并专门与陕北的周恩来联系,要求到西安共商国事。形势相当严峻, 举国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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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0:50 | 只看该作者
宋哲元回乡   
    1936年12月12日,北平。
    北平学联组织“一二·一二”示威游行,以声援绥远抗战。
    北平当局善意劝阻,未成。决定于景山与学生对话。宋哲元准备到场。
    在学生队伍向景山集中途中,宋哲元乘车与学生队伍相遇。
    学生高呼:“拥护二十九军抗日!”
    宋下车向学生要传单。学生围在他身旁,向他说明示威目的。双方进行了诚挚的对 话。宋听了学生的申诉,面带笑容乘车离去。
    下午,宋因故未能到景山。
    秦德纯与学生见面。学生高呼:
    “拥护二十九军抗日!”
    “拥护秦市长领导救亡运动!”
    秦德纯在讲话中对学生说:
    “诸位是爱国的,二十九军也是爱国的,二十九军爱国心是不让于诸位的……国家 最重要的东西是民众的力量。”
    当晚,张学良电宋,速派代表赴西安“共商国事”。
    13日,宋召开高级将领幕僚会议。
    宋作了最初的应付:
    一、即日电张学良以国家为重,务请保护委员长安全,国事应由国人解决,一切问 题从长计议。
    二、为免除猜疑,引起混乱,复电何应钦,说张学良是被共党包围而叛变。
    三、为杜绝日方提出共同防共要求,宣布加强防共。
    四、为保护东北军眷属在北平住宅及人身安全,决定立刻派人分门别户进行访问, 嘱咐他们切勿出门,少来往,以免发生意外。
    13日、14日,致电军政部长何应钦,及行政院代院长孔祥熙,同意他们的戡乱主张, 但不公开指责张、杨。
    后来,通过派员赴南京了解到何应钦等企图以武力讨伐张、杨,乘乱夺权。
    冯玉祥力主政治解决,遭严密监视,冯暗派邓签三、韩多峰北上,转告宋小心说话, 宋悟,求以政治解决。
    12月16日,南京空军轰炸了陇海铁路沿线的渭南、华县。地面讨伐部队亦已开进潼 关,大规模内战将一触即发。
    17日,张学良、杨虎城、周恩来、宋氏兄妹就和平解决西安事变进行谈判。
    21日,山东韩复榘发出“马电”,称赞张学良的行动是英明壮举,并通知张学良、 杨虎城,他的部队“奉命西开,祈勿误会”,但,电文中未说明奉谁之命。
    “马电”引起南京政府军政大员惊慌。何、孔等怀疑宋哲元与韩复榘联合行动。
    第二天,宋偕秦德纯、邓哲熙匆匆赶往山东德州与韩会晤。韩兴致勃勃,见宋即抖 搂出个包袱:
    “明轩兄,你知道老蒋一生都干了些什么事?”
    宋哲元感到没头没脑,怀疑他会发出类似“檄文”一样的话,未及开口,韩大概觉 得这个提问艰深难答,于是自己回答了自己:
    “其实,这老蒋一生就干了两件事,一件就是赚钱,一件就是撒钱。看懂了这一点, 其实那个委员长的角儿,谁都能当。这回他蔫了!”
    宋、韩在西北军的时候,虽是袍泽,但在冯大帅严厉的管教之下,韩并无此放达, 宋、韩又有上下级关系,韩见宋总是恭而敬之。但宋也感到韩属“控他型”而不是“他 控型”,往好的方面解释,可以说是“领袖型”,往坏的方面解释,可以说是“野心型”。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控他型”的问题,而是失控了。宋才略略明白,“马电”中所 提“英明壮举”是何用意,宋说:
    “向方兄,‘马电’是否莽撞,会使局势更加复杂,反而不利于政治解决西安事变, 结果只能使日本人坐收渔人之利。”
    韩突然收住话题,宋见说话机会,向韩力陈利害。最后说服韩,韩同意与宋联名, 发出“漾电”,电文如下:
    “……慨自西安非常事变,举世惊痛无已……万不容在国难严重之际,再有自伐自 杀之行动……所谓亲痛仇快者是也。目前急务,约有三大原则:第一,如何维持国家命 脉?第二,如何避免人民涂炭?第三,如何保护领袖安全?以上三义,夙夜彷徨,窃维 处穷处变之道,回与处经处常不一,似宜尽量采取沉毅与静耐,以求政治妥善通适之解 决,设趋极端断然之途径,上列三义,恐难兼顾,或演至兵连祸结,不堪收拾之时…… 倘蒙俯察,由中央召集在职人员,在野名流,妥商办法,合谋万全无遗之策。”
    众所周知,西安事变得到和平解决。
    以后,宋哲元几次失策,甚至丢失北平城,蒋介石替他转圜,没拿他做“替罪羊”, 据有些人解释,与在西安事变之时,宋支持蒋有关。也为韩复榘终被蒋所杀留下伏笔。
    作为宋哲元个人,其与韩复榘、石友三等翻三复四的人不同,与张学良这样少壮军 人也不同,甚至与城府很深深通官场的其他将军和政客也不同。宋儒家忠君爱国思想影 响较深。蒋、冯、阎大战后,在形式上韩复榘、石友三、吉鸿昌、庞炳勋倒向蒋介石, 而宋哲元心里已认为国家之君即蒋,可惜的是,蒋一直拿他做异己,也是蒋狭隘之处。
    话说回到“西安事变”。这里引用一段日本现代史家伊藤正德的说法:
    “……发生西安事件……结果使蒋委员长决心在民族战争的基础上,对于日本军部 的侵略从事长期抗战……在这种情势之下,土肥原使‘华北五省独立计划’,不得不像 童话一般宣告破灭。由于国民政府渐趋积极的态度,遂使山西阎锡山,山东韩复榘,纷 纷宣誓效忠中央。而冀察政权的内部,亲日派也在逐渐的遭受淘汰……”
    1936年在混乱纷纷的局势中过去,往事不堪回首,未来又怎能展望!人们心情沉重, 余悸在心。然而,出乎人们的意料,1937年的开始并不是狂飚突起,也不是纷乱纠葛。 年初是一种罕见的平静。
    美国的中国通拉铁摩尔曾对人说:
    “这太像1931年了,太平静了,太平静了,平静得不能使我们放心,我们怕又要见 到一个‘九一八’呢!”
    以沉着、圆滑、老练著称的美国驻日大使约瑟尔·E·格鲁写道:
    “这个运动我常常谈到,并视之为恰似海边的浪潮,坚信潮是在涨,而不是在落, 重涨起来的侵略扩张运动的浪潮必定要比以前的潮水冲得更远……”
    日本政局自1936年“二二六兵变”以后,军人更加跋扈专横。“二二六事变”至使 冈田启介内阁倒台,促请东久迩宫大将出组皇族内阁。建议流产。于是日本各地谣诼朋 兴,风声鹤唳,人人害怕另一个“二二六事变”又将来临。所有的日本人都在少壮军人 的淫威之下觳觫战悚。在此形势之下,成立了广田弘毅内阁。前面已经提到,广田内阁 已经成为军部的傀儡,政权已经落到陆相寺内寿一、海相永野修身两位大将之手。
    广田内阁寿命半年余,于1937年2月倒了台,又由曾任过陆相的林铣十郎大将,组成 军政府,军政府面临着军政矛盾和国内外各种危机,寿命更短仅仅3个月,于1937年5月 末宣布总辞职。
    为平衡以天皇为中心,协调军部与官僚政党之间关系,6月4日,由日本贵族院议长 近卫文麿出马,组成新内阁。近卫文麿年仅45岁。被报纸和国民誉为“青年宰相”。近 卫是平安时代历任辅佐天皇大臣之职的五世家之首。从近卫文麿的祖先藤原镰足算起, 已是46代。作为日本最高的名门望族的近卫家,与皇室的密切关系已达一千数百年历史。 近卫和天皇就像是一对亲朋好友。表面上看,近卫对天皇甚至有些不礼貌,实际上这是 与天皇家世代亲密的表现。他的组阁当然有很高的权威性。
    近卫于14岁时世袭公爵,后入京都大学就读。早年一直在西园寺公望公爵的扶持下 活动于政界。1933年任贵族院议长。他任宰相后,对军部的行动和对处理中日关系,态 度一直模糊,有人说他城府很深,也有人评价他犹柔寡断。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精心, 生怕患上什么病,就连生鱼片也得煮着吃。医生告诉他,每天照日光浴,从脚尖照起, 每天向上照两寸,他就忠实照办。
    他和夫人在轻井泽落满火山灰的小路散步。近卫边走边说,照这样下去日本将灭亡, 应该决心舍命打开困难的局面,“为国家舍生命,万死不辞。”他精神抖擞地说。
    忽然,天空响起了出乎意料的雷声,夫人回头一看,近卫竟躲到近处的一个大树洞 里,雷声过后,他才从树洞里出来。夫人讥笑他,“能万死不辞!被雷声吓得躲进树洞 里!”1937年在近卫首相任期内,日中全面开战。从开战起,他确信定将战败,可惜当 时他患有痔疮,不论去哪里,都要在屁股上垫一个充气的胶皮圈。所以,后来他亲近的 人遗感地说:“如果近卫公爵的痔疮不那么重,也许能避开这场战争。”1937年7月7日 卢沟桥事变爆发,对中国是否发动全面战争,近卫犹豫了4天,终于同意军部的观点—— 膺惩暴戾的中国军队,向华北派遣3个师团的兵力。到战争后期,日本面临战败,近卫也 像中国军阀一样迷信起巫术。把巫婆请到宅邸,询问自己前程,卜测国家命运。并请巫 婆把先祖镰足公(藤原镰足)请来指点迷津。微胖的老妇人和中国的巫婆似是同出一辙, 是会鬼魂附体的。
    老妇人身体开始颤动起来,接着全身大摇大晃,大睁双眼,连眨也不眨。突然,她 横躺在榻板上,一会儿又坐起来。接着,她闭上眼睛,老妇人举止稳重,说话变成了庄 重的男人的声音,并且在悠悠然地作着手势:
    “文麿,我是镰足,一晃1300年过去了… ”
    近卫两手着地,平伏在地上:“是,是… ”
    1937年新年伊始。也就是美国人说的“退潮”。除了田代司令官纠住建沧石铁路、 开龙烟铁矿、修塘沽码头以外,又在华北各地,首先在北平、天津周围大建兵营、飞机 场,以积极准备开战。在东京已经多次商讨过对华全面战争问题。那些少壮军人不断以 各种形式向政府、军部要求“对南京政府一击”,如:
    2月1日,海军军令部第三部在《综合情报》中要求对既定对华政策再作研究,准备 和战的两手。
    3月上旬,日军参谋本部驻华武官喜多诚一少将,华北驻屯军参谋和知鹰二中佐,关 东军参谋大侨熊雄主张:“… 对苏行动之前,首先对华一击,挫伤蒋政权的基础… ”
    5月下旬,来华北了解情况的井本熊男回国后向参谋本部汇报:“… 大多数意见认 为,对中国打击一下,就能改变局势。”
    6月5日,来中国东北、华北等地了解情况的陆军教育总监本部部长香月清司中将向 日本内阁和参谋本部报告说,“华北形势相当紧迫,因此,中国驻屯军增强兵力很有必 要。”
    6月9日,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对新政府建议:“……
    如我武力许可,则应首先对南京政府加以一击……”
    与此同时,日方开始积极军事准备。
    3月24日,70艘日本军舰开到青岛,进行以中国为假想敌的登陆演习。
    4月1日,日本海军派遣野村等人勘察塘沽港口形势。
    4月2日,日本海军武官齐集天津,会商兴筑塘沽港口,以备开战后运送军队给养和 弹药。
    4月,把国名改称“大日本帝国”,似乎是向国外宣言,若有反抗我国者,立即将其 击退!
    5月4日,关东军司令官植田在承德召开军事会议。
    5月8日,关东军一个旅团开进热河。
    5月中、下旬,日军参谋次长今井清中将率参谋们,在东北进行参谋旅行演习。
    之后,参谋公平与井本又奉命到关内旅行,侦察各地情况。他们先后到过天津、北 平、张家口、归绥(现呼和浩特)、大同、太原、济南、青岛及华中等地。6月底回国。
    平津地区华北驻屯日军演习,比上一年更加频繁。如:从4月25日起,在平津近郊战 斗演习。
    6月开始,以攻击卢沟桥,夺取宛平城为目标的昼夜演习。并且由驻屯军大部幕僚聚 集大枣园山(宛平城东约1公里),对演习部队进行检阅和现场指导。
    6月21日,华北驻屯军紧急成立临时作战科。
    显然日本军方在积极备战。而三届内阁,又均伸出了橄榄枝,发出过和平的保证。 如:
    1月25日,日本“稳健派”主要代表,参谋本部第一部部长石原莞尔以参谋本部的名 义向政府提出:“……应改变对华政策,即以互惠互荣为目的……”
    2月,广田内阁倒台,林铣十郎组阁,林铣内阁上台即标榜不尚武的新政策。
    3月,以儿玉谦次为团长,由日本银行家和实业家组成的经济使节团来华访问,称此 行“只谈经济,不谈政治”。儿玉等人几次与蒋介石、张群、吴鼎昂等头面人物数次接 洽会晤,一改过去责问、刁难的神气,态度乐观、气氛友好。儿玉表示,要调整两国邦 交,改变对华政策,协助中国的统一和复兴。
    日本官方采取一系列措施:令蒙古军自动停战。示意德王发表通电,拥护南京政策, 并解散王英等部队。
    日本外务省通过了《第三次处理华北纲要》,表示:“……采用公正的态度……形 成日中间的友好关系。”
    4月16日,日四相会议,又强调“必须以公正的态度”改善与华北当局的关系。
    4月间,华北驻屯军参谋和知鹰二邀请宋哲元、张自忠赴日参观陆海空联合演习。表 示亲善和友好。
    宋哲元以不能分身为由,派张自忠率代表团前往。行前,田代司令官,日驻天津总 领事堀内干城、海军大佐久保田等,设宴为张自忠饯行。出发时,田代与堀内又特派代 表到车站送行。代表团分两路访日,访日期间,日顾问笠井半藏,樱井德太郎亲自引路, 形影不离,表示了高度友好。
    除此之外,华北驻屯军还拨给二十九军1个营的三十八式野山炮。这也是件空前绝后 的事。
    在这同时,日本也极力改善与美国、英国和苏联的关系。
    人们对这个宁静的春天感到惊异,许多人相信,中日两国已经共同度过了严重的危 机,所有悬而未决的纠葛与矛盾将会一一获得解决。
    绝大部分的中国人对张自忠率军事代表团能够理解吗?
    张自忠率代表团访日消息发出,全国上下,舆论哗然,一时间成了国内舆论关注的 中心。许多人不理解宋哲元为何在全国抗日气氛高涨之时,出此亲日之举,而中央政府 对此缄口不言,使人们疑心重重。全国上下质问宋哲元的信件如雪片飞来。宋的故旧, 甚至亲自乘火车北上,当面对宋诘责。
    不久,斥责之声骤起,指斥宋在拥护中央同时,又背离中央。《中央周报》在一篇 题为《天津特函》的文章中指出:
    “(日本)军部之意,除使张自忠等悚于日本之富强,自动彻底亲日外,则欲拉住 冀察一部实力派头脑简单分子,根本排除其抗日反日思想,而无形中做到破坏我收拾华 北计划。”
    “实力派头脑简单分子”显然是指宋哲元一伙。
    人们还猜测宋等有政治企图,张自忠有重要而秘密的政治使命。外交部驻北平特派 员程锡庚在给外交部的报告中说:“宋哲元有通过张自忠访日,绕过日本关东军和华北 驻屯军,与日本政界商谈冀东、察北收回问题。”
    另一方面,关东军与华北驻屯军对张自忠访日也非常警惕,在两军联席会议上,决 议反对张利用访日之机,和日外务当局商谈冀东和察北问题。
    宋、张在日驻军的强烈反对下,为了缓和矛盾,不得不百般掩饰。在回答英国驻天 津总领事阿弗荣克的询问时,张自忠解释说:“这仅是一次礼貌上的访问。”在启行前 对新闻记者也强调:
    “此次系旅行性质,并考察日本军政商航空等状况,俾作借镜,如有机会,亦将与 日本朝野人士一谈,但并无政治上使命。”
    宋哲元也对新闻界表示:
    “中日为远东大国,应对于远东事件,共同负责,否则他人获益,而中日两国俱蒙 不利,渠希望两国负责领袖,各了解其本国地位,而勉力消除现有困难,并根据平等原 则,以增进双方之繁荣与和平。”
    诸位看到宋将军以上讲话也许会感到惊讶,话虽未讲到“中日提携”,“东亚共荣”, 话中实际内容已与其相同。把其讲成通俗的意思,即:中国人和日本人应该团结起来对 付英国和美国。
    令人似乎很难理解当时的情况。日本人肆无忌惮地侵占中国东北又进一步蚕食华北, 中华民族已经到生死存亡关头,为什么中国的领袖们,尤其如宋哲元这样的爱国将领, 也不断地提出“对远东共同负责,否则他人(他人显然主要指英美)获益,而中日两国 俱蒙不利。”为什么要忍辱向侵略自己的敌人靠拢,而眼睛警惕地球另一边的民族?
    因为中日两个民族太相近了。不光地理位置相近,在文化习俗、政治传统、面孔文 字、繁文缛礼、心胸狭隘、思维方式、说话兜圈子、生活恶习、官本位、窝里斗、告密、 偶像崇拜等等,均能找到共同之处。不过,这些还属次要。日本在明治维新以前,和中 国的社会情况几乎没有差别。明治维新以后,日本开始强盛。日本貌似学习了英国的君 主立宪制,而实际上仍是以天皇为中心的国家主义的专制制度,天皇还是“现人神”, 更加强了专制的内容。其根本不同点是,英国的君主立宪基于人权与民主思想,而日本 的天皇中心制度,基于东方式的专制制度。西方式的强盛是基于民主的强盛,日本的强 盛是基于专制独裁式的强盛。孙中山先生提出的民族、民权、民生的三民主义,五权宪 法,大有西方式的民主特征,后来蒋介石解释为“实行三民主义,就是实行仁政。” “施仁政”是儒家建立政权的根本思想。仁政的行为顺序是统治者向小民恩赐,并不是 民主,而是主民。做民时希望民主,做了领袖就开始惧怕起民主,而希望主民。中国人 都想国家强盛,是欧美民主式的强盛还是日本独裁式的强盛?所以,当时中国人被日本 人打得焦头烂额,中国的领袖们和日本的关系,也还是剪不断,理还乱。
    话说回来,虽然当局感到两国大战难免,但也希望互相理解,开始缄口,《中央周 报》一发文章,这事儿就等于完全推给了宋哲元、张自忠。宋、张有口难言。
    当时,华北的形势,无论在“经济提携”的谈判桌上,还是在“烧饼夹肉”式的军 事演习上,都是处于僵局。可是同时,日本政府却派经济考察团来华,受到蒋介石等头 面人物多次接见和热情款待。华北驻屯军力图打开与二十九军的僵局,所以策划宋哲元、 张自忠等访日。
    华北驻屯军为什么单单看中宋、张?将二十九军的高级将领分成两派,即:亲日派 和南京派,宋、张属亲日派,冯治安、秦德纯,佟麟阁属南京派。邀请宋、张访日,既 是反间活动,又是拉拢他们,使他们进一步了解日本的军事实力。鉴于华北的“抗日空 气骎骎乎弥漫京津一带”而有必要采取新对策。1937年3月底,华北驻屯军司令部遂主动 邀请宋哲元组团访日,费用由日本退还庚子赔款中拨支。
    宋哲元接到邀请后,真有点左右为难。鉴于到日本兵营吃饭而被迫签订“经济协定” 的教训,现在再深入敌国,再遇要挟,如何转圜?难道自己去做现代的苏武?还没有苏 武那样光采照人,恐怕更不会留名青史。但若拒绝,又担心会使局势更加恶化,甚至有 与日方立即决裂之险。宋与张自忠、秦德纯等再三商议,宋决定以自己身体不适,改派 张自忠代替自己访日,以李代桃僵之计敷衍日方。
    4月中旬,组成了以张自忠为团长张允荣为副团长的“冀察赴日考察团”。主要成员 有:三十七师的何基沣旅长,三十八师的黄维纲旅长,一四三师的田温其,一三二师参 谋长徐廷玑,天津市政府交际主任兼中英文秘书翟维祺,天津市政府参事徐维烈、边守 靖,天津市商会会长王文典,原冀察政委会外交委员会主任陈中妥等,加上随行家属共 20余人。赴日考察团启程前,宋哲元特别约集刘汝明、冯治安等人为张自忠饯行,嘱咐 要事。外人不知,还以为像诸葛亮送刘备去江东相亲,亲授锦囊妙计,或是燕太子丹送 荆轲去刺秦王,击筑而歌。结果都不是。宋哲元只是对张自忠一再叮嘱:“要为中国人 争气,要住最好的旅馆,钱该花的不要小气,别叫小鬼子看不起我们。”
    张自忠率团于4月28日抵东京,后分“内地组”和“青岛组”分别访问东京、京都、 奈良、大阪等地。宋哲元在全国舆论的压力之下,电催代表团回国,代表团提前于5月2 3日离日。
    日方就此大造舆论,说他们在日“受到各方面的热烈的招待,满载而归,每个人都 满脸喜气,亲日气氛造成,已收到相当的效果。”
    张自忠回到天津,在全国舆论压力之下,不得不向国人交待情况。不得不在报纸上 发表书面讲话,称“此行走马观花,没有什么心得。”张的讲话使国人不满,不得不调 查其在日言行。
    材料证明,他们在日确没有同日本谈判政治军事问题。仅有一次涉及经济提携,张 的表态和中央精神一致,即:经济提携的前提是消灭冀东伪组织。
    张等还有一次与日本少壮军人吃饭,日方挑衅,言称中国联合其他国家反对日本。 何基沣致答词否定。
    此外,张自忠还拒绝为名古屋国际博览会中国馆剪彩,迫使日方将展览会对面的伪 满洲国国旗撤除。
    张自忠访日之事,风波略略平息,华北又回到往日的纠缠、对峙之中。
    因宋哲元被迫在《华北经济提携》文书上签了字,日方加紧催逼兑现,变本加厉不 断提出层出不穷的要求。如:开发龙烟铁矿,必许以日人投资,而以矿产为抵押;沧石 铁路必须垄断井径煤产。凡此问题,宋哲元均不敢专擅表态,而必须请示南京政府。在 此期间,日人的胁迫又无所不至,不分昏夜清晓都来拜访宋哲元,或到绥靖公署胶着纷 扰,使得宋等要员没有片刻休息洗浴时间。
    当年宋哲元已经五十有二岁,长年征战已患高血压和胃病。宋本来话少,现在更加 沉默,有时脾气非常暴躁,无法忍受日方尽日骚扰。人在病中,难以避免一种软弱者的 心理:“眼不见,心不烦。”1937年2月,宋哲元就向秦德纯表示:日本种种无理要求, 皆关系我国主权领土之完整,当然不能接受,而日方复无理取闹,滋扰不休,确实使我 痛苦万分。日方以我为交涉对象,我暂离开平津,使日方失去纠缠目标,可以缓解日方 胁迫之势。”并告诉自己的想法:“准备请假数月,暂回山东乐陵原籍,为先父修墓。”
    秦德纯和佟麟阁都不很同意,事情搁下。3月宋又提出:“本人原拟在春节内返籍扫 墓,惟以天寒不便,未成行,俟春暖后或仍将一行。”
    5月,宋哲元决意返鲁,经中央批准,成行。
    宋哲元偕秘书长邓哲熙一行,从天津接了老母和全家老小,浩浩荡档地返回山东乐 陵县后颜家村老家。自从投笔从戎以后,几十年间他很少回家居住。此次宋已是国家上 将军和雄踞一方的封疆大吏,衣锦还乡言之不过。
    宋家老屋只是几间土坯房和一个小四合院,岂能容下全家20几口和勤务、秘书、幕 僚及一个警卫连的居住。在来之前,宋已在后颜家村选购了宅院地基,新建了前后两座 二层楼的宋家大院,留给随员居住。
    宋到家后,来访乡绅耆宿络绎不绝,宋与风水先生堪舆墓地。变得精神松弛,露出 了很久少见的笑容。
    宋和所有的中国人一样,非常重视家乡。
    回乡几天,即在宋的主持下,成立了县公益事业促进委员会、县志局,并聘请编撰 人员数十人编写县志。组织修缮文庙,建设了图书馆等。此外,他还选送家乡13—16岁 子弟兵500名,到二十九军当兵,编成学兵营,送往南苑军事训练团训练。
    宋返家乡,亦非完全休假,他随时通过携带的短波电台与平津保持联系,并以幕僚 戈定远、王式九等往返于南京、天津与乐陵之间,磋商各类要事。
    在这期间,各种迹象表明,战争可能一触即发。作为一个统帅此时离开确实不妥, 但无他策。
    由于对敌人内情一无所知,长期胶着相处,摩擦——冲突——解决,已使麻痹意识 渐渐滋生,而且二十九军上下普遍有一种轻敌思想,认为:“天时、地利、人和都对我 们有利,日军劳师远侵,补给困难,语言不通,困难重重,用不了一两年的时间,就可 以把日本军队打垮。”宋将军在鼓励士兵时,经常这样讲:“真打起来,我们这个军毫 不含糊,日军有飞机、坦克,我们有大刀,手榴弹。在喜峰口和他们较量过,两军杀到 一块,飞机、坦克不如大刀顶用… ”
    大战临头,不光宋将军轻敌,6月22日蒋介石派人给宋送来的亲笔信中,也只是说宋 含垢忍辱、苦撑精神,“久而弥笃”。未及一语,提醒警惕。当事者迷,大将亦然,当 局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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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1:56 | 只看该作者
 卢沟桥枪声   
    兵戎相见这个成语,是指两军发生武装冲突。语意内含丰富,词意文雅,充分表现 中国文字的特点。可是,若看华北军事形势,你会对兵戎相见这个成语做更切实更准确 的解释。
    前面已经多处提到,日军不断在平津市区及近郊军事演习。例如:
    在北平长安街举行的坦克步兵巷战演习。
    在演习的街道两旁,中国军人的岗哨如同路边行树,一直伸延下去。这些哨兵身着 英式军服,手持上好枪刺的步枪。因二十九军非常重视士兵身体素质的训练,所以,每 个士兵身体精壮,站立如桩,瞪着眼睛,看着日军的步兵和坦克从他们的眼前过去。将 军们还经常表彰他们:
    “没给中国人丢面子!”
    反之,中国军队的演习,日方的监视也是如此,甚至过之。不仅监视,还对中国军 队的战术、技能、特点等进行研究,很想发现有如大清国海军士兵把军服挂在大炮上凉 晒的信息。二十九军官兵这一点还够面子——没有这样的信息。
    如此敌我两军见面的特殊规定情景,实属历史上鲜有,可否称之“兵戎相见”!
    单说那卢沟桥,1937年6月以后,丰台日军到卢沟桥附近演习频繁起来。
    一般的说,日方演习的目的性比较强,如:以某街某巷为目标的巷战演习,以某地 某军为假想敌的进攻演习等。而中国军队的演习目的朦胧,大都属“示威”性的演习, 就是“不蒸馒头蒸(争)口气”。对于敌方的特点,可能发生的情况,敌方战斗力,将 领用兵方法等很少考虑。
    1937年6月份以后,丰台日军以卢沟桥守军为假想敌的演习日渐升级,先是日出而来, 日入而回,后来变成日暮而来,日出而回,再后不分昼夜,甚至连日连夜持久演习。先 是一般空弹训练式的演习,后是实弹实战式的演习。
    这次,金振中的部队负有夺城夺桥任务,不能“烧饼夹肉”,只能摩拳擦掌,站在 宛平城墙上作壁上观。
    一日,日方提出,要求通过宛平县城和卢沟桥石桥到长辛店进行演习。守军拒绝。 日军兵围城下,僵持10余小时。
    两方士兵无论谁一走火,可能中日大战就开始了。
    日军已经摸透了华北当局的特点,于是找当局交涉,结果可想而知,折衷方案,日 军可以通过宛平县城,但不能通过卢沟桥石桥。日方同意。也许日方本来的目的就是进 宛平城。宛平城是一个长640米宽320米,长方形微型城——全国最小的县城。从东门到 西门一条中轴路整整640米。没有南门北门,中轴路两旁各160米即是南北城墙。从宛平 中轴路通过顾望两边,城中一切一览无余。日军通过城池再出西门,即到卢沟桥石桥桥 头,桥距西门仅50多米。走这一趟,可以讲,把一切建筑设施,军事部署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天,日军丰台一木清直大队所部在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带领下,神神气气威威 风风地进了东城门,向西门缓缓前进。这位军官轻轻策马,左顾右盼,只见持枪携大刀 的中国士兵密密排列在路的两旁,有点像仪仗队。这更加显露出大日本帝国军人的威风! 日军的战马虽然也训练有素,可是它究竟不是天皇宝驹“初雪”,经常见到这样阵仗, 这马感到眼生,恰恰此时站在路旁的中国士兵的大刀在阳光下一闪,刺眼的闪光射向马 头,这军官的坐骑一惊,向路旁躲去,一脚踩到了一棵小树,小树在马蹄下倒下去。小 树边站着一个中国的持枪岗哨。这个年轻的士兵一见树倒,伸手抓住马头的辔头:
    “罚款两角!”
    这次日军军官开始很横,要兵戎相见。中国官兵围了过来,说他损坏中国树木,必 须赔偿。他回顾左右,见所率中队已经走到城池正中,四面城墙上枪口向内架着机枪, 也许四周建筑之中还有伏兵。一旦动手,中国人岂不是在瓮中捉鳖。他虽然很想挑起中 日冲突,但在现在,首先是自己受皮肉之苦。衡量利弊,还是红着脸掏出了两角钱。
    日军出了西门,已经到了卢沟桥桥头,根据双方协议,不再通过石桥,而向北行约 一公里,再越过铁路,到了大瓦窑村附近,准备开始演习。
    这日军行动路线,实际上等于拐了一个90度的直角,按正常行路,是舍近求远,根 本无须通过宛平县城,从丰台可直达大瓦窑。那意思,有点像天津青皮式的挑衅,但也 不尽然,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从宛平城东大枣山上发射的第一发炮弹,即击中宛平城 中营指挥部,据说,日本人进宛平城时已经量好了步子,算好了距离。幸亏指挥部早有 准备,转移它处。
    史学家一再提及“两角钱”事,赞誉士兵爱国行为。当然一个士兵的爱国也只能作 到这些。
    再看全国动向:
    1937年6月4日,蒋介石在庐山接见《大公报》记者,对时局发表谈话,强调西安事 变已经解决,要求“抓经济和教育”等。
    日方估计,国民政府在准备长期抗战。
    6月12日,蒋介石决定将国民政府的重要部门移至庐山,以预防中日冲突突然发生。
    6月21日,蒋在庐山官邸召集冯玉祥和宋哲元的代表戈定远,韩复榘的代表张招堂, 召开了华北对策会议,商讨在万一情况下,南京协助华北防卫问题。
    6月24日,蒋介石、汪精卫联合电邀全国各界知名人士300余人,于7月15日到23日间 在庐山牯岭图书馆召开国事谈话会。被邀请的人,除军人外还有政界、学界、实业界及 新闻界人士。在国民党历史上,这是第一次民间盛会。
    6月25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决定从7月20日起至24日,在庐山召开全国陆军 军事长官会议,已向全国各军长、师长、参谋长等200名军官发出通知;并决定7月27日 召开各省主席会议,还计划召开各省主席与军长、师长、参谋长联席会议。
    5月期间,军政部长何应钦密电宋哲元,要求其做准备。张樾亭参谋长(二十九军参 谋长前是张维藩,后是张樾亭)的“布阵”方案和张克侠副参谋长的“兵出山海关”方 案又提到日程上来。
    张樾亭方案即是在平津、张家口、保定这些华北北部地区,由北至南部署三道防线, 此种方案恰是蒋介石所崇尚的德国整军布阵方法。这种布阵方法,中方伤亡率极高,中 日两军对比,最高伤亡率达20∶1,平均已在5∶1以上。恐怕与这布阵方案有关。
    张克侠方案,即共产党方案,张1935年即秘密加入共产党,此以攻为守方案即受共 产党地下组织的指示,以副参谋长名义向二十九军提出。当时华北,中日两军驻军情况 形似围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日军之所以频繁调动,实是走子儿。二十九军自三十五军进 驻平津后,虽然也有调整,但在全棋宏观控制上缺乏见解,主要立足于驻守。
    二十九军号称10万,实际上有很多弱点。关键是由内战发展起来的一支农民队伍, 从将军到士兵都缺乏现代战争的意识,缺乏对外来强敌作战的经验和对敌人的了解。华 北驻屯军,言称5700人,实际上可能比这多得多,另外还有伪军约日军人数5倍。也是因 为不了解敌情,所以敌人的数量,也成千古之谜。据华北驻屯军自我估计,一旦战起, 华北军的实力能够对付二十九军。
    从客观估价,华北两军实力接近,在此情况下,再加两军均处分散驻兵态势,哪一 方突然袭击,得手可能极大。但突然袭击的前题是得到本国政府的支持,才有后劲儿。
    1936年初开始,日方军部政府曾多次商讨对中国“一击”。“一击”是日语,翻译 成中国话,应该是打击一下,语意分量很轻,但运用到中日两国态势,这“一击”就意 味着两国全面开战。假如这“一击”方案在日本内阁通过,日军的第一步动作,就是华 北驻屯军突击袭击二十九军。在措手不及情况之下,二十九军可能陷于灭顶之灾。
    在这样形势之下,宋哲元不是不清楚,但也不是很清楚,他还是同意了以攻为守、 兵出山海关的方案。如何实施还面临着很多难题,这时候他已经在山东乐陵老家,在忙 着为先人修坟。
    北京的气候,一般在每年的7月7日到8日,才开始进入雨季,才开始下第一场大雨。
    1937年7月6日,好像为了令中国人纪念这一天似的,清晨就下过了每年的第一场大 雨。雨中,驻丰台的日军清水节郎大尉率领着他的中队在炮兵的配合下,通过宛平县城, 然后拐到铁路北面的大瓦窑,开始以卢沟桥为假想敌的攻击演习。
    金振中营长为了侦察敌情,在午饭后,换了便服,扛着铁锹向大瓦窑附近日军的演 习地走去。他刚过卢沟桥火车站,就远远地看到日军队伍,这些日军不顾雨淋和道路泥 泞,以卢沟桥为目标,进行攻击式演习。后面炮兵如临大敌,紧张地构筑工事,再后面 隆隆不绝的战车也开了上来。金营长凭一个军人的直觉,感到不同寻常,见机溜了回来。 回到营部,马上召开军事会议。
    金营长摊开军事地图,一个连地询问战斗准备工作。问到卢沟铁路桥守卫排 排长的时候,金营长特别叮嘱铁路桥与石桥同等重要,而铁路桥没有拱卫城,只是桥头 一片空地,兵力无法调动,只能死守。
    前面已经介绍,当年修建卢沟桥和宛平城目的是拱卫京城,宛平城在桥东,京城一 侧。而现在态势已和以往不同。日军已经占据丰台,兵出其后,扼守卢沟桥已不是保卫 京城而是守住北平与中原通道。兵力部署方向也要和当初相反。永定河东岸(北平一侧) 兵力部署的突出部位就是宛平城。宛平城内驻守着九连和重机枪连、轻迫击炮连,城北 铁路桥东头是十一连,城南一带沿河驻守十二连。重迫击炮和预备队均在河西。假如当 年建桥和建城的先民忽然活过来,他们怎么也不会理解这些枪口对着京城的队伍,是在 保卫北京(北平)!建设平汉铁路的先辈,在建设卢沟铁路桥之时,恐怕也没有想到, 此处将是中日交战的焦点。而更难设想敌兵出击方向是在北平一侧,有了铁路桥更增加 了中国军队扼守的难度。
    7月7日,昨天虽然下了大雨,酷热并未缓解,太阳一出,人如在蒸笼之中。
    在北平的外交使团的先生们,难耐北平的酷热,都到北戴河海滨避暑去了。各国的 大使馆、领事馆中早找不到这些衣冠楚楚的先生,剩下的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过 是在馆里守摊儿。但是,日本人的使馆例外。
    7月7日,上午,驻守丰台日军河边正三旅团第一联队第三大队第八中队,由中队长 清水节郎率领,又到回龙庙和大瓦窑附近演习。回龙庙在宛平城西北,大瓦窑在宛平城 东北,宛平城、回龙庙、大瓦窑各距约1500米,成三角形。
    7月7日,上午,三十七师一一○旅旅长何基沣于昨天得三营金振中营长报告(此时 团长吉星文在庐山参加军官训练团学习,10日回到宛平),已命令吉星文二一九团(金 振中营属二一九团)密切注意监视日军行动,并命令全体官兵“如遇日军挑衅,一定坚 决回击!”对今天,日军演习动向,感到形势紧迫,电告正在保定的冯治安师长,并催 促他马上返回北平。
    7月7日,秦德纯市长准备欢送蒋梦麟、梅贻琦、胡适等教育界、新闻界社会名流20 余人去庐山参加蒋介石召开的座谈会。此时,在中南海的乾隆爷的书房里正在准备盛大 筵宴。
    7月7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学校的校园里冷冷清清,学生们在为争取全民族抗 日而罢课。
    7月7日,宛平县的工作人员从清晨就忙着国大代表选举。7日这天乃正式投票日期, 监票人员已分赴各区乡。根据河北省府的规定,投票箱要原封不动地送至省府保定,而 且要求一律当天送到。下午4时,各区乡镇票箱收齐,为了当天送到保定,同铁路局商量, 请让下午5时30分南下火车在卢沟桥火车站停一下,铁路局同意,临时停车1分钟,随即 将十几个票箱全部送上车,并派两人护送。
    此时谁也不会想到5个小时以后,在宛平城下,中日两国两个民族的命运决战轰然爆 发。
    7月7日,北平城内,唯一着了慌的人是石友三。石友三听术士之言,委曲求全在宋 哲元帐下做冀北保安司令已经一年有余。他日日占卜,天天打卦,均无结果。这时他的 副官满头热汗疾步走了进来,石知有事,抬起头等着他说话,副官凑近一步,身子向前 略躬,说:北平城里到处在谣传,“七夕之夜,在华北必发生柳条沟一样的事件。”七 夕之夜,就是今天,柳条沟事件是指在奉天(沈阳)柳条沟发生“九·一八事变”。石 友三一愣,副官又补充说,这消息在东京已经传说很久,最近才传到北平。
    石友三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备车”!副官忙着帮他穿上中式长袍。石友三嘴里嘟 哝着,“难怪今天卦有异兆。”
    石友三上了自己的专车,直奔东交民巷日本辅佐武官(是中日特殊国情下的名义武 官,实受东京陆军参谋总长直接指挥)今井武夫的家中,今井不在,据说到好友陈子庚 家赴宴去了。陈曾到德国留学,并获德国医学博士学位,今日在家中设宴告别好友,准 备启程到庐山参加座谈会。宴会刚刚开始,石友三唐突而入,因石与今井是旧友,陈子 庚即请石入席。石友三劈头就问:“武官,日华两军今天下午3点左右在卢沟桥发生冲突, 眼下正在交战,武官知道情况吗?”
    今井不承认有此事,劝石放心喝酒。
    石友三又说:“即使日华两军果真发生全面战争的话,驻在黄寺的我的部下,对日 军是不怀战意的,所以请你务必尽力不叫日军攻打他们。”
    宴会刚上凉菜和燕窝,大家举杯祝酒。石友三举了举杯,一饮而尽,拱手告辞。主 客哑然相观。
    7月7日,暮色降临,在大瓦窑演习的日军迟迟不撤,并加紧构筑工事。为防备万一, 宛平警察局在天黑前把东门关闭,不许出入。
    晚7时30分,半阴,看不到月光,宛平城若隐若现。清水节郎大尉下令部队开始夜间 演习。部分军官和假想敌旋即到东面活动。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清水率600名官兵向假想 敌所在的东方移动起来。
    夜色漆黑,22时40分,宛平守军突然听到城东北日军演习位置响起一阵枪声,共18 响(据日方统计)。
    从当时华北形势看,中日双方军队频繁演习,无论是空弹还是实弹,都是极为平常 的事,可是,这十几声枪响,却揭开了中日全面大战的序幕。
    在当时情况下,两军经常“烧饼夹肉”式的演习,枪响也不是回事。如若枪弹落在 对方阵地,而有所伤亡,那可另说。这回枪响只是引起日方一名新兵失踪,这名新兵叫 志村菊次郎。就是向假设敌传达命令的传令兵。
    据日本联合通讯社驻上海分社的负责人松本重治的回忆录《上海时代》中“卢沟桥 畔的枪声”一节记述:
    “清水中队长听到枪声,立即以无线电向丰台的大队本部报告了中国军队的不法射 击。同时,集合中队点名,发现缺少一人,因此也向大队长报告了‘士兵一人下落不明’。 实际上,约3小时(另一说20分钟——编者注)之后,下落不明的士兵归了队,并非被中 国方面绑架去了。这个新兵担任传令兵,在执行任务返回时,在黑暗中走向相反的方向, 因此延误了归队时间。
    一木大队长听了清水中队长的报告,对士兵一人下落不明之事非常重视,立即将事 件报告给北平的联队长牟田口廉也大佐(上校)。一木大队长奉命带领丰台的一个中队 士兵急赴现地,与中国方面进行交涉。
    据当时住在宛平城里的宛平县政府秘书兼第二科科长洪大中回忆:
    入夜,偶然听到部队集合的哨声和跑步声,县府也声音嘈杂。我忙翻身起床。第一 个消息听说日军要攻城。守城部队苏桂青团副和金振中营长请示第一一○旅旅长何基沣。 何命令第二一九团:(一)不同意日军进城;(二)日军武力侵犯则坚决回击;(三) 我军守土有责,决不退让;放弃阵地,军法从事。这样坚决的命令,全城军民都非常振 奋。人们高兴地说:“可有机会打鬼子了,出出多年被日本帝国主义者欺压的怨气。” 人人摩拳擦掌,个个争先恐后,为部队往城墙上运送弹药箱和麻袋泥土,做临时防御工 事。城内居民没有人惊慌失措,更没有为了自家安全想出城逃走的。都认为打日本侵略 军是大快人心的事,都要为抗日出力。这时大家齐心协力把东、西城门用麻袋泥土堵紧, 仅西门留一缝隙,供人出入。家家户户用棉被遮窗,一可防煤油灯灯光外射,二可防止 流弹。”
    守卫宛平城和卢沟桥的三营营长金振中回忆:
    7月7日夜11时许,忽然听到日军演习营地方向,响了一阵枪声。少顷,冀察绥靖公 署许处长来电话说:“据日方说,他们的一名演习兵被宛平城内华军捉进城去,他们要 进城搜查。”在这黑漆漆的雨夜,日军到卢沟桥警戒线内演习,明明是企图偷袭宛平城, 只因我守备森严,无隙可乘,便捏造丢失日兵为借口,乘进城搜查之机,诈取我城池。 我将此情回告许处长,陈述不要听信日方谎言。刚刚放下电话,激烈的枪炮声便响了起 来。炮弹飞越宛平城墙,炸倒营指挥部房屋6间,炸死士兵2人,伤5人。防守阵地的各连 连长纷纷报告,日军蜂拥般地向我阵地扑来。我立即奔往城上指挥战斗,给敌人以猛烈 回击… ”
    … 时间:7月8日晨2时以前。
    北平市市长,二十九军驻平津最高指挥官秦德纯(当时军长宋哲元回山东乐陵)的 回忆:
    七七之夜,约在11时40分钟,我接冀察政务委员会外交委员会主任委员魏宗瀚及负 责对日交涉的林耕宇专员电话,谓据日本特务机关长松井说:本日有日军一中队在卢沟 桥附近演习。但在整队时,忽有驻卢沟桥之第二十九军部队向其射击,因而走失士兵一 名,并见该士兵被迫进入宛平县城。日本军官要求率队进城检查。”
    我答:“卢沟桥是中国领土,日本军队事前未得我方同意在该地演习,已违背国际 公法,妨害我国主权,走失士兵我方不能负责,日方更不得进城检查,致起误会。惟姑 念两国友谊,可等天亮后,令该地军警代为寻觅,如查有日本士兵,即行送还。”
    《今井武夫回忆录》第一章卢沟桥事件中记述:
    1937年7月7日… 
    我从长春亭提前回家,和来访的客人谈过话后,12点前便就寝了。刚入睡不久,北 平驻屯部队联队副官河野又四郎大尉打来电话,武官室的值勤兵把我叫醒……
    就是卢沟桥日华两军发生冲突的第一次报告。我大为震惊,急忙穿上军装跑到隔壁 的联队本部,已是午夜一时左右。办公室中央放着一张长方形桌子,联队长牟田口廉也 大佐以及主要干部军官们,一个个穿着整齐的军装围在桌子的周围。这时从卢沟桥附近 送来的情报接踵而至,大家听着,却沉思少言,室内鸦雀无声,每人脸上流露着极其严 肃的表情。
    日本投降以后,茂川直言不讳地供认,七七事变的第一枪是“日本放的。为了扩大 两军冲突,指使部下鸣放鞭炮的是我。”
    开枪之事,双方均未造成任何伤亡,甚至子弹落到何处都不知道,和听了一阵鞭炮 差不多。志村菊次郎走错了路,又走了回来(另一说,志村小便,去了20分钟,我们姑 且按走错路说法)。事件再没什么可延伸的余地,下面该中方赔礼道歉膺惩肇事者了。 不行!
    秦市长回忆:
    “……夜晚2点,外交委员会又来电话,谓日方对我答复不满,强要派队进城检查, 否则日军即包围该城。”
    谈判结果:先由中日两方派员同往宛平城调查。
    中方代表:王冷斋(督察专员,宛平县县长)、林耕宇(冀察外交委员会专员)、 周永业(冀察绥靖公署交通处副处长)。
    日方代表:樱井(冀察政委会军事顾问)、寺平(特务机关辅佐官、大尉)、斋藤 (特务机关秘书官、大尉)。
    共6人,乘两辆车前往宛平城。
    同时丰台日驻军一木清直大队长率500余人并炮6门,向卢沟桥出发。
    调查团车辆开至宛平城东约0.5公里处,遇准备攻城日军,日军埋伏于铁路涵洞下, 已经枪炮摆列,作好战斗准备。日军指挥官副森田胁迫中方代表观看日军战线,并以武 力恫吓中方代表。
    大概寺平代表,害怕进城困于缧绁,在日军阵地,就拿出了地图,对王县长说:
    “事态已十分严重,现在已不及等待调查谈判,只有请你速令城内守军向西门撤出, 日军进至东门城内数十米地带,再商解决办法,以免冲突。”
    王县长冷冷地回答:“此来只负调查使命,你所提出我军撤出,你军进城的无理要 求,离题太远,更谈不到。”
    森田手指日军枪炮威胁说:
    “要请王专员迅速决定,10分钟内,如无解决办法,严重事件立即爆发,枪炮开眼, 你等同样危险。”
    代表进城,进城的工作就是调查,调查什么?
    日方代表樱井又提出与寺平类似的要求:
    (一)宛平县城内中国驻军撤退到西门外10华里,以便日军进城搜查丢失之日兵, 否则日方将以炮火把宛平城化为灰烬。
    (二)赔偿。
    (三)严惩祸首,最低限度处罚营长。
    双方代表,唇枪舌剑。时间是8日凌晨4时50分以后。
    在这之前,凌晨4时,牟田口联队长已经下达战斗命令如下:
    “……一木大队长在凌晨4时许,从前线打来电话,并特地要求牟田口联队长亲自接 电话……电话中请示说:
    “中国军队再次开枪射击,对此,我方是否应予以还击?
    应该怎样处理才好?请指示。”
    于是联队长斩钉截铁地命令说:
    “被敌攻击,当然还击!”
    他又避开话筒,独自嘀咕道:“受敌攻击,不知所措,还等指示?天下哪有这样的 军人?!”
    在前线的一木少佐似乎也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所以又叮问一声:“那么!开枪可 以吗?”
    接着又慎重地说:“既是这样,事关重大,请对一下时间吧!”
    “上午4时23分!”
    (引自《今井武夫回忆录》)
    1937年7月8日,上午4时23分,在这个时间,实际已经决定中日之间战与和的前途, 已经脱开了战争的缰绳。一木大队长向牟田口联队长请示的含意,即是请牟田口大佐负 起挑起中日大战的责任。牟田口不在乎这些,像腌过的老咸菜一样,牟田口浑身的细胞 都像被中世纪的武士精神腌渍过了。后来牟田口调到印度支那战场,他已经提升为一个 方面军的指挥官了,日本已经面临战败,牟田口还不顾他手下的所有官长反对,宁可将 所有官长撤职,还要一味地进攻。可见1937年,将牟田口放在北平,也算“权而用其长 者”。
    7月8日,北平的雨季开始了。凌晨5时30分,北平地区下起了滂沱大雨。宛平城内外 朦胧在漫天而下的雨水之中。
    城内军民紧张地行动起来,在抢构掩体工事和运送弹药。
    一木清直大队长,已经得到牟田口的“尚方宝剑”,在这大雨开始之际:5时30分, 下令向宛平城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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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2:41 | 只看该作者
宛平城血战   
    1937年7月8日晨5时30分,日方谈判代表尚在宛平城内,日军已经迫不及待,向宛平 城发起了进攻。开始用大炮轰击,炮弹呼啸着飞过城墙,首先炸毁了营指挥部,继之轰 击城墙,并击毁城东顺治门城楼。
    秦德纯、冯治安、张自忠等召开紧急会议发表声明:
    “彼方要求我军撤出卢沟桥城外,方免事态扩大,但我方以国家领土主权所关,未 便轻易放弃,徜彼一再压迫,为正当防卫计,当不得不与竭力周旋。”
    同时二十九军军部发出命令:
    “卢沟桥即为尔等之坟墓,应与桥共存亡,不得后退。”
    在这之前,凌晨3时半,二十九军司令部得知日军主力向卢沟桥方向前进时,秦德纯 曾指示宛平城守军:
    “保卫领土是军人天职,对外战争是我军人的荣誉,务即晓谕全团官兵,牺牲奋斗, 坚守阵地,即以宛平城与卢沟桥为吾军坟墓,一尺一寸国土,不可轻易让人。”
    同时,在山东乐陵老家的宋哲元也来电命令“扑灭当前之敌”。
    宛平城守军,冒着敌人的炮火奋起还击,士兵们沉着应战,待日军接近有效射程内, 以快放齐放猛烈射击。
    城内居民没有人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向城上阵地的部队运送弹药。
    日军进攻的枪炮一响,正在宛平城内与日方调查谈判的王冷斋县长便严词质问樱井 等日方人员。樱井支支吾吾地说:
    “开枪或出于误会,当努力于此事的调解,勿使扩大。”
    宛平城的战斗打了一个小时,日军伤亡惨重,还在原阵地不动,未能进前一步。樱 井等登城“调查”,见对日军非常不利,以调解为名,手持白旗,要求日军停止射击。
    此时大雨还在如注而下,枪声渐渐地停了下来。雨水冲洗着战地硝烟,宛平城随之 慢慢地清晰,依然屹立在永定河畔。
    团长吉星文曾感慨评议说:“这次士气的旺盛,较前喜峰口作战时尤甚。因为士兵 们含垢忍辱,已非一天,这一口郁积在胸中的气,无缘发泄,所以大家听说打日本,个 个都纵身跳起来。士兵们看了阵亡的同伴,一点也不悲伤,只是咬紧牙关,急步向前, 带伤的就是命令他退后,也不掉转头来。”
    5时30分,就在日军进攻宛平城同时,日军第三大队主力部队在大队长一木清直的率 领下,排成四路纵队,气势汹汹地径直向铁路桥和回龙庙的中国守军扑去。
    铁路桥头守军一个排,由排长李毅岑率领。当金振中营长得知日军大队人马从丰台 向宛平开来时,抽调预备队十连沈忠明排火速赶至铁路桥东头和回龙庙阵地,协助李毅 岑排守卫桥头。并命令,“严加防范,如日军来犯,坚决予以回击!”
    夜雨不停,李毅岑得知日军进攻宛平消息后,全排33名战斗员,自深夜2时即进入守 卫桥头的堑壕,沈忠明增援后,调整部署李毅岑排退入掩体略息,沈排进入阵地。此时, 堑壕已成水沟。黎明,大雨如注。大雨之中,在向东的警戒方向出现大队日军。排长沈 忠明跳出堑壕,站在掩体前伸出右手制止日军进入警戒线。日军官扬言搜寻失踪士兵, 未答话几句,日军突然开枪射击,沈忠明排长中弹当场牺牲。此时,守军80名战斗员已 经做好准备,双方都立即开枪。日军枪约500支,守军机关枪6挺、步枪60条,顿时枪声 响成一片,继之出现手榴弹声。顷刻日军冲入守军阵地,守军剩下的士兵又抡起大刀与 敌展开了肉博战。15分钟后,寂静下来。铁路桥失守,守军两个排的士兵全部战死在桥 头阵地。铁路桥左侧回龙庙阵地自然也落入敌手。铁路咽喉被日军占领。继之,日军以 兵出永定河西岸。已经抄宛平后路,宛平城将成四面被围的孤城。但因日军兵力不足, 未敢进攻预备队阵地和袭击长辛店的军火仓库,只得暂时停下来等待援军。
    清晨7时30分,华北驻屯军司令部对驻天津的各部队下达准备出动的命令,并命令在 秦皇岛检阅部队的河边正三旅团长马上返回北平。
    9时,华北驻屯军军部命令牟田口:
    一、我军要确保永定河东岸卢沟桥附近。二、步兵旅团应解除永定河东岸卢沟桥附 近中国军队的武装,以利于事件的解决。下列部队中午由天津出发经去通州公路到达通 州时,受你指挥:
    步兵第一联队第二大队(欠步兵2个小队)。
    战车一中队。
    炮兵第二大队。
    工兵一个小队。
    牟田口接到命令后,于9时25分命令副联队长森田:“指挥一木大队,对卢沟桥中国 军队提出,要求撤退到永定河西岸,如果需要,解除中国军队武器,占领卢沟桥。华北 驻屯军有这种意图,请迅速执行。”
    森田马上向中方提出交涉要求,林耕宇和寺平随即立缒城而出与森田面谈。但是, 日方提出的要求,中方不能接受。森田再度命令攻打宛平城。枪声一响,马上遭到守军 猛烈回击。
    当日(7月8日)下午1时,牟田口大佐从北平到达宛平城东的一字文山前线,亲自指 挥作战。一字文山是什么地方?一字文山,就是前面所提到的大枣山,也叫大枣园或沙 岗。在宛平城东约1公里,属沙岗村地界。过去这里风沙较大,在村东积成一连串的沙丘, 后来乡民植枣树,所以称大枣园或大枣山。一字文山是一木清直大队长起的日本名字, 因其形似“一”字。20余天宛平城下的战斗中,这里一直是日军的炮兵阵地和河边旅团 长的指挥所。后来日本人,曾于大枣山顶立了“支那事变发祥地纪念碑”。
    下午3点50分,华北驻屯军步兵旅团长河边正三少将已从秦皇岛赶回北平,立即到丰 台督战。之后,又到一字文山视察。
    下午4时,牟田口派人绕道从宛平西门进城送信,请王冷斋或金振中出城谈判。王、 金以守土有责,不便擅离职守为由,回绝牟田口。下午5时,牟田口又派人送函,向宛平 政府发出通牒:
    一、限于当天(8日)下午8时前,中国军队撤到西岸,日军亦撤至河东,逾时即实 行以大炮攻城;
    二、通知城内人民迁出;
    三、城内日本顾问樱井,翻译斋藤等,请令其出城。
    王冷斋阅信后答复牟田口三条:
    一、本人非军事人员,对于撤兵一节,未便答复;
    二、城内人民自有处理办法,勿代劳为顾虑;
    三、樱井等早已令其出城,惟彼等仍愿在城内商谈,努力于事件之解决。
    下午6时,宛平城内政府官员及谈判代表,离开宛平专员公署办公厅,到附近一所民 房办公,以备不测。人们刚刚步出专员公署十几米,日军的炮弹呼啸而来,第一炮就打 中了专署办公厅,接着炮弹一颗接一颗,顿时,宛平城里是一片天崩地裂的爆炸声。把 专署和城内房屋炸得东倒西歪,栋折梁摧瞬间成为一片废墟。
    日军又在炮火掩护下,用9辆坦克配合步兵力图一举攻克宛平城。守军以步枪和手榴 弹等轻武器硬是把坦克全部打退。日军反复冲击屡遇挫折,完全没有料到,会遭到如此 强硬的反击。战斗已经进行了3个小时,日军毫无进展,只是炸毁了宛平城内的大批房屋, 无辜百姓惨遭祸殃。晚9时日军停止进攻。
    前面提到,日本驻丰台兵力2000人,中方守卫卢沟桥的金振中营1400人。8日下午3 时师长冯治安电话通知金营长,有人去宛平与金联系。放下电话,保安第四团第二营曹 营长带领四个连长来见金营长,说明奉冯师长之命支援宛平,曹营长所带700余人交金营 长指挥,此时宛平守军已经增至2100人,但在铁路桥等处战斗中守军已经损失近200人, 重要的是铁路桥已经失守。日军在几次进攻过程中损失较重,光铁路桥的战斗中就减员 百余名。总的说,在战斗力上,日军仍占优势,但士气已堕。
    铁路桥失守,形势对守军极为不利。金营长决定组织突击队对铁路桥进行夜袭。在 这之前,所有的上级命令精神都是固守宛平,包括中央政府得到卢沟桥事变消息,蒋介 石的命令:“固守宛平,就地抵抗!”此次出击,实属空前。
    连日来,日军的侵略行径已使中国官兵极度愤恨,当面就地抵抗的命令又使官兵郁 闷于胸,官兵的情绪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如若再不令出城杀敌,几乎都要自杀。组织 突击队的命令一下,有的士兵难以控制兴奋的心情,竟然号啕大哭起来。报名参加的队 伍马上从东门延长到西门,后来组织成两个步兵连和一个重机枪排。
    “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们去流血吧!”
    士兵拥向北面城墙,准备用绳梯缒城而出,有的士兵不顾危险自7米高城墙飞身下跃。 夜12时,突击队秘密接近铁路桥。
    凌晨2时,出敌不意,两面夹击,冲入敌阵地。顿时日军阵地手榴弹爆炸,大刀闪着 寒光,喊杀声传出数里之遥。只见阵地上血肉横飞,人头滚滚落地,日军东奔西窜,有 的跪地求饶,原来三营士兵挥着大刀冲入阵地,溅来的血已经将人从头顶到脚跟染红, 浑身上下成了血人。一名19岁的突击队员用大刀连砍了13个日兵,生擒1人。大刀已经卷 刃,血已经染满全身。这时集合号响,无法将士兵集合回来,他们不顾一切还在拼命追 杀,阵地四周好像猎犬在追赶兔子,四处可见举着大刀的血人追赶拼命奔逃的日兵。
    此役将日军一个中队几乎全歼,突击队也伤亡3A4,铁路桥收复。
    1个小时后,打扫战场,一个隐匿日兵向金营长投出一颗手榴弹,将金营长右腿炸断, 紧接着又射来一发手枪子弹,由左耳旁钻进,右耳下穿出,随从兵急忙抢救,将金营长 抬出战场,护送到长辛店车站,转送至保定医院救治。
    营长金振中,河南固始人,1904年生于贫穷之家。1924年,加入冯玉祥领导的国民 军,曾在张自忠任校长的“西北陆军军官学校”学习。历任排长、连长、营长,金振中 勇敢善战,在1933年喜峰口战役中,率部夺回烟简山立功,受到冯治安师长的嘉奖。19 36年率领全营打先锋,冲入敌穴斋堂村,捣毁了由汉奸临时拼凑的“冀西防共自治政府”, 俘敌千余,获特等奖。金振中在接防卢沟桥之时,曾请示师长冯治安说:
    “对当前日军在宛平和卢沟桥不分昼夜的挑衅,以及进一步硬占桥和城一事,我们 如何对付?”
    冯师长回答说:“我们既要本着南京政府的指示办事,又要保全现时本军处境。平 津是我国著名的大城市,也是我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国内外人士深为关注。若稍 有处置不当,即会遭到全国同胞的唾弃,甚至使我军无法生存。但从好的方面说,平津 地区不但能满足我军的开支,而且还可壮大实力,舍此,再难得此机会。因此,与日军 争端,越往后推迟越好,望好自为之。”
    金振中表示,接防后,“当本着师长的训示,以不惹事、不怕事的原则维持目前局 势。但若日军硬攻时,必抱定与城、桥共存亡的决心,以维护本军名誉和报答全国同胞。”
    卢沟桥的保卫战中,金营长的确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在保定住院医治后,左腿截去。中国共产党派代表到医院慰问他,并赠送“抗日先 锋”银盾一枚。后因残废复员回老家固始县务农。
    话说回来,金营长率部收复铁路桥以后,形势转为对日军不利。同时,何基沣旅长 率西苑驻军已开到八宝山一带,正向大井村等地截断日军后路。另外,天津日军支援部 队开到通州以后,因遇大雨,难以前进。原定日军于9日上午9时再次攻城计划难以实现, 并畏中国军队全城出击,称“失踪日兵”业已归队,一场误会希望和平解决。冀察当局 为防止事态扩大,同意与日方谈判交涉,放弃了继续进攻的有利时机。
    卢沟桥事变爆发及在宛平城下抗击日军的消息很快传到海内外,引起国人轰动。
    7月8日消息传到延安,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立即发表宣言疾呼全国人民:
    “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
    国民党爱国将领纷贩发表通电、讲话,主张坚决抗战。其中以桂系将领尤为激烈。 李宗仁致电蒋介石及各方长官,呼吁“为应付目前重大事变,应即实行全国总动员。”
    广东余汉谋表示:“枕戈待旦,愿效前驱… ”
    云南龙云复电,“方今紧迫之际,凡属袍泽同声愤慨,自己乐为前驱也。”
    四川的刘湘也激昂地表示:川军“愿在政府领导下,作不顾一切的为民族求生存战。” 随后,刘湘、潘文华开始整编川军,准备应召出战。
    红军已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编制,准备开赴前线增援友军。
    卢沟桥事变和二十九军奋起抗战的消息传到浙江奉化雪窦山,被软禁在这里的张学 良将军心情激动,特地到餐厅与工作人员一起进餐,并站起来慷慨表示:“我唯一的希 望就是抗日,这一天终于被我等到了!以后我即便死在这里,也心甘情愿了。”
    冯玉祥将军、傅作义将军等也都致电或发表声明,支持二十九军抗战。
    卢沟桥事变后,文化界人士和全国人民一同开展了抗日救亡运动。成立救国团体, 投身救亡事业。
    二十九军的爱国精神,成为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作曲家更心潮汹涌,在卢沟桥事 变的第三天完成《大刀进行曲》,这首激荡人心的进行曲很快流行到抗战战场的每个角 落,至今仍大流传,成为妇孺皆唱的战歌: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二十九军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到来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二十九军不是孤军。看准那敌人,把它消灭!
    把它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确实是当时的实际情况。
    在卢沟桥战事打响之际,金振中营就得到当地民众大力支援,北平郊区的农民自动 地挑起了支前的重担,他们为前线输送了无以数计的粮食、饲料、燃料、蔬菜和民工, 特别是长辛店一带的农民,包括妇女和孩童,帮助军队筑路、送情报、抬伤员、运物资、 送食品。在日军炮弹密密麻侣落在宛平城内之时,为驻军修筑巩固阵地,长辛店工人运 送来大批枕木、铁板和铁轨。
    北平的磨刀匠得知金振中营砍杀日军之事,从城里扛着磨刀凳赶到宛平,为二十九 军无偿磨刀。
    北平城里的黄包车夫为到宛平前线抢救伤员,自动来到前线,在运送伤员进城救治 时,很多车夫在中途惨遭日军杀害。
    北平、全国以及海外侨胞成立了各式各样的“救国会”、“后援会”、“救灾会”、 “筹饷会”、“慰问团”、“服务团”等等。
    宛平城内,送来的西瓜和其他慰问品堆积如山。
    纽约所有的华侨社团联合召开了紧急会议,建立统一的华侨组织实行总动员支持祖 国抗战。在这之后,在美国各地及其他国家也纷纷成立各种支援抗战组织。
    自卢沟桥事变至1938年初。
    纽约华侨救济总会募捐100多万美元和大批军用物资。
    在“缅甸救总”的号召下,40多万缅甸华侨组成救亡大军。
    马来西亚地区华侨捐款2000万元国币。
    仅从广州口岸回国参加抗战的旅泰华侨及各地华侨达30批2000余人。
    乞丐行乞:“乞钱为祖国难民请命!”
    南京下关一卖菜小贩,得知卢沟桥事变消息,至为愤激,将自己5年辛苦积蓄的300 元全数送到中央财委会,捐作御侮守土抗战将士费用。
    “抗战的一天到来了”,这是对人的直观感觉,也是一般民众的心情和愿望。可是, 政治家不能完全这样考虑。蒋介石的“固守宛平,就地抵抗”的命令,意思也是进行局 部战争。宛平城是弹丸小城,如若日军重炮不断轰击,夷为平地也是早晚之事。何基沣 旅长本可率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出日军背后,给其致命打击,现实只是兵移八宝山 进一步占据大井村,在敌背后威慑。冯治安师长的“与日军争端,越往后推迟越好”的 观点,是华北当局的主要观点,也是国民党政府的主要观点!所以,日军一提出谈判交 涉,冀察当局马上接受。
    8日夜至9日凌晨,双方即开始紧急谈判。
    谈判在北平、天津两地举行,所以双方都有两个代表团。在北平谈判的中方代表是 秦德纯和张允荣,日方代表是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大佐和和知鹰二、今井武夫、寺平 忠辅。在天津谈判的日方代表是华北驻屯军参谋长桥本群少将,中方代表是三十八师师 长兼天津市长的张自忠中将。
    9日凌晨4时,在北平的中日双方代表达成三条口头协议:
    一、双方立即停止射击;
    二、日军撤退回丰台,守军撤向卢沟桥西;
    三、宛平城防务除城内原有保安队外,由石友三的冀北保安队派部分人协同防务, 人数限300人。
    定于9日上午9时到达接防地,双方派员监督撤兵。
    秦德纯当即命令王冷斋和吉星文团长作好交接准备。
    部下提醒秦德纯:“近日丰台车站不断有关东军到达,运输很是紧张,不像停战不 打的样子。”
    秦德纯说:“日本军部的命令可能还没下达,我们先执行吧!”
    部下们又提醒说:“我军为表和平诚意,将宛平城与卢沟桥交与石友三部,而日军 并不撤退,会不会在一方诚意撤兵,一方是假讲和,日军突如其来,大举将城桥一举占 领!”
    秦德纯说:“这样解决是给日本人保留一点面子,找个台阶下!”
    关东军不断来到丰台是怎么回事?
    原来,关东军得知卢沟桥事变消息后,少壮军人摩拳擦掌,鉴于华北驻屯军已经升 格,他们再无权干预,现在只能派来宣传队,拉拉队。他们到宛平前线大枣山等地鼓动 宣传,他们宣读了关东军的声明:“由于暴戾的第二十九军的挑战,今日在华北竟发生 了事端。我关东军将以很大关心和重大决心,严正注意事件的演变。”他们站在友军面 前大声地喊着:
    “军刀已经拔出,焉能不见血而入鞘… ”
    他们带领着友军高声唱着鼓动“圣战”的歌。
    他们代表关东军表示做华北军的坚强后盾。他们表示,一旦需要,他们与华北军并 肩而战…
    本来欺负惯中国人的华北军,对铁路桥的惨败已不可忍,又经关东军代表的扇动, 更加怒火上扬。9日清晨6时,也就是达成协议后2小时,河边旅团长就下令向宛平城内开 炮,轰击宛平县城,炮击达1个小时30分钟,发射炮弹100余发。
    北平当局接到宛平的报告,责问日方为何背约。日军答复说:“炮击是为了掩护撤 兵。”
    不仅如此,9日凌晨4时50分派出接防的保安队踪迹不明,经北平方面派出联络参谋 出西直门到卢沟桥方向侦察,得知保安队行至大井村时,受到日军阻击,死伤数人,日 军故意刁难,不准通过。
    北平当局诘责。日方回答:“因天阴雨大两军对峙,误会难免。”
    经北平方面反复交涉,日军才允许保安队通过50人到宛平接防。这时已是下午6时左 右。再交涉,日军只准保安队携带步枪,每人只准带子弹30颗。十几挺机枪及多的子弹 等送回北平,每挺机枪派三人护送,保安队减员百余人。晚7时后,保安队到达宛平,实 际人数已不足200人,而且装备极差。保安队尚未进晚餐。他们清晨出发,没有想到15公 里路程,走了整整一天。进入宛平后,由于忙着接防、布防,直到10日凌晨2时才开始吃 饭。
    与此相反,日军在刁难阻挡保安队的同时,不仅一兵未撤,反而增加兵力,将机械 化第二大队从通州调到了丰台。河边旅团长又下令到宛平东北角的大枣山接防,企图利 用吉星文团与保安队换防的机会一举攻克宛平。
    保安队接防后,日军以为万事俱备,河边要求亲率幕僚入城慰劳,遭谢绝后,又派 外交人员笠井顾问,广濑秘书和翻译爱泽三人携带香槟酒前往宛平,作庆贺和平姿态。
    王冷斋接到情报,日军确实未撤,而且调整部署,向前推进。王将情况报告秦德纯, 秦回答说:“双方正在研究善后,果真他们背信毁约,明天正好在会上向日方提出质问。 请加强城防守备。”
    10日天亮,王冷斋赶回北平。上午,秦德纯、冯治安、王冷斋、何基沣等,应日本 人的提议,和日方代表樱井、中岛、笠井、斋藤一起召开联席会议。日方特务机关长松 井,武官今井等均未出席,4代表中无一人能代表日本军部。显然,日方在借谈判而拖延 时间。
    会上,樱井提出,要求中方撤换有关指挥官,并向日方赔礼道歉。
    何基沣旅长一听,勃然大怒,指斥说:“这次卢沟桥事件完全是日本有预谋,有计 划的侵略行动,是日方集结军队向宛平首先开火,明明是侵略行为,应向我方赔礼道歉, 并保证以后不再侵略,否则就消灭你们!”说罢,拔出手枪,“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樱井等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视,突出意外,不敢答话。
    冯治安看着日方代表,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王冷斋接着声明:“我方已遵照停战条款实行撤兵,但日军在铁路桥涵洞、大枣山 等部队尚未撤兵,昨夜又向宛平袭击,日军此等行为显系破坏停战协定,应即迅速撤退 方能保持和平,否则一切后果均由日方负责。”
    斋藤说:“日方未撤尽的原因,是因有阵亡日兵尸骸数具尚未觅得。”
    王冷斋说:“搜索尸骸无须这么多兵士,而且也不必携带机关枪。”
    斋藤说:“因恐你方袭击,不得不多留些部队以资警戒。”
    谈判停留在具体事情上,唇枪舌剑纠缠不清。忽然日方来电,4个日方代表一齐离席 到外面接电话。
    中方代表只好坐等,久不见日方代表返回,派人到外面一查,才知道他们已经不辞 而别,不知去向。
    原来,他们得到电话通知,日本军部已经决定向中国华北出兵,惩罚支那(对中国 的蔑称——编者注)军队,即:对中国开始全面战争。所以,一切谈判都再无必要,日 方代表欢喜雀跃,不辞而去。
    宛平县长王冷斋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他又气又急,悲愤欲绝,哇地一声,口吐鲜血。
    王冷斋,福建人,在保定军校与秦德纯是同学,秦任北平市长后,王冷斋代任行政 督察专员兼宛平县县长,并兼任北平市政府参事和宣传室主任。王喜欢音乐,王妻能歌 唱。王上午去宛平主持公务,下午即去宣传室,每晚王家中有歌唱,隔墙可闻,人称王 家为“极乐世界”。当时记者采访宛平城最高军政长官王冷斋和吉星文时,曾经这样描 写:
    王冷斋是一个文弱书生,蓄着八字胡须,身穿灰色纺绸长衫,手摇折扇,面色苍白, 形容憔悴,因为连日和日军谈判,已经把他累垮了,旧病复发,大口吐血……从王冷斋 的样子和他的谈话中看到,他已经出了很大力气,尽到职责。
    吉星文:从报纸上已经知道他是吉星文团长……拄着白色粗木棍,从头顶到颈项缠 着绷带的黑大汉,上身穿着白老布短袖衬衫,下边打着整齐的绑腿、眼睛里充满着血丝。
    宛平前线最高军政官长,是一对形象反差极大的文官武将。他们配合协调,真是天 造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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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3:17 | 只看该作者
将军坐失战机   
    “把河边旅团自支那军的包围中拯救出来!”
    “膺惩暴戾的支那二十九军!”
    “膺惩可怕的冯治安师!”
    7月8日以后,东京及日本全国各地的街头,日本的国民举着小旗,呼着口号连日游 行,要求政府对中国出兵。
    日本的舆论在军部的控制下,国民的情绪早就被鼓动起来了!
    7月7日至10日,卢沟桥畔的战事,4次挑起,又4次谈判,其实日方毫无诚意,除等 待援军以外,重要的是,日方的决策人正在举棋未定。8日晨,华北驻屯军召开会议,决 定采取迅速解决卢沟桥事件的方针,也只是策略性的决定。是否挑起对中国全面开战, 华北驻屯军主要负责人的意见,并不一致。准备发动战争并在积极筹划对策的,主要有 步兵旅团长河边正三郎,联队长牟田口廉也,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辅佐武官今 井武夫,二十九军的军事顾问樱井德太郎少佐等。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和参 谋长桥本群,对开发华北的经济皆非常热心。而不赞成行使武力,田代在这之前也曾多 次与外务省商议,谋求实现和平的方法。华北驻屯军首脑们大多认为:
    一、如果宋哲元失去京津地盘,将来恐怕没有交涉对象,因此,不愿意提出使宋哲 元地位以致命影响的要求。
    二、考虑宋哲元的地位处境,考虑宋哲元从齐齐哈尔的深山里出来(有误——编者 注)踏上京津军政舞台的心境,实有如插足京洛之地的乡下武士,汲汲于保持京津的地 盘,尽量稳健的解决,以求自保。但是二十九军的下层,特别是青年军官们的排日抗日 风潮又甚激烈。加以共产党在群众中的宣传、鼓动,使宋哲元就是想表面上接受日本要 求也不可能。
    不过,此时田代中将的心脏病发作,已经命在旦夕。
    卢沟桥事变的消息传到东京后,于8日深夜,陆相杉山元即下令,以备对华紧急出兵。 令4万士兵停止复员。
    日本军部内部的“扩大派”与“不扩大派”的争论顿然明朗。日本军部主管作战的 第一部部长石原莞尔,提出“事变不扩大”的主张。在军队内部得到航空本部长久迩大 将,参谋次长、前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多田骏等寥热可数的几个人支持。
    石原莞尔,制造“九·一八事变”的主角之一,有“关东三羽鸟”之称,被日本少 壮派军人视为英雄人物。当他被调回东京迭任要职后,他却顿悟前非,极力反对继续侵 略中国。在卢沟桥事变前,就曾坚决主张驻华北的日军撤到长城以外,而将长城以内的 中国领土全部归还,彻底解决华北问题,使中日之间避免发生冲突。
    有一次,石原莞尔在京都大学讲演,竟然公开发表惊人的主张:所有应负中日之战 的人员均应发交军法审判。同时他更呼吁应由日本裕仁天皇亲赴南京,向蒋介石求和。
    多田骏,在任华北驻屯军司令官之时,亲眼目睹中国民众的抗日情绪。多田和石原 之所以主张“不扩大”方针,均以中国民众普遍抗日排日风潮极为高涨,和中国现在已 经是一个统一国家,而不再是过去军阀混战四分五裂的状况为理由。
    “七七”之前,石原少将担心华北会发生突然事变,警惕发生第二次“柳条沟事件”, 密派陆军部军事课高级课员冈本清福中佐到华北找各有关人员了解情况。冈本在平津逗 留一个星期,回国后,向石原作了极为乐观的报告:“在华北的日军中,虽然也有部分 人忧虑会爆发事件,但为数极少,从整体看,没有特别担心的必要。”
    石原才略略放心。除此以外,占压倒多数的日本军方首要,无不在秣马厉兵,跃跃 欲试,企图在即将扩大的中日之战中一显身手,如同日俄战争、中日甲午战中的那些名 将一般。其中最强硬的主战派诸如:朝鲜总督南次郎,鲜朝驻屯军司令官小矶国昭,关 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内务大臣、海军大将末次正信等。
    内阁与军部联席会议上,两派反复激辩,多田骏与末次正信险险乎动了武。
    7月9日,陆军部决定了派兵方针,早上8时50分,杉山元陆相便在临时内阁会议上正 式提出派兵案,陆相说:“……自事件发生以来不法射击不断,是一种无信不逊的态度。 尤其从第二十九军的兵力和抗日态度来看,不如在此时派出适当的兵力,亦即从国内抽 调3个师团派遣到现地。”
    其他阁僚认为,“从国内派兵时机不到。”
    恰好此时,得知中日双方于9日凌晨,达成了三项口头协议。因此,杉山陆相的派兵 案就被暂时搁置起来。
    接着,上午11时,日本内阁四相(首相、外相、陆相、海相)会议决定了“不扩大” 方针,提出“日本政府的解决方针是:中国军队撤退,处罚事件负责人,中国方面进行 道歉,以及今后的保证。”参谋次长今井清根据内阁会议的精神,9日夜里就将《关于解 决卢沟桥事件的对华交涉方针》电示华北驻屯军。要求使冀察方面在最短时间内予以承 认实行:
    一、停止中国军队在卢沟桥附近永定河左岸驻扎;
    二、关于将来的必要保证;
    三、处置直接负责人;
    四、道歉。
    华北驻屯军根据这样精神,10日向二十九军提出四项要求:
    一、二十九军代表向日军道歉;
    二、给肇事者以处分;
    三、卢沟桥附近永定河东岸不得驻扎中国军队;
    四、鉴于此次事件出于蓝衣社、共产党及其他抗日各种团体的指导,今后必须对此 作出彻底取缔办法。
    石原莞尔以军部第一部部长名义用无线电话命令天津驻屯军,叫他们下令牟田口联 队立即从丰台附近撤退到丰县(指河北省丰县),勿使冲突扩大。可是,天津驻屯军的 少壮派参谋人员却认为:撤退是交战之中军队的最大耻辱。他们悍然拒绝了这个命令。
    军部非常不满9日内阁决定的不扩大方针。第二天,参谋本部制定并通过了向华北派 兵的方案。决定从中国东北和朝鲜各派1个师团,必要时由日本国内动员3个师团,共5个 师团,两个多月内使中国屈服。这个方案,军部仍称为是不扩大方针,而遭到军政界大 多数不扩大派的反对。
    7月11日,参谋本部将派兵5个师团的方案,首先提交五相(首、外、陆、海、藏) 会议统一意见。上午11时30分,在首相近卫文麿官邸召开五相会议。
    陆相杉山以强硬的态度说:“为了确保中国方面实行道歉和必要的保证,必须火速 以关东军及朝鲜军准备好的部队增援中国驻屯军,同时也要从国内抽调必要的部队(5个 师团,目前暂用3个师团和18个飞行中队)迅速派往华北。”
    海相军内光政支持陆相方案,认为:派兵等于全面战争。
    海军也作全面战争准备。
    外相广田弘毅只是软弱无力地提出,为了保护日侨和为驻屯军自卫才须动员。意见 似是疑问也像是出主意。在3个多月前,广田就任外相时铮铮地保证:“在我的任职期间, 我决不让发生战争。”犹余音绕耳,广田唯诺接受了军方的方案。也有人说“广田三原 则”是迈向战争的基础,也不能说不准确。
    拓务大臣大谷问道:“陆军将打到何处为止?”
    陆军大臣杉山傲然拒绝答复。
    海军大臣米内便代为答道:“预定打到保定为止!”
    不料,陆军大臣当场大发雷霆,愤然斥责米内说:“像这样大的事,你也能在这种 地方说吗?”
    会后某位阁员曾经忿忿不平地说:“指内阁会议为‘这种地方’,叫我们这些阁员 如何能尽职责?”
    结果,陆军大臣杉山的派兵方案,在五相会议上诺诺连声中通过了。只是根据内阁 官房长官风见章的提议,将陆相提出的派兵方案做了小小的文字上的修改。如,将“卢 沟桥事变”改为“华北事变”,向华北“出兵”,改为向华北“派兵”。好在这些昭和 军阀们并不在乎咬嚼几个文字,也未计较,就算同意了。
    下午3时20分,只用了40分钟的内阁会议,决定了接受五相会议的决定,并议定“要 举国一致来处理事件”。实际上内阁通过决定只是一种形式,真正的意义是利用内阁进 行举国战争动员。
    下午4时,首相近卫到叶山皇室别邸见驾。看来近卫的举止似乎对天皇不甚礼貌,近 卫每次见到天皇都显得较为随便,这只不过他们如兄弟般亲密的一种表示。他们信口谈 了些事情。20分钟后参谋总长载仁和陆军大臣杉山元也赶到了。
    近卫和杉山谈了内阁出兵决定以后,天皇问了类似拓务大臣那样的疑问。天皇似乎 对预定打到保定一说并不深信,但也没另提出疑议。天皇把中国有两个月时间就会屈服 的话,问了一遍,杉山做了极为肯定的回复。天皇就一一批准了他们的奏请。包括稍后 海军军令部总长伏见官奏请的海军用兵事宜。
    军人能够决定国家对外用兵,能够决定对另外一个国家宣战,能够简单而顺利地在 内阁和御前通过,日本二战期间最后一任外交部长重光葵曾这样评价:日本政治的死亡。
    当日(11日)晚7时,日本政府发表了声明,其要点如下:
    “……第二十九军于7月7日半夜在卢沟桥附近进行了非法射击。由此发端,不得已 与该军发生冲突。为此,平津方面形势紧迫,我国侨民濒于危殆……
    惟华北治安的维持为帝国及满州国紧急之事……决定采取必要的措施,立即向华北 派兵……”
    日本政府发表声明11分钟后,即18时35分,日本参谋总长就对关东军司令部发出 “临参命第56号”令,命令关东军急速派遣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主力、飞行集团一部 (6个中队)、高射炮两个中队、铁道第三联队主力等部开赴华北,受华北驻屯军司令官 指挥。
    21时40分,参谋总部又发出“临参命57号”令,命令驻朝鲜第二十师团迅速开赴天 津、唐山、山海关附近集结。这天夜里,参谋本部和军令部门各有关方面都发出了必要 的准备命令。日本的海、陆、空各军种都做了紧急动员。
    翌日晚间,首相近卫邀请政界、言论界和工商界领袖们到首相官邸,首相亲自出面 要求他们对政府的决心予以了解和支持。
    过去,如“九·一八事变”,日本政府都是走在后面,而被军部牵着鼻子。这次相 反,首相先发采取主动,进行战争动员,政府首先出手,与军部作战争竞赛。据说近卫 是采纳了亲信的意见,这样可以利于事件解决。
    声明宣布不久,军部的独断专行,很快使天皇和首相,大多数的日本政府官员,各 地民众忧虑起来。甚至使近卫想搞掉陆相杉山。
    作战部长石原莞尔少将积极从事谋和活动,公开主张在华日军撤到长城以外。又想 尽方法钻门路找关系,运动近卫文麿首相,请他下定决心,亲自到南京乞和。他通过内 阁书记官风见章,对近卫首相提出了直接与南京谈判案,近卫首相对此也表示同意。
    近卫首相本人,在卢沟桥事变发生不到10天观点又转了方向,认为卢沟桥事件只能 和平解决。又暗中准备与蒋介石和谈。
    19日,风见章书记官为转达石原氏的方案,拜访了近卫首相。首相正患痔疮,躺在 床上。听完了石原氏的方案,首相表示决心说:“我本来身体很弱,不知道能活着为国 家效劳到何时。我如果能飞往南京,与蒋介石直接交谈,那就要豁出命来立即施行。现 病卧在床,但可以由一个护士陪着去。”
    在这之前,首相找来日本老政治家西园寺公爵的私人秘书原田熊雄,与其商谈与中 国政府和谈之事。
    西园寺公爵是当年日本仅存的一位无志政治家,他的实际权力,甚至在天皇之上。 因为所有的日本新内阁首相都得由他推荐。而且,任何一位日本首相,倘若不能获得西 园寺公爵的支持,他就很难干下去。原田熊雄是西园寺公爵唯一的耳目,通过他联络各 方代表。他这位私人秘书,具有充分代表西园寺公爵说话的资格。
    7月19日,石原氏又力图说服军部首脑,向陆相杉山元、次长梅津美冶郎和军事课长 田中新一表示反对出兵华北。他认为“这样做将导致日中全面战争的危险。其结果会像 西班牙战争时的拿破仑一样,陷入泥沼之中。此时在华北的日军应一举全部撤退至山海 关。并且近卫首相应亲自飞往南京,与蒋介石谈判,解决日中两国间的根本问题。”
    梅津反问道:“石原部长向首相谈及此事时,首相有信心吗?在华北侨民多年的权 益与财产能放弃吗?能保障满洲国的安定吗?”
    这位“关东三羽鸟”的谈话,应该说是很失败的,重要的是军部开始注意首相的动 向。
    近卫首相又以身体很弱为由,改变信誓之言又想派遣外相广田弘毅访华,谒请蒋介 石和平解决中日纠纷。近卫甚至说:
    “广田外相倘能抱定非常之决心,亲赴南京直接谈判,即使交涉办不成功,最低限 度,也可以让世界各国了解日本的意图。”
    原田熊雄当下就答应了近卫,将他的决定转陈西园寺公爵。5天以后,经过多少观察 与审慎的思考,西园寺公爵通过原田熊雄答复了近卫文麿的请示:
    “中国可能不再相信广田弘毅,最好是近卫文麿亲自到南京走一趟。”
    然而,近卫文麿却还在忌惮日本皇道派军官的跋扈嚣张,横蛮无理,他迟迟迁延, 踌躇不决。先是央请孙中山先生的一位日籍友人秋定辅,请他秘密往见中国驻日大使馆 武官肖叔宜,希望肖代为联络,并予协助,让近卫能够派遣一名特使,到南京求和。
    之后,这已经是7月23日,近卫首相又获得西园寺公爵的指示和肖叔宜的联络与协助。 首相又邀请孙中山先生另一位日本友人宫崎龙介充任他私人代表,秘密潜赴中国南京, 晋谒蒋介石。
    7月23日深夜,宫崎龙介乔装易服,穿上便衣,悄悄离开东京到神户,预定搭乘24日 由神户驶往上海的“长崎丸”,直驶上海,转赴南京。可惜的是,有关宫崎龙介赴华乞 和的往返电报,早已被日本军方截获。宫崎龙介正杂在人丛中依序登轮,跟踪已久的便 衣宪兵,不由分说上前逮捕。近卫首相的乞和密谋,居然被日本军部无情地揭露。
    日本军部逮住了近卫首相的私人代表,堂堂日本首相居然拿他们无可奈何,更加助 长了少壮军人的气焰。近卫首相忧思焦虑悲愤交集,决定采取进一步行动。
    近卫下令准备好专机,准备亲自飞往南京,亲自向蒋介石乞和,遏止中日间行将全 面展开的大战。
    专机已经发动,螺旋桨已经嘭噜噜地转了起来,近卫首相的专车秘密地开到了飞机 场,当下就被冲上来的少壮军人们截住,因为少壮军人们已经侦得首相行动的消息。少 壮军人拦住了首相的专车,令其转回官邸,不准首相登机。近卫首相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他知道这些少壮军人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他们也不惜在此再发动一次类似“二·二 六”式的政变,他们可能马上举枪向他射击,把他打成血肉一滩,或是将飞机击落。首 相只好乖乖从命,调回车头转回首相官邸。
    近卫飞华乞和再度受阻,和议马上趋向低潮。少壮军人悍然不计一切,准备蛮干到 底,中日大战已属无法避免。
    再说,7月8日中央政府就得到卢沟桥事变的报告。蒋介石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固守 宛平,就地抵抗”。同时申令二十六路军军长孙连仲,率领所部两个师,四十军军长庞 炳勋的三十九师兼程北上增援,并令外交部长王宠惠、军政部长何应钦速返南京。
    下午,外交部向日本驻华大使馆口头提出严重抗议。可是,日本驻华大使川越茂, 却在7月6日由南京去上海转青岛到天津去了。日本外相电告川越茂,已发生卢沟桥事变, 命川越速回南京,川越茂在天津逗留不回,外相无法,只得任命在返国述职途中的汉口 总领事三浦义秋为返任督促使,去督促川越茂返任。
    7月9日,秦德纯、张自忠、冯治安三将领联名向南京参谋本部、外交部、军政部电 呈前线情况。
    同日,中国外交部次长陈介再度赴日本驻华大使馆,向一名参事重申口头抗议,陈 介正告日:
    “根据我方所接获的报告,卢沟桥事件其责并不在我,显系日军挑衅,特严重抗议, 并且声明保留一切合法要求。中日关系已臻重要关头,不容再趋恶化,贵方应立电华北 驻屯军,速即制止一切军事行动,并与冀察当局速据正确事实,立谋和平解决,藉免事 态扩大!”
    日方参事虚与委蛇,强调日方并无意使事件扩大,并答允立即通知华北驻屯军,制 止军事行动。
    卢沟桥战争打响之后,副军长佟麟阁即派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副参谋长张克侠, 军法处长邓哲熙3人前往山东乐陵向宋哲元汇报情况并力陈主战观点。
    宋很赞扬,决定克日起程回平。此时忽先后得到蒋介石、何应钦来电,要宋到保定 坐阵指挥。何应钦还特别强调勿到天津,免为天津群奸所卖。宋与何一向不睦,此次一 再强调其去保定,不能不令生疑。而对蒋的抗战决心也有疑虑,是否抱着坐收渔人之利 的态度?中央把其推到前面,然后掣肘?二十九军如若和日本人硬拼,其结果必是二十 九军被打残,撤出平津,中央出面言和,自1935年二十九军进驻平津直至今天的二十九 军黄金时代即告结束。另外一点,如若维持现状,以大刀精神武装起来的二十九军与华 北驻屯军共存于平津,二十九军仍占优势和主动。得到何应钦命令以后,他又在乐陵滞 留两天,从卢沟桥前线不断报告来打打谈谈的消息。日方不断地制造“不扩大事态,就 此解决”的空气。这种假象很符合宋哲元的希望。宋哲元决心北上天津,再做和平努力。 7月11日晚6时30分,宋哲元从山东乐陵抵达天津。刚下火车,就得到日本政府当日的政 府声明,即向华北派兵的声明。同时也得到中日代表谈判情况的报告。
    7月10日,中日交涉又开始进行。
    冀察政务委员会先派天津市长兼第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为交涉负责人。日方对张自 忠为交涉负责人非常满意,因为日方认为,二十九军高级将领中,张属于“知日人士”, “与冀察军内其他要人不同,总会对日采取合作方式的。”
    10月下午4时,日方代表松井太久郎特务机关长同张自忠代表张允荣进行了3个小时 的谈判。之后,松井、张允荣又和日武官今井一起,不顾天黑雨大,满怀希望地来到张 自忠的住宅,交涉撤兵问题。张自忠因患痢疾,卧病在床,面颜憔悴,身体消瘦,十分 虚弱。张自忠听了日方提出的谈判条件,张的回答,出乎日本人的意料,他非但不肯答 应惩处“肇事”负责人,对于撤退卢沟桥附近军队的问题,也只不过主张换换部队而已。 松井二人无功而返,便将交涉的对象转向秦德纯和其他冀察要员。
    11日晨5时,秦德纯亲自打电话对松井说:其他条件都可以让步,唯独对卢沟桥撤退 中国军队的要求,绝对不能同意。由于冀察当局态度很强硬,谈判出现了僵局。
    下午,今井武官与冀察政务委员齐燮光、张允荣等人再次进行交涉,日方答应可以 从卢沟桥附近撤去日兵。张、齐二人基本同意了日方提出的条件。
    正在这时,日本内阁决定派兵的消息已经传达给华北驻屯军。下午2时(7月11日) 华北驻屯军司令部情报参谋专田盛寿给今井武夫武官打来特急电话,向他传达了东京内 阁会议的决定:
    “为了解决中国问题多年来的悬案,现在正是大好机会。所以,当地交涉已经没有 进行的必要,如果已达成协定,也予以撕毁。”
    华北驻屯军得到内阁决定通知后,马上召开了参谋会议,作了如下决定:
    “以此项事件为转折,从根本上解决华北问题。
    具体措施是:
    一、暂时停止过去的和平谈判;
    二、彻底实行《何梅协定》;
    三、在此期间,逐步集结兵力,伺机对河北省的中国军队给以彻底打击和扫荡。”
    华北驻屯军的方针已定,需要的是战争的准备时间。如若像专田参谋那样撕毁一切 协议,露出马上发动战争的面孔,可能造成二十九军提前准备。
    特务机关、武官都没有按照专田参谋的方法去做。当日(11日)晚8时,也就是专田 通知今井武官,一切协定予以撕毁后6个小时,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仍然与中方代表秦 德纯签订了《卢沟桥事件现地协定》史称“秦——松协定”。协定内容主要有三条:
    一、道歉;
    二、保安队维持治安(指卢沟桥附近);
    三、取缔抗日团体。
    从协定内容看,日方已经降低要求,而同时,日方不断向华北派兵。冷静观察,日 方签定协定不过是争取时间,敷衍中方。
    与日军态度相反,华北当局在协议签订后,以为和平已不成问题,为表示自己的友 好和诚意,首先,在当天晚上,把几天来俘虏的200多名日军送回丰台。
    7月11日宋哲元由山东乐陵赶到天津以后,日华北驻屯军参谋长桥本群,驻屯军特务 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大佐,辅佐武官今井武夫少佐等即马上研究分析宋哲元的心理,认为:
    一、宋认为卢沟桥事变又是局部冲突,只要我们再让一步,那就不难获得解决。
    二、他还不知道南京中央业已决心抗战到底,不再对日方继续忍让。
    桥木群等抓住此机会,马上派遣他们的鹰犬爪牙,亲日分子,如前江苏督军齐燮元, 北洋政客潘毓桂等,向宋展开了包围攻势,要求宋哲元留在天津,与日方展开谈判。
    潘毓桂甚至坦直承认:“我已经跟松井机关长商量好了解决办法,才来求见宋主任 委员,向宋主任委员剖析利害,希望您能够采纳!”
    此事变以后,日方最担心的问题就是中央军北上,如若中央军进入平津附近,两军 战事就会再行升级。日本内阁所通过的派兵5个师团计划就须重新考虑,中日两国全面战 争不再是步步升级,而是一步到位。也不再是海军大臣米内预言打到保定,和两个月使 中国政府屈服的事。所以,驻屯军马上要稳住宋哲元,先行孤立二十九军,挑拨起二十 九军与中央军的矛盾。稳住宋哲元的工作必须首先由亲日分子去做。然后,再集中兵力, 施以致命的打击,一举攫夺河北、察哈尔两省和北平、天津两市。在未完成部署之时, 日方须不断放出“现地解决,不扩大”的烟幕。
    而10日至12日秦德纯、张自忠与日方松井等人所签协定,也恰是烟幕的一个重要部 分。12日秦德纯赶往天津向宋哲元汇报战事与和谈情况。基于这三种因素:
    一、日方努力达成协议;
    二、汉奸下说词;
    三、宋本人希望地方性解决。
    宋判断可以“就地解决。”
    所以,宋到天津后的第二天,即发表谈话:卢沟桥事变乃系局部冲突,希望能做一 个合法合理的解决。
    同时,谈话中又强调:“余向主和平,爱护人类,决不愿以人类作无益社会之牺牲。”
    宋哲元在看到日本政府11日向华北派兵的声明以后,汉奸们对声明作了合理的解释, 使宋哲元深信不疑,以为日方又在虚声恫吓,并不以为意。而对蛮横跋扈的昭和军阀采 取了精诚所加,金石为开,仁人义士的态度。这举止也不能不属“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就在宋将军发表谈话同日,即7月12日,日本军部又拟定了“对支那作战计划”,决 定了“目前应向平津地区迅速派遣陆军兵力,以达膺惩二十九军之目的”。
    另外,因原任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之病危,新任驻屯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中 将乘专机,在关东军战斗机的护送下降落在天津机场。这一新的任命也是11日五相会议 通过,由天皇亲自任命的。
    香月清司是日本士官学校第十四期生,后入日本陆军大学。日俄战争后,被派驻德 国日本大使馆充任武官。他研究“步兵战术”在当时日本颇有名气。1928年,济南惨案 中,香月提议,驻东北的一部分日军,急速调往山东,对北伐军横加阻挡,开了以武力 对华进行干涉的先例。由于他在侵华战争中有功,从此官运亨通,不断得到提拔,甚至 一度成为陆相候选人,香月清司来华前,任陆军教育总监本部部长。香月一直关注着华 北局势,在任教育总监期间就曾到北平、天津地区进行过考察。
    香月一到天津,驻屯军的少壮派军官就摩拳擦掌地向其汇报,只要日本陆军两三个 师团的兵力,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扫荡二十九军,并且将其逐出华北。香月还 进一步认为:倘若对卢沟桥事变采取消极的态度,就唯有增长中国的势力,徒然贻害于 将来而已。香月力主予中国彻底打击,以确立华北亲日政权的基础。即:在华北建立汉 奸傀儡组织。7月12日香月到天津,19日香月即向军部提出了“状况判断”。香月提出: “只要使用日军首次增援华北的兵力,便可以将二十九军一举击溃。不过,不妨利用谈 判转移对方耳目”。香月开价七项和谈条件:
    一、彻底镇压共产党活动;
    二、罢黜排日之要人;
    三、具有排日色彩之中央机关自冀察平津撤退;
    四、排日团体,如:蓝衣社(实无此团体,可能指的是复兴社编者注)等,应自冀 察平津撤退;
    五、取缔排日言论、宣传机关,以及其他学生与民众之运动;
    六、取缔军队与学校中之排日教育;
    七、北平市之警备,由保安部人担任,中国军队,一律撤出城外。
    7月13日,慷慨激愤的上海市各团体,电慰宋哲元及二十九军全体将士,宋哲元还曾 回了一个通电,说:
    “日军之宗旨在战斗,凡战官兵,慷慨赴义,公所当然… ”
    这一封复电由全国各报以大字标题刊登,使所有同胞读了莫不大为感奋,以为二十 九军将士的抗战决心,应该是绝对不会成问题了。然而,在第二天,即7月14日晚上,香 月清司派参谋专田,将日方七项和谈条件,向宋哲元当面提出,宋哲无细心看过之后, 却又郑重其事地表示:“贵方的这七项要求,个人在原则上无异议,只是希望能够延缓 实施。”
    当下宋指派张自忠、陈觉生、齐燮元等与日方代表研究磋商。
    然而,7月15日,日军部即完成“中国驻屯军之作战计划策定”,即等于日军部向在 华北日军下达了作战命令。这一作战命令的头一条方针便说:“军事行动开始时,速以 武力膺惩中国第二十九军。第一期,应先将北平郊外之敌,扫荡至永定河以西。”
    当日,由于宋哲元原则上同意日方所开列七项条件,以为局部冲突可以和平解决, 又发出了一封与13日通电矛盾的通电,令全体国人为之错愕,通电说:“遇此类小冲突, 即劳海内外同胞相助,各方盛意虽甚殷感,捐款则概不敢受… ”
    华北局势剑拔弩张,战云弥漫,日方翻手为云复手为雨,形势忽而紧张又忽而松弛, 遂使国人也坠五里雾中,对华北当局与日交涉,有莫测高深之感。因此,有人致电宋哲 元,表示关怀慰问,也有人义愤填膺,大为指责,甚至有人亲赴天津,投刺谒见,向宋 哲元痛陈利害,揭发日方的阴谋诡计。7月16日,北平教育界推派代表李书华、李蒸、张 贻惠、刘冶洲等望重一时的学人,专程赴天津谒宋,向他探问究竟,有所建议。宋哲元 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
    “我明晓日本人是贪得无厌的,今天我答应了日本人几项要求,明天他们就又有新 的条件来了。所以,时至如今,我还没有跟日本签订任何协定,二十九军也绝不会同日 本人让步!”
    可是,话锋一转,宋又自食其言地说:“不过呢,为了保持华北的和平,我也愿意 有限度地接受日方要求,譬如道歉呀,撤兵呀什么的。”
    7月16日晚间,香月清司奉日本陆军部的指令,命令他立即采取强硬措施,要宋哲元 在指定期限之内,应允日方所提的条件。7月17日上午,香月通告宋哲元,限他在19日以 前承诺日方所提的条件。宋哲元只好责令张自忠等于当晚开始,继续与桥本群商谈。日 方为此,又大造舆论,言下之意二十九军与日方秘密签订协定。
    这时,前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病殁。田代是抗战爆发后第一个死于中国的 日本高级将领。宋哲元以参加田代皖一郎丧礼为名,跟香月清司见了面。日方又借机宣 传宋以参加田代司令官丧礼为名晤面新任司令官香清司,并对日军表示道歉。疑团丛生, 连南京中央也弄不清宋哲元在干什么。
    7月17日,南京中央责令二十九军驻南京办事处处长李世军问询宋哲元与日方谈判真 相。宋知自己在天津羁留已使中央疑虑,宋只好为自己解释说,仅以解决地方局部冲突, 决无任何丧权辱国协定。
    有人向宋建议,要宋速离天津,否则人身安全将难保证,宋已觉得再在天津滞留也 无意义。7月19日早上,宋搭乘北宁铁路专列离开天津,专列经过杨村两侧铁桥,桥上, 已被日本人埋置了炸弹,专等宋专列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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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3:46 | 只看该作者
关东军入关   
    前面提到,卢沟桥事变爆发以后,蒋介石即命令亦在庐山的外交部长王宠惠立即回 京。王即日启程,7月10日抵达南京,旋即向日本大使馆提出书面抗议。
    日本驻华大使川越茂时在天津不回,日大使馆由仅有的一位参事日高信久郎负责。 日高悍然向王宠惠表示:“……日本不愿意以中华民国外交部为交涉对手,卢沟桥事件 应予就地商谈。”
    日高参事的一席言词令人惊愕。这也是“不以中华民国为交涉对手”一语的首次出 现,翻阅过抗战史的人,就会经常发现,日方在这之后,经常使用此语。这话何意?一 是,就地解决,但从全局看,日方非此意。二是,对冀察当局施加压力,使冀察当局就 范,成为类似冀东殷汝耕那样的伪政权。
    就在这一天,蒋电冀察当局“固守宛平,就地抵抗”。并令孙连仲、庞炳勋率师北 上保定一带,准备在保定——沧县一线与日军作持久之战。这一构想,恰恰体现蒋介石 的“德国式的整军布阵战术思想”。岂料日军在占领平津以后,先向西北,兵出南口, 8月份即开始了南口大战,得手后,又转战山西忻州、太原等地。平津失守后,恰遇平津 河北天降大雨,遍地汪洋。二十九军兵败,军多怨言,已无战心,所以,保定——沧县 的阵地防御战,未经大的接触,即行南溃。
    蒋介石与宋哲元虽然在以儒学治军治国的观点上相近,但蒋曾受上海滩翻云覆雨的 经济政治潮涌的影响和青帮红帮黑社会势力的熏陶,手段要比宋哲元高明而灵活得多, 这一点也是宋对蒋不信任的根源。再加上过去的芥蒂,一直潜伏着心理上的危机。反之, 蒋也一直认为宋是冯玉祥的亲信嫡系,也总是防他离心离德。
    话说回来,日高参事的话不能不使蒋介石派生出很多想法。
    7月13日,蒋电饬宋哲元“万勿单独进行和与战”。电文有谓:
    “卢案必不能和平解决,无论我方允其任何条件,而其目的,则以冀察为不驻兵区 域,余区内组织用人,皆须得其同意,造成第二冀东。若不做到此步,则彼得寸进尺, 绝无已时。中央已决心运用全力抗战,宁为玉碎,毋为瓦全,以保持我国家之人格……
    “此次胜败,全在兄与中央共同一致,无论和战,万勿单独进行,不稍予敌方以各 个击破之隙,则最后胜算,必为我方所控。”
    “卢案必不能和平解决”的观点,无疑是见地远远高于宋哲元。后面电饬既是针对 日本的“不愿以中华民国外交部为交涉对手”,又是暗示宋哲元必须听从中央指挥。孙 连仲、庞炳勋率师北上,既是威慑日军,同时也是威慑宋哲元。宋哲元抵津之日,到19 日离津之时,在这黑暗而漫长的8个日夜间,风波层出不穷,他确给国人留下了一个莫大 的谜团,他所表现的矛盾与犹豫,险些使日本人的诡计得售,险些断送二十九军,国人 可能沦于万劫难复之境地。
    宋哲元乘专列回北平之时,日人见宋并不顺从,企图再制造一次“皇姑屯”轰炸张 作霖那样的事件,而使冀察当局及二十九军群龙无首,趁乱出面收拾局面。所以在杨村 西侧铁桥埋置炸弹,而图炸毁宋的专列。庆幸的是,装置炸弹的人是中国人,这个中国 人在炸弹上没有装上引信,所以没有爆炸。
    19日上午10时宋的专列到了故都北平。当日,日报宣传,19日,张自忠、张允荣与 香月商定6条“细目”,即以香月提出的7条要求为基础的商谈内容。并说张自忠、张允 荣还代表二十九军签了字。
    宋将军从火车上走下来。8天前,由于在老家两个月的休养,又恢复了他那方脸黑髭 高大魁伟的齐鲁军人形象。8天后的今天,跳下火车,几乎令人认不出来,人的轮廓好像 小了一圈,面带疲劳和憔悴。记者们围了上去,劈头就问:
    “宋将军,今日日文报纸已报道,张自忠市长、张允荣委员已经和香月司令官签订 六条‘细目’是否属实?”
    “宋将军,日方报道将军参加田代司令官的葬礼,目的是见香月,并向他道歉!”
    宋哲元面露愠怒,振振否定:“根本没有道歉之举,若是道歉也是双方道歉。更没 有‘细目’之事。”
    宋本来寡言,今天的话就更少,只说以上的几句话,就钻进了来接他的汽车,在车 上一言未发,回到武衣库私寓。随员知宋心境不佳,谢绝一切来访者。宋心里明白必有 很多前来诘责的客人被拒之门外。宋考虑再三,决定翌日发表公开谈话。内容略约:
    “哲元对此事(指卢沟桥事变)之处理,求合法合理之解决,请大家勿信谣言,勿 受挑拨,国之大事,只有静候国家解决也。”
    当日(20日)下午3时,日军以大炮回答了宋哲元的讲话,日军用大口径炮猛轰长辛 店及宛平城,造成守军及民众惨重伤亡,宛平城最高军事指挥官吉星文团长亦负伤。中 日全面大战开始进入不可收拾阶段。
    宋哲元到北平以后,首先见到了秦德纯和冯治安。秦已经在府右街私寓,秘密构筑 混凝土地下室,以备固守北平之日,做战时指挥部。
    被日本人看作抗日的主要人物冯治安,这时已被任命为北平警备司令。他往日精神 抖擞气魄剽悍的形象,现在加上了一双熬红的眼睛,因为年轻,只有三十几岁,所以尚 无疲劳之态。卢沟桥事变后,他已经在北平城内及郊区布置警戒,北平城内三步一哨五 步一岗,检查来往行人车辆。在交通路口均已垒起沙袋和拉起铁丝网,以作临时工事。
    宋哲元听了以上报告以后,一言未发。之后,带着冯治安等出去视察。坐在车中, 见到林三街旁向车敬礼的军人和交通要道如临大敌的临时工事。宋哲元向冯治安表示, 为表示我们和平解决的诚意,要把这些工事拆掉,并和冯治安等商量将三十七师暂时南 调。后经冯治安、佟麟阁等人反对,中央也不同意,事情搁置,待观动静。
    7月17日,军政部长何应钦密电宋哲元,要求二十九军兵集南苑、宛平构筑工事作持 久抵抗。日方压迫,要求冯治安的三十七师南调,北平城区只准驻保安队(天津城区根 据辛丑条约,已不准驻军),作为谈判条件。两种对立的要求,宋对谁的都得听,对谁 的都不能全听。宋举棋难定,只好将两种指令要求折衷。
    当时北平城内防务,主要由三十七师二二一、二二二团担任。7月20日,日方要求将 二二一、二二二团南调离北平城40华里以外,作为解决大炮轰击宛平和长辛店的条件。 因宛平、长辛店距北平30华里左右,南调40华里的意思,即调往宛平、长辛店以南,把 北平防务让出。宋等只好答应,采取偷梁换柱之法,将二二一、二二二团官兵速换成保 安队服装,继续住在城内,将原驻城内的保安队南调,并令驻河北任丘、河间的赵登禹 一三二师石振纲二十七旅换成保安队服装急行军进平。一时保安队服装奇缺。
    人心略略安定,北平城防务部队又增至4个团。二二一、二二二团防守北平西北方向, 由阜城门至德胜门一带。安定门至东直门一线由六八一团一营防务。齐化门(现朝阳门) 到东便门一线由六八一团二营驻守。东便门至大红门由刘汝珍六七九团三营防卫。右安 门至广安门一线交给了刘汝珍六七九团李延赞一营警戒。此时,驻城内东交民巷日军约 有500人。
    同时,宋哲元又令石友三的冀北保安队下辖的一旅陈光然二旅吴振声,在西苑布防。 23日国民政府公布“惩治汉奸法”,汉奸为日人通风报信情形略略收敛。北平态势粗定。
    蒋在庐山令宋哲元到保定坐镇指挥之后,蒋料宋必打折扣。11日果然得到宋到天津 消息,蒋大怒,但此时不是发怒之时,一怒可能将宋哲元逼到日本人那面去。他只好忍 怒召来参谋次长熊斌中将,向他面授机宜,令其马上北上,向宋哲元传达中央抗战决心。 熊斌中将12日即出发北上保定。因宋去天津,迟滞至22日两人才在北平见面。熊斌是个 说客,“塘沽协定”之时,曾是中方首席谈判代表,也属留日派。熊与宋的私谊也不错。 熊见宋先叙别情,再论国事,最后,又准确而又生动地讲了中央的抗战决心及委员长谆 谆期望。
    19日那天守军得到蒋在庐山海寒寺向大学校长、教授、新闻界和知名人士谈话的消 息。这就是庐山讲话,节录如下:
    “中国民族本是酷爱和平,国民政府的外交政策,向来主张对内求自存,对外求共 存。……和平未到根本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 我们既是一个弱国,如果临到最后关头,便只有拼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国家生存。那时 节再下容许我们中途妥协。须知中途妥协的条件,便是整个投降、整个灭亡的条件。全 国国民最要认清楚所谓最后关头的意义。最后关头一到,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 唯有牺牲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若是徬徨不定,妄想苟安,便会陷民族于万劫 不复之地……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一)任何解决,不得侵 害中国主权与领土完整;(二)冀察行政组织不容任何不法之改变;(三)中央政府所 派的地方官吏,如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哲元等,不能任人要求撤换;(四)第二十 九军现在所驻地区,不能受任何约束……
    “卢沟桥事件能否扩大为中日战争,全系日本政府态度;和平希望绝须之关键,全 系日本军队之行动……如果战端一开,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 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 族的千古罪人,那时候便只有拼民族的生命,求我们最后的胜利。”
    “讲话”19日发表,国人极度激奋,零涕相告,掀起全民族抗战热潮。同日将“讲 话”送交日本大使馆。同时以《备忘录》形式向日方提出和平倡仪。20日日军大炮轰击 宛平、长辛店,大概也是对“讲话”的回答。
    熊斌向宋哲元讲明中央意图,宋才相信中央已经决心抗战。
    20日前后,军政部拨发给二十九军300万发子弹,并将河南巩洛警备司令部所属高射 炮部队,全部调赴保定,拨归宋哲元指挥。鲁、豫各地兵站仓库一律向北推移,以备作 战补给之用。
    宋哲元才作下国人殷望的决断,他要誓死抗日,固守国土,跟日军决一死战。7月2 4日宋紧急召集二十九军高级将领军事会议,研究兵力部署和方案。不过此时,无论采用 参谋长张樾亭的“三线防守”方案,还是采用副参谋长张克侠的“以攻为守”方案,还 是其它方案,都已为时过晚。自11日日内阁发表向华北派兵声明,已过13天,日方在这 13天里紧锣密鼓布置,作战方案已接近完成。也由于二十九军无法掌握日方军事情报, 和对日军向华北调兵目的反应迟钝,宋哲元等人还以国内内战的经验而决策,决定赵登 禹一三二师石振纲旅守北平,其余和三十七师进攻丰台、通州,三十八师进攻天津海光 寺。刘汝明一四三师自南口出来,进攻昌平、密云、高丽营截断古北口通路。决定8月1 日行动。而被日人抢先动手,二十九军极为被动,战事也极惨烈。
    两国交兵,争取好的国际环境和其他国家支援,也是决定胜败的重要条件。
    在亚洲及太平洋地区,势力最大的莫过于美国、英国、苏联。自从日本退出与英美 等国签订的海军条约以后,日本不愿再在海上称小兄弟,而使美英不悦。“九一八事变” 以后,日本又退出国联,而与英美等国关系闹僵,但是,不等于美英支持中国,英国一 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一直以中国为“敌性国”,中英关系存在敌性性质由来已久。鸦 片战争,就是英国的兵舰敲开了中国闭关锁国的大门。广州的平英团,平津一带的义和 团,高举着反帝大旗,主要面对英国。况且,30年代以后,德国纳粹兴起,已经对英国 构成极大的威胁,英国也感到无暇东顾。英国也已明确表示,中国如与日本发生战争, 英国不能支持中国。而美国对中国与日本之间的摩擦一直抱着观望的态度,只有日本损 害美国在华利益之时,美国才出面表态。中国与日本爆发战争,如请美国支持中国也是 不可能的事,假如为中日之间战争之事在美国公民中进行公决,恐怕支持中国的观点会 不足一半。因为美国人会认为,两个黄种人的国家争吵,我们不必介入,尤其中国人的 形象在西方人眼中比较恶劣,一个留着长辫子面黄肌瘦的鸦片鬼,在外国的街头打着滚 要求洋人施舍。驻外国的中国大使趿拉鞋在巴黎街头捡罐头盒等等,给洋人的印象太深。 美国人会认为将纳税人的钱支援中国,无疑是给东方鸦片鬼以更多的条件去过烟瘾。至 于苏联,西面面临纳粹德国的威胁,苏联不愿东西两面受敌,几乎和日本签订了互不侵 犯条约。苏联愿意中国牵制住日本,但也不愿明显地支援中国,而激怒日本,影响日苏 关系。
    可想中国政府在外交上步履艰难。
    原来1905年日俄战争结束之后,日本的陆军元帅山县有朋和海军大将东乡平八郎鉴 于日本既结了与中俄两国的仇恨,又招来了英美的嫉妒。英美俄三国干涉日本归还辽宁 的余痛未消,各国联系的威胁可惧,为国家百年大计起见,曾制就日本未来战略数则, 奏准天皇,列为兵典,那战略就是将欧亚强国,分为假想敌,按其敌性深浅,定其交战 等等。照当时计议:日本的假想敌,帝俄居第一位,美国居第二位,英国是同盟国,中 国国力未充,不在假想敌之内。山县、东乡自觉日本国力与任何一个假想敌作战,都可 获得胜利;如与两个假想敌同时作战,胜负还可相等;如与两个以上假想敌作战,则日 本必败。因此他们议定日本国防公式:应以避免与两个强国同时作战为铁则。这铁则经 过后来1918年、1923年的改订,假想敌次序有数度变更:美国第一位,俄国第二位,中 国第三位。而不与两个假想敌同时作战的铁则,仍无变动。
    日本元老、内阁对于大陆政策的推行,格外小心谨慎。1922年宇都宫太郎大将在病 榻弥留时,命他副官土桥勇逸把荒木贞夫(1932年担任陆相)召唤前来,在地图上划了 一条粗线,这条线在东经60度与70度之间。他说:“这是你们一代应该努力的日本。” 这条粗线包括:西伯利亚全部,中国、印度、东南亚、澳大利亚。后来日本创造的大东 亚共荣圈也即此范围,只是将其性质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日本属地,包括海南岛、香港、 东南亚、苏门答腊、婆罗洲、锡兰和印度洋沿岸。第二种是受日本指导的国家,包括中 国、满州国、缅甸、越南、菲律宾、阿富汗、暹罗和爪哇。
    1927年前后,日本首相田中义之曾向天皇上奏,说“要征服世界,就得先征服中国; 要征服中国,就得先征服满蒙。”虽然此奏折是否属实,已难考证,但日本所实行的大 陆政策确是这样做的。史称“田中奏折”。“田中奏折”将宇都宫太郎大将的遗嘱更加 明确和具体化。
    日本的大陆政策,在1936年以前,仍以山县东乡铁则为基准,所以无论怎样,他们 还是小心谨慎地对待与美国、英国和苏联的关系。至于1942年爆发与美英的太平洋战争, 德意日三国结成轴心同盟,英美中苏成为同盟国,那是后话。
    话说回来,蒋介石在17日向大学教授们讲话之后,7月20日自庐山返抵南京。7月21 日英国大使许阁森谒见蒋,蒋对许阁森明确表示:“我国非不可考虑为适当之解决,但……
    日人无信用,最好请你作中间保证。”
    三天后,许阁森再度请谒蒋介石,他说:“贵国驻英大使郭泰祺,和贵国特使孔祥 熙先生,已与敝国外相哈里法克斯会晤。敝国刻已知会日本,停止原在进行的英日谈判 计划,并且促使日本全力节制日军在中国的行动,日本必须深切了解,中国的忍耐是有 一个限度的。”
    蒋对许阁森大使说:“中央对于宋哲元与日本人间的协议可以同意,实已达到最后 限度,日方如再提出其他条件,我方必予拒绝,彼时战争必不可免。”
    7月25日,美国大使詹森请谒蒋,蒋首即说明:“在我方已尽最大容忍,对于日方之 两项目的已予同意,盖日方要求:一、卢事当地解决,我方已允由当地解决。二、中央 不妨碍当地解决之实行,我政府对于宋哲元请示之三点已予同意。凡此均为谋求和平, 曲予优容。但我政府至此已到最后限度,若日方再提其他要求,向我威胁,我方决难接 受,唯有出于一战!”……蒋又正告詹森大使:“美国是九国公约的发起国,对此项事 件,实有法律上的义务;美国又向来主张和平及人道主义,所以在道义上,也有协助制 止日本的义务。”
    26日,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谒见蒋介石时,向他提出报告:“敝国……极望贵国与 日本能和平解决,昨天和王宠惠部长晤谈的时候,本人曾经表示:敝国政府甚愿协同第 三国,对日本为友谊的劝告,或出面调解。但日本已声明不愿意第三国出面干涉,敝国 虽欲调停,恐亦不可能收效了。”
    同一天下午,蒋接见法国大使那齐雅,那齐雅以英法间的“百年战争”为例向蒋感 慨地说:
    “敝国在历史上,曾与英国有百年战争,当时英国谋伸张其势力于欧陆,认为敝国 将永远为英国所征服。但是,百年战争的结果,却是英国势力仍须缩回英伦三岛。现在 日本在亚洲大陆得势,也以为可以征服贵国。可是战争的结果必然是日本归于失败,将 来仍须退回岛上。然而,在此和平尚未绝望以前,敝国极希望仍能和平解决,所可惜的 是日本军人太多,意见不能一致,因此,和平的前途实在不可乐观。”蒋回答说:“日 本全为军人所控制,国事无一人能够作主,实在可惜。”
    可惜的是,这些国家只是在道义上对中国表示同情,并无任何实际支援。
    蒋为做最后和平努力,电令驻日大使许世英晤见日本外相广田,要求日本政府以和 平解决之愿望,平息中日争端。日本外务省官员幸灾乐祸地回答:“今后为军人对军人 交涉,非外交当局时期。”
    这实等于戏谑式宣战了!
    到7月25日左右,日军在平津集结兵力有:
    一、关东军第十一独立旅团,即铃木重康混成旅团,由热河兵出古北口,已近北平 北郊。
    二、由东条英机统率的关东军察哈尔派遣兵团独立混成第一旅团,即酒井镐次旅团, 亦由热河向北平推进,并攻占平北沙河镇。
    三、日本驻朝鲜驻屯军第二十师团,由师团长川岸文治郎率领,已进入山海关,向 北平以南地区进犯。
    四、由板垣征四郎统率的第五师团,自日本国内循海路运抵华北,配合海军在塘沽 登陆。
    五、原华北驻屯军。
    六、日飞机50架飞抵天津。
    以上兵力,约6万人以上。
    另外,冀东伪保安队约1.7万人(后反正),蒙汉回伪自卫军计2万余名,伪满蒙征 绥联合军约1.2万名,伪蒙古征绥军联队约7000名。
    日方实力已远远超过二十九军。
    日军在塘沽已卸下10万吨军火物资,天津日军以40辆载重汽车日夜不停向丰台等地 运送。
    日军目的,首先分割北平与天津,而使北平、天津二十九军驻军成为孤立形势。这 样,北平与天津之间重镇廊坊的战略地位就显十分重要。
    当时的廊坊是河北省安次县的一个小镇,被北宁铁路(北平到沈阳的铁路)线分为 南北两部分,小镇坐落在廊坊火车站的两侧。早年八国联军进攻北京,义和团曾在此与 八国联军大战,以廊坊大捷而使廊坊知名。平津地区如若战起,争夺廊坊是不可避免之 战。
    因在廊坊地区有北宁铁路和平津公路连结北平与天津,二十九军进驻平津以后,即 派三十八师一一三旅刘振三旅长率旅部及二二六团驻守这一带。旅部、团部和特务营驻 在铁路路南,第一营驻在车站东端的侍卫府。第二营(欠第五连)驻防廊坊以东的武清, 其第五连驻守杨村。第三营(欠第十二连)配置于廊坊铁路以北,其第十二连驻在廊坊 东北的河西务。团迫击炮连驻在铁路以北的一个小货栈内。机关枪连则配置在车站以北 的一个小村子里。
    卢沟桥爆发战事以后,二二六团官兵知道固守廊坊,钳制阻止日军由天津增援北平, 对整个战局至关重要。团长崔振伦首先把随军家属送走,随即构筑工事,把车站和街巷 隔开。各街口用枕木、麻袋填土堵塞,在房顶上则垒起各种类型的掩体,并在车站两端 布置了便衣队,准备于必要时拆除铁路。
    二二六团官兵得知卢沟桥消息后,全团官兵上书师部请命,表示愿到前方杀日寇保 家园。几天后,得到师部备战避战的命令,要求他们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准 先敌开火,但又要求寸土不失。官兵对这命令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当年大清国签订的《辛丑条约》现在还在生效,条约中规定北宁铁路不做运兵使用。 卢沟桥战事爆发后,日军从天津向北平运兵,因日援兵尚未到达,也不愿在各地惹起麻 烦。所以由天津增援北平的日军没有利用铁路,而是以汽车运输,甚至徒步行军。但从 天津到北平,必须经过廊坊,必须通过二二六团防区,二二六团官兵眼看着日军辎重和 军队日夜不停地经过防区,已是怒不可遏,但也不敢违抗军令。7月11日以后,日军更加 嚣张,不断到廊坊进行挑衅、侦察,了解铁路和车站的地形和情况,目的不言而喻,似 已注定大战必由此处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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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4:44 | 只看该作者
廊坊城下勇士请缨   
    7月25日开始的廊坊战事,即是中日两军继卢沟桥之战的扩展。
    在这之前,廊坊的形势已如渐渐拉紧的弓弦。到25日,这弓弦已经绷到了顶点,此 刻,箭已经不容不发。
    卢沟桥战事爆发,郁愤已久的廊坊守军二二六团,连日来,擦枪磨刀,尤其得到 “卢沟桥守军,以卢沟桥为坟墓,寸土不可让敌人”的消息后,全团官兵更加情绪兴奋, 斗志高昂。但他们得到的是“不准先敌开火,又要寸土不失”的难于执行的命令。
    前面提到,日军因国内及关东军增援部队尚未到达,为避免与二十九军全面冲突, 由天津开往北平的增援日军,没有利用铁路,而是利用汽车运输或徒步行军。无论利用 何种行军运输方法,由天津到北平,必须经过廊坊。而廊坊要道的咽喉路口是杨村东口。 驻守在这里的守军是二二六团第二营第五连的士兵。自卢沟桥战事爆发后,五连守卫路 口的士兵,眼看着日军的汽车和步行队伍掀起滚滚烟尘,大模大样地通过杨村东路口, 然后又朝北平方向而去。士兵们要求上级阻止日军通过,得到的命令仍是不准先敌开枪。 后来,日军通过路口越来越频繁,甚至每天都有几次,每次日军通过,五连的士兵都向 上级要求就地杀敌,但都被严令拒绝。五连士兵气愤不过,悄悄商议,在公路上挖了个 陷坑。这次恰好一辆辎重汽车经过,陷入坑内,怎么也开不出来,士兵见机会到来,在 阵地兴奋地观察,等待开枪的当口。连长杜巍还蒙在鼓里,他担心这辆车在这里呆时间 长了,士兵们定会搞出名堂,一旦开枪,违反军令,自己担当不起。连长便请示团部, 问如何处理。团部难以做主,又马上请示师部。当时师长张自忠在北平,师部工作由副 师长李文田负责。电话等了半天,才传来副师长的命令:
    “责令这个连的官兵,帮助日军把车拖出来,快走了事。”
    团长崔振伦听后大吃一惊,他感到难堪,像这样一个帮助敌人打自己兄弟部队的命 令,崔团长是不敢向连里传达的,他知道五连官兵必会对自己愤怒而唾骂,今后的队伍 将不好指挥。虽然,二十九军中的愚忠观念很起作用,但是红了眼的拿着枪的士兵,很 可能将自己看成汉奸而开枪。但是,不传达命令,又得负违背上级命令的责任。时间一 点一点过去,崔团长拖延着时间,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他得到了杜连长咬牙切齿地报告: “日军的汽车开走了!”崔团长不顾杜连长对上级不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杜连长在电话里又说:“请团长另委个连长来代替我好!”
    崔团长问:“这是什么意思?”
    “敌人几天来络绎不绝地从门口经过,官兵都忍不下去了,非打不可。如果真打起 来,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杜连长接着又说:“如不让我们打,就叫我们改装土匪, 离开杨村到别处去袭击敌人,打了就跑,你看行不行?”
    话分两头。日军利用公路运输辎重和部队只是权宜办法。已经卸到塘沽港口的10万 吨军用物资和数万军队如何运到北平?利用北宁铁路运输,是日军绝不会放弃的办法。 1937年春天,冀察绥靖公署的日本军事顾问樱井德太郎少佐——也就是卢沟桥事件的日 方谈判代表,要求到廊坊考察。三十八师官长没有办法,只有同意樱井到廊坊检阅部队。 于是,樱井在副师长李文田的陪同下来到廊坊二二六团驻地。因樱井少佐与李文田少将 副师长官衔相差悬殊,由一个将军陪同一个少佐检阅部队,在有军衔以后的军事史上, 难找到第二例。如此难题,中国人自有中国式的处理方式,于是,李副师长改穿便装, 按当时国民政府规定,官民制服有两种,一种是西服,结领带,另一种是民族式的制服: 长袍罩马褂,西瓜皮小帽。这种长袍马褂下肥上窄,如若平常穿着倒还宽松,如若穿着 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小帽去检阅军队,不能不令人感到滑稽而不伦不类。但是,李副师长 无可奈何,只有穿这样行头在被检阅的官兵面前出现,同时接受受检阅部队指挥官敬礼, 但是副师长不能还礼,因为穿长袍马褂的还礼是作揖或叩头。副师长本人在这种场合也 显得做作和别扭。樱井少佐为此倒大出风头,并且在部队面前讲了话:“中日同种同文, 应该睦邻亲善,共同防共,对付欧美各国… ”
    可是,7月7日以后,尤其是11日以后,日方来者不再“睦邻亲善”。11日中午,二 二六团团部接到万庄车站通知,说:“有日军五六名携带通讯鸽两笼,到廊坊车站去了。”
    这时二二六团崔团长找旅参谋长李树人研究对策(因旅长刘振三在庐山受训,李参 谋长代理旅长之职),决定请安次县廊坊公安分局种长出面交涉,同时传令官兵不准到 火车站去。
    6个日兵到达廊坊,下车后,种长趋前问其来意,日兵只做漫不经心地回答:来检查 通讯的。并要求到市内去逛逛。种长只好耐心向他们说明,从车站到市内均被驻军隔绝, 不能进去,劝他们早些回去,以免与驻军发生误会。这6个日兵大概觉得势单力孤,或是 已经完成任务,不再坚持去市内,答应等有车来即回北平。日兵与种长谈完话后,立即 放走了两只通讯鸽,种长派了两名公安人员一直陪同日兵等车,直到车来走了完事。
    廊坊当局并不理解日兵在廊坊放通讯鸽的目的。中国人以养狗养猴等玩物出名,如 宫廷狮子狗,就是现在人称之为京巴的哈儿,洋人曾赞叹它有东方神秘色彩。另外还有 沙皮狗,大五藏獒等,都是世界第一流名犬,可惜中国人只把它们停留在玩物上。国人 养鸽子的历史无法考证,估计当时也会有人赶这时髦,放着大群的鸽子,满天地飞。但 在军事通讯上使用,虽然简单而有效果,当时也乏人琢磨这事儿!
    以后,这类事情不断发生,特点是人数一次比一次多,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当局 采取随机应变对策,或选派机警能干的军官化装成公安人员,暗带短枪,随同公安分局 种长与敌周旋,或派出武装便衣,将日兵秘密包围起来,以防万一。
    一次,十几名武装日兵仍以检查通讯为名来到廊坊车站,下车后佯做无事,到处游 逛。有一敌兵爬到电线杆上四下张望,他发现房顶上有守军哨兵,向他们瞄准作射击状, 他急忙下来,咆哮如雷地向公安分局种长表示要找驻军司令抗议。说,在他们值勤之际, 中国兵为什么向他们射击。公安人员一再劝阻解释,恰开往北平的火车已经进站,日兵 一面威胁一面咒骂上了火车。
    7月23日傍晚,二二六团接到天津车站的紧急通知,说,“有敌人兵车一列开向北平。” 这时日军兵车已离杨村只有一站,团部当即与杨村、落垡两站站长商量,是否有办法阻 止敌车前进,两站均表示没有办法阻止。二二六团的任务是守备廊坊地区并阻止敌人前 进。可是有上级的命令在前,既要避战,又要寸土不能资敌。打!违反军令。退,也违 反军令。
    外国人说中国人没有幽默,难道这不是实实在在的美国式的黑色幽默?
    不过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对付方法。廊坊车站站长李益三说:“我倒有办法,团长能 不能为两个站长负责?”
    崔团长急忙问什么办法,表示任何责任都能负。
    李站长一板一眼地说:“在军阀混战的时候,摸索出来个办法,当作战双方谁也惹 不起的时候,一跑了之。可以叫这两个站长带着全体职工和一切工具一跑了事。”
    崔团长一听,拍手叫好。而李参谋长却犹豫不决。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大事, 只好请两位站长带着全体职工和工具马上撤到廊坊。果然日军兵车在杨村进不了站,火 车再无法前开,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根据各方面情况分析,廊坊的保卫战,可能很快就要爆发,大家正如热锅蚂蚁之时, 旅长刘振三,从庐山训练团赶了回来,大家有了依靠,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24日这天,日方因一时摸不清二十九军动静,松井特务机关长和武官今井武夫, 去铁狮子胡同政务委员会拜访,探听中方口气。松井以冀察当局在北平城内增兵为题, 强调已有口头约定,中方同意撤兵,催促宋哲元在数日内完成。宋回答说,目前还没有 做执行计划。日方又叮问撤兵日期。宋漫不经心地回答:“大约需一个月之后。”今井 心里明白,中方已无心撤兵。但仍做出哭笑不得的样子,一再追问:“为什么需要那么 长的时间?”宋哲元索性回答:“眼下天气太热,等凉快点再办!”
    松井、今井极为不快,觉得宋哲元在用漠不关心的态度,故意愚弄他们。心胸狭窄 的海岛民族是忍受不了这种挑逗的。他们要发火,不过现在是没有用的。他们退了出来。 动手吧!
    赶快动手吧!
    第二天,即25日,日驻朝鲜驻屯军第二十师团,即川岸文治郎师团的七十七联队五 井中队在廊坊与中国军队发生冲突,大战即发。
    这天下午,旅部接到北平师部的通报,有日军兵车一列向廊坊开去,令严加注意。 刘振三旅长召集团长崔振伦等人研究敌情,商量对策,根据最近日军来廊坊活动情况判 断,以前都属少量人数,带侦察性的活动,日军此来,必是决心占领廊坊。于是,旅长 马上向师部请示机宜,以便行动。师部指示:“让敌人的列车进站或通过,不让敌兵出 站进街。”旅长感到很难办,又问:“如果此着不通,下一步怎么办?”
    师部没有回答。
    旅长刘振三等只好根据上面指示精神去办。并把“让敌人的列车进站或通过,不让 敌兵出站进街”的指示,传达给团、营、连各级指挥官。
    当时在廊坊驻军总兵力只有两个营。
    25日下午4时半左右,日军兵车开进廊坊站。车未停稳,就有一些日兵跳下军车。按 照前几次办法,由廊坊公安分局种长出面交涉。日军声称是交通列车,来修理沿途电话 线。他们马上在站台上布置警戒,驱逐车站上的闲杂人员,并禁止站外旅客进站,将车 站占领。
    廊坊公安分局种长和廊坊驻军代表前去交涉,告诉日军不要出站进街。当时,日军 忙于在车站部署兵力和对四周环境尚不了解,只是对谈判代表虚言对付,接着,提出: “光在站内活动,怎能完成我们的任务呢?”继而要求请旅长来车站谈谈。旅长在这样 情况下,不能冒险前去,可又不能不去,于是,派了位上尉参谋,代表旅长去和日方交 涉。但日中队长仍坚持中国军队要派最高长官和他商谈。
    李参谋坚持旅长不在,由本人代表。中队长无奈,又降低标准说:“如果旅长不能 来谈,派团长来也可。”
    李参谋只好向旅部反应。刘旅长考虑,尽快使事情解决,日方既然降低要求,决定 派遣二二六团中校团副杨遇春同李参谋和分局长一起再去交涉。待到这一伙人到后,日 中队长非常高兴,马上邀请中方代表和他们合影留念。于是中方代表和日军在月台开始 拍照片,日方还特请杨团副站在中间。照完相后,双方又开始谈判。
    杨团副说:“我们的要求是:你们的任务完成后尽快离开廊坊,以免发生误会。”
    日方代表说:“我们不出站,怎么完成任务?”
    杨团副又说:“此地有驻军,你们在此宿营绝对不行,还是赶快离开此地。”
    日方代表说:“有驻军,很好!可以把驻军的营房让出来,给我们宿营。”
    日方坚持宿营,中方坚持赶快离开,双方观点都是赤裸裸的,而且语言中暗藏着杀 机。反复争执,毫无结果。杨团副见无进展,只好回去汇报情况。日方见中方代表已走, 机会难得,赶快行动起来。
    日军很快被分成4个组列,每组40人左右,他们全副武装并带工具,分头出站,选择 有利地形,开始面向市区方向构筑工事。为了隐蔽主力部队,将他们仍然留在车站内, 以不让中国方面发现。
    就在双方谈判之时,刘旅长不断将发生情况向师部报告,以便师部随时掌握动态, 做出决策。实际上,他心里只希望着,师部只要有这样一句话:消灭来犯之敌!就一切 都齐了!可是,师部每次指示都是:“不准敌人出站进街,不准开枪!”
    旅长又报告:“敌人已经进街了!”
    师部回答:“挡住他们!”
    怎么挡法?
    刘旅长又报告:“敌人在构筑工事!”
    师部又指示:“前去交涉!”
    刘旅长只好又派遣杨团副和公安分局种长带着朝鲜籍副官吴明海前去交涉。杨团副 要求吴副官把他的话准确地翻译给日军,日军队长听后大怒,马上扇了吴副官两个耳光。 并强硬要求中国军队让出营房,给他们宿营。
    这时,刘旅长又马上把发生的情况报告副师长李文田,李指示说:“不能让出营房!”
    刘旅长:“敌人硬要进怎么办?”
    副师长在电话中说:“挡住敌人。”
    刘旅长又问:“如何挡法?”
    副师长说:“总之驻地不能让出,也不能先敌开火。”
    李文田副师长是参谋出身,在以行伍而升官为主流的二十九军中,李文田代张自忠 指挥三十八师,已很困难,又在这关键时刻拿不出主意,当然他也很难拿出主意,而造 成李、刘二人以后不和。此时,刘振三旅长咄咄逼人地叮问,除战事必须,也不能不怀 疑二人之间的感情因素。
    刘旅长放下电话,气恼地低头抽起了烟。只见袅袅青烟从他军帽帽沿边上升,飘成 了扇面之形。刘旅长一言不发,只顾一口接一口地抽着。
    这时候,第三营营长邢炳南前来报告军情,正和往外走的崔团长撞个满怀,邢营长 借势向崔团长报告说:“团长,敌人正对着九连住的街口做工事,工事做完以后,一定 会向我们开火。”
    崔团长还没考虑子丑寅卯,第九连连长宋再先也来了,见了崔团长就说:“团长, 打吧!”
    崔团长说:“你打谁负责?你先回去,我和你们营长商量商量。”
    崔团长把邢营长领到另外一房。两人悄声商量开了。
    不多一会,崔团长已定下决心向邢营长说:“你先回去布置,我去和旅长商量。”
    邢营长说:“如果旅长不同意怎么办呢?还是等团长回来再说吧!我在这里等。”
    其实邢营长和九连宋连长已经开始布置了,而且那方案还考虑得极为细致。现在来 找团长、旅长报告,不过是想说服他们,使“布置”合理化。
    崔团长转到刘旅长的指挥室,向刘旅长报告邢营长与宋连长先敌开火的意见。刘旅 长只是眼皮动了一下,还是低头大口地吸着烟,抽了两三口,那只香烟就剩下一小截尾 巴,他续上了一支新烟,狠命地将烟头摔在地下,对邢营长和连长的意见不置可否。
    这时忽然听见外边机枪声、炸弹声、喊杀声大作,刘旅长大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扔掉手中的香烟,拿起了电话即向师部报告:
    “敌人已经开始向我们进攻了,我们不能等着挨打,怎么办?”
    电话筒里说:“育如(刘旅长的字),你拿着电话机不要放下。”
    刘旅长手里拿着电话,转过头来向崔团长说:“你马上去,了解各处情况。”
    崔团长等人马上走出指挥部奔向九连阵地。九连阵地上,有5挺轻机枪一齐向车站方 向射击,尖锐的机枪声已经连成一片,耳朵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硝烟在阵地上飘滚, 把人呛得窒息。日军的火力被压下去了。
    当时十连蒋排长等在一家饭店房顶上建立了隐蔽哨,敌人没有发现,部分日兵在房 下休整,恰在此时,九连阵地机枪大作,蒋排长见已开火,就用5个一捆的集束手榴弹投 向房前休整的日军,手榴弹就在日军群中轰汉汉爆炸起来。
    天已傍晚,机枪和手榴弹声停止,这时候才听到日军阵地上的伤兵鬼哭狼嚎地惨叫。 估计日军伤亡比较惨重。因本来日军立足未稳加上日军一直轻视中国军队,料想中国军 队不敢开枪,必然受了这口窝囊之气,行动上又比较轻敌,没有想到中国军队以主待客, 猛然发作。日军措手不及又无掩体,只好东躲西藏四处狂逃,难免中了中国军队的枪弹。 日军为了抢运伤员,组织起小口径炮和重机枪,以猛烈的火力掩护。中国军队还击,又 将日军击退,日军又增加不少伤号。
    廊坊火车站前,枪声炮声时起时落,只听到日军小炮、重机枪声一响,片刻——估 计此时日兵在小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出动抢运伤兵。中国军队的轻机枪就开始还击,又 过片刻,大概日兵难以冲上阵地,只有退回。轻机枪声也就渐渐稀落下来。这时出现两 次战斗之间的平静,日军倒在战场上的伤兵的哭号声才猛然清晰起来。
    战事到了半夜,廊坊车站和田野漆黑一片。九连和十连的官兵还兴奋地守在阵地。 日军无法,只好把伤兵丢下,退回车站内的建筑物中,等待天明。
    刘旅长和崔团长并不像连营官兵那样兴奋和轻松,因为这一仗打响,已经标志着战 事只能扩大,不会平息,至此还未得到上级指示,令人不安和焦虑。再有,日军龟缩到 车站之中,必是等待援军,援军一到,如何是好?刘旅长考虑,不管战况如何发展,在 拂晓前夺回车站,这是必须的,否则,不堪设想。他回头和崔团长商量,但没说几句, 又叮嘱值班的参谋说:“我去九连阵地,你们一步不准离开,等待师部电话。”说着他 迈步走出了指挥室,崔团长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不再说话,只听到他们一行人刷怂怂的 脚步声。稍有常识的人,听到这声音,也会知道他们是军人。
    廊坊地处平原,四野地势平坦。正值七月盛夏,满地青纱帐。廊坊镇区四周枣树很 多,一派田园风光,可惜的是,枣树枣红叶疏,无法在战术上作掩护之用。廊坊镇内也 大都是土坯平顶房。暂时作攻防用一下尚可,如若日军调来飞机大炮……尤其是飞机一 来,等于老鹰捉小鸡,连裤裆都会暴露在飞机的眼皮底下。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九连阵地。宋连长见旅长、团长来了,腾地跳了起来,立即敬 了个军礼,神情不安地像段木桩样地站住,刘旅长才从他的思考中醒了过来。劈头就问: “怎么回事?”其实,刘旅长并没有想到问哪个具体问题,只是一种习惯性的上级对下 级的招呼,你如何回答似乎都可以。
    宋连长紧张地回答:“这次开火,是连里一个列兵,集合了五挺机枪,没有得到任 何人的命令,就向敌人开火了!”
    旅长问:“是谁?”
    “是列兵王春山!”
    “把他叫来!”
    连长马上派人叫来列兵王春山。王春山只是一个刚刚入伍,不到18岁的小伙子。河 北人,圆脸,身量不足,冷眼看上去,像个在城镇里上学的孩子。王春山战浇兢兢地站 在旅长、团长面前,或许心里在想:今天要军法处治我了?因为按照二十九军的军纪, 违反上级命令而开火,就是枪毙,而且毫无减刑的余地。
    刘旅长以长官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停了刹那,官兵们屏气等待着旅长决定王春山及 机枪手们的生死。
    刘旅长迸出了一句话:“罚他,罚他们唱悔过歌!”
    啊!原来他们只受到了最最轻嗡的处罚。
    刘旅长转身走了。
    王春山站在阵地中间,两手垂立,文诌诌地认认真真地唱起了二十九军的“悔过歌”。
    “悔改工夫切要,曾子三省教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乃是完人。”
    王春山唱完了第一遍,又唱第二遍,大家笑了。
    刘旅长、崔团长视察完九连阵地后,又去十连等阵地视察,他了解一下人员伤亡情 况。因争取了主动,伤亡不多,损失也很小。官兵们普遍认为敌人没有撤走,决不会罢 休。刘旅长想着:拂晓前,一定要把车站的敌人全部歼灭,夺回车站,以便天亮后对付 增援的敌人……敌人援兵来了,势必利用车站的各种建筑物向我们进攻。我们没有重武 器,支持不住……再后撤,困难就大了……
    刘旅长等人在返回指挥部的路上,值班参谋匆匆赶来报告,说:“师部来了电话, 说北平方面敌我双方都已经派出调解人,乘汽车前来廊坊进行调解。”
    刘旅长和崔团长不约而同地掏出怀表,此时已过半夜12点,调解的人,早该到了?
    他们一行回到旅指挥部,焦急地计算着时间,等待着双方调解人的到来。时间滴滴 答答过去,天很快就要亮了。既然不能收回车站,现在不能不考虑自保的其他办法。刘 旅长决定,在天明以前,把旅部、团部撤至营房以内。在兵力配置上,调整了部署,准 备在拂晓前既能进攻,又能应付增援之敌。
    26日凌晨,华北平原的夏天天亮得很早。黑夜过去,青纱帐蒙罩着轻轻柔後的水气, 高粱玉米都在拔节,只听到田地里发出清脆的吧鞍鞍的轻响。以农业为生计的国度,无 论壮实的乡民还是妇孺老幼听到这清脆的声响,都会发自由衷的喜悦。远处传来一声长 长的汽笛,声音那么长而且用足了劲,似乎告诉人们快些闪开。这一声火车的长鸣划破 了廊坊的原野。
    刘振三旅长的旅部忽然接到了报告:“天津之敌开出兵车一列,已经到了落垡车站, 估计此刻敌人已经下车。”
    刘旅长还要再问,电话已经断了,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刘旅长以他久经战场的经 验估计,此电话可能是中国铁路员工或是地方官吏打来,可能打电话的人尚处险境。
    刘旅长一惊,因为落垡车站距廊坊不过十华里左右,事已危急。他想了一下,马上 把邢营长找来,告诉他马上以驻军营长的名义给开来的敌人写封信,说明北平中日双方 都派人来进行调解。以借此缓和一下敌我气氛,争取时间,完成自己的部署。
    邢营长马上坐下开始写信,写不到几行字,从天津飞来9架飞机,它们分三组在营房 上绕了一圈即开始轰炸。此时营房周围天崩地裂、房倒屋塌。二二六团陷入被动而危险 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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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5:41 | 只看该作者
乡绅设宴激将   
    前章提到,在这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上,刘旅长最担心的事就是,日军利用飞机 大炮进攻。不光是地形不利,工事无用,当初二十九军没有防空部队和防空武器,就是 作战部队也没有受过防空训练。日军抓住中国军队的弱点,所以向廊坊派来了飞机。
    9架飞机一阵扫射、轰炸以后,转头飞去。紧接着又飞来了6组18架,他们知道地面 没有防空武器,飞机飞得很低,擦着枣树稍而过,带起来的风刮得枣树叶儿哗啦哗啦往 下掉,吓得百姓家中鸡飞狗跳墙。
    邢营长写的信也没有用上。刘旅长等研究营园(即营地)的面积不过200多米见方, 又系沙土围墙,素无坚固防守工事。部队都在市区的边沿,正在敌机的攻击目标之下, 固守营房是没有用的,也守不住。不如把队伍撤至市外,和敌人作野战倒还有利。
    当时刘旅长等人正在地下室里开会,也还安全。散会后走出地下室,见地面建筑都 已被炸塌,部队开始向市外撤离。日军的大炮又开始轰击,炮弹像冰雹一样打了过来。 大家沿着围墙外部,利用高粱和芦苇的隐蔽撤向外围。
    崔团长和邢营长,跑到营园外边,找了个地方再研究作战方案以及通讯联络和伤员 转移等问题。研究决定,团机枪连归邢营长指挥作总掩护,并作为营的预备队。作战部 队一律撤到营园外400—500米,选择有利地形,准备与日军野外作战。
    日军在大炮和飞机的掩护下向营园进攻,因邢营长已下令三营撤退,日军很顺利地 占领守军营园。两军开始在营园周围对战。因日军大炮飞机找不到目标,所以只是盲目 地轰炸和炮击。中国军队只有82迫击炮4门。为躲避日军炮火和轰炸的目标,用活动阵地 的方法,每放五六炮,就迅速转移阵地,再向敌人射击。步兵利用高粱和芦苇的隐蔽向 营房接近,向墙里射击和投掷手榴弹,并不冲入营区。日军盲目还击,死活不出围墙。 日军飞机自早到晚始终保持着9组27架在天上盘旋扫射和轰炸。打了一天,三营共伤亡4 0多人,团部和第三营的行李全部丢光,只是将文件带出。日军伤亡人数不详。
    中午12点左右,刘旅长到了距廊坊约20华里的桐柏镇。在这之前,参谋人员已在镇 公所建立了旅部。刘旅长到后,立即将驻武清县的第二营调到旅部。第二营在营长范绍 桢的带领下,跑步到桐柏镇报到。范营长带队伍刚到桐柏镇遇到崔团长从前线赶来,范 营长气喘吁吁地请示:“需要不需要我们第二营上去?”
    崔团长觉得第二营刚刚开到,尚未吃饭又很疲劳,说:“让第二营先吃饭休息。旅 长叫我去汇报前线情况,等请示过旅长再说。”
    崔团长到了旅部,向刘旅长报告了廊坊外围作战情况。刘旅长看来已经胸有成竹, 不过还是认真地听了崔团长的报告,问道:
    “崔团长,你看今后怎么办?”
    崔团长敏感到“今后”两个字的特别意思。假如问及下边如何打法,崔团长在从廊 坊赶来桐柏的路上就考虑了几种方案,可是刘旅长所提到的“今后”,就有另外一种意 义。
    刘旅长了解崔团长是个思路敏捷的人,此时不语,必还有尚未弄清的问题。刘旅长 说:“昨天得到北平指示,说双方来人调解,调解的人没见人影,他们调来了飞机大炮。 现在我们和北平、天津联络已经中断,无法了解卢沟桥方面的情况,也得不到军部和师 部的指示,事实上形成了我们在廊坊独立作战和盲目作战的局面。敌人已经占领铁路线, 他们和北平、天津联络通畅,可以互相呼应和支援。如果北平或天津方面战况不利,我 们是很危险的。如果我们放弃廊坊,对北平和天津的友军都不利。”刘旅长话说到此, 便打住了,似乎意思已表达完整。
    崔团长一路上多是在考虑战术问题,虽然也朦胧感到这种危机,但这究竟是上级考 虑的问题。现在刘旅长谈到此处,做为下一级指挥官当然要为上级负责。崔团长说: “马上反攻廊坊也无意义,须设法和军部或师部联系上,实在无法,就派联络人员去北 平,直接向师部或军部报告廊坊情况。”
    刘旅长点了点头,似乎很同意崔团长的看法。
    崔团长又说:“我们不如将队伍集中,去守武清城关?”
    刘旅长摇了摇头,打断了崔团长的话,说:“武清距铁路太远,只是屯兵驻守,没 有威慑作用,实则等于敌人已经打通了铁路线。”说着,他从八仙桌上拉过军用地图, 指着地图说:“去武清不如去安次,安次离廊坊30里(华里),可以时刻威胁敌人。距 安次县城关最近的铁路线不足10里(华里),可以派人破坏铁路,也可以袭击敌人军用 列车。安次城地虽不坚固,遇到敌人飞机轰炸,可以退到高粱地或是芦苇荡里隐蔽。” 刘旅长又指着地图说:“天黑后,我们横过落垡,将其铁路破坏,然后向安次城关进发。”
    刘旅长的意见,就是做了决定。当晚9时,守军全线撤退,到安次城关集中。日军全 部占领廊坊。
    夜,当大部队准备从落垡铁路路口通过铁路的时候,日军已经占领落垡,并在各路 口放出警戒。崔团长决定将两个营的大部机枪和迫击炮交第三营营副李盛荣带领,向敌 人搜索前进,到铁路口后即向敌人实行急袭,掩护大部队通过,尔后迅速脱离敌人。当 与敌交火后,大部队开始越过铁路之时,日军一列运兵列车,慢慢从落垡车站开出,军 车上的机枪、小炮不停地乱扫乱轰,经我地方铁路员工了解,说是敌兵列车可能是由天 津刚刚开来。崔团长一听,知道情况有变,敌人增援也将对安次构成很大威胁。敌兵车 因惧遇到铁路被破坏,所以从落垡开出时速度很慢。这话提醒了崔团长,崔团长马上了 解,是否能找到撬道钉的撬棍,能卸下一根铁轨也行。利用黑夜,可以集中火力重创敌 人。遗憾的是,撤退的时候,不可能想到带这样的工具,马上去找,也不可能。
    崔团长命令李营副集中所有的火力向敌人列车袭击。大部队继续向安次县城撤退。
    李营副带领着所有的机枪和迫击炮一齐向敌列车开火。敌人不了解情况,又值半夜, 不敢出来,只是停在那里在列车上用机枪和小炮盲目地向外乱打乱放。李营副带领的士 兵,见日军龟缩不出,就冲到铁路上埋手榴弹。可惜,在当时的中国军队没有重武器, 否则,日军定会受到重创。两军相持,天已快亮,李营副见再坚持下去将对自己不利, 决定撤向安次,向大部队集中。
    且说,部队陆续撤到安次,安次老百姓半夜出城欢迎。当时的小县城里并没有大城 市的报纸或电匣子(收音机),百余里以外,无论发生天大的事,乡民照样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廊坊距安次不过30里,廊坊的枪炮声,在那广袤静谧没有任何嗓音的华北平 原上,枪炮声清晰可闻。乡民们虽然过惯了平静而单调日复一日的日子,可是,喜欢热 闹追求刺激似乎是人的本性。廊坊战事的第一声枪响以后,人们的神经就突然被刺激得 兴奋起来。乡民们对枪子不留情的观念并不具体,当廊坊战起,驻军动员父老乡亲撤出 廊坊,到四周乡间亲戚家躲避之时,除了一些胆大的男人还想留下来看创热闹——当然 其中一部分是愿意留下为驻军服务的。大部分人,尤其是足不出家门的女人,巴不得有 机会出门走走,串串亲戚,这战争给他们提供了最好的借口。女人们动作又慢,口里说 着傍晌离开,家里的箱子找不到了钥匙,老母鸡要等日头落到两杆子高才下蛋。猪食还 要煮一个时辰等等。下午廊坊车站开火,傍黑这些女人们才大包小笼拖儿带女惶然出了 家门。这时候已经是枪炮声连天,日本的飞机又投弹又扫射,阵地上也抬下了伤员,他 们已经目睹了这场战争的开始,可是乡民们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这场战争的恐怖,以及日 军如何屠杀中国百姓。这些女人们及一些男人和老幼,成幅射状向廊坊的四周仓皇奔走, 他们成了廊坊战事活的“号外”发布者,廊坊战事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四周的乡 村和县镇。另外一些好事者,得到了这些口头上夸大的宣传者的消息,而放下了手中的 活计,伸着好奇的脖子,不顾走几十里路的辛劳,而赶到廊坊附近创热闹和听听那些子 弹的呼啸声和震人心肺的大炮飞机的轰炸声。当饥肠辘辘之时,才想起回转向乡亲们禀 报采访到的第一手消息。
    廊坊战事的消息在四方传开了,并且是以口头文学形式的夸张虚构传开了。甚至, 有人看见安次县城关帝庙里的关云长老爷也带着天兵天将去到廊坊助了阵。还有好事者 为了给关老爷做人证,亲自打着灯笼到关帝庙里去拜访,并证明关老爷刚刚回来,他的 赤兔马已经累得浑身汗如雨下。他的副将周仓被溅得满脸是血,现在还没来得及洗脸。
    这些话,真假自然不必评论,不过反映出一个软弱民族的国民的希望,希望王师打 胜仗,自己不做亡国奴罢了。
    二二六团官兵撤到安次,安次父老乡亲并不理解官兵丢失了国土,并面临着收复廊 坊的艰巨使命。父老乡亲们赞扬他们为国而战。父老乡亲们集中了安次县城关的能工巧 匠,连夜突击,赶制出大匾一块,上雕四个金色大字“民之依靠”。当刘旅长带着部下 到达安次城关的时候,乡亲们推举出德高望重者,在吹鼓手们的吹创打打的乐声中,将 大匾送到刘旅长的手中。刘旅长因失了廊坊,心里在窝火,手接这匾有点哭笑不得。
    安次县长张汉权与民众的看法不同。这张县长是见过世面的军人出身。早年跟着五 省总司令孙传芳当师长,以后叛孙投奔了卢永祥。张县长见国家连年内战,内忧外患, 军阀之间无正义可言,决心解甲归田,回到家乡为百姓做些实事。以后当了安次县父母 官。张县长见刘旅长等人连日苦战而又失了城池,退兵到了安次城关,张县长在县府设 宴小酌,为刘旅长、崔团长等人饮酒解闷。刘旅长只是低头喝酒,一言不发。其他官佐 也因在枪林弹雨中打仗行军没捞上一顿饭吃,现在只顾狼吞虎咽,席上一片吸溜吃饭之 声。
    张县长凭其老军人的直觉,他虽然没有参加廊坊之战,对发生的事情也能猜度出八 九。他从刘旅长的态度及兵撤安次,料刘旅长没有下定反攻廊坊的决心。根据平津形势, 廊坊这交通要道,对两方都是至关重要,尤其在塘沽港口日军的10万吨军火物资,如运 至北平,必经廊坊。廊坊在日军手中,对支援北平日军行动极为关键,如若落在中国军 队手中,在北平的日军马上就会粮草军火不济。这平津要道日军必然死守,中国军队如 去争夺,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这是刘旅长心情沉重的主要原因。可是,不去争夺,事 关平津战局。
    张县长暗想,第一步首先应使刘旅长定下决心夺回廊坊,至于下一步,待着瞬息万 变的战局发展。
    张县长知道部队已连战两个日夜,已经极度疲劳,在这酒席宴上,也不便久留。索 性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激刘旅长等人下定夺回廊坊的决心。
    张县长说:“刘旅长,上级指示,不得先敌开火,虽是使战局被动所系,可是,上 级也没有命令撤出廊坊。”
    张县长一语,四座皆惊。也许是当事者迷,在纷乱繁难的过程中,谁也没有认真总 结出这样一句“点睛”之意。
    张县长又有条不紊地说:“廊坊的情况,不管在时间上,地点上和敌情上,都和卢 沟桥不一样。卢沟桥是平津与中央联系的咽喉,而廊坊是北平与天津联系的要道,如若 日军在平津之间腹中开花,将对二十九军极为不利。同时,日军自国内运来的兵源物资, 如进北平,必经廊坊。廊坊得失事关重大矣。如果为了一时的态势不利而撤出,应当伺 机恢复廊坊,庶不致有过。”
    接着张县长又分析了廊坊周围两军形势及进展趋向,又特别强调日军目前占领廊坊 立足未稳,急于利用北宁线运兵运物资,也是襟肘不能兼顾,空隙很多。张县长又表示, 如果军人为国用命,敝人也必动员铁路员工及乡民破坏铁路和设备,使日军一兵一卒一 枪一弹不能从廊坊一线通过。
    当时吃饭的人都停下吃食,洗耳听着张县长滔滔论述。在座的无论是军人或是陪客 的地方官员,都情绪激奋,表示不惜一切报效国家。
    当即刘旅长表示,令崔团长带领七个连的兵力,饭后出发,夜袭廊坊之敌,夺回阵 地。
    前面提到,军长宋哲元态度转变,已经命令部队备战布防,使得二十九军官兵兴奋 异常,愤懑沉闷的空气一扫而光,各部队都在积极备战,只等命令到达,即杀日寇,雪 耻复仇。
    秦德纯副军长很快地制定了收复丰台的战斗计划,随即准备付诸实施。7月25日,廊 坊战斗爆发,为了支援和配合廊坊战斗,二十九军何基沣旅加炮兵1个营,在何旅长的指 挥下,乘敌不备,向丰台发起了猛烈进攻。
    丰台是北平地区铁路交通枢纽,是北宁铁路和平汉铁路的结合点。北宁铁路所运输 到北平的日军和物资首先到达丰台。7月7日以前,丰台驻有日军约2000人,7月7日以后, 日军不断增兵,人数虽不可查,最少也在4000—5000人左右。丰台的日驻军,已经成了 北平地区的毒瘤,二十九军的心腹之患。丰台日军占有地利,向西南方向兵出卢沟桥, 挑起卢沟桥事变的清水次郎中队不过是丰台驻军一部。另外几次向东南方向南苑兵营挑 衅,也是丰台驻军,只是几次南苑冲突,在佟麟阁将军的指挥下,都予击退,未酿成较 大事件。另外,如进攻北平城,丰台的钢甲车也可以直冲永定门,而进入城内。当初, 石友三叛乱,即是首先占领丰台,然后利用铁路这种现代交通工具的优势,而威慑北平。
    25日廊坊战起,何基沣旅的官兵像火山爆发一样,冒着枪林弹雨,一鼓作气冲进了 丰台镇。当时丰台日军没有准备,又加上中国军队如泰山压顶压了过来。他们凭借着工 事和建筑物,节节抵抗,节节后退。开始,日军依靠自己兵精武器优良,并且有建筑物 为依托,还想固守丰台。可是中国军队非常勇猛,不畏生死,拼命前冲,每被突破一个 点,日军就退回一个面,两军胶着对峙的战线渐渐朝东南方向移动。为什么?日军非常 怕交手战,即:拼刺刀。7月8日夜,金振中营长率大刀队收复卢沟铁路桥,对日军如砍 瓜切菜,给日军带来了巨大的恐惧心里,再加是日本兵又怕天照大神不收无头之鬼的心 理压力,所以一见到二十九军的士兵挥舞大刀冲近,就心胆发颤。为此,日本军方还专 作深题研究,并特别请专家——用现在的观点看,应该是心理学家——商讨对策,商讨 的结果是,每个士兵装备一个铁围脖,即:用一块半月形的铁片,将其折成半圆,在上 沿两头打两个洞,用铆钉铆在钢盔上,戴上钢盔时,铁围脖即围在后脖子上面。日本人 是讲究效率的,在25日丰台之战时,日军的每个战斗员,都已经配备了铁围脖。可是, 战斗一起,就发现了这铁围脖的问题。一个是,这铁围脖围在脖子后,极为不便,不过 这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铁围脖在脖子后蹭来蹭去,总有一种大刀即将砍来的感觉, 假如大刀砍在脖子后,倒可侥幸无碍,那大刀未必都是看准铁围脖砍的,砍到其他地方 也是有效的,所以,25日丰台之战,只要有一个战线被中国军队突破,何旅长的士兵冲 了上来,两旁的日兵,都会感到大刀的灾难即将来临。
    那战线渐向东南方向移动。因为二十九军军部考虑是局部反攻战,主要将日军赶出 丰台据点,并非将日军全歼于丰台,日军且战且退,整个上午,战斗进行得十分顺利。 到中午,何旅已收复丰台大部,日军只是占领丰台东南一隅,只有部分日军,凭借坚固 工事顽强抵抗。如若此时,调动南苑驻军攻其背后,可能大功很快告成。可惜,没做这 种准备。
    这时,趁廊坊守军疏忽,天津日军的一列军车载着战斗部队,一路绿灯开到了丰台。 形势大变。
    中国军队因无全局计划,没有兄弟部队增援,也无阻击外围日军的计划安排。进攻 丰台的部队经过10小时的激战,疲惫不堪,加之伤亡甚众,战斗力锐减。下午4时,从天 津增援的日军赶到,与负隅顽抗的日军相互配合,一齐发起反攻,不久,又占领了丰台, 二十九军功败垂成。
    26日上午,日华北驻屯军向东京参谋本部申请使用武力,参谋本部立即同意对二十 九军坚决予以讨伐。
    26日下午3时40分,日驻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代表香月清司司令官来到东城铁 狮子胡同政委会办公地点求见宋哲元。宋哲元知道日方此行不善,派二十九军参谋长张 樾亭代见。松井呈递一份华北驻屯军向二十九军的最后通牒,通牒内容如下:
    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阁下:
    昨天25日夜,贵军对我派往廊坊掩护通讯设备的一部分军队进行非法射击,因而引 起两军冲突,不胜遗憾之至。
    引起上述不幸事端的原因,不能不归咎于贵军缺乏执行协议之诚意,依然不改挑战 行为而造成的后果。
    贵军如仍愿以不扩大事态为宗旨,应首先速将驻卢沟桥、八宝山一带之第三十七师, 于明日中午前撤到长辛店附近;另将北平城内之第三十七师,由北平城内撤出,和驻西 苑之第三十七师部队一起先经过平汉线以北地区,于本月28日中午前转移到永定河以西 地区,然后再陆续运往保定地区。
    如不执行上述要求,将认为贵军对协议毫无诚意,虽感遗憾,我军将不得已采取单 独行动,而由此所引起之一切后果,应由贵军负完全责任。
    日本军司令官陆军中将香月清司昭和12年7月26日张樾亭将通牒交给秦德纯,秦德纯 拿去和宋哲元商议,宋看后大怒,马上命令将通牒退回。并怒气冲冲地说,拒绝日本侵 略者的一切要求。
    秦德纯拿着通牒出见松井,秦向松井退回通牒,同时提出口头抗议,限日军立刻退 出北平城。双方辩论3个小时之久,松井最后恶狠狠地说:“条件接受当做,不接受亦当 如此做。”
    秦德纯大怒,说:“吾人可在枪炮上见面!”
    松井把通牒往地上一扔,气势汹汹地走了。
    宋哲元已经感到战事难免,马上召见外交部驻北平特派员孙丹林,请其向中央报告 “战事恐不能免,外交大计仍应由中央主持”。另外,宋开始积极安排军事部署。
    且说,廊坊刘振三旅长已经决定收复廊坊,26日夜,部队认真休息。27日上午,崔 团长的二二六团驻安次的7个连队,开始做收复廊坊的准备事宜。据分析,廊坊日军守敌 在经过两天的苦战之后,伤亡颇重,约在百余人以上,立足也不甚稳固,守备人数约在 一个加强连左右。已得到北平此时正在激战消息,估计日军从北平方面获得增援的可能 性不大,但可能从天津方面得到增援。
    崔团长将兵力作了如下部署:
    第一营附迫击炮连(缺两门炮)、轻机枪4挺,由营长左景春带领为主攻,以夺回廊 坊全歼守敌为目的。
    第五连附迫击炮两门、轻机枪两挺,由赵营副带领占领落垡阵地,破坏铁道,堵截 由天津增援之敌,确保主攻方面安全。
    第六连附轻机枪连(缺6挺)为预备队,随团长行动,并将由安次县城关到北史家务 村的电话线路修整完毕。
    下午,全队由安次县城关出发。黄昏前到达离廊坊10华里左右的北史家务村,将队 伍略加整顿,安下基点,以便与旅部(驻安次县城)联络。一些非战斗人员、医务所、 伤兵收容所以及县政府随来的人员均在此停下。一切就绪后,各按自己的任务分头出发。
    深夜,反攻廊坊战斗打响,由于使用兵力比日军大两倍,对廊坊的地形、市街又熟 悉,士气也旺盛。日军从梦中惊醒,仓促应战。崔团官兵打起来很顺手。此时恰一列由 北平退下来的日军伤兵列车停在车站。左营长立刻命令兵分两路,一部袭击伤兵列车, 一部继续进攻守备之敌。日军列车上的伤兵、护卫及医务人员很快全被歼灭。日守备部 队如惊弓之鸟,除死伤外,大部仓促逃走,只有少数未及逃走的日兵躲在建筑物内,崔 团几乎已经占领整个廊坊。
    崔团长兴奋地将战情电话报告刘旅长。
    刘旅长指示说:“平津两地的情况均不很好,可将部队从速撤回安次县城关,另有 计划。”
    崔团长接了电话,如头上倒下一盆冷水,愣了刹那,军令难违,当即按旅长指示, 将部队逐步撤离廊坊。
    当初派向北平联络的参谋,此时也回,联络参谋介绍,北平形势已经非常紧张,到 北平城下,城门紧关,守城士兵问清情况,才将其用绳索吊上城墙,汇报后,也是缒城 而出。只得到上级八字指示:“和谈绝望,遇敌就打。”
    刘旅此时已成孤军,对外面发生的情况几乎全然不知。
    在廊坊战事同时,中日两军在北平广安门发生了战斗。
    27日凌晨3时,河边正三郎步兵旅团第二联队,袭击了驻守通县城外的二十九军独立 三十九旅第二团第一营。该营对袭击之敌顽强抵抗,战至上午11时,突围至南苑休整。
    27日上午8时,关东军酒井镐次独立混成第一旅团袭击驻小汤山二十九军独立第三十 九旅特务团第二营,守军与日军战斗后向北苑撤退。
    27日下午3时,日军川岸文治郎中将的二十师团一部袭击团河守军,守军与敌激烈战 斗后,残部退向南苑。
    在27日日军的攻击行动中,均有日机空中支援。日机并在北平上空频繁下行侦察。
    北平已在日军紧紧包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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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卢沟桥——七七事变 第十九章 浴血广安门   
    25日廊坊战起,大战难免。蒋介石密电宋哲元,“乘机围攻东交民巷日本大使馆, 消灭日军发号施令台,除掉日军在平指挥机关。”宋再三考虑,投鼠忌器,因东交民巷 是各国驻平外交使团所在地,怕引起外交麻烦,又惧北平古都毁于一旦,终于未行。
    日军也感到北平驻军司令部设在城内,在二十九军的包围之中颇有不妥,因其在使 馆区又享受外交权宜,谅中国军队不敢轻易进入。考虑办法一是加强防御工事,二是加 强守备军队。目前守备东交民巷日军约500人,显得捉襟见肘。日驻屯军决定向东交民巷 增派500名步兵及坦克数辆。其部是华北驻屯军驻天津的第二联队第二大队,由大队长广 部率领,乘火车从天津经廊坊,26日下午2时赶到丰台。火车经过廊坊之时,正是两军血 战最激烈之刻。当时火车飞速从廊坊站通过,车上日军合声唱着那首虽非军歌,但在日 军中流行甚广的歌曲:
    “我要走了,你呢?你这死气沉沉的日本,实在令人讨厌。
    波涛那边是中国,它的四万万人民正等待着我。”
    歌声中虽然没有欢呼和助威,但每个日本的士兵听了它,都会心领神会,知道他们 在为自己祝福,祝福日本人成功!下午赶到丰台后,随即换乘汽车,径直开往北平,7时 许抵达广安门。
    当时守卫广安门的部队是一三二师独立二十七旅六七九团第一营。卢沟桥事变的时 候,独立二十七旅布防于任丘一带,划归赵登禹一三二师节制,旅长石振纲,六七九团 团长刘汝珍,一四三师师长刘汝明之弟。7月18日二十七旅奉军部电令:“令该旅进驻固 安,掩护平大公路(北平至大名),并掩护卢沟桥右侧之安全。”
    20日又奉军部电令:“令该旅为左地区右侧支队,以固安、庞各庄、黄村为据点, 北宁铁路为轴线,左援协攻卢沟桥,另一部协攻丰台,左与廊坊取切实联络。”
    北平城防,先是由三十七师二二一、二二二团担任,1933年长城抗战,获得喜峰口 大胜,便是该两团,卢沟桥事变后,日方企图分化二十九军,要求将二二一、二二二团 调离北平西40华里,以一三二师调至北平,担任城防。政委会一面答应日方要求,一面 将二二一、二二二团换穿保安队服装,仍留城内,调至德胜门、西直门,阜成门一带担 任警戒,将城内保安队调出,以搪塞日方要求。独立二十七旅奉令急行军进驻北平。并 任旅长石振纲为北平警备司令。
    二十七旅旅部及六七九团团部驻天坛,六七九团第一营驻骡马市附近的陕西巷,一 营担任骡马市至广安门到右安门一带警戒。
    7月26日下午约6点,从菜市口方向驰来一辆日制三菱坐车(即吉普车),车上坐着 二十九军的日本顾同樱井和中岛,还有书记官佐藤茂,樱井顾问是卢沟桥事变后中日两 方谈判的日方主要代表,一直都很活跃。且说3人到了广安门城楼之下,这时候广安门城 门已关。或问,此时太阳尚未落山,为什么城门关得如此之早?这广安门是通丰台公路 咽喉,根据形势的松和紧,每天可能开门两小时到七八个小时。昨天廊坊战事爆发,丰 台日军蠢蠢欲动,这广安门的城门在白天也只是开开一条缝隙,来往行人都要经过严格 检查。几天前,中央政府颁布了《惩治汉奸法》,北平地区虽然已经行动,但还没有有 力措施,那些汉奸觉得风头不对,略略隐避,更加神出鬼没。实则北平城内,汉奸充斥, 四出扰乱,时闻枪声,这守城官兵既要警戒敌人,又要防范汉奸陷害,彰明昭著之敌, 尚易应付,神出鬼没的汉奸,则难清除。以致军事上的运动,反不如日军便利与灵活, 这也是这时最感觉困难的问题。紧守城门,这也算措施之一。
    樱井等人到了广安门城下,见城门已关,哨兵前来盘查,樱井见机,对哨兵说: “我的二十九军军事顾问,你的开城门。”
    哨兵的职责是对直接长官负责,不能听从其他人的指挥,况且是日本人。哨兵拒绝 开城。
    樱井知道来硬的不行,说着掏出一叠日钞欲塞给哨兵,哨兵不接,樱井又从坐车上 拿来四盒日本香烟,往哨兵怀里塞,哨兵仍然拒绝。樱井是中国通,知道中国人很穷, 重贿之下必有懦夫,于是又掏出一大叠日钞,力图塞给哨兵,“你的可以回家种地,养 活妻子儿女,大大的富余!”
    两人僵持之际,连长等人从城楼上走下。
    樱井又转向连长:“你的值勤长官,我的二十九军军事顾问。我们日军几十个人想 逛逛北平城,他们远远的从帝国国内来,想逛逛这北平古都,你们的太和殿,他们都没 有见过。”说着他顷囊而出地掏出衣袋中钞票,说:“中国人很需要钱,这些钞票分给 弟兄们,小小的意思。”
    连长告诉他,不能开城门,开城门必须请示长官。这时候中岛顾问和佐藤书记官从 车上拿下几瓶啤酒,“弟兄们欢乐欢乐。”似乎连长已经同意似的。佐藤还词不达意地 说:“钞票大大的给。”
    恰在此时,团长刘汝珍带着随员,骑马巡哨到广安门城下。
    连长向刘团长报告发生的情况。樱井、中岛不断插话解释,日军七八十人来观光北 平古都,要求开城放行。
    刘汝珍团长听了报告以后,不动声色地请樱井等三人上城楼小憩,趁隙令人向上级 报告。
    报告报到军长宋哲元处,因刚才日特务机关长来送最后通牒事,余怒未消,又得到 丰台方向报告,日军约500余人乘12辆汽车,5辆座车和两辆坦克已经向北平方向出发。 宋料必是此军进城。于是命令不准日军进城,如强进消灭他们。
    宋军长的命令很快传达给刘团长。此时,樱井等人正和刘团长开价讲条件。
    佐藤说:“刘团长,我们已经准备5万大洋送给团长,不成敬意。”
    中岛说:“刘团长,开了城门,银元马上送来!”在广安门城楼之中,刘汝珍团长 和三位日方代表正在一张白木桌前的条凳上坐着。只听三位日方代表不断开价,不断升 值,刘团长只是一言不发,听着三个日本人说话。这三个中国通,知道中国商场习惯, 对方不言是对条件尚不满意,等待提高价钱。这次,他们对刘团长有些误解,刘团长一 言不发,是等待上级命令。
    樱井、中岛感觉到漫天升值,会引起对方的不信任,为了缓和气氛和掩饰急不可待 的心情,必须转换一下话题。二人抬头东张西望了半天,中岛忽然说:“北京的古建筑 极为辉煌,日本帝国的没有。”
    刘团长在三个日本人不注意之隙已经得到部下暗示,随之刘团长似乎表示已经同意 日方的开价,说:“我们中国军人很欢迎贵军,请他们来逛逛北平城吧,来到了,再开 城门。”
    这个时候,六七九团一营官兵已经在路两旁的市民欢呼声中,从骡马市经菜市口跑 步到了广安门城下。
    日军500余人汽车12辆座车5辆坦克2辆,已在二十九军少校参谋周思靖和熊少豪的带 领下到达广安门城外关厢,等待城门一开,冲入城去。
    卢沟桥事变后,周思靖是日方要求指派的中国方面谈判代表,谈判前后打着中方旗 号为日方做了不少事。平津沦陷后,周担任了天津市伪公安局长。此时他的汉奸面目已 经暴露。
    城外日军得到广安门城楼上樱井发的消息,一拥到了城楼之下。有的日兵不等开城, 已经开始从城墙向上爬,城门打开,日兵一拥而入。在瓮城之中团团而转,再等瓮城门 开,日军便冲入城内。此时城上枪声大作,一营官兵居高临下,向城下日兵猛烈开火, 刹那之间,瓮城内外,日军人仰马翻。
    城楼之中刘团长正陪樱井等三位围木桌而坐。樱井等听枪声爆响,马上跳了起来, 这时一个班的中国士兵已经端着刺刀将三人包围。
    樱井冲出刺刀的包围圈,奔向刘汝珍:“你的,不能开枪… ”
    刘汝珍只是对他冷笑。
    樱井不停地向刘汝珍和阻止他的士兵纠缠,企图阻止士兵射击。
    书记官佐藤突然拔出手枪,被士兵开枪击倒,又被跑过来的一队士兵踩死。
    中岛已经被吓得瑟瑟而抖,士兵把他逼到墙垛边。
    樱井狂喊乱叫地和看守他的士兵打了起来,他也突然掏手枪,企图对士兵开枪,士 兵用刺刀把他的手枪向下一拨,“砰”的一声,枪弹击中士兵大腿,士兵马上血流如注, 士兵拉开枪栓对准樱井的胸。樱井已经退到了墙垛边,见势不妙,跳下城墙,樱井沿城 墙滚下,摔在地上,半天不动,忽而蹿起,一瘸一拐地奔逃起来,逃到一菜地旁边,失 足跌入粪坑,粪坑又深又大,樱井在粪坑中拼命挣扎。
    汉奸周思靖和熊少豪在战事起时,即逃入路旁百姓家中。二人躲在窗台低下,用手 扒开窗纸,向外窥视。只见日军狼奔豕突,四处躲藏。周思靖用日语大叫道:“快快到 房子里躲— ”
    熊少豪在窗孔边向外扫视,看到樱井跌入粪坑,好不容易爬到坑边,又滑了进去。
    周、熊二人为了邀功,冒着枪林弹雨冲到粪坑边,二人皱鼻捂嘴,设法把樱井拖了 出来,樱井已成粪人,浑身上下流着屎尿,一团恶臭令人作呕。无法,二人只好架着樱 井而逃。后,樱井顾问被称之“掉粪坑里的樱井”。
    广安门城楼上的日军代表一死一逃,只剩下中岛一人,见中国军队已经不像从前, 动真格的了。吓得他连忙跪下求饶:
    “中国古训,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
    刘汝珍命令:“叫他滚吧!”
    士兵押中岛到台阶前,中岛连滚带爬地滚到城下,鼠窜而去。
    由于守军向瓮城内一齐开了火,瓮城内的日军丢下了30多具尸体和狼哭鬼嚎的伤兵。 活着的日兵都没头没脑地向城内和城外狂逃,逃进城内的都作了俘虏,向城外狂逃之敌, 冲击了后续部队,日军大乱,丢下了汽车和坦克,一些东躲西藏窜入了民家,一些沿着 平丰公路向六里桥方向拼命逃跑。
    广安门城上的守军,见日军逃走,都端着刺刀冲下城来,不顾一切地向逃跑之敌追 去。
    逃入民宅的日兵,或钻到民家的八仙桌底下,或是跪下哀求。一个日兵冲到了一个 寡妇家,当时妇人凡知日兵要来,都面涂灶灰,穿上男人的破衣裳,这个寡妇刚刚将亡 夫破衣穿到身上,一个日兵就冲了进来,咚的一声对着她的白褂黑裤子跪下:“爷爷, 爷爷,请你们保护我的性命,不要叫中国军人把我的头砍掉,我今生不能报答你的大恩, 等到来世变猪变狗也要报答你们。”
    广安门外大街上,日军四散逃空,坦克、汽车、座车都丢在大街上,中国军队成群 地冲了过来,逃跑的日军除个别胆大者从墙角和民房的窗下窥视以外,都不知逃到何处。 中国军队夺获了坦克、汽车、座车和四处丢弃的大量物资弹药和枪支。可惜的是,这些 二十九军的官兵大都是农民出身,入伍以后也未受过对付现代化武器的教育,他们面对 坦克和汽车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处理为好!恰在此时,广安门城楼上吹响了收兵号,刚 才如猛虎一样冲来的士兵,他们只好遗憾地丢下坦克和汽车撤回城内。逃窜的日兵见中 国军队收兵,大为惊喜,他们跑了回来,驾驶起坦克和汽车掉头向丰台方向撤去。大部 分藏匿起来的日兵,因冀察绥靖公署同意日领事前来收容残兵,才从各个角落找了出来。 已入城的日军,于27日晨2时,按照二十九军指定路线,到达东交民巷日本公使馆。未入 城的日军退到丰台。
    中国军队为什么匆忙收兵?显然,刘汝珍团长得到上司指示,令其不要扩大事态。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得含泪收军。
    此次广安门之战,日兵阵亡30余人,受伤80余人,夺获和击毁载重汽车4辆,坐车5 辆,坦克2辆,后又都由日军开走,另外缴获日军子弹10余箱,掷弹筒10余个,望远镜、 照相机、文件等。
    中国军队阵亡7人,伤重殒命5人,负伤10余人,内有官长1人。
    26日夜,华北驻屯军向日本陆军中央报告,呈请积极行动并付于新任务。陆军中央 收到报告,27日晨,参谋总长和陆军大臣协商,作出决定,给予华北驻屯军司令官以新 任务,并动员国内三个师团来华,同时对已经来华的二十师团,独立混成第一、十一旅 团再进行第二次动员。
    27日8时40分,日本内阁在近卫首相官邸召开紧急会议,批准陆军实行动员。
    27日9时30分,杉山陆相将“陆军实行动员”报告,上奏天皇批准。
    27日11时50分,下令动员。
    同时,日本政府向正在举行的第71届特别议会说明政府态度。贵、众两院于27日各 自作出决议,感谢在华的劳苦的官兵,并祝其勇健。
    27日,日本政府以风见章官房长官谈话的形式发表声明,声明指责廊坊、广安门事 件是中国军队以武力妨碍日军保护交通线和保护侨民而引起的,现在驻华北的军人为完 成任务,并为保证协定各事项的履行,以至不得已而采取必要的自卫行动。
    日本陆军第二次紧急动员计划在10至14天内完成。并决定从8月1日开始,输送国内 部队。
    动员之前,陆军向特别议会提出预算,作为华北军事行动而用,共4.1亿日元。
    日第二次动员兵力人数约20.9万人,马匹5.4万匹,后勤支援部队遍及全国。紧急 动员的部队第五师团、第六师团、第十师团、第十一师团和第三师团,预定将第十一师 团派往青岛,第三师团派往上海,其他派往华北。
    27日,日军参谋总长载红亲五命令中国驻屯军(即华北驻屯军)司令官:“中国驻 屯军除现有任务外,应负责讨伐平津地区的中国军队,安定平津地区各重要地方。”接 着下达派遣第五、第六、第十师团来华北的命令。
    28日,参谋总长关于华北作战问题,给中国驻屯军发出指示,其要点是:
    (一)华北作战陆、海军配合问题……
    (二)军的作战地区(航空兵除外)大概定于保定、独流镇一线以北。适当可使用 催泪弹。
    (三)第十师团为基干的部队,约于8月15日至18日前后在北塘及塘沽附近登陆。
    29日,日军参谋本部根据参谋总长指示精神为基准,又将战争扩大到华北地区之外, 制定了《对华作战计划大纲》,其要点是:
    以一部兵力,在青岛及上海附近作战。
    兵团的兵力编制及任务:
    (一)平津地区以中国驻屯军约4个师团为基干,击溃平津地方的中国军队。
    (二)占领青岛,以保护侨民为主旨。
    指导作战要点:
    (一)以中国驻屯军进行作战……对中国军队尽力加以沉重打击。
    (二)在情况不得已时,对青岛及上海附近进行作战。
    (三)……占领平津地区,并策划持久占领……
    另外,在日本海军方面,随着陆军决定向华北派遣国内师团,也于27日作出《省部 关于处理时局及准备的协议》,协议指出:“鉴于今后形势有很大可能导向对华全面作 战,因此海军必须进行对华全面作战的准备。”
    至此,日本对中国发动全面战争已经做好充分准备。
    26日夜华北驻屯军上报陆军总部报告,未及批准,华北驻屯军已经迫不及待,便于 26日晚10时20分下达了攻击中国第二十九军的作战命令,命令要点如下:
    一、7月27日正午开始攻击。
    二、在廊坊及天津的第二十师团主力在团河村附近集结(北平南约15公里,距南苑 二十九军军部约3公里——编者注)与位于马驹桥(北平东南约15公里)的一部部队协同 攻击南苑。
    三、中国驻屯军步兵旅团主力从丰台向南苑兵营西北端方向攻击,至11时进入北平 ——马驹轿一线,听从旅团长指挥。
    四、北平警备队保卫北平侨民。
    五、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在高丽营)从卫窑(北平北约16公里)附近攻占西苑, 然后进入永定河一线。
    六、独立混成第一旅团(在顺义)从沙河镇方向向永定河线攻击。
    七、军预备队(第二十师团的步兵3个大队)位于天津。
    八、集成飞行团主力于拂晓攻击西苑兵营。
    九、临时航空兵团一部在承德,主力跃进于天津,协助地面各兵团的扫荡战,并随 时准备与中国空军决战。
    廊坊、广安门战斗发生以后,宋哲元感到日军大举进攻即将来临。于是,在26日下 午4时,即日军准备总攻之前20个小时,和26日晚,两次电报军政部长何应钦,并请转呈 蒋介石,报告日军向二十九军的最后通牒情况,和平津地区形势,并求政府援助。蒋于 27日晨回复宋:
    “此时先应固守北平、保定、宛平各城为基础,切忽使之疏失,保定防务应有确实 部队负责固守。至平、津增援部队,可直令仿鲁(26路军总司令孙连仲字仿鲁)随时加 入也。此时电报恐随时被阻,请与仿鲁切商办法,必以全力增援,勿念。”
    27日上午8时30分,蒋介石在其南京官邸决定了华北地区防御计划,其部署是:
    一、我军应仍照原计划在沧保(沧州——保定)、沧石(沧州——石家庄)二线上 集中构成阵地,期在此线上与敌作整齐之战斗。
    二、中央军以援助平津期与敌在永定河地区作战之目的,先以主力集结于沧州—— 保定之线。第二十九军应固守北平、卢沟桥、长辛店、涿县之线,与保定方面保持确切 联络。
    三、令孙连仲部26路军即向永定河地区前进。该路军之行动此后归宋主任哲元指挥。 所遗保定、任丘、河间、献县防地,已令万福麟第五十三军接防(当日上午11时30分改 为河间、献县另令曾万钟部接防)。
    四、令万福麟部五十三军即推进于保定、任丘之线,接26路军防地,在该线上构筑 阵地。
    为了确保北平重点及附近地区,二十九军曾于7月16日拟定了一个万一战争不可避免 的作战计划。指定冯治安为总指挥官。赵登禹的一三二师由任丘、河间北调,一部守卫 北平城,其余部队协同三十七师攻击丰台和通县之敌,包括捕灭丰台和卢沟桥的日军。
    第三十八师进攻天津海光寺的日军司令部。
    刘汝明的第一四三师由张家口等地南下,兵出南口,进攻昌平、密云、高丽营等地, 切断古北口到北平的通路。
    廊坊、广安门战事以后,形势已有变化。日酒井镐次独立混成第一旅团,已经由古 北口到顺义,又由顺义进一步占领沙河镇,从而切断北平至张家口的平绥铁路。铃木重 康的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濑良支队已经由高丽营进一步占领清河镇,与驻北苑的二十九 军独立三十九族阮玄武部已经近在咫尺。
    驻通县附近的日驻屯军步兵旅团第二联队步炮兵2000余人,突然攻击通县附近宝珠 寺的中国守军独立三十九旅一营,一营由营长傅鸿恩率领下苦守阵地,战到午夜以后, 方突围而出,退至南苑。为此,日军在总攻之前拔去了身边第一个钉子。
    7月27日夜,日军已得到汉奸潘毓桂报告的中国军队的军事部署情报。川岸文治郎的 二十师团提前占领团河。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急调两个团兵力增援南苑守卫,行至团河, 日军以逸待劳,在大炮坦克的支援下,截击赵部,赵部伤亡惨重,部分队伍冲出,至南 苑兵营。此时,日军已全部进入总攻阵地。
    二十九军的作战计划,已经被汉奸出卖。廊坊、广安门战事后,宋哲元叫来在北平 的一四三师师长刘汝明,对他说:“子亮(刘汝明字)你赶快回去,照计划做,8月1号 行动。”这该是绝密军情,刘汝明立即乘专列回张家口,可是,车经沙河镇时,日军拆 毁500米铁路欲挡住刘汝明,时间差在瞬息,刘汝明列车刚过沙河。
    中国军队与日军两个针锋相对的作战方案,成败的关键在于谁先动手,中国军队方 案决定8月1日施实,可能日军已得情报,日军方案决定于7月27日中午施实,因北平城内 日本侨民未能按计划全部撤至使馆区,进攻时间向后延续14个小时,即:总攻时间在7月 28日凌晨2时。比中国军队提前4天。
    日军总攻的第一目标是南苑,川岸师团主力占领团河以后,面目已经非常明显,团 河距南苑不过3公里,南苑背后是日重兵所在之丰台。南苑一直是二十九军军部所在地。 宋哲元将军此时已感形势危急,27日急调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来南苑,任南苑所部前敌 总指挥,并于同日将军部调进北平城内中南海。
    27日夜,赵登禹才从任丘赶到南苑,见到副军长佟麟阁,他对南苑情况还未来得及 了解,驻任丘一带的部队也未赶到,28日凌晨,日军对南苑开始总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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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6:43 | 只看该作者
南苑学兵捐躯   
    7月27日之夜,从南苑向东南方向望去,只见团河附近火光冲天,一阵阵炮火的闪光, 站在南苑兵营大门前可以清楚地看清报纸上的小字。密集的枪声像节日的鞭炮,大炮的 隆隆声使南苑兵营的地面都颤抖起来。
    学兵、士兵,年轻的军官们都抱着枪坐在营房中等待出发增援团河的命令。可是, 命令迟迟不下,因为不准主动出击的命令仍然有效。
    这时候赵登禹师长已经到了南苑,正在和佟麟阁及骑兵师长郑大章、军事训练团教 育长张寿龄等人交换情况。团河枪声一响,将军们就都走出了指挥部,站到门前的走廊 上向东南方向眺望。首先是赵登禹将军估计到,这可能是其部下两个团的官兵与敌遭遇。 听密集的枪炮声,看到沿着地平线一片如长蛇状的火光,将军明白,这战事极为激烈, 日军的火力很强,用了重兵。可是,将军们怎么也难估计到,赵部北上的军情已经被汉 奸潘毓桂等人出卖给日本人,怎么也难估计到,日军主力兵团,川岸文治郎的二十师团 已经突然出现在团河附近。所以,将军们认为赵部两个团北上途中,与敌某部不期而遇, 发生遭遇战。纵观全局,命令:(两个团)突破日军防线到南苑集中。可想赵部这两个 团被打得如何残破!冲到南苑残部已经兵伤马缺,无法再投入使用。
    南苑守军无法支援赵部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实无恰当兵力可调。南苑兵营自 建营之始,即是一个训练场地,并非准备以此为战场。其兵力有:二十九军军部各处机 关及直属炮步兵各营,现在正处向北平城内中南海撤退过程中。特务旅所属的两个团, 旅长孙玉田;军官教导团,团长由佟麟阁副军长兼任;骑兵第九师之1个团,师长郑大章。 第三十七师炮兵1个团,步兵1个团,以及学生训练团等,其各部大多由所属部队分期分 批调来南苑进行军事训练,人员大多不齐,没有作战时互相协调配合的安排。更重要的 是,虽然在赵登禹总指挥未来之前统归副军长佟麟阁和第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领导,可 是编制混乱,无法统一指挥。27日之前,虽然有大体的任务分派,军官教导团及特务旅 担任阻止由黄村团河向北进犯之敌(主要指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保安队)。第三十七师, 骑兵九师之一部,布防于欧亚飞机场一带,阻止由丰台、长辛店一带企图包围南苑之敌。 当时的学兵军事训练团约1500人,都是参军不久的学生,用在战场实为不当,但学兵们 一再请缨杀敌,将该团列入战斗序列,警戒兵营东南角九营房小砦一带。
    至今,对南苑兵营驻守的总兵力众说不一,一说有2万人,一说有7000人,还有其他 估计。根据各方面材料推算,估计减去学兵1500人外,约有7000人。这7000人,大都是 经过长城抗战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战斗力也很强。1500名学兵都是刚离校门不久的 热血知识青年,没有经过任何战争锻炼,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实无多大战斗力。
    佟麟阁将军一闪念,想起这些学兵求战场景,实催人泪下。
    几天前,军事训练团接到命令,命令每个学兵携带3天口粮,准备向保定转移,炊事 房蒸馒头,分到各班切片晒干,以便携带。因这1500名学兵正在训练之中,将来都是国 家和军队栋梁之材,如当战斗兵使用,殊为不当,拟迁往保定继续学习。当学兵们得知 这一原因后,学生们再次上书愿效前驱,决心在前线杀敌报国。这时的北平各报纸也报 道了学生军请缨杀敌的壮举。佟麟阁团长和教育长张寿龄研究再三,决定暂时留在战场 锻炼。
    当时战情已经相当紧张,已经露出日军进攻南苑迹象。一天,佟麟阁自北平开会回 来,立即命令驻南苑各部,马上在营区周围砍倒400米宽的庄稼,并在营区边缘挖临时堑 壕。
    不扰民,真爱民,是西北军的传统,不破坏百姓庄稼这点,对这些农民出身的官兵 是很好理解的。即将爆发的中日大战,将给百姓带来的必然是流离失所,衣食无着。佟 将军望着已经高过人头的遍头的高粱和玉米,佟将军知道这就是百姓的衣食所依,生命 所系。砍掉营区四周约有15—16里长,400米宽的高粱和玉米,就等于断绝了很多百姓的 生计。尤其在这战乱的岁月,他们将成饿殍,父老婴幼将啼饥号寒。不能再想,佟将军 下定决心,设法少砍掉庄稼,由400米宽,减为200米宽——这将是用血去换取的代价。
    命令下达后,所有作战部队立即进行工事作业。官兵、学兵们列队站在庄稼地面前, 首先唱《吃饭歌》:
    “这些饮食,人民供给,我们应该为民努力,帝国主义,国民之敌,为国为民,我 辈天职。”
    歌声激荡,唱得官兵们心里火辣辣的。唱完以后,他们带着负疚的心,开始清除堑 壕前的障碍,砍掉200米以内的高粱和玉米。
    宋哲元将军已经下令,南苑军部撤到北平城内的中南海。佟将军主持军部工作,应 该首先撤离。恰在此时,夫人彭静智托人带来家书,言父病重,望回城看望。王副官同 时带来次子荣芳的大楷作业。佟将军见时间略有空隙,就把荣芳的大楷铺在办公桌上, 仔细批阅。王副官站在旁边不走,佟惊奇:“有事吗?”王副官从怀中口袋掏出自己的 存折,说:“副军长,我想留下,这存款是我的一点积蓄,我想拜托副军长,给我的父 母寄去!”
    佟将军沉默刹那,将副官递过来的存折又递了回去,从脖子上解下耶稣受难的金项 练,也递给了王副官,说:“你随军部撤回城内吧!”
    “不,副军长不想走吗?”王副官问。
    佟麟阁点了点头。
    “将军不走?”
    “我已经决定训练团的孩子们不走,我作为团长,走了,会扰乱军心,我留下会对 他们有些用的!”佟将军说着,他把话说得轻声细语,似乎情绪很淡。王副官多年跟随 佟将军,他知道佟将军的表达习惯,即使是生死关头,佟将军话语也是一板一眼,表达 清楚,情绪平稳。
    王副官明白,佟将军这样说,就是已经决定了。说:“我马上托人,把东西带到城 内。将军,您是不是该写封家书?要不要代写?”
    佟:“好吧,我自己写吧!”说着,摊开了纸,拿起了毛笔,想了想,他那遒劲的 行楷书就在淡黄色的书信纸上流动起来:
    “瑞卿夫人:随我廿年,戎马颠簸,历尽艰危。含辛茹苦,风雨同舟,尊老育幼, 克勤克俭。镌此数语,以志不忘。”
    佟将军写到此,把笔停下,架在笔架之上,思考了一下,又写几句:
    “大敌当前,此移孝作忠之时,我不能亲奉汤药,请代供子职,孝敬双亲。又即。”
    部下又再劝佟将军撤回城内,将军表示:
    “衅将不免,吾辈首当其冲,战死者荣,偷生者辱,荣辱系于一人者轻,而系于国 家者重。”
    将军又书诏所部曰:
    “此杀敌报国时也!”
    7月26日,南苑兵营的东南角,日军派来骑兵侍候(侦察兵)2人来侦察南苑兵营情 况,兵营东南角属军训团学兵警戒。哨兵见敌骑兵前来,即开枪射击,一逃一伤,伤者 堕马。九营房中的学兵,听枪响即来助战,恰遇堕马的日兵躺在地上哀叫,学兵们抡着 大刀(当时学兵还没有发步枪,只有大刀)上前,十几把大刀齐下,嘁哩喀喳将侍候剁 成了肉酱。这些学生们还嚷嚷着,把它弄到厨房,煮熟了吃了。事情上报,上级问,是 否录了口供?这些学兵才傻了眼。如果录下口供,也许会提供很有价值的信息。可惜!
    军部决定,前哨哨兵暂由有经验的老兵担任。
    7月28日凌晨,东方刚刚出现微光,地面还蒙罩着黑暗。
    总指挥部刚刚结束会议,佟麟阁回到原来军部的办公室,刚在行军床上躺下。赵登 禹经过连日劳顿,也想在临时总指挥部略合一下眼。可是他们心里都在盘算着8月1日总 进攻的事。
    今夜值班的最高长官是军训团教育长张寿龄少将。按照一般情况,最高值班长官并 不需要巡哨。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夜太平静,平静得令人紧张,平静得令人不安。得到 各方面的情报都证明了前半夜占领团河的敌人不再只是冀东保安队的伪军,而是日军主 力部队。团河离南苑兵营太近了,现在南苑已经在团河和丰台日军的夹击之下了。
    张少将走出了值班室,营区是那么静谧,深黛色的天空是那么静谧,启明星在东方 的天空眨动着眼睛,说明天快亮了。少将的副官和其他随员也跟了出来,“去巡哨!” 张少将说。副官以为去巡视九营房小砦附近的学兵岗哨,准备跟在将军的身后出发。 “备马!”将军又说。副官才明白,将军准备去巡视整个营区,因为围绕营区走上一圈 有十多华里,自然必须骑马。
    马蹄声沿着营区四周的小路和泥土地趿貂貂地轻声响着。一切和往常没有区别。官 兵们都在酣睡,他想起昨晚,也就是几个小时以前,学兵们发了新的步枪,一些学兵爱 不释手,抱着步枪而睡的憨态,这些可爱的孩子!他油然而生出一种慈爱之心,一种慈 父般对子女的爱心。作为一个官长应该细心周到地考虑一切,因为一个指挥官略有疏忽, 将是用士兵的鲜血去补偿。他想着——
    忽然东面的天空中发出了低微的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响,声音越来越近。两架日军 的飞机在天空中出现了。它向南苑兵营方向直线飞来,很快到了头顶,它没有投弹也没 有扫射,它绕了两圈,又朝原来方向飞了回去。作为曾经战场的指挥官,将军知道,敌 人的进攻已经开始了。将军命令道:
    “命令全体战斗人员进入阵地!”
    紧接着进入阵地的军号声在整个南苑兵营响了起来。
    睡梦中的官兵衣冠不整拖枪冲入堑壕。这时候日军坦克履带的格父父声,已经清晰 可闻。
    佟麟阁走到自己的临时指挥部。这是一个用铁皮包成的小房子,就像一个大罐头盒 扣在地上。指挥部已经人员到齐,参谋、通讯等人员坐满一屋,佟将军在门口一出现, 全体人员都起立向将军敬了军礼。将军和往常一样面部平静,他把各个部门检查一遍, 又问了和总指挥和前沿阵地联系的情况。然后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嘱咐其他人, 他要到前沿阵地去查看一下。
    随员心里都明白,佟将军的直属部队就是那些乳臭未干的学生兵,说不定他们正在 堑壕里瑟瑟发抖呢!这时候将军如果能在他们面前出现,无疑会给他们带来最大的镇定, 无疑等于给他们吃定心丸。
    佟将军的指挥部距前沿堑壕并不太远,大约200米。当佟将军披着军用斗篷精神抖擞 地站在堑壕边缘上时,堑壕中的学兵们持枪立正,面向将军,娃娃脸都仰视着他。将军 敏锐的眼光瞬间从堑壕里一长线的娃娃脸上扫过。他心里非常清楚,即使杀敌报国,胆 大……也难掩饰他们心在颤抖,面部紧张。
    佟将军略高而带军人风度的挺直身材,瘦而显长的脸,戎装,披着粘满露水的军用 斗篷,他像一座雕像。不过这是次要的,主要是,他是一个可信赖的长者。将军平静地 说:“孩子们,唱个歌吧!”他想了想又说:“就唱新编的军训团团歌吧!”
    堑壕里响起了青春活力的歌:
    风云恶、陆将沉、狂澜挽转在军人,扶正气、励精神、诚真正平树本根,锻炼体魄、 涵养学问,胸中热血、掌中利刃,同心同德、报国雪恨,复兴民族、振国魂……
    歌声还没有停,日军5架轰炸机临空,它们盘旋了一下,找准目标,就向学兵阵地猛 烈轰炸。这时候,日军的大炮也开始轰击,密集的炮弹大都落在学兵们的阵地上。
    佟麟阁已经回到指挥部,炸弹和炮弹的爆炸震动得铁皮指挥部不断抖动。佟麟阁从 瞭望口向阵地瞭望,轰汉汉天崩地裂的爆炸在学兵阵地始终不停,其他阵地几乎没有受 到什么压力。他心里纳闷儿,日军好像把卦算准了一样,已经知道这营区东南角的学兵 阵地是一批学生,战斗力最薄弱?其不知道,军事情报早已经被汉奸潘毓桂报告给日本 人,潘毓桂是政委会委员,绥靖公署警务处长,宋哲元的世交。他可以从各种渠道得到 二十九军最最机密的军情,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挂出汉奸的牌子,可是早已经干起了吃 里爬外的勾当。大至华北战局,小至南苑战斗,再至佟麟阁北撤,事无巨细,均已向日 军通报。佟麟阁、赵登禹殉国,都与潘毓桂所为有直接关系。
    日军飞机轰炸、大炮轰击以后,学兵阵地已经残破,伤亡惨重,堑壕之内,倒下大 片学兵尸体,血流成渠。就在此时,日军的坦克和步兵出现在高粱地前,距学兵阵地已 不足200米远。学兵队长大呼:“射击!”活着的学兵们马上爬到堑壕前沿开始齐射,密 集的枪弹马上击倒一片日兵。日本兵从来看不起中国军队,再加上他们知道对手不过是 一些中学生,就更加大胆放肆。没有想到这一阵密集的枪弹,使冲在前面的士兵都倒了 下去,他们开始小心,向坦克靠拢,以坦克为掩体谨慎前进。但不见这些学生的枪声减 弱,身旁的士兵不断地倒下。他们渐渐失去夺取阵地的勇气。他们开始撤退和逃跑。
    冲在最前面的第一辆坦克上面的机枪兵,已经被学生兵打死,他斜躺在炮塔边,机 枪的枪口指着天。驾驶兵见周围的士兵已经后撤,其他坦克也乱了阵脚,慌忙掉头。它 已经冲到了学兵的阵地前不到30米处,见形势不妙,也想转向。
    这些学兵究竟是有知识的,头脑比较灵活。他们见这日军冲在前面的第一辆坦克正 在进退中犹豫不决。一个学兵抓起了五颗手榴弹冲出了堑壕,朝那坦克冲去,恰巧那辆 坦克已经掉好了头,准备发动快逃,这个学生已经冲到了坦克身边,登着坦克的斜面, 再伸一手即抓住坦克,可以爬到上面。坦克突然发动,猛地向前一冲,把这个学兵摔了 下来,等他爬了起来,坦克已离他有10米开外,这学兵怒火中烧,不顾一切地提着手榴 弹在战场上追开了坦克。坦克轰鸣着向前冲了一下,又冲了一下,速度开始平稳渐增。 这个学生兵即使使出浑身力气,眼看着也追不上这钢铁东西了,事也凑巧,坦克前面有 一条地界土坎,慌忙逃跑的日兵摔倒了几个,正在坦克的前面,坦克只好减速,给了这 个学生兵一个极好的机会,几步之间,他冲了上去,扒上坦克,这时他手中的手榴弹已 经丢失了3枚,就把这两枚投到坦克里面也可,他慌忙拉了弦投了进去,然后翻身滚下, 等待那轰地一声爆炸。可是,没响。主要原因是,国产品质量问题。
    其他学兵见此兵此举,忽拥一片,在战场上展开了学生追坦克的奇观。
    日本人退了,本来他们想老太太买柿子——找软的捏,可是碰了个硬钉子。这时其 他战线也退了下来。他们找来汉奸,问这是怎么回事。就像石友三说的,这汉奸也是不 好当的,他们挨了嘴巴还费了一番解释。若再失算,就不是挨嘴巴的问题,而是要挨日 本人的枪子儿了。
    丰台的河边正三的步兵部队,也在炮兵和飞机的掩护下,在川岸师团进攻的同时, 开始向南苑的西北方向守军进攻。三十七师冯治安师长得知丰台日军攻击南苑的消息, 即派所部何基沣旅向丰台展开进攻。丰台日军腹背受敌,唯恐中国军队掏其老巢,大量 撤兵回顾,攻击力量渐渐减弱。
    整个战局暂时处于僵持局面。进攻兵营东南方向的日军川岸师团部队大约有3000人, 进攻西北方向的河边旅团步兵在2000人左右,重要的是有飞机和炮兵的支援,火力远强 于守军。守军虽然有兵营作依托,但编制混乱,火力较差,只有轻武器。
    此时,赵登禹总指挥已调一三二师的王长海第一旅和第二旅北上支援。第一旅第二 旅已北上至琉璃河良乡附近,如及时赶到,两军相持,鹿死谁手,还难定论。王长海在 长城抗战时也是叱咤一时的勇将,遗憾的是此将军很信术数,兵至琉璃河附近之时,请 术士占卜吉凶,测算出兵吉时,所以按兵迟迟不动,赵登禹数次催促进兵,只是口头答 应,不见动静。看来术士所卜是对的,“卯时前渡河主凶”。就是说这两个旅在11点以 前渡过永定河必有伤亡。现在只有用袍泽之血和全军失利、全局失利去抵偿了。
    川岸师团所部受到学生兵之挫,再次研究战术,汉奸出谋划策,认为学生兵虽逞一 时之勇,并无实力,只要再用重火力猛轰,重兵猛冲,早晚难支。汉奸还出主意,南苑 兵营中心是士兵食堂,食堂建筑较高,是制高点,食堂之中必无守兵,可用飞机空投伞 兵,占领制高点,从其背后袭击守军,守军必乱。
    川岸师团再一次攻击学兵阵地。大炮飞机轰击之后,密集的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出 现在学兵们的阵地前。炮火刚停,学兵们从战友的尸体下爬起来,身上淌流着血渠中沾 来的血流,准备趴到壕边向进攻的敌人射击。这时,背后食堂的房顶上的机枪向他们扫 射起来,马上把他们压制了下去。
    原来日军在飞机轰炸的同时也运来了十几名伞兵,一面投弹一面把抱着机枪的伞兵 投到食堂附近。食堂有饮事兵七八个人,他们在蒸馒头,给战斗人员准备早餐,第一锅 馒头已经下了屉,食堂里弥漫着团排的白色的水蒸气,一个新兵在用木戳蘸着红墨水向 每个馒头上印着“不忘国耻”、“小日本”等字,端着机枪的日本兵冲了进来,这个新 兵抬头一看,大惊,抄起菜刀准备一拼,被机枪射成了血肉模糊一团,其他几个炊事兵 也成了肉酱。日兵占领了食堂,他们登上了制高点,他们实现了汉奸提出的腹中开花之 计。
    学兵阵地的火力,被食堂制高点上的机枪压制下来,面前的日兵已经冲近了。
    “上刺刀,准备冲锋,歼敌于阵地前。”传来了命令。
    学兵们咔喳咔喳地上了刺刀,机枪停的时候,日军的坦克和步兵已经冲到了堑壕的 边缘,学兵们端着刺刀冲出了堑壕,和日兵展开了血肉厮杀,只听到堑壕前咔咔咔的刺 刀撞击声,和呀——啊——刺刀刺中对手声,继之声音混乱成一片,两队敌对的军人拼 杀在一起,扭打在一起,一个个喷着鲜血倒下。片刻,活着的兵已经是在尸体或伤兵的 身上踩来踩去,血红的眼睛瞪着对方的刺刀尖,刺刀尖或是闪着令人胆寒的光,或是沾 满鲜血。
    学兵们这时候明显地显出了弱点,中国军人的拼刺技术远不如日军,再加上学兵们 尚未受过系统全面的训练,又无临战经验,而这批关东军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甚至用活 人训练过的老兵。日兵端起刺刀就显出了他们训练有素。刺刀尖紧逼着对方的眼睛,威 慑着对方的心魄。相比之下,学兵们显得稚嫩,刺刀尖定向不准,还轻微晃动,一看就 是个新手。一片一片的士兵倒下以后,胶着的厮杀线,渐渐向堑壕方向移动,学兵们渐 渐向后退却,渐渐显得捉襟见肘,左右不支。学兵们渐渐退到了堑壕的边缘,又渐渐退 出了堑壕,已经退到堑壕内侧四五十米……退路上,都是用鲜血铺了大地。
    佟麟阁将军在他的铁皮指挥部里。他瞭望到了所发生的一切。日军利用伞军占领食 堂的房顶,这是他难以预料的,因为他领导的军队还没有与伞兵作过战。用迫击炮或较 强的机枪火力可以压制食堂房顶上的日军机枪,可是他不掌握这样的火力。佟将军用电 话向总指挥赵登禹报告情况,怎么也摇不通电话,估计可能是电话线被炸断。此刻,学 兵的阵线退到堑壕以内,力量渐渐不支。顾不得那些伞兵了!
    佟将军命令:“用预备队!”
    参谋问:“所有的预备队?”
    佟回答:“所有的,所有的都上去!”
    所有的预备队都上去,这意味着拼死一战,最后一战,下一步如何,很难想象。
    学兵的预备队得到了命令,冲出了掩体,端着刺刀啊哪啊地冲了上来。日军经过鏖 战的消耗也成强弓之末。学兵们新生力量到来,实力大增,日军渐渐后退并有些士兵仓 皇逃跑。日军吹号收兵,那些端着刺刀的日兵退后三步,上起枪刺,有礼貌地向对手鞠 了45°左右的躬,表示对学兵这样顽强的对手的敬意。
    学兵们退回阵地,跌入堑壕,大口喘着粗气,有的趴着,恨不得把五脏六腹都吐出 来。喘息片刻,蜿蜒漫长的堑壕顶端,士兵们骚动起来,士兵们忽然跳出堑壕纷纷向后 奔去。这种骚动像点燃的导火索一样,迅速地发展过来,士兵们沿着堑壕传递命令: “撤退,向寨内转移!”
    这种传达命令的方法也很奇怪,不是按照指挥系统传达,而是像义务劳动时,一长 行人向工地传递砖头。士兵纷纷跃出阵地而后撤,无人掩护,无人指挥,秩序大乱。再 加上大操场中间的演武厅和食堂被日军控制,机枪子弹哗换换地扫了过来。士兵们又慌 张向北逃跑,战线全线崩溃。
    佟麟阁将军在他的铁皮指挥部里,看到发生的情况,大惊。电问前沿,已无人接电 话,又马上和总指挥部联系,电话总是断线的嗡嗡声,事已急矣,将军命令通讯参谋马 上跑步到总指挥部。参谋去了,过了半天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报告说,军部已经下了 放弃南苑向北平城里撤退的命令。喘了好几口气,以后又说,总指挥在11点以前已经走 了。
    总指挥倒底是应该在全军撤完再走,还是下达了命令即可走,这很难评说,也许是 因军情紧急,须即去军司令部商议重新安排总攻计划?赵登禹已将负责撤退任务交给了 副总指挥第九骑兵师长郑大章。前面提到,在南苑有郑大章骑兵师的一个团。可是战事 伊始,日军就用大炮猛轰马棚——这也是汉奸提供的消息。马棚附近马上天崩地裂,马 的尸体和着泥土、草料飞上天空,继而是熊熊大火。只有若干匹挣脱缰绳的马四散逃去, 待炮火停息下来之时,这些骏马如脱牢笼,跑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吃草去了。在这枪林弹 雨之中,这些宝驹很难收回。骑兵没有了马,行动起来不如猪。郑大章失去了自己可以 直接控制的兵力,已经非常沮丧,再加上其天性精明而胆魄不全,这时有些乱了阵脚, 像这样沿着堑壕传达命令的办法,行吗?
    佟麟阁还想详细了解情况,又与郑大章副总指挥联系,恰巧电话通了,郑副总指挥 证实了下达撤退的命令,下面的话就有些不连贯了。佟麟阁手拿着电话话筒,这个从来 不发脾气的人发起了脾气:“彩庭(郑大章字)你这样就不对了!”这时候,不是争论 和争吵的时候,佟麟阁放下电话,他马上考虑的事,是如何组织撤退。
    日军在组织上次冲锋以后,忽然平静下来,再没有了声息。他们已经知道守军已经 乱兵撤退。川岸师团从潘毓桂处得到二十九军军司令部下达了南苑撤退的命令。现在再 用重兵去占领南苑兵营已经没有多大价值,目前最重要的是,马上派出一支劲旅截击溃 逃的中国军队,消灭二十九军的有生力量。
    过午,因撤兵命令传达迟缓,南苑守军还在撤退,也有不愿撤退者,均躲入掩体或 顽强抵抗。留下的人数,大约有总人数的1A4,日军还是派出了一定的兵力,谨慎地进入 南苑兵营,他们知道暗处尚隐藏着大量的中国士兵,他们没敢搜索,只是与正面抵抗的 中国士兵展开了枪战。因为众寡过于悬殊,中国士兵渐渐向东寨墙附近撤去,下午3时左 右,撤到东寨墙边的中国士兵只剩下30余人。日军重兵将他们围住,30名士兵端着刺刀 靠于寨墙上,日兵没有敢过来的,指挥官只好命令开枪,步枪机枪齐射,硝烟过后,30 个血肉模糊的人陆续倒下,东寨墙上印下了30个血的人形。若干天后,不知何人,趁夜 将这30名壮士的遗体偷偷地埋了,埋到何处也不知道。这30名壮士是谁?没有留下姓名。 或许他们的花名册上会注明:死于南苑战役或失踪。抗战八年之中,这30具血的人形一 直没有塗掉,也未被风雨洗刷模糊,这里一直流传着瘆人心脾的传说,有的说,每逢风 雨过后,就有人来用鲜血重塗人形。也有的说,每逢初一、十五(指阴历)这30个人都 活转来,在东寨墙边或在兵营里欢聚。也有的说,他们不该死,集体到玉皇大帝那里告 了日本人的状……不过这都是传说而已。每到初一、十五有人到这里来烧香上供,那倒 是真的。
    7月28日傍黑,日军已经占领南苑,他们在四处部署了很多哨兵。藏在掩体中的中国 士兵很不客气地袭击了他们。根据老兵的经验,趁夜必须撤出南苑,而且不能北撤北平, 要南撤保定。这些隐避起来的士兵,趁着黑夜陆续踏上了经固安、雄县去保定的路,其 中包括学生军训团三个大队中的第二、第三大队的部分学兵,在南苑战役中,这些热血 青年,阵亡了约800余人,占全团人数的一半以上。
    白天北撤北平的官兵在路途上又遭日军截击和飞机轰炸,伤亡极其惨重,以至南苑 战役的最高指挥官佟麟阁将军、赵登禹将军双双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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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5.2010 15:57:13 | 只看该作者
 上将为国殉难   
    27日晚,宋哲元将军操劳了一天,他已经疲惫不堪,几天来令人心烦、令人暴怒、 令人心惊的事接连不断。即使夜晚,他也不敢回到武衣库私寓安心睡觉,这几天他都是 在东城铁狮子胡同政委会办公大楼中的宿舍暂憩。他刚刚睡下,值班副官就匆匆来敲他 的门,时间大概是凌晨3时,他马上翻身起来,这时副官已经走了进来,说:“宋主任, 南苑打起来了,赵总指挥电话等您!”宋穿上鞋,匆匆到值班室去接电话,赵登禹向宋 报告南苑发生的情况。南苑距北平只有15公里,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夜,南苑的大炮声音, 北平城内都可隐隐约约听到。
    宋将军放下电话,命令副官马上把副军长秦德纯,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三十八师 师长张自忠找来。不一会,秦、冯、张已经驱车赶来。
    不用翻看地图,他们心中都已了如指掌。这是日军总进攻的开始,虽然对团河之战 的理解有些错误,但战事的结果和得到的新情报,已料到在团河,日军已经用了重兵, 下一步棋,必是进攻南苑,只是没有料到日军进攻如此之快。如若用国内军阀之间战争 相比,团河之战战至深夜,军必休整,不会在四五个小时以后即发动总攻。不过,日军 这样做也不难理解。
    宋将军又令副官了解北苑及其他地方情况,片刻副官来回报,北苑没有发生重大情 况,驻守北苑的阮玄武独立三十九旅还和占领清河镇的日军独立十一旅团濑良支队在对 峙中,只是濑良支队向前移动不少距离。北平城东,日军兵力已经抵达城下,因昨天驻 守通县附近杨庄的独立三十九旅二团一营守军已经和日军血战后撤退到了南苑,也就是 说,北平城东的守军阵地已丢,触须效应的据点已经被日军斩去。
    不用说,日军的目的得明显,就是必取南苑。南苑战役之后,川岸师团与河边旅团 配合合击宛平卢沟桥,扼住北平咽喉。然后再向北苑独立三十九旅猛攻,日军从南、从 东、从北三面兵出北平城门之下。再后,占领沙河的日军酒井镐次的独立混成第一旅团, 占领北苑和清河的铃木重康的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由北由东进攻驻守西苑的三十七师主 力部队,同时,占领卢沟桥的川岸师团、河边旅团将由西由南方向截击,以配合铃木和 酒井部队。这样,即将日本人认为的“令人可怕的冯治安师”全部消灭。
    宋将军的认识是逐渐完成的。几天前他已经感到这种形势可能发生。首先将驻守在 城北黄寺的石友三两个保安旅调到西苑以西至卢沟桥一线布防,目的之一就是一旦发生 以上情况,三十七师可以西撤,石友三防线可以暂时抵挡一阵。之二是,石友三的态度 不稳,而黄寺在北苑与北平之间,如石友三在临战倒戈,阮玄武独立三十九旅将在日军 和石友三的夹攻之中,石友三在三十九旅南阻止三十九旅向城内撤退,铃木旅团自北面 向阮旅进攻,阮旅即处死地。现在虽然石友三部已去西线布防,北平城也已是在日军的 重围之下。
    赵总指挥不断报来南苑情况,形势危矣!宋将军和秦德纯、冯治安等商议,决定放 弃南苑,速将南苑所部调回城内,以保存实力。即发生前章所讲南苑兵溃的情况。
    消灭对手的有生力量,这是兵家常识。一旦对手放弃阵地,去占领阵地就不是紧要 的,打击和消灭对手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由于撤兵的命令慌张失措地传达,士兵们都窜出阵地,如逃避 狼群的羊,仓皇向北平方向蜂拥冲去。北平至南苑的路,不过是泥土沙石的土路,最宽 处也不过五六米,路两旁都已是长过人头的青纱帐。当溃兵拥来,马上就拥塞住了。后 面的溃兵又一批一批地拥到,道路马上被官兵的肉体填满挤实,不能再起到通路的作用。 这时候任何指挥官都起不到作用,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部下。军官和士兵在这条土路上 平等竞争。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是日军的飞机来了,根本不再需要侦察寻找目 标,它们来了就直接把炸弹投到塞挤着中国官兵的路上,就像向酱缸里扔石头,接着又 是机枪扫射,一排排子弹都在人群里开张,弹弹都不会虚发。只见把中国官兵炸得东倒 西歪血肉上天。
    当时的中国军队对飞机的轰炸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况且是在这溃逃的土路上。官兵 们凭直感窜入路旁的青纱帐躲避,不幸得很,这些天连降大雨,南苑地方又地势低洼, 地里或汪着水或是稀泥,前面的人冲了进去,不是滑倒,就是被拥上的人推翻。前面的 人一倒,后面的人向前拥,就在这青纱帐里玩起叠罗汉。没有被机枪打倒的,这叠罗汉 的底层也会被压死压伤,若被日军的机枪射中,就是一枪数兵。
    第一次日军只出动两架飞机,看来带炸弹不多,机枪没打多久,估计,大概主要还 是侦察,在这溃兵的头顶上逞了一阵威风,不过是顺手牵羊捡点便宜。
    正值盛夏,天气暑热,又挤在没人的青纱帐里,天空没有一丝风,中午太阳的强烈 阳光照射在积水的大地上,地面如同蒸笼。这些溃兵,自凌晨2时起来同日军鏖战,到现 在已经过午,尚未进滴水。或饿昏或抢食玉米地里的青玉米,已算提不起来的事了。
    南苑的半日鏖战,周围住的老百姓也听出了大概,又见中国军队北溃,知道中国人 又打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些在南苑驻防的精壮的小伙子们,尤其那些白皮嫩肉的 学生们,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百姓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心里总是明白,他们 是中国人,怎能做亡国奴啊?胜败兵家常事,当然他们希望中国军队战胜。打了败仗, 他们所听到的——从义和团算起,都是中国人败了,有什么办法!
    老百姓还是从四乡赶来,他们带来了馒头、窝头,庞各庄的西瓜、酸梅汤……路旁 摆满了各种食物,其中有些可能是从菩萨供桌上刚拿下来的。
    佟麟阁决定速去路上疏导溃军,他转身走出了铁皮指挥部。这时副官牵来了一匹枣 红马,将军一愣,本来他是等他的专车的。副官已经明白将军的想法,说:“副军长, 赵总指挥从上午出去,据守城哨官报告,到现在还没有到永定门,汽车的目标太大,还 是骑马方便。”
    佟从他的行动方案的思考中醒了过来,说:“也对,路上拥满了溃军,车也没法走。”
    佟麟阁把这匹枣红马打量一下,这马中等身材,还算健壮,只是前蹄成簸箕状,有 些塌腰,目光呆滞。看来它有力气但不机灵,也许干过农活或拉过车,只能做士兵坐骑, 任何一级指挥官使用均不合适,若认真要求,其早该退役。估计是那骑兵师长郑大章忙 于扩充骑兵,而把如此驽马暂时充数。而这位副官,看来对相马一窍不通。
    佟将军在过去没有专车的时候,行军打仗大都骑马,佟将军好读书,也偶看马经, 所以粗懂相马之术。当初西北军中,爱马如命者只有石友三一人,所以佟与石也偶有来 往,但佟将军为人少言沉静,言必信,行必果。而石友三为人,对上阿谀,对冯玉祥百 般献佞取悦。而对部下,稍不如意,就打得皮开肉绽,当初张自忠就吃过皮肉之苦。尤 其三叛冯又三叛蒋之后,二人已无来往。佟麟阁就任军训团长以后,石友三已经被任命 为冀北保安队司令,石大概早已感到在二十九军中,自己非常孤立,很想借袍泽之情和 其他将领改善关系。所以借佟麟阁上任之际,从他豢养的10匹宝驹中挑出那匹最心爱的 “踏雪”,送给佟麟阁。佟托词不要,石友三坚送。石友三脸皮厚,一天,石友三突然 把这匹乌骓雪蹄马刷洗得乌黑雪亮一尘不染,用汽车把它拉到南苑兵营,并亲自登门表 演。那匹骏马浑身黑如炭,四蹄白如雪,精神抖擞,在操场上奔走如一条乌龙游水,那 四只雪白的蹄如四条闪光,同时这匹骏马还表演了骑兵最难的术科课目及救护主人的情 景,观者无不为之啧啧赞叹。有人劝佟将军留下,佟将军还是以无合适马料当借口暂托 石友三代养。
    如若当时收下,将军现在也不会处于如此窘境。
    将军骑上了枣红马,随员只好步行。就在马背上,佟将军和教育长张寿龄分工,教 育长暂留近处,佟将军去中途疏导。佟将军挥了一下马鞭,这匹驽马就冲了出去,随员 们马上大步流星地赶上。副官说:“将军,那边有一条小路,可以快些赶到前面!”
    佟将军一笑,说:“小路?我们败走麦城?”
    副官解释说:“那条小路是到村子里去的,路比较近,是我们平时不走的,现在可 以利用。”
    佟将军同意,这一行人上了小路。
    这些乡下人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方法,不知为什么,他们好像知道要有长官从村中通 过似的,佟将军一行刚到村口,村前跪下了一片父老,约百余人。最老者白发白髯,年 最轻者也是脸上皱纹如沟如绸。按照中国的传统习惯,父老者代表万民也,这一集体下 跪,即为民请命,如此情景,不用说七品县官要下轿迎接,就是皇上玉辇至此,也要停 下有所表示。
    佟将军无论军情如何紧急也得慌忙下马。
    这时一个村学究样子的读书人上前三步又跪下道:“大将军,当初,刘玄德携民渡 江以避曹兵敌锋,为万民也。将军散兵北撤,于万民何?”
    佟将军无言以答,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半天才说出:“吾军人必以死报国, 不愧父老!”
    学究又说:“将军不忘万民,望铁骑早归,救万民于水火!”
    父老们让开了一条路,佟将军等穿过,头也不回地去了。
    没行多远,前面横着一条河。河水清澈,荡漾东流。佟将军知道这条河叫洗马沟, 洗马沟是古名,又有人称其为莲花河,河水发源于北平城广安门外的莲花池,莲花池周 围遍地清泉,自流出地面,始形成莲花池湖,湖水即河之源,河水朝东南方向而流,绕 北平西南角。辽、金、元朝在北平旧址建都,城池旧世约在现今的广安门四周,当时的 洗马沟在西城门彰义门以内,蒙古的骑兵风驰电掣而来,带着蒙古草原的泥土气味,在 中都城下洗他们剽悍的战马,久而久之,得来洗马沟之名。
    佟将军所行之小路在北平城南数里与洗马沟交叉。当时正值七月雨季,河水增涨, 河上礁石已被淹没,佟将军只好骑马涉水而过,未到河心,这匹驽马就显出了它的本色, 四蹄陷入泥中拔不出来,因其不是刘玄德的“的卢”能够马越檀溪,它死活不动。佟将 军只好下马淌水。佟将军望着这荡荡漾漾的河水,想起了家乡的易水河,因这“故乡情 结”,佟将军低档地念着那首燕太子丹送荆轲刺秦王时唱的古歌: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星象家说,其人将死,都有征兆,也许是事后附会?不过佟将军多次谈到了死,远 且不说,佟将军就任军事训练团团长以后,尝言:“中央如下令抗日,麟阁若不身先士 卒者,君等可执往天安门前,挖我两眼,割我两耳。”
    在大学生军训班的讲话中说:
    “……那时我个人一定和大家一道,拿起武器,奋勇杀敌,为民族生存而战,为国 家荣誉而献身!”
    卢沟桥事变后的南苑军事会议上,佟慷慨陈词:
    “中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军人应马革裹尸,以死报国。”
    7月19日后,宋哲元由天津返平,下令打开封闭的北平城门,撤除防御工事,佟将军 与冯治安将军力持不可,表示“如敌来犯,我等决以死赴之。”
    27日,佟将军不愿随军部撤离,决心与官兵一起死守南苑。
    28日凌晨日军总进攻,佟将军表示“和他们死拼,这是军人天职”。
    以及在村头向父老表示……
    佟将军一行过了洗马沟,向东拐出不足一华里,即到大路,只见大路上溃退的人马 散如羊群,狼奔豕突争相夺路。一个发了狂的士兵大喊道:“长官们是不是都当了汉奸 了!”
    佟麟阁一行出现路旁,官兵们感到突然,感到吃惊。
    佟命令道:“号兵,吹停止前进号!”
    号兵奔上就近的一个砖窑,嘀嗒嘀嗒吹了起来。军号虽然是命令,但那溃散的人群, 无法立即停下,兵群仍然向前涌动。副官大喊:“副军长训示!”
    佟将军站在路旁,命令道:“军官站出来,站到路的左边!”
    军官们都站了出来,前前后后成了一个长队。
    佟将军道:“诸位,大家乱了,军官找不到自己的士兵,士兵找不到自己的长官, 现在不论哪一部分,尉官带领30人,校官带领3个尉官,编队吧!”
    将军的卫队也下去监督组织编队。溃兵很快初具队形,开始向前移动。卫队向后逐 渐传递命令……
    这只是片刻时间。敌人的飞机又临空了,它们擦头顶而过,带着尖厉的呼啸声,第 一架飞机沿着大路上的溃兵咯靠靠地狂射机枪,它好像给后来的飞机指示目标,从第二 架飞机开始,投下的是密集的炸弹。飞机飞得很低,飞行员对地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们 是用手一个接一个向下丢小炸弹,一面投弹一面狰狞发笑。据后来人介绍,日军可能是 临时改变战术,向这些溃退的官兵,投掷密集的迫击炮弹,因为这样最有杀伤力。
    路上的溃兵慌忙向高粱地里面躲藏,队伍又乱了。
    佟将军没有躲避敌人的扫射和轰炸,他骑着那匹驽马慢慢登上了砖窑的土丘。副官 参谋一再阻拦,将军说:
    “我镇静,他们才镇静,才有战斗力!”
    在土窑上,副官又一再请求,要求将军下马隐避。将军不好过于违拗部下请求,只 好下马站在马边。
    佟将军又命令“所有的步枪向天上射击”,从此掀开了抗战中用步枪打飞机的历史。
    日军的飞机好像发现了中国军队的指挥部,开始对这土砖窑扫射轰炸。一排机枪子 弹扫射而来,嘭噜噜地射在土窑上,飞起了窑灰和泥土,飞灰落下后,佟将军身旁的驽 马已经倒下,它躺在地上流血喘气,佟将军大腿上中了一弹,血流如注,副官要求将军 躺下包扎,将军不肯,他不愿在他没有死的时候让部下看着他倒在那里。部下无奈,只 好给他立着包扎。
    敌人的飞机又来了,土砖窑周围被硝烟包围,接着敌机升高,但仍盘旋轰炸。莫非 是地面的士兵开枪还击,使敌机不敢低飞?接着大炮开始向溃军轰击。佟将军明白了, 这是日军的追兵准备拦腰截断溃兵。佟将军马上命卫队去传达命令,后面的部队马上编 好队,掩护前面队伍撤退。
    炮声过后,果然后面响起了枪声,一阵紧过一阵,打了很长时间,感觉不到日兵的 阵线向前移动。佟将军估计,日军追兵战斗力并不很强。事实也是如此,南苑战斗之后, 日兵受到重创,士气也不再那么高涨,大概日指挥官也学习过《孙子兵法》,穷寇莫追。 只不过是向上级敷衍,表示表示意思。再加上中国溃兵窝了一肚子火,正没处撒,逮着 机会玩命地打了起来。溃军虽然又死伤不少,日军也落个没趣儿。
    且说,溃军经过佟将军指挥疏导,陆陆续续编成了队伍,虽然是在日军的飞机轰炸 和追兵袭击之下,还是慢慢地向大江门、永定门方向开去。时已过正午,大约下午2时许, 佟将军望着渐渐过去的官兵,略略舒了一口气。现在的退兵已经稀少下来,只等最后的 掩护队伍撤来,即可一同北撤。
    佟将军向北望去,只见官兵的背影,已经编制好的队伍,相隔的距离越来越大。不 远的大江门赭红的城墙,城门洞,城楼上的飞檐画栋清晰可见。突然,在大江门的城楼 上出现了日本兵,他们架起机枪就向撤军扫射。撤军慌忙隐避,因日军居高临下,大占 优势。
    怎么回事?佟将军估计这些日军可能是驻丰台的河边正三旅团所部。可是,上午已 得知冯治安部正袭击丰台,谅日军无力东顾,其不知冯部已经撤兵,准备放弃北平。恰 在此时掩护部队跟了上来。现在只有集中所有火力猛攻大江门,占领制高点,别无他法。 佟将军将现有的部队检查一遍,所有各队都残缺不全,将军命令除留下少数卫队以外, 副官参谋等一切人员编入战斗部队,一鼓作气拿下大江门。部队上去,又是激烈战斗, 撤兵冲开了豁口,占领了大江门,冲了过去。就在同时,日兵的机枪又不断扫来,佟将 军的几个卫士都中弹阵亡,将军的头部也中一弹。
    且说,南苑总指挥赵登禹将军得到撤退命令之后,即令有关人员火速传达,并留下 副总指挥骑兵师长郑大章处理一切,因大战突发,8月1日总攻方案破产,所以必然马上 研究新的对策,要立即赶回北平参加军事会议,他登上了他的黑色道吉专车驰出南苑兵 营,十万火急地朝北开去。16公里的郊区土路和进入城内的路途加在一起,半个多小时 也该到了。宋哲元、秦德纯、张自忠、冯治安等了很久,不见赵总指挥出现,又打电话 问永定门守军,守军只报告,赵师长的汽车和其随行人员都没有到,只听到南面远近都 有枪炮声,日军的飞机在轰炸,飞机飞到永定门附近就掉头回去。这只能是一种信息, 不能算准确的军情。几位将军只好不管这些,研究该研究的问题。
    赵总指挥这辆道吉轿车飞驰电掣向北飞来,在永定门外约两三公里的地方,突然遭 到日军狙击,车身着了几弹,幸好汽车夫机灵,马上掉头南撤,才未造成伤亡。因为车 上除赵将军外只有参谋副官、卫兵各一人,无法对付对面的机枪,只好退回再想办法。 考虑从左安门或右安门进入,可是现在敌情不明,等于冒险。溃兵陆续到来,在此又进 行了交战。原来在这里狙击的不光是一两挺机枪,而是丰台日军的一部分在南苑战事爆 发同时,前来阻断南苑与北平的联系。溃兵满心怒火狠命冲杀,终于冲出了一条血路, 日军兵力不足,剩下残部退去。
    赵登禹见南苑撤兵如羊群一样溃退而来,再问情况,知责任在己,愧对官兵。此时 见副总指挥郑大章骑马慌张而来,令郑先进城汇报,自己暂时留此疏导。这时日军飞机 赶来轰炸,副官劝其迅速离车,因汽车目标太大,赵将军下车刚走出十几步,一颗炸弹 落在车身正中间,汽车被炸得粉碎,碎片炸到总指挥等人的身上。
    已经过午2时许,退兵渐渐过完,忽听大江门附近枪声骤起,总指挥知道这定是丰台 日军前来截击。总指挥知道副军长佟将军还在后面,而且后面再没有什么兵力。总指挥 留下所有的官兵,向大江门方向返回,去营救佟麟阁。因南苑失守,冯治安袭击丰台的 部队撤回,丰台日军实力加强。前来大江门截击的日军陆续增加,退兵因从凌晨2时战至 此时,已经极度疲劳,官兵、武器都已残缺,反复冲杀均难奏效,渐渐处于劣势,战至 下午4时,弹尽,全部牺牲。赵将军身中数弹而亡。
    赵登禹将军,1898年5月生于山东省菏泽县赵楼村,贫苦农民家庭出身,少学武术, 16岁投奔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从一个副兵升至师长。殉国时仅39岁。
    佟麟阁将军,河北易水河之南高阳县人,1892年生,从伍20余年,1927年即任冯玉 祥将军麾下第一师师长。殉国时年45岁。
    佟、赵二将军牺牲后,国民政府于7月31日即发布褒恤令,追赠佟麟阁、赵登禹为陆 军上将,生平事迹宣付史馆。
    佟、赵二将军,是抗日战争开始,最早牺牲的高级将领。
    佟、赵牺牲,举国哀痛。
    话说回来,佟、赵二将及众多将士牺牲,南苑溃兵陆续回到北平城里。北平市民知 道南苑战败,仍倾家中食物招待士兵。天已全黑,最后的溃兵才到达永定门城下,守卫 不能开城,用绳索数条把官兵逐一吊上城内。市区内已不见岗警,马路两侧摆满西瓜、 馒头、酸梅汤等等款待退下来的官兵。市民很多,见到列队行进官兵即脱帽致敬,一些 学生主动为官兵带路。
    上级指定在中南海怀仁堂集合,队伍陆陆续续到达。中南海里已经凌乱不堪,树荫 花丛之中,遗弃很多军服,长短枪等。副参谋长张克侠等待在那里。夜12点,张副参谋 长召集讲话,通知北平将弃守,凌晨2时出发,开往保定。官长发5元路费,士兵2元。
    当南苑撤兵之时,实已必须弃守北平。当时,北平与天津已失去联系,第三十八师 主力部队尚在天津,已在日军重兵监视之下,处于危险之境。北苑阮玄武的独立三十九 旅也未得到命令,正在与日军对峙之下。冀东保安队是控制冀东22县实力可观的队伍, 其早已与宋哲元将军联系反正,只等北平消息,宋哲元率秦德纯、冯治安仓皇撤出北平。 天津、北苑、冀东保安队都处于群龙无首的孤立作战境地,凭着爱国之心,与日军展开 惊天地泣鬼神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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