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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蓝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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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有多长》(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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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4.2004 09:39:14 | 只看该作者
1987年6月19日<br><br>  今天我坐车时遇到一件可怕的事。<br>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车上是坐着的,有一个男人站在我的旁边。本来我没有注意他,后来我感觉有一个东西老在面前晃,因为眼睛不好,没看得太清楚,还以为是他提着的猪肝什么的。后来一个急刹车的时候,他顺式凑到面前,我才看清了原来是……是男人的那个东西!<br>  我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它是这么的丑陋,这么的可怕,这么的令人恶心!象一节香肠,一条鼻涕虫,一堆红色的长毛的烂肉!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竟然对我微徽一笑,吓得我急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他就这样一直居高临下的站在我身边,带着无耻的笑容。我躲也没处躲,叫也不敢叫,心砰砰乱跳,只得紧紧闭上眼睛。<br>  好不容易下车了,我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远远的还看见他向我挥了挥手,他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呢!八成是有病。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种病叫露阳僻,就是象他这样的。<br>  我偷偷看看别的男人,裤子里平平的,不象藏得有这么大一堆东西呀,这真是叫人奇怪。<br><br>1987年7月7日<br><br>  今天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想起秦观的词: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br>  好一句胜却人间无数!<br>  正在看星星,妈妈又叫起来了,因为她发现我的洗脸帕子又没有拧干,墨水又甩在墙上了。我真想不通她怎么有那么多事情看不惯,我活得好好的,就算有许多坏习惯,天又不会因此塌了下来。干嘛这么紧张!<br>  真希望开学啊,可是这才开始放假。一个人住多好,自由自在的。妈妈有一次问我一个人住在江边怕不怕,言下之意有点不放心。我怕她不让我一个人住了,连忙说不怕不怕很好很好,说得太过由衷,又担心起她会说我孤僻冷漠,一点不恋家,又解释说主要是条件比学校寝室好。<br>  盼望一本好书,一部好电影,一个好朋友,一曲震撼灵魂的曲子,一个无人处可以鬼叫!妙呜,妙呜!<br><br>1987年8月19日<br><br>   婷儿和徐天天的事被父母知道了,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再去见他。婷儿哭肿了眼睛,又宣称要绝食,父母才放了她出来,但是不许她单独出门。这样我就又成了她的掩护体,而且还得陪着她一起去一起回来,装做是我们俩人出去玩了一会儿。她们俩谈恋爱,我插在里面真是没意思透了。<br>  有时候她到了徐天天家,我就一个人出去逛逛,等到时间差不多,再去把她接回来。这种滋味真是凄凉。唉,谁叫我跟她小学起就同学呢。他们俩中间有点误会,老是在争吵,徐天天埋怨她不是真的爱他,父母一吓就退缩了。婷儿不肯为了他和父母搞得太僵,又认为他不体谅她的处境,各自都有气。后来她又被管严了,只能我替她当信使,在他们中间传信。徐天天吉它弹得很好,我就去跟他学吉它,总不能白跑一趟吧!<br>  每次去我都绷着一张脸,坐得离他老远,但是他总有法子让我一会儿就丢掉这种装出来的姿态。我们很少在学吉它,总是不停的说话,说的主要是有关婷儿和他们俩的关系。他妈妈对他非常溺爱,只要我们在屋里聊天,她决不会进来打扰,有别的女孩子来找他,她会说他不在家。我想只要他和任何一个女孩在一起,她都会对后来的那个说他不在家。<br>  这使我感到有一种犯罪感,又有点刺激。渐渐的我有点想去又怕去他那里了。去了总是与他吵,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然后回来向婷儿报告谈话内容,她总是反复问我他说的关于她的每一句话。她的痴情使我非常感动,我决心要帮她帮到底。<br>  徐天天开始给我写信,当然写的都是关于婷儿的事。我把他的信给婷儿看,在回信里继续伤害他,把他说得一无是处,说婷儿给他害惨了。仿佛不使劲伤害他,我的心就不能平静似的。<br>  有一天下午婷儿给我看了他给她的所有信件,信很多,堆了一地,我们坐在地板上一封封的看。每一封都写得很长,充满了动人的话语。如果说在这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爱,那么现在我知道了。婷儿却看一封撕一封,认为都是些花言巧语。我隐隐感到这些信是不该毁掉的,但是我没有阻止她。<br>  后来我们把撕掉的信烧了,风吹来,那些信的尸体如黑色的蝴蝶般飞舞。婷儿脸上迷朦的、带着一点决然的、痛惜的表情,连同这一天灿烂的阳光,窗外的绿荫,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br><br>             1987年10月5日<br><br>  这学期我们开始有些演出,每次都要选一些人参加,每次都没有我。每当选的人在排练或去演出了,我们这些落选的人就没人管了,要么上自习,要么在琴房练练琴。稀稀拉拉的人坐不满教室,个个垂头丧气,凄凄惨惨的。<br>  这种情况下,我就在琴房使劲弹琴,大大超过了进度,也算是一种收获吧。现在我想起婉兰的话,发现她说得有道理,我的耻辱是自己造成的。是呀,为什么我学什么都学不好呢?这能怪别人吗?<br>  班上的女同学是那么活泼开朗大方,花蝴蝶般讨人喜欢,我却似长在石阶上的青苔,沉默阴暗潮湿。我多么想象她们一样啊,为什么我是如此的不同呢?一天又一天,我默默地走过。深夜里,独自唱着舒伯特的小夜曲:我的歌声穿过黑夜向你轻轻飞去,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待你……<br>  没有要等待的爱人,没有要等待的明天……我缩在藤椅里,在黑暗中拥抱自己。<br><br>             1987年10月28日<br><br>  市里要举行一次大型的合唱比赛,学校和单位都可以参加,一等奖是一台大彩<br>电。那时候彩电还不太普及,校长一听,立即决定让三个年级的幼教班去参赛,立志要捧回大彩电。<br>  每天下午我们三个班的一百个女孩子在大操场排练,音乐老师舞蹈老师提着话筒在台子上指挥,校长也陪着练。秋天的太阳热辣辣地烤人,人人脸上都是汗水和灰尘。我们班全部分在前排配舞,十几个曲子连唱,唱一种我们跳一种舞。一会儿是现代舞,一会儿又扭起了秧歌步,二三十个人穿来插去,乱哄哄的似一窝蜂。指挥的老师一忽儿东一忽儿西,喊得声嘶力竭。人累了脾气就不好,一个动作不对便叫齐刷刷定在那里,不管那个动作是单腿独立还是跪在地上。<br>  比赛那天我们一百个女孩子穿着一式的白衬衣,红裙子,配红色领结,全都长发飘飘,整齐得不得了。不知是看在这么多漂亮女孩的份上还是我们真的表演得很好,我们终于如愿以偿地捧回了大彩电。第二天的广播里也传出了我们的歌声。<br>  校长笑得合不扰嘴,一高兴发了我们每人两块钱。两块钱虽然不多,却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挣的,我琢磨着应该买件礼物送给父母。两块钱,能买什么呢?我想了半天,买了一张男式手绢,一张女式手绢。<br>  回家眉飞色舞地描述的比赛盛况,未了拿出两张手绢。谁知妈妈眼睛看到电视里去了,爸爸呢,正忙着往酒杯里倒酒呢!我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br><br>1987年11月9日<br><br>  十一月了,深秋的景色格外美丽,江边的芦苇开了,白蒙蒙的一片,比人还高。<br>落叶铺满青石板路,踏上去沙沙地响。光秃秃的树枝千姿百态,蛋黄似的太阳懒懒地挂在枝上……<br>  我们四个人上山采了芦苇回来,便爱上了这秋色,一致决定买胶卷来照相。可是我们每周只有五块钱零用,四个人加起来也不够,怎么办呢?<br>  婷儿说:“我们去向徐天天借吧,他上班了,有工资。”<br>  我说:“班上这么多同学,干嘛老远的巴巴向他借?”<br>  许琳琳笑:“摇摇你真笨,她是想找个机会把断了的线接起来呢!”婷儿给她说中心思,面上一红,嘴里却不肯承认,“我还不是为了大家,不借就不借,不照相就是了!”<br>  云雁打趣:“怎么不借,千载难逢的机会呢!”<br>  顷刻之间,一封声情并茂的借债信就写好了:<br>  债主徐天天:你好!<br>  不知你近来钱可有多余?我们遇到经济上的严重困难,万般无奈中想起了你,非常希望你能够大力赞助。<br>  既然向你借钱,原因嘛还是向你说明。你瞧,秋天山上的落叶怎样?秋天江边飞扬的芦苇怎样?秋天江上弥漫的烟波怎样?秋天的孤岛怎样?在秋风中在孤寂的小径上踏落叶归去怎样?在秋天的 阳里抱着吉它歌唱怎样?抛开世俗的烦恼,在秋波上荡起双浆做一回渔家女怎样?离开了现实世界,回复到那遥远的古代,去体验那“离人心上秋”的浪漫怎样?<br>  啊,面对如此良辰美景,怎不叫我心醉神往?啊,今年如果不能留住它,明年也许我们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了。你说,怎不叫我们心碎神伤?难道你忍心让我们辜负这良辰美景吗?如果你愿意支助我们照相,区区二十元对你来说不会是很困难吧?如能相助,我们将感激不尽!<br>                     在秋风中狂热的:<br>                   云雁、婷儿、摇摇、许琳琳<br><br>1987年11月18日<br><br>  信寄出去了几天,迟迟没有回音,婷儿开始后悔,不住问我:“这么做他会不会瞧不起我?”渐渐的我也感到有些不安,四个女孩向一个男孩要钱,挺没面子的。要是人家不理睬,这丑可就出大了。想来想去,我们又写了封信去。<br>  债主徐天天:你好!<br>  上次的事,现在我们改主意了。一来我们经过考虑,认为麻烦别人不好。二来让你经济紧张过意不去。三来不想欠你人情。四来芦苇已败菊花已残。五来考试考得不怎么样,心情不好,六来头发已剪,难以梳好古装。七来练功扭了脚。八来……所以我们决定去买一套武侠书,去和书中人物同哭同笑同豪迈,同样也可以使我们开心好多天。所以债主徐天天,实在万分对不起,让你白紧张一回,在此我们向你表示万分的歉意!<br>                         在秋风中复归平静的:<br>                       云雁、婷儿、摇摇、许琳琳<br>  信才寄出去,徐天天就到学校来了。我们正在琴房练琴,他蓦地出现在窗口上,<br>吓得婷儿叫了一声便呆在那里。他走得热了,外衣搭在肩上,头上还在出汗,脸上却挂着一个坏坏的笑容。他把钱递过来,婷儿低下头说:“我不要了!”<br>  他问:“为什么不要?不是巴巴的写信来吗?”<br>  这时我们全都停止了弹奏,个个竖起耳朵听--只听得婷儿恨恨地说:“你真骄傲!”他笑了,“你不傲吗?”说着把钱放在琴上,收回手的时候在她头上摸了一下,<br>说:“头发还是留长的好。”<br>  然后他就走了,然后我们才清醒过来,然后婷儿--噢,她哭了起来。<br><br>             1988年3月6日<br><br>  父亲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人诬陷不廉洁,还没有来调查情况是否属实,报纸上广播里就大肆宣传,搞得沸沸扬扬。<br>  不廉洁?真是天大的笑话,说这话的人只要到我们家来看一看就知道了。我们没有一件时髦的家具,地是水泥地,墙上光溜溜的,冰箱是单门的,洗衣机是单缸的,电视还是黑白的……这还是这几年有所好转的情况。早几年哪里有这些东西,连妈妈去参加别人婚礼都没有一件穿得出去的衣服,还是借邻居的。看着她小心地穿上借来的衣服,我真是为她落泪。还有我,这些年冬天我从来没有穿暖过,鞋子没有一双不是漏水的,除了他们没顾得上给我添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没有钱。我省下零用钱买衣服,只能买便宜的晴纶毛衣,穿几层都不暖和……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可是这是真的,没有人比我感受更深。不廉洁?说谁也说不到他身上来啊!<br>  后来隐约听妈妈说是因为他坚持原则,得罪了领导。虽然调查后证实是清白的,<br>但是舆论已经造出去了,影响很坏。父亲一下子灰心了,垂着头坐在床沿上,无比沉重地说:“我干了一辈子革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我累了,再也干不动了……”<br>  他是那么的苍凉,那么的落寞,那么的心力交悴……我真想去安慰他,但是平日他高高在上的,从来不和我谈心,一时难以亲近。我只好默默地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br>  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去世了,棺材抬到教室里来,我哭了又哭,伤心不<br>已。然后妈妈挺着大肚子来了,我吓得不得了,对她说这个年纪再生孩子会死的。她却面无表情地说:组织上同意我再生一个。我听了这话感到无比绝望,又痛哭起来……<br>  一个奇怪的梦,不知是什么兆头。<br>             1988年4月21日<br><br>  我的一个堂兄准备参加八月份的托福考试,嫌家里太吵,搬来与我同住几个月。<br>我一听就很不高兴,我一个人过得自由自在的,突然插一个陌生男人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br>  他一来,我就不能放肆地跟着录音机乱唱英文歌,只穿内衣在阳台上压腿,约女同学来住也不方便。更不能与一帮同学开生日会,胡闹一通。本来我上厕所从来不关门,这下也得改过来,真是诸多不便。可是这又不是我的房子,我不乐意也没办法。<br>  他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肤色白净的、戴眼镜的男人,一幅文弱书生相。我不喜欢男人太白,也不喜欢男人戴眼镜。还有,他也瘦得过份了点,胸骨象马一样突出,脸象用刀削了一片似的,手上全是粗大的骨节,腰细得和我差不多。总之看哪儿哪儿不顺眼。<br>  一整天我都撅着嘴,板着一张脸不说话。晚上他做好了饭,在桌上放了两副碗<br>筷,看着我也不叫我。我本来不想吃他做的饭,但他不叫我我偏要吃,又看见有我爱吃的香椿炒鸡蛋,不吃白不吃,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来添了一大碗饭。<br>  为了快些吃完,我狼吞虎咽的,比平时快了三倍。他却不吃,瞪着我。他越瞪我我越吃得快,就呛住了,咳了起来。<br>  他忍住笑说:“别着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我白他一眼,他又说:“不够还可以再煮点。”<br>  这不是绕着弯儿骂我饭桶吗?我就说:“你才是饭桶!”<br>  他笑了,“终于说话了!干嘛不高兴呢?不乐意我来住?其实我来了好处可多<br>了,第一,我可以给你做饭,照顾你。第二,有人给你作伴,和你说话。第三,晚上不怕坏人进来,对于你的安全是一大保障。第四,闷的时候可以跟我吵吵架。第五,学校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可以替你打抱不平。第六……”<br>  他一口气说了十七八条理由,连假装家长在我的考试卷子上签字都说出来了。我已经不气了,很想笑,又不愿让他太得意,就拚命忍住。<br>  他说完了,又瞪着我看,见我没反应,叹了口气说:“天底下竟然有不爱笑只爱生气的女孩,这可怎么才好?我最怕女孩子生气了,这样吧,我给你讲个笑话。有一个新入伍的士兵正在吃馒头,长官突然走到他身边,他很紧张,啪地跳起来行了个礼,大声说:报告馒头,长官吃完了!”<br>  哈,有点意思!这下我再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br>报……报告炒……炒鸡蛋,堂兄……吃完了!”<br><br>             1988年5月5日<br><br>  有一天我正在家里练琴,婷儿哭着冲了进来,断断续续地说徐天天和别的女孩约会,还当面给她介绍,气得她一路哭回来。<br>  “不会吧?你们不是挺好的吗?上周他才来看过你呢。”其实我能感到徐天天挺风流的,不然怎么有那么多女孩找上门去?就得我在他家看到的那样。不过不能说出来刺激婷儿。<br>  她摇摇头,“你不知道,他说我俩隔得远,难得见一次,我都不肯多陪他多玩一会儿,一到了时间就要走,一点留恋都没有。可是回家晚了妈妈起了疑心以后就更不好见面了。他认为我不够爱他,我认为他不体谅我,每次都为了这个原因吵。他把住门不让我走,说再这样他就和别人好了。我知道他有许多女孩追他,可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做……他还打了个比方,说什么身边的椅子空着没人坐,放着占地方,还要打扫,不如让别人来坐……你说可恨不可恨!”<br>  她气得这样,我当然不敢火上浇油。恋爱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怎么会因这些细碎的小事闹翻呢?不过我没有恋爱过,没有发言权。<br>  可是他俩真的就为这么个原因闹翻了,每周不再见面,婷儿整天失魂落魄的,一有空就抓住我不停的说他。看见什么都能联想到他身上,然后自嘲的说:“万事万物都使我想起他,无时无刻。”<br>  我的脑子里塞满了徐天天的各种形象,一会儿是深情款款的痴情郎,一会儿是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一会儿是才华横溢的诗人音乐家,一会儿又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弄得我也糊涂起来,今天劝她和他好,明天又劝她分手算了。<br>  我又开始给徐天天写信了,一来我感到婷儿是希望我和他联系的,好让我在中间传递他们的信息,二来我也有点喜欢收到他的信,他的信写得很好,很有文彩。还有……还有就是无聊,反正闲着没事。(大家都对我失望了,没人逼我我的成绩反而突飞猛进,数学都能考到七八十分,其它科更不在话下。所以闲的时间空前的多。)<br>  在信里我总是帮着婷儿说他的不是,有时说得很过份,他也总是很大度的容忍。<br>或者无限伤感地说:你确实是一个傻乎乎的笨笨。有一次只写了一句话:收到你的<br>信,失望之极……我亲爱的摇摇。这句话使我也伤感起来。<br>  是婷儿在和他谈恋爱,可是和他通信的是我,和他见面的也是我(我总是替婷儿去送回或拿回什么东西),这算怎么一回事呢?<br><br>             1988年5月10日<br><br>  我对堂兄说了婷儿的事,他认为恋爱中的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意见,婷儿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人倾述罢了。外人也没必要插手进去,越帮越忙,不帮他们自已倒好了。所以我大可不必操心这么多。可是他不知道我已卷进这件事里,欲罢不能。<br>  未了他问:“你自己的故事呢?”<br>  我有点遗憾,“没有。”不知道何韦算不算?算了,不跟他说,他会笑话我的。<br>  他作恍然大悟状:“呵,你还小呢!”<br>  我又不服气了:“我十五岁了!”其实我比班上同学至少小两岁。不过十五岁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大了,十岁的时候我就认为自己很大了,何况十五岁。<br>  “呵是是,摇摇小姐十五岁了,可以谈恋爱了。但是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嗤,天天向上,那得长多高。<br>  我问他:“你呢?有没有女朋友?”<br>  “大学时有过,一毕业就吹了。”<br>  “为什么?”<br>  “因为现实的原因。”<br>  “什么叫现实的原因?”<br>  “她分到别的城市了,就是这样。”<br>  “真正的爱情不会因为世俗的原因破裂。”<br>  “那是理想中的爱情,现实中寥若辰星。”<br>  “好吧,那么你为什么要考托福出国?是对爱情失望吗?”<br>  “不是,只是我想出国。”<br>  “为什么?”<br>  他叹了口气,“你还小,不明白的。”<br>  谈话到此结束。不说我怎么明白?有什么不明的的,我都这么大了。<br><br>1988年5月18日<br><br>  堂兄拾到一只麻色的小猫,把它收养了,天天给它喝牛奶,自己蹲在一旁充满爱怜地看。我有点感动,对小动物都这么好,心地一定很善良。<br>  这只猫温顺善良内向,经常一声不吭。偶尔叫一声,那声音颤悠悠的,听着怪可怜的。它睁着两只清澈的眼睛,对人充满了信任,一唤就过来了,很讨人喜欢。<br>  他给小猫取名麻妹(是只母猫),却叫它小丫头,叫我大丫头。这样听起来好象有两个人在伺侯他似的。其实都是他在照顾我,饭也是他在做。偶尔我过意不去主动做一顿,他就显得很高兴,努力多吃一碗。傍晚有时我们一起去散步,麻妹趴在我肩上。要是放它下来,它就会着着急地大叫,寸步不肯离开人。<br>  他认得各种植物和昆虫,让我拔起一种花吮它的花蜜,真的很甜,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这种花可以吃。他还能从满天飞舞的蜻蜓中辩认出哪一只是公的,哪一只是母的。我不相信,他就捉住它们,告诉我公的叫大青头,全身是青色的,母的叫花大头,身上有一条条的青白相间的花纹。果然是这样的,看完了他会把它们放了。<br>  我有一件轻纱似的长袖裙子,是极淡的红色,一抹淡淡的胭脂似的。每当我穿上它,他的目光总是久久地停留在我身上,象手一样轻轻抚遍我。我喜欢这种感觉,它使我感到自己美丽。所以散步的时候我总是穿着这件衣服。<br>  五月的河岸开满一种叫过路黄的野花,大片大片的,放眼望去,远远近近,满眼都是鲜嫩的绿与黄。我穿着淡红的纱裙坐在花丛中,在他充满赞叹的目光里,感觉自己无比美好。<br>  我们在繁花盛开的河岸坐很久,直到暮色渐渐降临,对岸的灯火一点点亮起来。<br>  烂漫的野花,飞舞的红蜻蜓,缓缓沉没的夕阳,绚丽的彩霞,从河上吹来的带着潮气的清凉的河风,空气中的花粉味道和青草气息……一切多么美好,美好得使人想要落泪。<br><br>             1988年6月23日<br><br>  堂兄背英语背得头昏眼花,面色苍白,站起来晃晃荡荡的。他说满脑子都是飞舞的单词,梦里尽是奇形怪状的字母,一看见英汉大词典就想吐。这倒跟我做数学题时差不多,所以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数学是必须学了,托福又没人逼他去考,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受苦的。<br>  他把书一丢,说要请我出去吃饭,轻松一下。我正闲着没事,欢呼了一声就去换衣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单独请我吃饭呢,虽然他是堂兄。我很高兴他把我当大人看<br>待。我们吃了许多东西,又喝了不少葡萄酒。他有点醉了,兴致很高,话象流水一样倒出来。<br>  回到家他拿出一件红色的游泳衣给我,说道:“这件游泳衣是前几天买的,忘了给你。你的皮肤白,穿红的好看。”<br>  我谢过他接过来,大红的底子上布满黑色圆点,七星瓢虫似的。是紧身的,不是那种满身恶心的小泡泡,我有点喜欢。<br>  他说:“你去换上我看看!”<br>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换上了,走到客厅的大镜子前。红色果然很衬我的皮肤,<br>看上去显得晶莹剔透。泳衣紧紧地贴在身上,纤毫毕现。我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转身去换了,他一下子抱住了我,手抚在我胸前,喃喃说:“你真美……”我的头一阵发昏,几乎要软在他怀里。他从我脑后的发梢吻到脖子上,我看见自己赤裸的手臂上起了一层小疙瘩……<br>  我推开他一言不发走回自己房间,想锁门才发现锁坏了。我的心砰砰乱跳,躲在门后飞快地换下泳衣,生怕他进来撞见。没有,他没有跟进来。<br>  我藏了一把剪刀在枕头底下,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我想象他进来后的各种情况,<br>反复练习我要说的话,也想好了他要说的话,设计了不同的结局……但是直到天亮,<br>他也没有进来。<br>  不知为什么我非常失望,甚至生出些怨恨来,不知是因为他非礼我还是没有非礼我。我带着幻想落空的沮丧心情,轻轻走过他紧闭的房门,上学去了。<br><br> 1988年6月28日<br><br>  今天我们放假了,我收拾东西准备回父母家。他突然走了进来,说要和我谈谈。<br>(这几天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能照面。回来他房间的门总是关着的,桌上放着给我留的饭菜。)<br>  他为那天的事道了歉,解释了半天,反复强调是他喝醉了。(真醉了还能记得那天的事?)我低着头一言不发,那情景好象是我犯了错误他在教育我一样。我感到我们之间变得非常陌生,非常客气,非常小心,非常不自然,非常……<br>  未了他试探着问:“我们……还是一家人?”<br>  他为什么不说我们还是朋友,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过亲戚。不过这话也不大好<br>说,我们的确是亲戚。我只得点点头。他好象松了很大一口气,殷勤地说:“我帮你拿行李下楼吧!”<br>  我们在楼下分手,阳光照在他瘦削苍白的脸上,一缕头发被汗水粘在脑门上,突出的骨节看着都硌人……显得那么落寞,那么落魄。我心里充满了叹息,我想我再也见不到那个散步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男人了,从此以后,他只是--堂兄。<br><br>1988年8月1日<br><br>  暑假里我老往徐天天家里跑,除了替他和婷儿传书带信,又跟他学吉它。我已经可以弹好些曲子了。每次去都玩得很高兴,越这样我越感到内疚。有时就忍不住又要说他坏话贬低他伤害他,以至他恼怒地说,每次去的都不是我,而是婷儿的代言人。<br>  我叫他丑丑,说他外表丑心灵也丑,辜负了婷儿的一片痴心。他叫我笨笨,说我学吉它笨做人也笨,无原则的帮着婷儿,从来不用脑子想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赌气说那我就叫任厌之吧,随便别人怎么讨厌。他笑了半天然后说为什么不叫任喜欢,我说又不是国宝大熊猫,人人都喜欢。我们就这样互相攻击,不亦乐乎。<br>  婷儿终于忍不住了,要我陪她去找徐天天,我当然义不容辞。<br>  她特意穿了徐天天最喜欢的白衬衣配蓝色长裙,长发披肩,很清纯的样子。我觉得她很美,很温柔,很……反正是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我要是男人也会爱她的,所以她有资格得到更多的关怀和宠爱,发发嗲就能得到一切,谁也不忍心拒绝她。不象我,八辈子没有撒过娇了,想要什么自己省下零用钱买,想做什么自己去做。求父母都没有用,何况别人。就象这把吉它,还是徐天天赞助了一半的钱买的,他虽不要我还,我还是还给他了,存了整整半年才够。<br>  在她旁边我象一只呆头鹅一样,有时候我有点惆怅,有时候又被她吸引,我喜欢看她细细致致的做事,满脸痴迷地说爱……我要象她这么美,也会有人喜欢我吧?<br>  今天天气特别热,我们坐在闷得象蒸笼的小吃店里,面对着小笼包子和排骨豆芽汤谁也吃不下去。我感到油腻的桌面,喧闹的吃客,店小二肮脏的围裙,粗瓷的大碗,甚至充满细菌的空气,都和美丽纯洁浪漫动人的爱情格格不入。<br>  婷儿因为心中乱七八糟的塞满了爱、激动、忐忑不安……所以装不下食物。我<br>呢,因为没来由的忿忿不平,也只喝了一口汤。在车上又挤了半天,才到了徐天天的家。婷儿不敢上去,叫我去约他下来,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其实我也很怕他那个老母鸡似的妈妈,但愿她不在家。<br>  真倒霉,开门的是他妈妈,她肥胖的身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里面。她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番,老实不客气地说:“徐天天不在家,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br>在她审视戒备的目光下,我不由两腿发软,嘟囔了一句:“我是谁无关紧要,他不在就算了!”作贼一样溜下楼。<br>  婷儿在楼下等我,闻言很失望,又怕是他妈妈骗我们,很不甘心地跑出去张望。<br>恰巧他妈妈走到阳台上,也正向下张望(大概是看我走了没有),吓得她一溜烟跑了回来。<br>  天渐渐地黑了,我俩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又饿又热又累又担心他妈妈下楼来发现我们。婷儿开始还编些故事,想象徐天天搂着个女孩经过这里,她就站起来默默地看着他。假设他的女友是一个穿红裙子短头发的活泼的女孩(总之不能跟她是一个类型的)……后来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就哭了起来,呜咽道:“似此星晨非昨夜,为谁风露泣中宵。”<br>  咦,她感叹什么,我才是凑的哪门子热闹呢!<br><br>1988年9月27日<br><br>  夏天在婷儿细碎的诉说中慢慢过去了,新学期开始的时候,电器班的一个男孩子开始每天在上学路上等待婷儿。<br>  他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为人很腼腆,虽是在路上追求女孩子,也一点不讨人厌。他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的远远的跟在我们后面。(我和婷儿总是一起上学放学),周未回家的时候,他会早早地买好船票,等我们上船。婷儿一路上与我说笑,并不搭理他,只偶尔用眼角余光向他一瞟。<br>  渐渐的,婷儿不再和我一起上学放学了,傍晚也不再来和我一起在江边散步了,<br>换成了那个电器班的男孩子。后来,又有人看见他们两个手拉手地去看电影。我才发现她好久没有对我念叨徐天天了。<br>  我不大喜欢这个男孩,徐天天比他有趣多了,但是他胜在好脾气,婷儿做什么他都陪着,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也许婷儿要的就是这个。我说过了,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能得到她所想要的东西。这样我就成了一个人了,每天独来独往。云雁和许琳琳是住读,我们不常在一起玩。回到家冷冷清清的,也没了堂兄做饭,只得继续吃面条。<br>  这期间我可能在长身体,老是感到饿,半夜醒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吃的,只有麻妹蹲在窗台上。它也没吃饱,它被堂兄惯坏了,太挑嘴,只吃鱼鳅,我的零用钱不够给它买吃的。黑暗中我俩大眼瞪小眼,只是它的眼睛闪闪发光,我的眼睛不发光。<br>  (听妈妈说,堂兄托福没有考过,又回单位上班去了,好象还耍了一个女朋友,<br>不打算出国了。可怜的堂兄,白背那么多单词。)<br>  后来我用粮票向农民换了许多鸡蛋,饿了就蒸蛋吃。不久家里就堆满了空的蛋<br>壳,(全都是从顶上开一个小孔倒出来的,看上去仍是一个完整的鸡蛋),我用这些蛋壳画了许多彩蛋娃娃,个个都有着齐刷刷的刘海,大大的黑眼睛,小小的樱桃嘴,红朴朴的脸蛋,一律胖胖的没有腰身。<br>  有时候我一个人去河边坐坐,秋天的河水比较清澄,也比较浅,露出好大一片鹅卵石来。风很大,天好象很高,芦苇开得正好,白蒙蒙的一丛丛,飞扬的芦花在空中飘来飘去。有小木船泊在浅滩上,好似诗里说的“野渡无人舟自横”。<br>  日子就这么寂寞地过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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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4.2004 09:40:54 | 只看该作者
1988年10月19日<br><br>  今天美术老师带我们去美院参观,真是大开眼界。原来美院并不是只画画,还有各种手工制作,根雕、陶罐等。扎染可以染出固定的花纹,蜡染的冰纹效果真是美丽。各种画里面我最喜欢油画,抽象画的色彩很漂亮,写实的看上去非常逼真。有很多是关于西藏的题材,老人、孩子、牦牛、原野,也有许多画的是静物,花或是水罐。后来,我们还看了人体画。<br>  那是美院一个著名的专画人体的教授画的,有许许多多,全挂在一间大屋子里。<br>各式各样的女人或卧或立,或正或侧,神态各异。在不同的光线和色彩里,她们的皮肤显现出不同的质地,有的苍白,有的晶莹,有的干枯,有的滋润。有一幅画的背景是一间古老的房间,阳光穿过雕花的木格子窗投下斑驳的亮点,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窗户旁,脸在光影里,眼神迷离,仿佛才午睡醒来。身体在阴影里泛着细致的光泽,几缕散落的头发飘在肩头,手抚在胸前,手指纤细,嫩白如葱。小巧坚挺的乳房上乳头如淡红的花蕾,浑圆的小腹上有一个深深的肚脐,黑色的阴毛象一簇茂盛的丛草,愈发衬得身体洁白如玉……<br>  我在画前久久流连,心里非常震惊。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女人的身体,<br>洗澡的时候也没有注意看过自己,我不知道女人的身体是这样的美丽,我以为赤裸的身体是丑陋的,只有穿上衣服才会好看。真的,我从不知道女人的身体是如此的美丽芬芳,如此的亲切,如此的……令人感动。<br>  回到家,我突然想看看自己的身体,就脱了衣服站在大镜子前。<br>  镜子里是个陌生的女孩,与我似象非象。她有着纤细的脖子,修长的手臂,饱满的双乳(它们什么时候长这么大的呢?)翘翘的乳头,圆圆的肚脐,细细的腰肢,宽宽的髋骨,平坦的小腹,不太茂盛的阴毛,浑圆的大腿,纤细的脚踝,细小的汗毛朝着不同的方向卷曲着……它充满神密,充满芳香,在暗夜里花一样开放,如同皎洁的月亮,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芒……<br>  我认为,她一点也不比画上的女孩差。<br><br>             1988年11月2日<br><br>  最近我的舞蹈突飞猛进,突然间有了灵气。也许是看过自己的身体后,我开始认识到自己是美丽的,身体是美好的,展现身体的美好不是羞耻,是值得骄傲的。跳舞时我不再缩手缩脚,羞于用身体语言表情,走路时也不再含胸伏首,老要低下头的毛病也不知不觉没有了。畏畏缩缩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找到了挺起胸膛作人的感觉。<br>  我们新学的舞蹈是个民族舞,叫《斑鸠调》,歌词很有意思:春天马格叫呀哈<br>咳,春天斑鸠叫呀哈咳,斑鸠里格叫咧起,实在里格叫得好哇一呀一子哟。你在那边叫呀哈咳,我在这边听呀哈咳,斑鸠里格叫咧起,叽里古噜、古噜叽里,叫得那个桃花开哟哈咳,叫得那个桃花笑哟哈咳,桃子那个花儿开,实在里格真漂亮呀哪呀哈哈咳。<br>  这个舞蹈轻快活泼,十分俏皮,我很喜欢,考试时破天荒得了九十八分。换了以前叫我跳好这么欢快的舞是不可能的。<br>  班上有人编班歌:高三幼教数第一,生气勃勃的好教官,活泼聪明又大方,女子汉气魄,谁能射中我们的心?他他他!笑得我死过去一百次。<br><br>             1988年12月1日<br><br>  冬天又来了,今年特别冷,山上都下雪了。我的衣服不够暖,鞋子也总是漏水,<br>一下子就病倒了。<br>  我没有告诉父母,也没有回去,(回去他们又要骂一通,好象生病也是我的过<br>错。)一个人躺了好几天。我煮了一锅稀饭,没有菜下,寡淡无味,也不想吃。更顾不上麻妹,它跟我一起躺着,已经有气无力的了。<br>  今天我觉得好点儿了,就出去买菜。回来时看见邻居家的猫蹲在花台上吃一条<br>鱼,心里还在想回去先给麻妹做吃的,它饿坏了。走到门口却发现麻妹满脸煤灰地趴在那里,一只眼睛已经烧瞎了,两只前爪也烧得黑乎乎的。天哪,有人把它按到热灰里去烧!它是怎样艰难的才爬回来的啊!我看一看那只正津津有味吃鱼的猫,意识到麻妹给它当了替罪羊。麻妹是那么的温顺老实,怎么有本事偷鱼呢!它一定是看我走了从窗口跳到院子里等我,每次我放学回来它都要到门口来接我。<br>  那可恨的猫还在享受它的美餐,我怒气冲冲地扑过去抓它,它叨着鱼飞快地逃掉了。想到麻妹多半活不成了,我不禁伤心地哭起来。是谁这么狠毒,为了自己一点私利就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活生生的生灵!可怜的麻妹,从来都那么信任人,却不防遭了人的毒手!<br>  我捧着麻妹回到屋里,把它放在窝里。它还没有断气,但已经不行了,艰难地喘息着,用微弱的目光费力地看着我,充满哀求。它是那么弱小,那么无助,那么痛苦……我颤抖着找出铁榔头,喃喃说:“对不起麻妹,来世你做一只大老虎吧!”朝着它的头上敲了一下,它就不动了。<br>  可怜的麻妹啊,生前跟着我没吃着几顿饱饭,临死都还是饿着肚子的,一看见它瘪瘪的肚子我就止不住落泪。它是我唯一的陪伴啊,为什么连它也要拿去?我感到空空荡荡的,仿佛一无所有了。我守着它血肉模糊的尸体,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心里的悲伤仍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涌出来……<br><br>             1988年12月21日<br><br>  今天我满十六岁,婷儿、云雁、许琳琳在我家聚会。我做了油荼,糯米元子,还自己蒸了馒头,(其实是云雁教我做的)。<br>  吃饱喝足了,我们就躺在床上乱聊,要婷儿老实交待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她扭扭捏捏地说:“其实我还是喜欢徐天天,对他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不介意,愿意和他竞争。我也说不上喜欢他,不过是觉得寂寞……”<br>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徐天天对于我们故意伤害他说过一句话,他说:我容忍你们,是因为觉得你们可爱。现在想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br>  我们又一个个说了希望找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婷儿要非常宠她的,许琳琳要有才华的,云雁要能给她安全感的。我呢,要一个不好不坏的,因为我虽然不喜欢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很讨厌一个纯粹的好人。这样的人往往是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的。(也许是我的偏见吧。)<br>  后来我们又抽签看谁先嫁,结果我抽了第一。这怎么可能呢,她们都有人追求,<br>就我没有,再怎么也轮不到我先。(除非我发了蛮,冲到街上去拉一个。)晚上她们都走了,热闹了一天,蓦地静下来,愈发的冷清。怪不得林妹妹说,聚时高兴,散时伤心,不如不聚。<br>  隔壁有家在办丧事,我却在过生日,一时有所感触,画了一幅画。无数的小圆重重叠叠地围成一个大圆圈,颜色由白、浅灰、深灰过度到黑,就好象我们从白色的降生最后没入一片黑暗之中,又从一片黑暗之中冉冉升起新的生命。生与死循环往复,生生不息。<br><br>             1989年1月1日<br><br>  昨天开了新年晚会,开到很晚,今天一个人睡了一天。傍晚起来,百无聊耐的,<br>就上街看了场电影。散场后走回来,街上停了电,路灯全熄了,漆黑一片。偶尔有车灯一闪而过,夹杂着一些半大小子兴奋地尖叫声。<br>  我冷得牙齿打颤,手脚都僵了,缩着脖子哆嗦着往家走。家里也停电,我摸索着爬到床上,白天睡多了一时睡不着,睁着眼望着黑糊糊的窗外。越望越害怕,跳起来把窗关上了。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我问是谁也不回答,仍是不停的敲。<br>  我起来到厨房摸了一把菜刀提在手里,藏在背后,用一只手把门打开了一条缝。<br>门外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粗声粗气地问某某的家是不是这里,我指了指对门,急忙把门关上了。<br>  这时候才想起有蜡烛,找出来点上,墙上鬼影绰绰的,也叫人害怕。我这是怎么啦,一个人都住了两年半了,停电也是经常的事,从来没有怕过,怎么这时候怕起来了呢?肚子又饿了,家里只有面条,黑灯瞎火的,有点懒得做。忍了一会儿,还是起来烧水。天燃气灶打不着火,我正凑过去看,蓬的一下火着了,顿时烧着了我额前的头发。再一照镜子,眉毛也烧了一些,我差点没哭出来。<br>  这是一个多么凄凉的新年啊!<br><br>             1989年2月8日<br><br>  今天堂兄带着女友来拜年,他的女友剪短短的童花头,笑起来有两个酒涡,浑身香喷喷的,嘴甜得不得了,哄得一屋子人心花怒放,除了我。<br>  妈妈一个劲夸她性格好,开朗活泼,不象我,死气沉沉,阴阳怪气。饭桌子上又一个劲地给她挟菜,好象她才是亲生女儿。她见我拉长了脸,乖巧地挟了一块鸡给我说:“妹妹多吃点,越长越漂亮!”我把它拨到桌子上,睬也不睬。堂兄见状挟起一块鱼说:“摇摇不爱吃鸡,喜欢吃鱼。”<br>  我把那块鱼也拨到桌子上,说:“现在我不爱吃鱼了!”<br>  “摇摇,你怎么能这样?”妈妈大喝一声:“太没有礼貌了!”<br>  堂兄劝:“算了算了,小孩子嘛!过年过节的,别不高兴。”<br>  听听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小孩子嘛!我也不吃了,把碗一放,到自己屋子里去<br>了。妈妈兀自在说:“你看你看,越说她越得意,脾气怪得不得了。”我得意?从小到大我几时得意过?脾气怪才是真的,谁叫我老是不高兴来着。堂兄跟进来,拿出一个红包,“来来,别不高兴,给你压岁钱!”<br>  “谁要你的臭钱!”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br>  “这孩子,莫名其妙的,哭什么哭!”爸爸也发火了。他一发火我就不敢太任性了。<br>  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干嘛不高兴呢。<br><br>1989年2月11日<br><br>  春节真无聊,又冷,讨厌的冬天怎么还不过去。家里老是人来客往,象个客店。<br>大人们除了吃喝就是打麻将,然后又吃。我在几间屋子里走来走去,呆哪儿都显得十分多余。我在一桌麻将旁坐下来看了一会儿,那个亲戚(什么关系没弄明白)很热心地为我讲解麻将原理,说简单得很,一看就会。我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只觉索然无味,就起身走出门去。<br>  昨天才下了雨,街上有些泥泞,天空惨白,稀稀拉拉的几个红汽球象在强颜欢<br>笑。我漫无目的地乱走,心里很迷惘,有一种想要堕落的欲望。如果这时候有个男人上来搭话,也许我会跟他走--无论到哪里。<br>  走累了,我坐在一个车站歇脚,只有在这里才不显眼,别人会以为我是在等车。<br>但是我坐得太久了,车开来又开走,我还是一动不动,引起了旁边摆摊的老太婆的注意,鬼头鬼脑地看了我几回。为了怕她来罗嗦,当下一班车来的时候,我就慢吞吞地起来上了车。<br>  这是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好几个窗口没有玻璃,顶盖也锈得关不拢,车箱地板有很大的裂缝,可以看见下面移动的马路。整个车象要散架似的哐铛,到处都漏风,我身上的粗线大毛衣不挡风,冷得直哆嗦。这件衣服麻袋似的颜色,是晴纶的,看起来挺厚,其实一点不暖和。是我自己省下伙食费买的,自从我一个人住后妈妈就不大记得给我买衣服了。<br>  没开多久遇到一辆车坏了,呼啦啦一下子上来许多人。顿时拥挤不堪,挤得我差点扑倒在坐着的人身上。<br>  有一个男人紧紧地贴在我背后,一只手越过我的肩头抓住座位上方的扶手,这样就象怀抱着我一样。平日我很反感谁挨我这么近,今天却没有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安全,也不再冷了。<br>  堵车了,人们燥动不安,挤来挤去。他用身体竭力为我挡开人群,我立刻感觉到了,心里升起一种暖意。我微微侧过身子,更加舒适地靠着他,甚至感到,我一直都在渴望着这么一个怀抱。<br>  车缓缓开过堵塞的地方,原来是出了车祸,有个人被撞了,地上有很大一滩血,<br>鲜艳的红色在阴霾灰色的天空下格外触目惊心。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从未如此近地看到车祸现场,心里充满了恐惧,又开始感到冷,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这时候,我感觉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环过来搂住了我的腰,头也伏了下来,脑后热热的,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就不抖了。<br>  他的手在腰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伸进了我的毛衣里,虫子似的爬上了我的胸。我绷紧了身子,一动不动。手停了下来,有几分迟疑。停了一会儿,又试探地动了一下,见我没反应,开始轻轻地揉着我的胸。我紧张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软软的无比惬意,简直想就此倒下睡去。手大胆起来,在我身上游走,伸到我的小腹上。我感到有一股热浪从那里升起,有点头昏,有点口干舌燥……<br>  车开进了一个隧道,眼前一黑,他伏下来我脖子上吻了一下,更紧的贴紧我。隔着厚厚的衣服,我感到他的下身多出一个坚硬的东西,在我身上摩擦着。他的呼吸急促,仿佛才从运动场上下来……车到了终点,我紧紧抓着把杆,不敢回头看他。我怕看见他会失望。我宁可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宁可无法回忆,无法想象。<br>  我最后一个才下车,人群已经走散了,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他留给我的全部印象,是一只穿着棕色灯草绒外衣的手臂,手腕上戴着一只蓝色底子的手表。<br>  我想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这样……很好很好。<br><br>1989年3月26日<br><br>  一开学就考文化课,这一个月我们都在紧张的复习。我把一段段古文,一条条定义全都背了个滚瓜烂熟,数学卷子也做了一张又一张。云雁嫌寝室太吵,常常来和我复习。每天我俩不停的抽背,做着事都会冷不丁冒一句:幼儿的思维特征是什么?或是《天山景物记》是谁写的?物质和意识的关系怎样?搞得人神经兮兮的。<br>  临考前的晚上,我拿出在教堂买的歌本,打开琴弹了一首《求莫弃我》,又唱了《三一歌》,算是拍上帝马屁,让他保佑我。不过平时把它弃之高阁,临时抓来应急,未免不大虔诚,但愿他老人家别计较才好。<br>  考完了,感觉不错。心头御下一大包袱。<br><br>             1989年4月27日<br><br>  这一个月都在幼儿园实习,累坏了。<br>  才去的时候,有个调皮的男孩欺我不认识人,来告状说张柯欺负他,其实他自己就是张柯,哄得我一愣一愣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br>  开始我有点厌烦,小孩子太吵了,又精力旺盛,一刻不停。我一天提心吊胆,生怕出事,晚上尽做恶梦。后来慢慢有点喜欢他们了,他们是那么纯真,认为老师说的都是对的。也不记仇,才被批评了转眼就忘了,跑来腻在你身上,一口一个“摇摇老师”,叫得我心花怒放。特别是要走了,一个个哭着说:“新老师不要走嘛!”叫人不由得不心软。<br>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实习结束了。<br><br>             1989年5月16日<br><br>  今天考了专业课。声乐唱的《摇篮曲》,风琴弹的《小奏鸣曲》,舞蹈跳的《橄<br>榄树》,朗颂的是《狐狸拜年》,美术画的是水彩《穿越记忆》,一张长满了眼睛的脸撞破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用红、黑、白三种极端的颜色。<br>  所在的科目都上了九十分。<br>  高中毕业了。<br><br>              1989年5月20日<br><br>   我因为文化课成绩上了前五名,被推荐上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许琳琳如愿以偿上了音乐学院,还有好几个同学被文工团选走。婷儿和云雁可能会分在市幼儿园,云雁打算干一阵子找机会出去经商,实现发财理想。婷儿终于选择电器班那小子,徐天天惨遭淘汰。<br>  要分手了,我们决定好好聚一次,玩个痛快。地点当然是在我这里。<br><br>  我准备了许多吃的,又做了一大锅酸梅汤,在冰箱里冻了许多冰。借了照相机,<br>买了胶卷。然后我们一起上山采回许许多多的野花,(不是过路黄,是另一种长茎的黄花),回来把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都用上,插满了整个屋子。<br>  在一片灿烂的黄色中,我们举杯说出共同的祝愿:友谊地久天长,期待着明天的辉煌!<br>  花丛中四张青春的脸,那么娇美,那么动人!我们没有为分离而哭泣,我们欢<br>笑,我们歌唱,为我们共同走过的昨天,为期待的美好明天!我们在花丛中拍照,互相把衣服换来换去。我们眼如晨星,唇如花瓣,长发飘飘,舞姿翩翩,纯洁美丽如同天使。<br><br>             1989年6月9日<br><br>  学校已经放假了,我因为要准备参加高考,还是一个人住在江边复习功课。<br>  整整半个月,我关在屋子里做数学题,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没有人和我说话。<br>面对那些题单,那种要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仿佛又成了九岁时那个迷茫无助的小女孩。<br>  我并不想念学前教育系,或者说,我不愿意当老师。老师是一种需要极大爱心的职业,如果不具备,趁早不要当,以免给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我认为我不会是一个好老师,我对老师的所有信任与幻想,在小学王老师那里全军覆没。我不愿意成为王老师第二。<br>  一天又一天,我每天以面条充饥,在屋子里踱步,想着这些问题,考虑何去何<br>从。其实这种对口专业考试很容易过,招生比例很大,但是……我不热爱这一行。而且我累了,心力交悴,不想再念书了。思来想去,我决定放弃。<br>  我知道这是一种非常情绪化的决定,我几乎可以预见以后会后悔的。但是,就这样了吧!九岁时那种对学业深深的厌倦感并没有消失,它一直藏在我心中,并在这个关健的时刻跳出来影响了我的命运。回家告诉父母我的决定,他们并没有竭力挽回或试图说服我。他们对我已经不抱希望了,正如我也早已放弃了自己--在多年以前。<br>  人生有许多遗憾,有些看起来是偶然造成的,其实是必然的。这就是我对这事的看法。<br>  我的学生生涯,就此结束了。<br><br>1989年6月11日<br><br>  我回到江边的房子收拾行李,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离开这江畔的清风明月、万家灯火。所有的悲欢离合,孤寂与热闹,都将成为记忆。<br>  又一次来到这挥之不去的河岸,那块我常攀登的大礁石仍忠实地守在那儿,我爬上去躺在上面,它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暖暖的贴着我的背。夕阳正在缓缓西沉,水面半青半黄,天空象着了火,云似一朵朵红绵花。我五彩的长裙在石上如扇散开,象一只艳丽的蝴蝶标本。<br>  不知不觉的,我就长到了十六岁,从一个小不点儿变成了一个大姑娘,没有比这更令人惊奇的事情了,仿佛谁施了魔法似的。我想,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我不会失去一切,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我仍得走下去。欢乐的时光走得快一些,痛苦的时光走得慢一些,它们都会过去。生命对于我,不再显得那么漫长。<br>  太阳落下去,明天会升起来,我在黑夜里睡去,明天力气会重新回来。但是太阳不是此刻的太阳,我不再是前一天的我。总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悄悄改变,一点点的,无声无息的。然后我会成为一个白发的老婆婆,在这已非前水的江畔温柔地怀想一切。<br>  一生在想象里是那么的漫长,尤如茫茫的星空。在回忆里却是那么的短暂,辟 <br>如朝露。<br>  我向着天空伸出手,向着太阳伸出手,含着热泪呼喊:给我一个无悔的来年吧!<br>给我无悔的一生吧!给我无比的勇气面对将要开始的新生活吧!<br><br>             后 记<br><br>  这篇文章最初写于一九八六年夏天,那一年我十五岁,对于“小说、发表、作<br>家”等没有一点概念,只是本能的、朴素的把一些发生的事和感想记下来。甚至不知道要用稿笺纸写,是写在一个大笔记本里的,也没打算给人看。后来鼓起勇气给哥哥看了,他对此表示了肯定,使我很受鼓舞。但是鼓舞之后,仍然把它丢到一边搁了十年之久。<br>  前年遇到《红岩》杂志的编辑周火岛先生,很随意的给他看了。他在看了一小半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说很感动,希望我能把它改出来。这颇令我惊讶,也有点为他的感动而感动。和上次一样,感动之余还是把它放了两年。直到哥哥大力赞助,支持我出版。<br>  这些往事,对于我的影响非常巨大,至今我都还未能完全走出它的阴影。它整个地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性格,我的人生观,它使我时时感受到一种淡淡的绝望。这种淡淡的绝望正如周先生所说的,不是某一件具体的事引起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br>  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藏着深深的寂寞与自卑,除了和童年的遭遇有关,还因为十八岁时经历了一场使我万念俱灰的恋爱。这两件事都是在我的人生才开始的时候给我打击,从不同的角度在根本上把我否定了。我感到没有人爱我,看重我,我的存在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直到我抓到写作这根救命稻草。<br>  至今我写了五十来万字,发表了三十来万。最青春的时光就这样写过去了,它并没有为我赢得爱、自由、尊严,相反背上了不务正业的罪名。但是因为有它,我才可以忍受平庸枯燥孤寂活下去。对于我来说,它是生命的需要而非生存的需要。<br>  有一句话说:艺术出自生命受损。那么我宁可要圆满的人生也不要写作。可惜这是无法选择的。其实,比起许多人波澜壮阔的一生,这些细小的烦恼什么也不算。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它们不过是些蚤子罢了。<br>  我和周先生曾在电话里几小时地讨论怎么修改这篇稿子,他希望我能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写作方式,还拿最近开创了厨房文学的《恰似水于巧克力》来启发我。可是连厨房文学都有了,总不成搞个厕所文学罢。我只好辜负他的期望,偷懒用了现成的日记体。<br>  把它取名为《一生有多长》,是因为那时候非常不快乐,感到一生很漫长,不知道怎样才可以过完一生,二十岁对我来说都那么的遥远,我觉得我活不到二十岁。这个名字不大好,不过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更好的,只好这样了。<br>  一段时间来老是生病,有一天妈妈用白纸包了些钱塞到我包里。回去才发现纸上写了一句话:好好活着,把病治好。我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我非得了绝症,只不过对跑医院十分厌烦。她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担心我的悲剧性格,怕我对生活失去信心。<br>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已不是那时的我了,一生对于我也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漫长。<br>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怀抱着忧伤,活下去,写下去。<br>  最后我想说,这本书虽然很大程度上带有个人的痕迹,但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希望大家能把它当做小说来看。<br> 谭竹<br>1997年7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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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4.2004 09:43:11 | 只看该作者
因为担心再出现重复的情况,所以等了一些时间才接着贴,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24#
发表于 21.4.2004 18:56:28 | 只看该作者
很好。。。。。<br>让人很能想起幼时的生活,可能童年也有那种淡淡的绝望,走不出自卑和感觉无力的挣扎。<br>
25#
匿名  发表于 4.5.2004 11:23:05
前半部分比后半部分要好, 后面有些平平常常,和平日期待的结果不大一样, 可能是思维的惯性吧,总希望一个不平常的结尾 <!--emo&--><img src='http://www.kaiyuan.org/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smil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smile.gif' /><!--endemo-->  
26#
发表于 4.5.2004 11:27:18 | 只看该作者
  <!--emo&B)--><img src='http://www.kaiyuan.org/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cool.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cool.gif' /><!--endemo--> 本来是登陆了的,不知不觉被登出来, 奇怪y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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