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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span style='font-size:14pt;line-height:100%'><b>就这样长大(十一) - 没有春天的野百合 </b></span> <br><br>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我找一个非学生的女孩作roommate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我这个roommate.她叫樊小月,是个东北女孩, 高高的很结实很健康的样子,还有点baby face,高兴的时候脸就会 红扑扑的,大大咧咧,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她比我小两岁, 我是个被人照顾惯的人,突然和一个比我小的女孩一起住,心里不自觉会有一种 亲昵的想照顾她的感觉。不过她似乎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作事风风火火, 走起路都有风的样子。她告诉我她只有职专毕业,是半年前F2来的,她丈夫PhD 要毕业时回国相亲结的婚,前后就处了一个多星期,“就搞定了,呵呵”, 她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呼闪呼闪的,满脸的孩子气。他丈夫现在毕业了, 其实就在我们这的一个公司工作,据说离我们家很近吧,不过他从没有 来过。他们为什么分居我也不好问,她现在身份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就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当waitress。 <br><br> 我有好奇心但又不好意思打探别人隐私,就问她有她丈夫相片么, 她苦笑一下,“本来就没拍什么相片,搬出来时都没带 ...嗯, 其实带了两张,后来又撕了 ...” “他...嗯,长什么样啊?” 她又笑了“嗯,还成,不能说帅吧,就是还象个男人。”,然后就不说话了。 我想,她至少还是喜欢他的。她见过大熊的相片,评价就是,“不错啊,象个 男人。”她见过明亮后,就说,“我不喜欢这个人,不太象个男人,你呀 ,少搭理这个人。”不过,她不喜欢明亮的原因也是因为明亮来这几次都对她 很冷淡,正如他和我说的那样,他不希望我和这个有点来路不明的女孩搅在一起。 她说我算是比较女人的女人,她自己是太男人的女人,总之她经常能说一些 很逗又很精辟的话来。我很喜欢这种简单又不做作的女孩。她经常 和我抱怨那个老板娘老威胁她如果再给顾客脸色看就要fire她。 “怎么样,谁给的小费少我就给谁脸色。xxxx的有几个中国人 老来吃饭,每次三四个人就给三块钱小费,我又不是卖笑的。” “毕竟是同胞么。”我安慰她。“同胞个屁,在中国都恨日本鬼子, 可人家鬼子给的小费多,经常两个人光喝酒不吃菜就给十块钱小费。我 当然情愿给鬼子陪笑脸。中国人呢,要这要那,老催着上菜,上了菜 还抱怨这抱怨那,真他妈龌龊,我就是爱理不理。”我无可奈何的笑笑, 能想象出她在客人面前气虎虎的样子。 <br><br> 她很少和我提她和她丈夫的事,只有一次,我问她,“你胆子是够大的, 你们就相处了十天,就敢嫁出来。”她出神的看着窗外的蓝天,说, “其实,我觉得,对他所有的感情,是在我来这的飞机上开始产生的。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又去这么远的地方,飞机上我心里这个怕啊, 怕啊,就怕他不来接我,脑子里面就全是他,呵呵。”“然后呢?”我 看她笑的这么开心。“没有然后。”她的脸色又黯淡下来。我也沉默了, 我也曾经在同样的航班上满脑子里都是一个人的影子,只不过, 在这前世今生般的穿越里,她想的是她的明天,我怀念的,是我的昨天。 <br><br> 和她住在一起,唯一的一个缺点是她下班很晚,然后她经常打电话大声的 哭骂。我猜她是给她丈夫打电话。有时候她骂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脏话, 有时只是嚎啕大哭,哭的很哀凄很哀凄,我如果是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 心都会被哭碎的。当然,也许她哭泣时,那个人已经把电话挂了。头几次 听到她这样哭闹时我很是震惊,过去敲门,她不开,也许听不见,也许真 的不想开。次数多了,我就习惯了,她每天起的晚,休整一下又是精神 抖擞的样子,我也不好多问。其实,这里的夜晚是这样的宁静,多一点声音, 也会让我少一点在异乡的寂寞,哪怕是这样一种令人心碎的声音。 <br><br> “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象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 心中....你可知道我想你念你等你盼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 的誓言,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里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 野百合也有春天...”一次她的屋里传来罗大佑低沉的歌声,我敲开门问, “我很喜欢罗大佑,哪天把带子借我听听吧。”她啪的一声就干脆利落的 就把机子关了,取出带子给我,“我觉得他唱歌赖了吧叽的,有时听的人心烦。” 我笑笑,“怎么会呢,不听了?这首就很好听啊。” “野百合,哼,唱的好听,没有男人都是会喜欢什么野百合的。” <br><br>有一天傍晚回家,出乎我意料的,家里居然亮着灯。小月已经回来了,平常 这正是她在餐馆打工的时候。她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很细微的哭泣声, 和平常的哭声不一样,这一次,象小动物受伤后的呜咽声。我犹豫着敲敲门, 她说“进来。”她躺在床上,严严实实的盖着毯子,只露出脸和乱蓬蓬的 头发。虽然已经是初秋,天气还不算太凉,我问她,“是不是病了?” 她不说话闭着眼睛,满脸都是泪痕,这张还是大孩子的脸看了让人非常爱怜, 在家里一定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吧,却要在异乡挣扎生存,我觉得自己心里 好像泛出一种类似母爱的感情。她突然又放声哭泣起来,“骆眉,我什么都 没有,我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爱我,没有人要我,我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凄历的让人揪心。我摸摸她的头,非常的烫。“天,肯定 发高烧了,我找人送你上医院吧。”我那时还没买车,就准备起身打电话找人。 她马上停下哭泣非常清醒的说,“不要,我没有保险。”然后,又放声哭泣 起来。我叹了叹气,去找了几片药给她吃下去。她一直在哭,断断续续告诉 我说她今天头疼,对顾客态度不好,顾客把老板娘叫来,老板娘当场就叫她 不要再来了。我看到她这样的可怜,突然觉得她那个所谓的丈夫非常的可恶, 问她,“我给你老公打工电话吧,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样,他还是有义务要照顾你 的。”她沉默了一会说,"我的电话本上第一个号码。” <br><br> 她的snoopy电话本上第一个是个叫刘毅国的人。我把电话打过去。那边 是个很深沉的男声,“hello”。“May i speak to Yiguo liu please?” “yes, this is him.”“我是小月的roommate的,她好像烧的很厉害, 你来看看她好么?” “....”电话那边就这样沉默着。我看看小月这时 小猫一样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哀伤的期盼的看着我,心里非常的愤怒, 有点严厉对他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她在这就你一个 亲人,你如果还算个人的话,你最好过来。”那边又沉默了一会说, “我马上过去。” <br><br> 我没想到他住的这样近,十分钟左右门铃就响了。开门的时候,我有点吃惊, 门外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不能说帅,但是很男人的样子,象小月说的 那样,只是他的脸色很阴沉,那双眼睛黑黑深深的。我一直觉得那种 临毕业回国闪电找F2的男生至少相貌上都比较抱歉,尤其他这种只F2来 一个职专毕业的小女生的。但是他实在让我感到意外。 <br><br> “进来吧。”我把他带到小月房间,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一下,就替他们 带上门,回到自己房间。他始终沉默阴郁着不发一言。过一阵子就又听 到小月放声哭喊着,“毅国,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我求求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是没有听到那个人说话。我皱皱眉头,觉得我 这样好奇别人的私事也不好。这时就听见小月喊,“骆眉,帮我,帮我拉住 他,我不要他走,不要他走。”我犹豫了一下,只好走过去。 这时候他正挣脱着从小月屋里出来,小月拉着他的胳膊披头散发的哭着。 他看到我开门出来,呆了一下,很尴尬的样子。小月只是无助的哭着。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那,那我在你们客厅 的沙发上呆着吧。”,他皱着眉头说,然后回头对小月说,“你回屋躺着吧, 需要什么叫一声,其他事情明天在说。”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小月象一个 受了委屈的孩子,点了点头。 <br><br> 我过去给小月倒了一杯水又让她吃了一次药,她很困的样子,肿着眼睛问我, “他走了么?”“没走”。“嗯”,她好像很放心的样子的闭上眼睛昏昏沉沉 的睡去。我回我房间时看见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很烦恼的 样子。我想问他什么,又想不出该问什么,这时他突然抬起头看见我, 黑黑深深的眼睛里满是痛苦,我只好问,“你喝水么?”他苦笑一下摇摇头, “那你夜里照看一下小月吧,她一个小女孩真的很可怜。”他还是沉默着。 <br><br> 我回到房间,心里沉沉的说不出的烦躁和难受,也许明亮说的是对的, 我不该和这样一个女孩住在一起,我自己刚来这功课这么重,还要操心别人 的烦心事。我叹口气,努力想集中精力看textbook,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这个刘毅国,让我想起一个人,也是这样宽宽的肩膀,也是这样的沉默, 这样深沉忧郁的眼神,让我想起多年前那个冬日,我哭着哀求一个人, “说,你爱我,我求你,说你爱我。” <br>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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