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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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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辈的爱情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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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43:17 | 只看该作者
“巧妹,你单位要不要梨?没办法,乡下人又来了,你去搞掉几箱福利。”安娜回娘家指使妹妹,“还有,小马他们门市部也要发点。”安娜说的小马是她妹妹的对象。小马把未来大姨子的每年一次指定福利当成讨好对象的创收任务,年年超额完成,不但自己门市部消化点,还拉其他哥们儿都来分担。<br><br>“厂长,又麻烦你了,梨来了。”安娜每次都安排小叔子们先斩后奏,先把车开到厂办楼底下,都不要多说,厂长就批条子,每年长里过八月十五,都发王贵家乡的梨。”有时候其他职工抱怨,说,厂长啊,今年能不能换点东西发发,月饼什么的,安娜马上挡前面说,不行,我这有实际困难。再说,这是贡梨,以前都是皇上吃的,我都拉厂门口了你还挑剔?安娜在厂里都混成老资格了,对厂从没什么要求,厂长欠安娜许多。<br><br>最早厂里没会计,叫安娜以工代干,安娜把报表做得干净漂亮。她根本没上过会计课,自己跑书店买本书翻翻就知道怎么做了,连师傅都不用问。后来厂里要个统计,没人干得了,安娜又一个人扛下了,一直以工代干了好几年。她从不张口要转干,因为她知道这东西吵也吵不下来,都有指标的,大学生一茬一茬的,哪里轮上她?她对文凭还是有羡慕的,只要人说,这次不行啊,你没文凭啊,她根本都不说话了,转身就出去。她只气自己没赶上好时代,却从不抱怨人家走后门,暗箱操作。安娜转正都是后来很老了,省里统一弄了一次转干考试,把所有耽误的一群以成绩选拔定名额的时候,安娜才扬眉吐气。据说当时参加考试的共几千人,只有20个名额,安娜以4个100的成绩名列第一,让人连拱她下来的借口都没有。当时,安娜都40岁高龄了,和她竞争的,都是小毛孩子,别人都很尊敬地喊她“安师傅,安大姐”。<br><br>厂长在这方面欠安娜的,他知道自己背后多少次把该转的安娜拉下,换二轻局的局长女儿,工会主席外甥,他欠安娜的,是10几年的工资和人格尊严。所以,在每年的卖梨工作上他都给予绝对支持,算对安娜的心理补偿。因此,我们可以总结说,王贵家乡的梨子,是安娜10几年辛苦工作换来的。<br><br>“你和二多子到楼下看车,换叔叔上来吃饭。”安娜常把我们当小使子。我和弟弟并不觉得什么困难,每年都有梨吃,有汽车坐,多好啊!<br><br>安娜不喜欢婆婆,因为婆婆怂恿丈夫揍她一巴掌,她很难原谅。但安娜心好,她很疼王贵的弟弟们。当年王贵去县城读书,家里供不起那么多,爹娘让弟弟们把机会给哥哥,弟弟们都答应的,安娜觉得,她今天的生活是牺牲了弟弟们的前途得来的。尽管叔叔们每次来回忆过去都笑着说:“俺们读不进去,看见先生就发抖,不读最快活!”<br><br>安娜并不嫌弃王贵的弟弟们,虽然他们也一样随地吐痰,虽然他们在家抽土烟,虽然他们不是坐,而是蹲在我家沙发上,安娜都坦然接受,也许因为弟弟们都管她叫大嫂吧!<br><br>安娜并没有什么笑脸,也没热情到迎来送去或没话找话,她会依旧板着脸劝戒弟弟们:“少抽点土烟,对身体不好,肺都黑了。”或是“做完生意赶紧回去收拾田,不要老打牌赌博。”弟弟们对这个大嫂,都非常尊重的,从不在安娜面前放肆,前一段时间听说叔叔们把老奶奶给撵到姑姑家去住了,因为老奶奶的那块房基地沿路好做生意,王贵打电话几次回去劝,弟弟都不肯让地。后来是安娜 出面安排:“谁都不要多说了,房基地你们几个一人一半,我出3000块买块地再给奶奶盖上瓦房,你们轮流伺候着,谁孝顺,以后这房子给谁。都孝顺,等奶奶过去了,我再掏3000。”然后就摆平了。谁都没敢跟大嫂讨价还价。<br><br>回回处理完梨了,乡下叔叔还会提着早就准备好的大包小袋,都是安娜收拾出来的旧衣服,还有安娜的姐妹兄弟送来的用不着的东西带走。“给你娘带点钱回去,别说我亏待了她。”安娜还私下里嘱咐王贵。安娜在经济上,只要不是手紧,她是不愿意叫乡下说闲话的。以前工资就那么点儿,还得养俩孩子,总不能自己都吃不饱还顾乡下的嘴。现在经济好了,安娜只要觉得是合理的,都让王贵给。何况人都有个良心,老人再不好,毕竟把王贵拉扯大,还是两个孩子的奶奶啊!安娜分得很清楚,我不喜欢的,永远就是讨厌,但我不喜欢的,不代表你们都得讨厌。王贵商量说要寄钱回去可以,王贵背着偷寄不行,因为她不喜欢小动作,什么话不能摆台面上说?<br><br>“安师傅!这次的梨好多都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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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43:3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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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44:19 | 只看该作者
“安师傅!箱子一打开,上面的大,下面的小啊!” <br>“姐,我同事讲梨不甜,涩嘴。” <br>安娜每次都要处理这些后续问题,常把她弄得无名窝火,对外陪着笑脸,回家冲王贵发火:“你家那弟弟这样,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啊!我自己一辈子都不给人家讲闲话,回回都是你给我出难题!以后叫他们不要来了!再来我轰出去!讨厌!”<br><br>王贵知道安娜受夹板气了,总是不断陪笑脸,说,“人家欺负你,不就是因为你好说话吗?人家来又没来找我,不都说找大嫂吗?哪叫你应承的呢?”<br><br>“再说了,人家不都给你留梨了吗?”王贵赶紧从箱子里掏个大梨削好了递给安娜。<br><br>“别给我削了,我一闻那味道就恶心。你们都赶紧吃,等下又坏了。王贵!你明天给孙主任送点去,就讲是家乡来人送的特产。”<br><br>安娜每年这时候都四处送那最后留下的几箱梨,与其烂掉,不如送掉。<br><br>我从7岁起,就能把梨从屁股底下削到顶头不断皮,长长盘旋着象条蛇。那都是那时候每天被逼吃梨练出来的。“妈妈,你看!”我曾非常得意地把整条皮递给安娜欣赏。安娜哭笑不得。<br><br>第二年,卡车照样开来。<br><br>如果一年也就一次,安娜都可以忍受,问题是,乡下好象把王贵培养进城,目的就是搞个根据地。那边常常车水马龙地来,穿梭不断。今天是二大爷,明天是妗子,来的时候都不空手来,带点山芋干什么的,走的时候也不空手走,不是钱就是东西。安娜曾经笑着嘲笑王贵说:“知道为什么我家东西都老用新的了吧?旧的存不住。” <br>安娜总搞不清楚王贵家的族谱,王贵介绍的时候不用辈分的,都先介绍地理位置 ,“这是村东头间的老王家儿子,就是我跟你讲的他家小五子掉到水塘的那个。”“这是我家院子向北,麻油作坊的王四叔的外甥女儿,她舅是我三姨夫的堂兄弟。”。。。。。安娜早就晕了。首先她辩不清楚东南西北,其次她弄不清楚裙带关系,第三她也记不住王贵小时侯的故事,总之她就负责,来个人就搜罗搜罗家看有什么可带的。<br><br>来就来吧,吃几顿饭也穷不到哪里去。来就怕带问题来,安娜宁可他们是进城旅游的,可惜不是。通常是谁谁的孩子要入学,求大舅舅帮个忙,或谁谁来看病,请堂叔联系个大夫,再就是,谁谁家里贫困,求大哥哥给介绍个零时工。这种需要能量的硬任务,王贵是完成不了的,总得把难题转给安娜。安娜抓狂的时候会对王贵大叫:“当初我宁可嫁个石头里蹦出的孙悟空,都不该嫁你这个猪八戒!老猪生小猪,一生生一窝,净是你家的事。”安娜发这种火的时候,总忘记了自己妈也是共生了10个,当年戴了红花做英雄妈妈的。王贵都赔笑着说:“你家猪也不少啊!所以我们才相配啊!你就想想办法嘛!”<br><br>乡下人并不晓得王贵在城里不过是个普通教师,官阶连9品都算不上,农闲时候一提起话头就是:“咱城里有人儿,我大姨娘的小表弟城里做官儿,你去找他。我给你写个条子捎个口信就行了。”胸脯还拍得当当响。<br><br>安娜多少次都下定决心再来人就给撵出去,脸也拉了,话也出口了,人家就是不走,你总不能整天让他们住家里吧?越住头越大,最后还是得解决了问题了事,说不定还得贴上车票。安娜多少年都没跟以前的老三届同学断了联系,谁要找以前的朋友,都通过安娜就可以了,就因为,安娜这么多年来,没少麻烦过任何一位可以用得上的关系。安娜因为以前是老班长,大家多少还是给点面子的,能帮就帮帮,皇帝家里还几门穷亲戚呢!谁都理解。<br><br>安娜事情都干了,还没落个好。乡下的亲戚一说起王贵都是“那小子,真出息!混得好!什么都能给你办得了!就是讨个婆娘蛮得很,脸拉二尺长,成天个挂着寡妇脸。”<br><br>“女儿我告诉你,妈妈这一辈子就吃了乡下人的亏,以后结婚,一定不要找乡下人,不然你这辈子有得烦了。”我谨尊教诲,早早就挑了个城里人。<br><br>安娜就这还不算最糟糕的,隔壁邻居李老师的爱人刘医生,一个非常知书达理的人,说话细声慢气的,都能叫她家老李的亲戚给弄火了。安娜有时候到楼下收煤球的时候,看见刘医生正摊煤球,俩人能唠嗑好半天,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觉。刘医生说自己每天忙完了工作还得伺候公公婆婆,俩闲人什么都不干,就张口等吃饭。吃就吃呗,还意见不断,今天这个咸,明天那个淡。老家来人,老头老太指使媳妇干活就跟指使家里养的下人一样,连个请字都不说的,刘医生稍微抱怨几句,老头老太就在家拍桌子打板凳,怂恿儿子打老婆或者离婚。最过分的一次,还冲刘医生喊:“你给我滚出去,这个家不欢迎你!”气得刘医生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忍不住骂回去:“你给我滚,这家是我的不是你们的,别搞错了!”完了又一阵拳脚。<br><br>“我多少次都想离的,主要舍不得孩子,老李还不如你家老王呢!老王至少不动手。”刘医生居然还羡慕安娜。安娜第一次知道她也是被人羡慕的对象,还有人更不如她,顿时心里平衡不少。原本是去讨安慰的,不但陪了眼泪,还倒过去安慰别人。<br><br>“怎么搞呢?这也算是时代悲剧吧,不独你我一个。唉!熬吧,总有出头的时候,再怎么说,老的总拼不过我们吧,等他们都过去了,我们就好过了。不受怎么办?嫁他了你就得受着,这就是命啊!”安娜高屋建瓴地总结发言。这真不是咒老人死,这是说她自己心里话呢。“我只怕,没活到他们过世,我就先趴下啦!”刘医生一点都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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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45:02 | 只看该作者
  <!--emo&:d--><img src='http://www.kaiyuan.org/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teeth_smil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teeth_smile.gif' /><!--endemo-->  <!--emo&--><img src='http://www.kaiyuan.org/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laugh.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laugh.gif' /><!--end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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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45:39 | 只看该作者
安娜和其他的同样命运的女人一样,过了40了,也觉得没什么奔头了,离婚也没什么指望了,就开始混剩余的日子了。<br><br>不成想,安娜的第二春,就在她已经安贫乐命的时候,不期然地来到了。<br><br>“安娜,你知道吗?涡论司机回来了!”安娜听到同学蒜头的电话的时候,心砰地跳了一下。<br><br>这一段时间,安娜因为得了胃炎,在家休养。现在还算好的,以前更严重,前一象都住进医院了。同学打电话到安娜办公室,找不到她人,特地追家里。“他什么时候来的啊?他现在在哪混呀!好多年没他消息了。”“你别问我啊,你问他!这是他现在的电话,他好象住他父亲那里,安医大。你打他家电话。”“哦!你怎么不把我电话告诉他?”安娜问蒜头。“我没敢啊,想先问问你呀!”蒜头知道以前安娜和涡轮司机的关系,怕不请示就告诉涡轮司机引起安娜的不方便。“什么话啊!都多少年前了,我都老太婆了啊!”<br><br>安娜放下电话就给涡轮司机去电话了。接电话的估计是涡轮司机的后妈,一个还比较年轻的声音。“他在科大作报告呢!要不,你留个电话?”安娜不晓得怎么称呼对方,就含糊招呼了一下留了自己的电话。<br><br>晚上安娜看电视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安娜,是我。你好吗?”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张口,安娜就知道他是谁了。突然,安娜就楞在那里,不晓得说什么了。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安娜,我刚到,就托蒜头找你。我找她方便,她跟我在一个大院。听说我们俩住得不远啊!”涡轮司机柔和而有安神作用的男中音,带着一股南方的糯糯的口音。说话和当年一样咬舌头。“是的,很近,你步行过来也不过20多分钟。”安娜的声音有一点点抖。“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见见?”“好啊好啊!好多年不见了,干脆搞个同学聚会吧!难得聚一聚。我一直跟大家保持着联系,我去找,找到了联系你!”安娜开始兴奋起来,声音也很活跃。“好啊!我也想看看大家都成什么样了。什么时候给我消息?”“很快的,就这两天,城市又不大,没电话的上门找都快的。”“恩,等你消息。”又没话了。<br><br>“好。”安娜准备放下电话,又觉得有什么没说完。 <br>“安娜,听见你声音真高兴!你的声音一点没变,和当年一样年轻。” <br>“哪里啊,都老太婆了,女儿都比我高了啊!怎么会?”安娜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特地放得柔和与纤细些。<br><br>同学聚会的地点居然在一中旁边的一个叫“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酒店。酒店的外装饰很简陋,用蓝漆刷了四周的墙充当蓝天,还画了几片白云。里面的装饰很有意思,凳子是那种四脚长板凳,地上是镰刀,墙上是红宝书,大厅前头还刷着“学大寨”的字样,叫同学们很是唏嘘感慨,心头如打翻了的五味醋。<br><br>上菜的顺序也是奇怪,先来一道“忆苦思甜饭”,又上了几样野菜,甚是爽口。<br><br>很多同学久不见面了,见面了先是互相打趣,熟悉的就相互拥抱,边抱边自我嘲笑:“脸没贴上,肚皮先亲嘴了。”“你这头发,怎么比你肚子里的墨水掉得还快?整个一‘中间一块足球场,四边都是铁丝网了嘛!”“我头发掉的快,你褶子长的多,都跟包子的肚脐眼儿一样了,你还笑我?”没过10几分钟以前的绰号都想起来了,名字都丢了,开始边喝酒边抖以前的糗事博得满堂哄笑。<br><br>安娜心中是兴奋的,仿佛骤然回到了少女时期,看看周围的女同学们都是孩子的妈妈了,却在老同学的拍拍打打中显得举止随意了,少了很多拘束。 <br><br><br>安娜并没有见到涡轮司机,都过了20多分钟了,涡轮司机才匆匆赶来,说是不认识路,变化太大。进门他就作揖了。 <br>安娜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欣长的男人,感慨也是老了,以前那整齐的小平头,现在居然吹得很奔儿,唯一不变的是那一股与众不同的书卷气,还有一套剪裁非常合体的西装,明显与其他男同学前襟都有了油点,后领有了头屑的松松垮垮的西服不同。讲究,安娜的心中冒出这样的字眼。涡轮司机以前就很讲究,即便是洗得发白的衬衫,都压在屁股底下按平了才穿。他以前的课本也是干净清爽,一个角都不折,笔记记得工整而仔细。<br><br>涡轮司机与老同学一一握手,最后走到安娜面前,拉着安娜的手,重重抖一抖,很有激情地喊了声:“安娜。”安娜抬起她如奥菲利亚般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说:“你好。” <br>“让班长跟学习委员拥抱一下,大家鼓掌!”同学三窝起哄。在座的各位,没谁不知道安娜与涡轮司机的感情,就差没喊“让老情人拥抱”了,很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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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46:28 | 只看该作者
安娜很窘迫,迁怒地剜了三窝一眼。涡轮司机却非常大方,张开双手将安娜轻轻揽在怀里。“噢~~~~~~~!”四周一片欢呼,还有人抢下了快门。<br><br>席间大家互相交流着现在的生活情况。这一届英才,当初个个是人尖儿,而今大多不如意。很多都随便找了个地方窝藏着,不死也不活。当然有几个后来考上大学的,不过都混出省去了,这次都没来。于是,焦点都聚集在涡轮司机身上。<br><br>“我是高考恢复后第一届啊!上的北大物理系。”涡轮司机笑着说。“当初不是志向科技大吗?怎么跑那么远?”有同学问。“唉,当时想逃的远远的,所以。。。不提了,不提了。”以后这个“不提了不提了”大约是这次同学聚会用的频率最高的词,基本上概括了20年的不如意。是长长一段青春的缩写,于是,不提了就是失意的代名词。<br><br>安娜陆陆续续知道了涡轮司机后来留校读研究生,没读一半又跑美国读博士,读了博士又找了大学教书的整个过程,就算是历史遗留问题都问清楚了。涡轮司机应该算恢复高考后最早出去的那一拨了。<br><br>安娜心中既是羡慕又是酸楚。当年她与涡轮司机是不分伯仲的,每次考试都是你追我赶,第一第二的成绩,原本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现在竟被他甩下了一大截。而当年曾经一下课就把全国著名大学排成一张表,大家翘着腿指指点点选心目中的学校,大有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那一拨,真正实现理想的,却只有涡轮司机这一个。人生竟这样的奇妙,每个少年都有美丽的梦想,而真正奔着目标去的,惟有执着吧!成功的路上,堆满了死尸。哼,涡轮司机之流就是踏着我们的腐肉往前行的。安娜竟然有这样恶毒的想法。<br><br>这二十年,我又得到了什么?安娜看着散了聚会的人流的背影,心中无限怅惘,仿佛觉得这二十年自己缺了好大一个角。<br><br>“安娜,我送你回去。”涡轮司机站在安娜身边。 <br>“不用了,爱人说好来接我的,我打个电话去,等下他就来了。”安娜非常礼貌地客套。她的自尊与自卑,让她主动与涡轮司机拉开了距离。<br><br>“不好。我要送你,想跟你聊聊,散散步好了,消化一下。”涡轮司机不由分说,拉了安娜的手就走进蒙蒙的雾气里。昏黄的路灯下,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br><br>早春的三月,春寒料峭。没走一会,安娜就开始抽肩膀。今天她是特地打扮了来的,也吹了头发,还换上了王贵上次出差买的羊毛衫,大大的蝙蝠袖,很是别致。问题是这衣服不耐寒,凉风直往心口里钻。安娜的胃又隐隐作痛。<br><br>“听蒜头说你最近在家休养,没上班?” <br>“恩,胃炎。不晓得怎么得的,吃饭也正常啊!” <br>“五脏六腑的病,大多是郁积攻心,与其说是体病,不如说是心病。重在调养。” <br>安娜觉得涡轮司机话里有话。“我最烦人作出一副参透一切的架势,动不动就切入表象看实质,都自以为了不起。什么心病啊?你干脆摆明了说我整天期期艾艾跟林黛玉一样没病装病不就完了吗?”安娜从以前就这样好斗,伶牙俐齿,一句话都输不起。“哈哈,多少年了,你一点没变嘛!”涡轮司机脱下西装给安娜披上,又在安娜肩膀上握了一握,“怎么还跟小刺猬一样?见了就跟我顶。唉,当初我就没管好你。失败啊失败!”<br><br>安娜笑了,“去你的,你才是穿山甲呢!动不动就拿弗罗伊德叔本华给我扣帽子,每次先 给我下个诊断,然后还非得引经据典,你这样杞人忧天,迟早会成圣人的。” <br>“不啊,你的救世主。” <br>“救世主你来得太迟了,没你我也苟活了20多年了。” <br>安娜非常喜欢这样的斗嘴与机锋,她喜欢智慧的男人,欣赏聪明的脑袋。她称之为思想的匹配。以前和涡轮司机一起,没事就斗脑袋,从智力题到象棋围棋,最后就发展成纯斗嘴。这种酣畅她很多年没有过了,因为王贵会根本不接下茬,主要是也搞不懂个所以然。<br><br>“安娜,我会联系你。”在涡轮司机把安娜送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安娜并没客气到假意邀请涡轮司机上去坐坐,因为都夜里11点了。估计孩子都睡觉了。三楼上,家里客厅的灯光透着窗口亮着,映出王贵伏身写字的背影,四周已经很安静了,间或三两声猫叫。 <br>“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br>“恩。”安娜竟没有拒绝。 <br>涡轮司机摇摇手走了,安娜并没有动。她知道他会回身,跟20多年前送她回家一样,过10米后会飞来一个吻,当然,也许他已经忘了。 <br>很准,10米左右,涡轮司机转身,扬手送来个飞吻。一切竟那样熟悉,安娜回到18岁的光阴。她有些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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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47:16 | 只看该作者
安娜踏进门。王贵在教科书上写着。他抬头憨厚一笑,“回来了啊!”就没话了。安娜都准备好告诉王贵是涡轮司机送她回来的,然后跟他讲今天的同学聚会的,只要王贵问一声,怎么那么晚啊?可王贵什么都没说。<br><br>哼!他一点都不关心我,一点都不着急。他要晚回来,我心都要急跳出去了,追着问他到哪里去了,怕他出事。他一点都不把我放心上,连问都不问,他早就不爱我了,我还把自己当个宝贝!安娜心里莫名其妙生出恼怒。她因为觉得自己今天有好多话要告诉王贵,想叫王贵主动表现一下关心,然后她好出口,结果,这男人,榆木一个!安娜坐在王贵身边的小板凳上洗脚,因为恼怒,把水踩得犀利哗啦乱响,还溅出去一大片。王贵还是没有反应。<br><br>“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晓得我生病了也不来接我,要我一个人走回来,回来了连问都不问,你的心跟铁一样硬,不懂感情!”安娜冲王贵开始嘀咕。王贵这才抬头看安娜,“咦?说好了你打电话回来我接你去,你不打,我到哪去接你啊?”王贵申辩。“我不打电话回来你也不急啊!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路上碰见坏人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出车祸了?你根本心里没我啊!”“今天怎么跟吃枪铳一样啊?”王贵奇怪,“这种事情概率很小的啊!何况你们那么多人,不会出事的。”安娜突然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发什么无名火。“早点休息吧,我备完课就去睡。你记得吃药。”王贵嘱咐了一句,继续备课。<br><br>安娜低头收拾了地下的水,欲言又止地看了王贵一眼,自己径直去睡了。<br><br>“他回来了。”王贵躺下后,安娜还是张口了。“哪个?”安娜犹豫了一下,说:“狐狸臊。”“哈哈,我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原来跟老情人约会去了。失望了吧?”“呸!充满希望了,还是比你帅!他从美国回来,在美国教书了。”“哦!同行啊!你跳来跳去跳不出这个圈子嘛!命中注定你要嫁老师。”王贵打趣安娜,然后睡了。<br><br>安娜以前曾一五一十地把和涡轮司机的恋爱跟王贵交代过。她就是这样,什么话要敞开说,不喜欢躲躲闪闪,让自己心里留个结,反正我交代了,剩下的包袱你背去吧!当时安娜交代的时候,把涡轮司机说的甚好,说到他缺点的时候,想了想,说:“他有狐臭,味道好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夏天刚过,开学,我不知道他有狐臭,赶紧捂着鼻子跑开了喊,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弄得他脸好红。”王贵当时就笑起来了,加了句评语;“千好万好,原来是个狐狸臊。”当时安娜觉得有受辱的感觉,马上追加一句:“他后来割掉了,没味道了。”“那你也不能跟他呀,种不好。”王贵很快意地反诘。从那以后,家里一提起安娜的初恋,王贵就说“那个狐狸臊”。  
38#
发表于 20.12.2003 22:48:17 | 只看该作者
司机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一现身便来势汹汹。我想他并不觉得他 <br>是破坏了安娜的家庭,他只是在讨回二十多年前就属于他的珍宝。他 <br>从见到安娜起就决口不提王贵,他以一种拒不承认王贵存在的态度在 <br>追求安娜,全然不顾安娜已经为人妻子并且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事实 <br>。他觉得,如果不是特殊的历史时代,原本安娜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 <br>他的,而他所拥有的一切也是安娜的。<br><br>涡轮司机是个以情至上的完美主义者,爱了,无法改变。当年要下放 <br>的时候,临分别前的一夜,他和安娜坐在校门口的雕像下,整夜握着 <br>安娜的手放在他的胸前,他的伤感是不言而喻的。他非常痛恨自己“ <br>显赫”的出身,显赫到他不仅无法保护眼前这个柔弱的小爱人,甚至 <br>没有资格和安娜一起去同一个乡下。他虽然只比安娜年长半岁,他却 <br>觉得在爱情面前,安娜像个小孩,永远无法理解他浓得如徽墨般化不 <br>开的感情。他常嘲笑自己前生结了孽缘,在见到安娜第一眼,在她扇 <br>着鼻子翩翩笑着跑开,大叫着“哎呀”的时候,这个孽缘就开始轮回 <br>了。他喜欢安娜的聪明狡诘。他自认为自己拥有世界一流的大脑,但 <br>在安娜面前,他还是不得不感叹山外有山。这个女孩就是那样的聪明 <br>,似乎没见她完整听过一堂课,她总是在课堂上拉着别的女孩说话, <br>在他的前面小声嘀咕,聊到后来开心了居然会失声笑到叫老师拍讲台 <br>。他很多次在后头拿铅笔戳安娜,提醒她老师都到她身边了她还在埋 <br>头看小说。他从没见她记过笔记,只磕着南瓜子翻翻书就知道怎么解 <br>决答案。在安娜面前,涡轮司机这样的不可一世都有压迫感。<br><br>安娜认识涡轮司机的时候如一块濮玉般就知道看小说,傻玩。她会踢 <br>毽子,上下翻飞踢整个课间休息,她会抓哥拉汉,将四个骨子攥在手 <br>中任意把玩。涡轮司机费好大劲才让她学会聆听,他精心钻到图书馆 <br>里为安娜读书,跟她讲希腊故事,引她每天一放学就敲他桌子:“快 <br>!快!在我回家做饭前赶快讲完!”涡轮司机会笑着让她着急:“欲 <br>听结局如何,且听下回分解。”<br><br>涡轮司机教安娜下围棋下象棋,只一个学期下来他就得小心应对了, <br>一不小心就会听安娜欢呼“我提!”然后一脸得意地告诉他“早就做 <br>了陷阱等你了!”在他们高中毕业分手的时候,安娜已经把涡轮司机 <br>肚子里所有的故事挖完。<br><br>安娜一直懵懵懂懂的,如果不是班主任,最欣赏和喜欢安娜的化学老 <br>师一语点破,安娜根本看不出涡轮司机的深情,“我发育晚。”安娜 <br>一直这样总结自己。<br><br>化学老师是个老姑娘,自甚甚高,为了男朋友特地从大城市来这个小 <br>城市教书,后来男朋友因化学实验意外死了,她便从此关闭了爱情的 <br>门。她仿佛从安娜身上看见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她推荐安娜看所有与 <br>课本无关的书,甚至教安娜戏剧表演,她跟安娜讲,凭你的天资,只 <br>需要一只眼睛看世界。安娜一直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br><br>化学老师把涡轮司机的款款情深一丝一毫都看在眼里。她老了,不再 <br>期待爱情,但从这对金童玉女身上,她感受到青春曾经在自己的身上 <br>闪烁光彩。她一直想告诉安娜,你注意过身边有个男孩,每天的目光 <br>一直追随你吗?出于毕竟是老师身份,她不好点穿。<br><br>直到高三的上学期,她敏感估计到这群天资卓越的孩子也许要永远跟 <br>大学的殿堂说FAREWELL的时候,她觉得是时机了,一个人一生不应该 <br>失去所有的梦想。她告诉安娜:“你的另一只眼睛可以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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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49:03 | 只看该作者
安娜这才睁开另一只迷糊的单眼。<br><br>安娜回城比较早,而涡轮司机特殊的出身,让他等了一茬又一茬,在 <br>所有的知青都走了,那间大宿舍只剩他和隔壁的猪的时候,他彻底绝 <br>望了。他曾经想过死了算了,我既无法与命运抗争,我至少可以活得 <br>有点尊严。但一想到安娜他就退缩了。这世界如果有一个理由值得他 <br>活下去,那就是安娜。他后来还结了一次婚,当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br>也许是因为知道安娜已经有孩子了,也许是觉得今生反正都要结婚的 <br>,跟谁不一样?但他后来发现,有个不爱的女人在身边,压抑着心中 <br>的烦躁脱裤子,简直比单身还难。在经历了10个月的婚姻之后,在他 <br>决定去报考大学的时候,他不带一丝留恋地办了离婚。<br><br>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无法对安娜要求什么。他是背负着他与安娜 <br>两个人的梦想进学堂的,所以他永不厌倦。如果他可以自由选择专业 <br>,他一定选安娜想学的化学。20多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要回 <br>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br><br>一定是爱情遮住了他的双眼,他根本没觉得安娜与二十多年前有什么 <br>改变,还是那么俏皮还是那么咄咄逼人还是那么举手投足间洋溢着光 <br>彩。他一看到安娜,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他很自然的将她拥抱入怀 <br>。<br><br>安娜正经历着“每日一痛”的早修课呢!这该死的胃,居然还分贲门 <br>和幽门。胃疼的过程好比升潮,先是隐隐掀起点小波浪,然后开始波 <br>涛汹涌,而且一浪接一浪,绵绵不绝,疼完上面的门再疼下面的门。 <br>安娜在孩子王贵都匆忙着离开家以后,就静坐床上等序幕升潮。<br><br>涡轮司机就这时候敲的门。<br><br>安娜开门的时候第一句是:“这么早过来干吗?怎么没打电话?”安 <br>娜的言下之意是,你不打电话来让我准备一下,收拾收拾家,拾掇拾 <br>掇我自己。安娜很不好意思,自己还穿着睡衣,床上的被子都没叠呢 <br>。早餐的碟子碗也敞在一进门就能看的见的桌子上。安娜不愿意让讲 <br>究的涡轮司机看见自己的家的凌乱。<br><br>涡轮司机手里提着大包小袋,走进厨房,说,带点水果给你。进去以 <br>后又出来了,厨房太小,转不开身,里面都塞满了。涡轮司机把水果 <br>放桌上,顺手把碗碟堆了堆,收进厨房。“抹布呢?我擦擦桌子。不 <br>然手没地方放。”涡轮司机问安娜。安娜正关了卧室门换见客的服装 <br>,喊了声,等下我来收。<br><br>涡轮司机便在餐桌边坐下。<br><br>一会儿,安娜服装整洁地就出来了。不过涡轮司机很喜欢刚才安娜的 <br>模样,穿着绒布的圆领衫,宽宽大大的睡衣打扮,一双绒拖鞋,很家 <br>居,一眼看上去很女人。<br><br>安娜手脚麻利而且非常熟悉地在雀巢里来回转转,一会就把一切都收 <br>拾妥当了,口中还不时招呼涡轮司机两句:“你吃早饭了没有?我这 <br>里可没什么吃的呀!就饼干。”“你要喝茶吗?坏了,孩子们洗脸把 <br>水瓶全用光,我得烧。”“来就来呗,带东西干吗呀?你跟我还搞这 <br>套?”涡轮司机一直笑着看她,一言不发。<br><br>安娜拎着水瓶出来给涡轮司机泡茶的时候,低头回脸一看,奇怪地问 <br>:“这样看我干吗?神经!”涡轮司机说:“你在家的样子很有意思 <br>。边讲话边干活,看着还有点贤惠。”“我岂止是有一点贤惠?我集 <br>中中华妇女所有美德呀!等下我让你看看我的毛线。”<br><br>安娜就喜欢跟熟人炫耀她的毛线。她有一整箱的毛线,外带一抽屉。 <br>这个箱子,是那种如果您出国留学带生活用品所选的最大号的箱子的 <br>样子。安娜把它放床底下,没事就拖出来看看,欣赏。她喜欢那种柔 <br>软的手感,有种贴近体肤的温暖,还有各种绚丽的色彩,让她有无数 <br>种幻想的组合。这是她结婚10几年的收藏,只要攒点私房钱她就去买 <br>。我从小就反感安娜的这种怪癖,打的少,买的多,还麻烦。一过霉 <br>雨季节,天空稍稍放晴了,家里都来不及地晒,以前是满满一阳台, <br>现在都发展到到楼下搭架子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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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003 22:50:01 | 只看该作者
涡轮司机看到安娜的收藏以后叹为观止,他也搞不清楚这小女人,确 <br>切地说都快老女人了,怎么有这爱好。“你会打吗?”“我怎么不会 <br>?打得可好了,下放没事的时候跟村里妇女学的。不过现在我没时间 <br>打,等我退休了,没事情做了我慢慢打。”涡轮司机大笑。他最清楚 <br>安娜的这种小花招了。以前所有的功课,安娜都不做的,临上课了要 <br>交了才鬼画符。一问她怎么不做功课?安娜就赶紧接口:“我没空做 <br>,要做家务要带弟弟妹妹,等我老了以后有空了我把攒的功课一下补 <br>完。”还摆出一副对老了以后的那种空闲的向往。涡轮司机知道,“ <br>等退休以后打”肯定是她花钱以后内心不安,找出来的安慰自己的借 <br>口。<br><br>要说了解安娜,还得看涡轮司机。王贵给安娜哄一辈子,老盼望着等 <br>以后安娜退休了打毛衣给他穿,所以每次看安娜买回毛线也欢天喜地 <br>的,就当未来投资好了。后来安娜闲了,毛线还放在皮箱里动都不动 <br>,每年一到夏天就拿出来晒晒,却绝口不提打毛线的事情。王贵若追 <br>问:“你以前说的给我打的毛线衣呢?”安娜就继续狡辩:“现在谁 <br>打毛线啊!羊毛衫买的又便宜又好看!”<br><br>老天保佑!希望安娜不要把房子送给二多子,然后把两箱毛线送给我 <br>当遗产。<br><br>正说着话的空儿,安娜发病了。“哎哟!”安娜一手捂着胃一手撑着 <br>箱子,眉头紧簇。涡轮司机忙把她拉起来,扶着她的肩问:“怎么了 <br>?胃疼啊?”安娜赶紧点头,“我得上床躺着去,斗争开始了。”<br><br>多此一举。安娜刚叠上的被子又给涡轮司机拉开。“你别动,等下躺 <br>着。我去给你冲个热水袋。”在拉被子的时候,涡轮司机闻到一股熟 <br>悉的淡淡的香气,是安娜身上的味道,很多年前他就熟悉的,心颤。<br><br>安娜依床躺着,告诉涡轮司机热水袋在哪里,又吩咐涡轮司机给她热 <br>牛奶。“我等下吃药,不能空腹,你去冰箱里拿瓶牛奶热热来。”<br><br>从涡轮司机干活,可以看出理科生的有条不紊和从容不迫。他先冲了 <br>热水袋,还顺手拉了条枕巾把热水袋裹上塞给安娜,说:“搁胃上暖 <br>着。脱了你外套,拉好被子。”然后去客厅拉开冰箱拿出牛奶,到厨 <br>房找了个合适的小奶锅,上下翻翻,从灶台下面摸出火柴点上煤气。 <br>转身先倒杯热开水给安娜送去。没1分钟,牛奶的边缘就开始冒小泡 <br>泡,表面皱皱地结了层皮。他把火关到最小,在牛奶缓缓沿锅边上升 <br>的时候迅速熄火。然后再找出个高脚玻璃杯将牛奶倒进去,放进刚才 <br>准备好的半茶缸凉水里冰着。“很快就凉了,你先忍一下。”安娜说 <br>:“不急,有的药是饭前吃的,我先吃药。”<br><br>涡轮司机回卧室看安娜在摸一个糖浆一样的小瓶子,用专用茶匙喝了 <br>两勺。“苦不苦?”“不苦,味道淡淡的,有点怪。”安娜吃完后突 <br>然停下来看涡轮司机,放声大笑。涡轮司机莫名其妙,不晓得自己出 <br>了什么问题,很狐疑。安娜笑停了,跟涡轮司机讲,你先出去,我要 <br>翻跟头了。又笑。<br><br>安娜是真要翻跟头。安娜第一次吃这药的时候也是这样笑。因为处方 <br>上写:“遵医瞩,服用后翻滚摇匀。”这药得在胃壁上抹匀。以后每 <br>次安娜吃完药,只要我们在家,王贵都会招呼我和二多子来看“狗熊 <br>打滚”。我们全家都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br><br>涡轮司机看了医嘱以后,也笑得前仰后合,“你以前体育及格了没有 <br>?”“没。反正又不作成绩。”“让我看看嘛!我觉得有趣。”“不 <br>行!太丢人了!你出去啊!”涡轮司机低头笑着摇头出卧室,顺便把 <br>牛奶杯从已经变温的凉水里捞出来。<br><br>服侍完安娜吃药,涡轮司机拿了个自己带的橙子,搬了把凳子坐在安 <br>娜旁边。涡轮司机边跟安娜絮话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揉手里的橙子,好 <br>象在转太极的圆一样。涡轮司机有问必答地向安娜汇报自己的近况, <br>也夹杂着说些美国大学的趣事。安娜听得满眼的羡慕。突然,涡轮司 <br>机停了手,拿了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将橙子的顶端切了个圈,露出好看 <br>的花瓣一样的橘瓤,他去找了根麦管来插进去,冲安娜说:“吸。” <br>安娜一直注视着涡轮司机的一举一动。“这怎么吸的出来?”安娜问 <br>。“你吸吸看。我捏半天了,应该汁都出来了。”安娜吸着还带有涡 <br>轮司机体温的橘子,突然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这个男人,和20多年前 <br>一样细致,什么都为安娜安排周到,所做的一切都让你感到温情。他 <br>怕安娜的胃吃不了凉水果,竟用手去先暖。<br><br>安娜以前一直受涡轮司机的照顾,都习惯了。俩人一起出门,涡轮司 <br>机永远让安娜走在马路内侧,过马路永远是先示意安娜停一停,每次 <br>考试虽然明争暗斗,还是忍不住嘱咐安娜做题目仔细点,小心。涡轮 <br>司机一定要超过安娜,他才觉得自己在心理上有优势,但若赢了安娜 <br>看安娜撅着嘴他又忍不住去逗安娜哄她高兴。“上帝派我下来,是要 <br>让我照顾你的。”在一次运动会以后,涡轮司机替安娜按摩扭伤的脚 <br>,这样说道。安娜当时觉得,咿!真肉麻!<br><br>18岁的安娜以为所有男人都和涡轮司机一样,天生就是照顾女人的。 <br>等安娜认识王贵以后,她才知道男人真是不同。王贵从不做什么亲密 <br>举动,也很少照顾安娜。他们一起上街,基本上每次逗要吵着回来, <br>王贵走路象疾行军,安娜要一路小跑去追,稍微流连在哪里一点,就 <br>要互相找,找到了安娜就发火。“你不能走慢点?跑起来跟个驴一样 <br>横冲直撞,低着头只顾自己走!人家怎么追得上?!”王贵也很少在 <br>安娜生病的时候端茶倒水,主要是想不起来。但安娜如果要求,王贵 <br>就会去做。“心不细。没有眼色,不会关心人。”这是安娜给王贵下 <br>的婚姻总结。王贵有时候非常勉为其难,也想通过判断安娜的眼神猜 <br>测安娜想要什么,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br><br>“求求你了夫人,你可能不要叫我猜?你想要什么就直讲,我能干就 <br>去干。”王贵这样要求安娜。王贵有时候觉得安娜不可理解,难道女 <br>人都这样?一次,安娜在店里拿了两件衣服问王贵:“哪件好看?” <br>王贵讲红的。“乡下人,就喜欢大红大绿。”王贵赶紧改口,那件也 <br>不错。“我讲好你就讲好,一点主见也没有!”安娜又责怪。“那你 <br>到底想要哪件?我看哪件都可以,只要你喜欢!”王贵有点火。“我 <br>一件都不买,我就是问问你。”王贵彻底头大,原来是选什么都不会 <br>满意,那干吗浪费时间?真是生活处处不考验!<br><br>“我就不说,我就要你猜。什么都说出来还有什么味道?”安娜不依 <br>不饶。“情调。”安娜跟王贵说,“你一点都不懂情调。”<br><br>王贵到现在都不懂,这情调,到底是个什么调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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