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程太太出现在我和程子明面前时,我们正在阴暗的拉着窗帘的客房里吃新鲜的草莓,我只穿了艳粉的蕾丝内衣,程子明裹了睡衣,然后把洗净的一只只草莓放进我的嘴里。他要我说“我爱你”就给我吃一颗,而我每说一次我爱你,他就会刮一下我的鼻子,然后说,小妖精。这种游戏总让我有落泪的冲动。很多次我红着眼睛说,太酸了。其实我知道不仅仅是草莓的原因。
然后响起了敲门声。
我们刚刚叫了和平饭店的小炒让服务生端上来,我喜欢他一口口地喂我吃。
所以,程子明是笑着站在了门前。
然后,我听到程子明几乎失声的声音:亲爱的,你,你怎么来了?
我出去,看到一个美丽而雍容华贵的女人,她艳红的指甲像是滴着的血,以十分迅速而有力的姿势抽向了程子明的脸上,程子明捂着脸,然后指着我说:是她,是她勾引我,她是个小狐狸胚子。
刹那,我只觉得自己是个无耻而可笑的人,如此遇人不淑有眼无珠,还有,自以为那样的爱,却不过是黄粱一梦,不,甚至连梦亦不是,只是一场错觉,一朵开在“滥情”人身上的花。
我笑着,程太太,请你原谅他吧,你看他多可怜,像一条狗一样在那里等待着你的原谅。是我勾引他,因为他是最容易让人勾引的男人,不过,你以后要严加管教你的丈夫,不要让他像条狗一样四处寻欢。
说完我镇定穿好衣服,掏出口红来一点点涂上,手居然一动不动,然后是睫毛膏,然后是香水,如果再没这点镇定,我会败得一点自尊也没有了。
拎起包走的时候我连头也没有回一下,我以为,至少他会不语或难堪,或者根本就说他在爱着,那又如何?如果那样,我会觉得愧对他的妻子,在远远地离开他之后,终生怀念, 我会以为,那曾经是我终生的爱情。
但现在,我不,我会以为它是一场闹剧,只是一场闹剧,我出演了其中一个小角色,非常无聊无耻而且尴尬,这让我在风很大的外滩像个傻子一样发着呆。
没有眼泪,眼泪不能拯救我。
没有哭泣,哭泣会让我软弱到崩溃。
手机响了,是程子明,我接了,巧笑倩兮,怎么,还想让我回去与你缠绵?
他解释:我在美国所有的一切全是她的,离开她我活不下去,你要理解。我知道你恨死我,但你要理解。
我笑笑,理解。还有事吗?说完收线,和这样的男人再说下去,我会呕吐。
月亮上来时,我乱蓬蓬的头发像草一样在江边飞着,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懂得了什么是爱,爱就是刹那间心跳的感觉,却原来,心跳的背后是那么无耻的一面。被一个男人欺骗不可怕,可怕的是看见了他真实的嘴脸,他忽然一变脸,说一切原本是你陷害他的陷井。
除了为自己悲哀,我别无他法。
这朵暧昧的花,散发着腐朽而溃散的气味,我曾以为它会散发出幽香,让我总是在不经意间怀念,但现在,它让我感觉悲哀,甚至是无耻。
打电话给公司,我辞职。再进那个电梯我都会恶心,我会的,那电梯里曾有过的暧昧的注视、拥抱,还有故作的矜持,多么的道貌岸然,多么的虚与委蛇。
陈放来找我,结婚吧我们。
好。我点头,眼泪流了下来,他慢慢亲吻我的泪水,我流得更凶,是因为,我伤害了一颗多么爱我的心。
一个月后我结婚,陈放提出去上海度蜜月,他知道我一直喜欢上海,我断然拒绝了,我说,不。
我跟着陈放去了乡下,在那里,青山绿水翠竹环绕,每天可以喝到陈放为我煮的莲子粥,在低头的一刹那间,总会泪湿。爱就在这碗莲子粥里,只是,我历经了焚琴煮鹤的过程才明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