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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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在QQ上 作者:马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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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2:46 | 只看该作者
迷茫而生的不安
  小诺谢绝了曹芳蕊陪她回家的建议,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出校门。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回家,于是一个人信步来到附近的公园里。公园里很幽静,初夏的金黄色阳光照在绿地上,说不出地恬静安详。小诺索性仰卧在绿地上面,闻着青草的芬芳,看着天上的浮云把影子投在自己脸上,阵阵带着松香的清风自旁边的松林吹过,把她的前额的头发轻轻吹起,感觉非常地清爽,刚才那可怕的梦似乎也因之而淡了些。

  自从唐静死后,已经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小诺一直处在悲伤、迷惑、焦虑以及欲求真相而不可得的烦闷中,虽然间或有小小的成就,但她仍旧感觉到迷茫,以及由迷茫而生的不安。她也曾经问自己,这样作的意义是什么,是对真相固拗的渴望还是为了向唐静履行的责任?小诺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也彷徨,也迷惑,但在她柔弱纤细的外表下,却燃烧着遇强弥坚的个性,那个恶梦只会令她更加坚定。

  无论那个梦预示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当浮云被风吹开的时候,阳光再度笼罩了小诺,她眯起眼睛,在心中下定了这个决心。

  小诺回到家里,发现新西兰那位朋友已经回了信,说已经拜托了北岛HAMILTON的朋友去查,查询结果会直接发去她的信箱。

  那个朋友的朋友倒是很热心,在晚上九点左右EMAIL就送到了小诺的信箱:

  寄件人:BUCOCK

  收件人:beilial

  抄送:

  日期:Fri,29June200118:54:56+0800

  主题:关于委托的事情

  回复回复全部按附件按正文转发删除前一封后一封返回

  您好:

  关于您委托调查的事,我已经查阅了本地十七日、十日两天的报纸,与华人相关的报道一共有三条:

  1一家叫“长城”的中国餐厅在六月十七日开业。

  2NAOTIONALBANK提供华人汉语业务服务。

  3因为近期车祸增多,警方提醒中国留学生注意驾驶安全。

  不过另外还有个消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六月二十日那天,我所在的WAIKATO大学教会为一位中国留学生举行过葬礼。据说那留学生是大陆来的,十七日那天在家中使用电脑时不幸触电身亡。据教会的朋友说,那位留学生的英文名叫做DENNIS,中文名拼音是ShengzhouLuo.

  >新浪免费电子邮箱(

  mail.sina.com.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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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数万张手机图片数万首短信铃声任你挑选,每天都有更新(

  sms.sina.com.cn/cgi-bin/sms/smspic.cgi

  )

  ShengzhouLuo?!

  胜舟。罗?!

  在网上起名字是绝对自由的,于是有些人会起些天马行空的名字,但也有些人直接使用本名。惊鸿、琉璃、茗三个名字都是第一种名字,而胜舟或许就属于第二种。

  假如这个罗胜舟就是胜舟的话,那么残星楼的五人之中,就已经有四人在同一天内死亡!

  “毫无疑问,那个神秘鬼QQ与残星楼有着莫大的关系。”

  小诺肯定地说,她对面的人叼着可乐杯中的吸管,不置可否。

  这天是六月三十日,周六。小诺和马伯庸约在一家KFC见面,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她想起自己很久没吃KFC了而已。

  “真是越来越诡异了,这事情。”马伯庸的语气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困惑。

  “现在还差子山一个人的下落没有确定了。”小诺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感觉到已经摸到了门的把手。马伯庸想了想,掏出张纸和笔,铺到桌子上,开始写道:

  四月初,残星楼成立,成员六人。

  四月十二日,梯云纵退出。

  四月X日(无法确定),残星楼主页上传。(之后的某个日子,大事记栏目《通鉴》损坏)

  四月二十九日,惊鸿开始撰写残星楼小说。

  五月一日,琉璃与惊鸿聚会。其他参与者不详。

  五月十日,惊鸿中止小说写作。原因不明。

  五月十日,子山的帖子被全部删除,原因不明。

  六月十六日深夜十一点五十分至六月十七日凌晨零五分,惊鸿、琉璃、茗、胜舟确认死亡。两人自杀,一人为

  注:胜舟最后一次在论坛中发帖时间是中国时间十七日零点零二分,句中有“大家表决吧小心知识来”,无法确认“知识”究竟为“子山”之误或为“自杀”之误。

  写到这里,马伯庸停笔,拿起纸来递给小诺。

  “这样列出来就清晰多了……你能看出什么吗?”

  小诺接过纸,仔细看了又看,最后抬头疑惑地问道:“看起来……子山似乎与其他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恩,同感,从这个时间表来看,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情。”马伯庸说到这里,不由得懊丧地抓抓头,“哎呀哎呀,说不定首页的大事记里有提到,可惜……若是胜舟及时把修复的页面上传过来该多好。”

  看到他抓头的滑稽表情,小诺不禁咯咯地笑起来,随后想起要注意淑女形象,连忙掩住嘴。马伯庸斜眼“哼”了一句,什么也没说。

  “……恩……学长,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最首要的问题,就是找到子山的下落,找到他,那么就有可能找到真相了。”

  小诺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那个噩梦,她犹豫了一下,把那个梦讲给了马伯庸听。马伯庸听完以后,笑了笑,说:

  “听起来蛮吓人的,你想的太多了。”

  “哼,那就是说我是瞎想象的喽?!”

  小诺撇撇嘴。

  “岂敢岂敢,我是说,只要内心坚定,心神守一,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心经有言: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正是这个道理。有时间看看佛经吧。”马伯庸握着纸杯,手里拿着土豆泥,一脸老成地说道。

  “真是!你说话真象大话里那个唐僧!”小诺嘴里这么说,心中确实宽了不少,那几句心经细细琢磨,倒颇有叫人安心的力量。

  “对了,学长,你眼看就要毕业了,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干吗忽然提这个话题?”

  “想知道嘛……”

  “目前还没有什么工作值得出卖我的高贵灵魂,无所谓,空即是色呀,色即是空呐,对吧……咳……”

  马伯庸回答的语气斩钉截铁,但中气明显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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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3:13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分 三枚玉针应声而出
  小诺从KFC出来后就与马伯庸分手回家,到家以后,她打开电脑,打算放松一下后再复习不迟,反正今天是周六。

  她挂上MSN,梯云纵不在线,其他人小诺也没什么心情聊,于是她随手打开残星楼的首页,点击“烛影”栏目,开始欣赏里面的小说。这里的小说一共有两篇,作者分别是茗与胜舟,加上先前惊鸿(唐静)写的半篇,这就是全部小诺见过的残星楼系列了。

  茗与胜舟所讲的,都是以自己为主角行走江湖的故事,但文字风格迥异。茗的文风清新可人,充满着少女的稚嫩活泼,小诺感觉她十分象《挪威森林》中的绿子;而胜舟的文字更加浑厚严谨,写起来一板一眼。两篇都不是特别长,小诺很快就浏览完了茗的文章,转来看胜舟的。她缓缓移动鼠标,无意中看到了这么一段:

  唐茗娇叱一声,微一扬手,三枚玉针应声而出,起势极快,眼见便到白衣人面门。只见白衣人右足一点,刹时竟跳起三丈多高,三枚玉针皆从其靴底擦过,牢牢钉到身后佛像之中,众人见了,脸上皆微微变色。唐茗乃是川中唐门掌门人的爱女,唐门素以暗器闻名,她这一手“白駒過隙”得自父亲真传,其快无比,江湖之中鲜有人能避开此招,想不倒这白衣人竟能轻轻闪过,众人均暗佩其轻功了得。胜舟暗想:“这白衣人武功深不可测,茗儿断断不是对手。若是她有个闪失,我如何向唐掌门交代。”一想到此节,他“唰”地抽出长剑,跳入圈内大叫:“兀那贼人,休要无礼。”喊罢不及对方回应,一招“白鱼空跃”直指白衣人膻中大穴,这招使得气完神足,拿捏的恰到好处,白衣人见来势迅猛,微露诧异,却也不得不后退三步。胜舟本意也只是要逼退敌人,眼见一招得手,立时变刺为斩,连挥三剑,接着施展出平生绝学,攻势源源不断,登时将那白衣人笼罩在剑光之中。

  两人拆了有三四十招,那白衣人忽然跳开,说道:“海南剑派的罗老先生与阁下怎么称呼?”胜舟一楞,随口答道:“那是先父。”白衣人闻言,点头赞道:“兄台这套昴戾剑法,可以称得上是绝学了。”胜舟大惊,他本是广州人氏,幼时随父出海,因为海难父子二人流落至一荒岛。其父在岛上殚精竭虑三年,穷己所能创出一套剑法,威力竟在海南剑法之上。岛上有野人自称“昴戾”,其父遂称此剑法为“昴戾”。此后二人重履中原,于这门剑法绝口不提,知者甚少。方才胜舟情知寻常招数必不能制住此人,故而一上来便用出这套剑法,想不到竟被白衣人认出。唐茗听了大惑不解,转头去问惊鸿:“姐姐,那人跟罗大哥说些什么?”琉璃有意气她,便抢道:“自然是婚配之事,这白衣人与罗大哥家是世交,早就指腹为婚,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他咯。”唐茗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这是琉璃信口开河,俏脸飞红,气道:“你自己思春,却又栽到别人身上。”琉璃道:“只怕是侬心里这么想,却怕别人不晓得吧。”二女一个是川中脆音,一个却是吴越软语,吵将起来煞是好听。旁边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乐。惊鸿微皱眉头,拂拂袖子,对琉璃喝道:“别争了,不成体统,再争就把你送回江南去。”琉璃大不情愿,小声埋怨惊鸿同为族人却向着外姓,却也不敢再与唐茗吵嘴。

  这边胜舟已经停招,仍不敢大意,剑尖触地右手斜握,左腿微屈,这招叫“划地为牢”,乃是十成的守势,以静制动,周身一丈之内皆是守御范围,固然不能制敌,但也绝不会为敌所制。胜舟不明白衣人底细,是以先摆出这招,方才问道:“阁下是如何识得在下这套剑法的?”白衣人笑道:“罗老先生与先父乃是至交,如何不识得。”胜舟心念电转,猛然想到一人,不禁失声叫道:啊呀,你莫不是蚌埠一叶庄的夏子山夏世兄!?“那白衣人道:”正是小弟。“

  最开始小诺只是按住鼠标随便浏览,很快就跳过去往下看,但是她总觉得这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回头来细读,反复看了几遍,她忽然醒悟过来:

  在这段之中,残星楼五人都有出场。茗是四川唐门的;惊鸿、琉璃是江南人士;而胜舟曾流落到那个昴戾荒岛。“昴戾”正是“毛利”的谐音,那荒岛想必就是暗指新西兰。而在现实中,张春华(茗)是重庆人;唐静(惊鸿)、苏雪君(琉璃)同是上海人;而罗胜舟虽然不知道是否是广州人,但他留学新西兰是可以肯定的。很明显在这个小说里,罗胜舟是按照各人的真实籍贯与经历来设计个人背景的。也就是说,这个“蚌埠一叶庄”的夏子山,本人很可能是在蚌埠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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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3:31 | 只看该作者
正文 最早一列路过蚌埠的车次
  小诺想到这里,看看梯云纵还没上线,连忙打电话给马伯庸。马伯庸听完她的分析,说自己有朋友在蚌埠,可以帮忙问问看六月十六日前后是否有奇特的自杀案什么的。

  打完电话回来,梯云纵刚好上线。

  (以下为MSN格式)

  梯云纵说: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贝利亚说:

  哦?找到什么了?

  梯云纵说:

  子山的踪迹。

  贝利亚说:

  !!真巧啊,我也刚找到条线索,但还不能确认。

  梯云纵说:

  你先说吧。

  贝利亚说

  去看那个胜舟的小说就知道了,子山可能是蚌埠人。

  梯云纵说:

  我去看看。

  梯云纵说:

  子山除了在“残星楼”活动外,还曾经去过“有间客栈”,在那里他叫“冷面飞狐”,这个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用的ID.有间客栈的斑竹很勤快,隔三差五就会删掉一批没用的帖子,他久不出现,他发的帖子都被删光。

  梯云纵说:

  不过昨天,有人把一个旧帖子提到了第一页,我才发现原来子山在那个帖子下还跟过一帖,无意中保留到了现在。

  地址给你。

  小诺打开那地址一看,这帖子的主题是“该如何评价东方不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回复的帖子高达一百多份。里面有人说东方不败喜欢同志这调调,是不折不扣的变态,这时候有一位叫冷面飞狐的人回复说:“他只恨自己与杨莲亭身为同性,不能双宿双栖,有此心态不足为奇,贾宝玉不也情属秦钟么?”时间是在五月五日夜里十点四十分。

  贝利亚说:

  这个地址我记下了,你能不能先别叫斑竹删掉?我立刻让别人去查一下这个IP看看。

  梯云纵说:

  希望能有点用。

  贝利亚说:

  谢谢你。

  梯云纵说:

  不必言谢,呵呵,我是为了惊鸿。

  贝利亚说:

  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梯云纵说:

  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正好是七月一日建党节。马伯庸查出了那个IP地址,然后给小诺回了个电话:

  “已经确认了,和你的猜想一样,那个IP是来自蚌埠的……但是也只知道是在蚌埠,没办法更细致。”

  “那……你蚌埠的同学查到些什么有用的新闻吗?”

  “没有,他说都找遍了,没一个有关系。那几天是蚌埠最风平浪静的日子。”

  “…………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

  “哦?”

  “通过蚌埠市公安局,现在国家对网络管理很严格,有个叫”金盾工程“的系统负责监控电脑,各地公安局都有专门的管理部门,那里应该可以查出那个IP的详细情况……你在那里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好象没有呢。”

  “看来咱们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行了。”

  “蚌埠啊……”小诺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我还得期末考试……对了对了,等我考试结束吧,正好是暑假。”

  “其实我自己去调查一下也可以了,你不用去。”

  “不,我要去。”小诺坚持,她好不容易才算接近了谜底,真相眼见触手可得,这种时候怎么甘心置身事外。

  “残星楼里,现在只有子山的身份、状态不明,这是我们最后的线索了。这次去蚌埠调查,有可能会获得决定性的突破,但也有可能一无所获,从此线索就彻底断掉,成为悬案。无论如何,我希望亲眼看到结局,哪怕是彻底让我死心的结局也好。”小诺这样说,于是马伯庸不再坚持。

  随后的几天里,风平浪静,马伯庸开始着手准备去蚌埠的事,而小诺则专心准备考试。七月五日,小诺考完了最后一科,当天晚上,她就立刻联络了马伯庸。

  蚌埠是安徽省的一个中等城市,距离上海大约四百八十四公里,四个多小时火车。马伯庸查了一下火车时刻表,买到了T138次从上海到西安的空调特快,中途路过蚌埠,硬座的价钱大约是每个人七十元左右,七月六日下午三点零八发车,是七月五日以后最早的一列路过蚌埠的车次。

  “跟家里人是怎么说的?”马伯庸给小诺送票的时候,随口问道。

  “哦,我说我去做暑假社会调查,我妈妈同意了。”小诺眨眨眼睛。

  “呵呵,这也不能算说谎吧,这其实也是”暑假的社会调查“呐。”马伯庸张开嘴笑了,同时搔了搔头。

  晚上小诺打开自己的EMAIL信箱,里面有梯云纵发来的一张卡秀贺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GOODLUCK.

  七月六日下午二点十五分。

  这天天气转热,早早让人们感受到夏季的威力。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晒的人睁不开眼睛。小诺带着一个大背包,穿条浅蓝色连衣裙,打的来到火车站。这时候暑假刚刚开始,是学生返乡的热潮,火车站里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三五成群的学生,善于做生意的小贩也过来凑热闹,候车室内外乱哄哄一片,尘土飞扬,叫人觉得有些烦闷。

  马伯庸一如既往地早到,他只带了个很简单的旅行包,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包方便面和两瓶矿泉水。他换了身比较正常的T恤,头上还戴了顶七五式的草帽,看起来……仍旧是很怪异。

  他看到小诺走过来,迎上去把大包接过手,笑着问她:

  “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恩恩!”

  小诺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车室里的广播响起,T138次列车开始检票了。两个人拿起各自的行李,随着缓缓而动的长队走进站台。

  蚌埠之旅开始,而前头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小诺则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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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3:57 | 只看该作者
垓下古战场遗址
  T138在七月六日下午三点零八分准时从上海发车,沿途经过苏州、无锡、常州、南京,最后到达蚌埠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五十六分。

  马伯庸和小诺两个人走下火车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马伯庸看看天色已晚,提议说先找个地方落脚比较好,小诺问是否有熟悉的旅馆,马伯庸耸耸肩回答:“他们会主动上门的,不劳我们动手。”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才一走出火车站,立刻就有好几个人围上来,问他们要不要住店,可以提供既便宜又好的旅店,有的甚至直接拉扯他们,态度殷勤的有些过分。马伯庸跟他们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一家叫“祥瑞旅社”,两个单人房间,一晚20元钱,不包吃。

  那祥瑞旅社的服务员见拉到了客人,喜不自胜,马伯庸问她距离火车站多远,她回答说“不远,一站地、一站地。”,然后自做主张拦了一辆三轮摩托。结果马伯庸和小诺足足坐了十五分钟,方才看到“祥瑞旅社”的大红招牌。

  “你这一站地,说的是火车吧。”

  下车的时候,马伯庸半是嘲讽半是不满地对那人说。

  进了旅社,两人交好钱登记过,领了钥匙去看房。这两间房破是破了点,可还算干净。小诺回到自己房间,放好行李,把电视打开,对着镜子把一直盘在头上的头发松下来。这时候忽然传来敲门声,然后马伯庸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书。

  “怎么样?这一路累不累?”马伯庸一进门就问。

  “还好啦,才四个小时而已,不累。”小诺笑着回答,一边拿梳子梳着头。

  “今天就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我们去找公安局。”

  “你知道怎么找吗?”

  “哦,我刚在服务台要来了蚌埠市的黄页,上面地址都写的很清楚。”马伯庸晃晃手里的厚书,“对照我在火车站买的地图,很容易就找到。蚌埠可比上海小太多了。”

  小诺点点头,让长发披到肩上,然后走到窗前,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隐约听见远处城市的喧闹声。

  “我们现在,是和子山在一个城市里了呢。”她看着窗外,忽然说,口气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叹息。

  “没错,说起来也真奇妙,虽然我们一直在调查残星楼的成员,但是他们之中,你真正见过的,也只是你表妹唐静,而我甚至连她都没见过。”

  “该归功于网络呢,还是该归罪于网络?”小诺转过来眼睛看着电视屏幕,里面正播放着无休止的广告。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点睡吧。”

  马伯庸站起身来,拍拍她肩膀。

  第二天一大早,马伯庸和小诺九点就起了床,两人找了家小饭店吃了一笼小笼包,接着出发。

  “那么……我看看地图啊,咱们应该先乘16路到中荣路,然后转13路……向南步行……”马伯庸站在大街上,把头埋进地图,嘴里念念有词。小诺在一旁看着好笑,碰碰地图说道:

  “喂,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啦。”

  “哎?难道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不知道,不过自然有人知道就是。”小诺冲迷惑不解的马伯庸眨眨眼睛,伸手一挥,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停了下来,“打的就好了嘛,大笨蛋。”

  “倒…………”

  两人上了车,跟出租车司机说去蚌埠电信局。司机一点犹豫没有,调头就走,看来是对路径熟极而流的老手。这司机很健谈,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个是外地人,一路上开始吹嘘蚌埠的各大旅游胜地。

  “什么?蚌埠这地方也有旅游景点吗?”小诺坐在车里,惊讶地问,“之前我只知道这是个铁路枢纽站罢了。”

  “可多了呢,卞和洞,知道吗?和氏璧就是在这里出产的;还有鲁肃故居、汤和墓,明中都,垓下古战场遗址,涂山也不远,知道涂山吗?”

  “就是大禹他老婆涂山氏生儿子的那个涂山?”马伯庸忽然接口问道。

  “对,现在山上还有禹王庙呢。两位,那里来蚌埠而不去那里,可就太可惜了。”

  “有时间一定去看看。”

  “可以包我的车,我给你们算便宜点,一天一百元钱,随便跑哪里都成。”

  “恩恩……”小诺和马伯庸都敷衍了事地点点头,他们来蚌埠,可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兴致观光。

  说话间,车子停了下来,蚌埠市公安局就在旁边。

  两人走进公安局,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按照一般常识,良好市民是很少涉足这里的。蚌埠市公安局几个大字显得格外有压力,令人心中一凛。

  比门口大字更威严的是这里的警察。马伯庸和小诺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当他们向接待处的警察说明来意后,警察的脸色登时就拉下来了,冷冷地对他们两个说:

  “不行,这是保密单位,只有持省级公安局介绍信的内部人员才能查询。”

  “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有要紧事。”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制度,没得通融!”

  拒绝的斩钉截铁,马伯庸与小诺没奈何,只能走出公安局,前后只有五分钟不到。

  “哎呀,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小诺沮丧地问道。

  马伯庸皱着眉头,双手抄在胸前:“让我想一下,这可真难办。我那朋友偏偏出差了,不过找到他也没多大用处……”

  小诺焦虑地看着沉思的马伯庸,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喂,是我,对,我是小韩,上次跟您提到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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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4:16 | 只看该作者
冷面飞狐
  小诺听到这声音,急忙回头,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她身后正打着手机,这人中等身材,看上去十分精干,穿一件白衬衫,胸口还挂着记者证。从声音判断,小诺立刻想起来他就是在上海报道苏雪君自杀的那名记者韩非。

  他怎么也来蚌埠了?

  想到这里,小诺拉拉马伯庸的袖子,趴到耳朵边上小声告诉他,马伯庸先是一楞,扭头看了眼那人。

  小诺走到韩非的面前,等他打完了手机,然后小声问道:

  “您,就是韩非韩先生吗?”

  韩非见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女走到面前,还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禁面露疑惑:

  “不错,我就是韩非,你是……”

  “我是小诺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诺……小诺……”韩非皱着眉头,反复念叨这个名字,还是一脸的茫然。

  “就是上个月,我还打电话问您苏雪君自杀案呢。”

  “哦~~~哦~~~!”韩非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想起来了还是在敷衍小诺,不过这倒不能怪他,要强求一个记者记住一个只在半个月前打过一次电话的人,那不是容易的事情。

  “怎么您也来蚌埠了呢?”

  “哦,我是来采风的,台里要做个安徽旅游专辑。”

  大概是小诺长的可爱,嘴又甜,韩非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聊上了,而马伯庸则一直在旁边站着不作声。当小诺听到韩非说他有老同学在这里公安局上班时,心里一动,连忙选了个合适的时机,恳求韩非帮他们查那个IP地址。

  “恩?……”韩非听到小诺这么说,沉默了一阵,“这倒没什么难的,我的同学正好是分管这部门。只是你们为什么要查?可别是FLG还是别的乱七八糟的网站。”

  “怎么会呢,不是啦。是雪君的一个网友,我们想找到他。”小诺心说这也不能算是说谎。

  “他骗了钱还是骗了人?这年头利用网络欺骗的事可是经常发生。是不是苏雪君跳楼就是跟他有关系?网络情变?”

  韩非天生有新闻触觉,一连串问话充分显示了他的职业本能,小诺给他问的说不出来话。

  “这样吧。”韩非掏出记事本,笑着说“咱们做个交换,我帮你查IP地址,你告诉我这条新闻,怎么样?”

  “……呃……这个么…”小诺把求助的目光头向马伯庸,后者做了个赞同的手势,于是她对韩非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韩非让他们在门口等候,他一个人走进了公安局。小诺和马伯庸站到街上的树荫里,等着他出来。这天天气很热,街上车来车往,热浪滚滚,小诺耐不住,就跑到路边买了根雪糕回来吃,马伯庸还是一脸无聊地靠着树干。

  “哎,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答应让韩非写成新闻呢?”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必要的情报啊。”

  “……可是……真的要告诉他真相吗…………”小诺怀疑地问道。

  马伯庸的眼镜背后闪出一丝狡黠的光芒。

  “嘿嘿,尽管告诉他好了,反正哪家电视台也不会播这种新闻的。午夜凶Q?这是周末剧场才适合的故事呐。”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韩非从公安局走了出来。

  “呶,这就是那个IP地址的详细情况了。”韩非把一张备忘录撕下来的便条递给小诺,“可别忘记咱们的协议。”

  “不会的啦,我的手机留给您了。等我们找到那人,一定告诉你前因后果的。”

  “那,我先告辞了。”

  韩非说完,招来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小诺和马伯庸打开手里的便条,上面写着:

  “天地网吧,业主郑胜利。”

  接下来的行动很自然就是前往这家天地网吧。便条上的地址写的很清晰,没费多大力气小诺和马伯庸就顺利地找到了。如果那个IP地址没错的话,那么这里就是子山上过网的地方。

  这是一家私营的小型网吧,开在一栋住宅楼的一楼,把临街的墙壁拆掉换成了大门,屋里的大小和普通房子的卧室差不多,一共只排下八台电脑外加一张桌子,一看便知是私人住宅改装过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胖子,估计就是这里的老板。

  为了先建立良好的关系,马伯庸和小诺先交了一个小时钱,各自找了台机器上网。这时候快中午

  12点,来的人还很少,马伯庸有意选了靠桌子的一台电脑,这样容易和老板搭话。

  上网随便转了一会,然后马伯庸装做随口闲聊的样子,偏头问老板道:

  “哎,老板,这家网吧速度不错嘛,开了多久了。”

  “那当然,肯下血本呀。”老板听了奉承挺高兴,得意地回答,“我这里开了一年多,远近都是有口碑的。随时跟紧时代步伐,流行什么就装什么,《龙族》、《石器时代》、《万王之王》,想玩什么都有。”

  “这么说经常来这里的人很多喽?”

  “不是吹牛,我这里的熟客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您知道这儿有个网名叫子山的吗?”

  “……呃……没听过。”

  马伯庸捶锤自己的头,暗骂笨蛋,“子山”是残星楼里才用的ID,知道的人不超过七个,这网吧老板怎么会了解。于是他停了停,接着问道:

  “那您知道有个网名叫冷面飞狐的吗?”

  “冷面飞狐”是“子山”在有间客栈用的公开ID,或许老板会知道些什么。

  “恩?冷面飞狐?你说的是夏惟一?”

  老板漫不经心地反问,马伯庸心中一凛,旁边小诺手握鼠标的手也是一颤。

  “老板,这个夏惟一用冷面飞狐的名字上网,是吗?”

  “对,我见过,以前他经常用。”

  “……那么……他现在还来么?”

  “唉,两个多月前就自杀了,挺好的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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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4:41 | 只看该作者
一张很大的全家福
  “………………”马伯庸和小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惊鸿、琉璃、茗以及胜舟四人都是死于六月十六日,今天是七月七日,事隔一个月都不到,而子山竟然在两个月以前就自杀了。

  “那么……”马伯庸调整了一下呼吸,“您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信,那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哪可能象是自杀的样呐。”

  听到这里,马伯庸和小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子山是女的?!”

  网络是个虚幻世界,也是个巨大的面具,可以将现实中的身份完全彻底地遮掩住。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性别错位的事情也极平常。他们竟然忽略了这种可能性,被残星楼的设定误导,一直以为子山是男性。

  “……您……您知道她家的地址吗?”这次发问的是小诺。

  “哦,就是那边的家属楼,二单元,三楼右边。她父母跟我都是熟人,她们家就这么一个,唉唉。”老板的语气里不胜感慨,把手里的报纸抖的沙沙响。

  两个人当下也不上网了,立刻谢过老板,朝夏惟一————也就是子山——的家里走去。

  这次得到的情报太出乎意料了,之前马伯庸和小诺所做的揣测,竟然都是错的。子山不是男性,也不是死于六月十六日。这令他们两个大为震惊。

  那栋家属楼看起来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老旧不堪,墙壁斑驳,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楼道里很黑,加上每层都堆放着杂物,所以特别狭窄。马伯庸和小诺很小心地向上面迈去,很快来到了三楼。

  右边的那家大门禁闭,防盗门也锁着,一个褪了色的“福”字歪歪扭扭地倒贴在门上。小诺敲了敲门,没动静,看来主人都出去了。

  “怎么办?要不要等下去?”

  马伯庸问道,小诺还没回答,就看到一个人缓慢地从楼上走上来,但是楼道很黑,看不清脸。

  那人走到二楼半的转角楼梯处,停下脚步,因为看到了马伯庸和小诺。

  “你们……找谁?”

  这时候,他们两个才看清楚来人是位中年女子,头发斑白,脸上很多皱纹,穿着浅灰色上衣,双手戴着蓝花套袖,手里还提着一捆白菜。

  “请问这里是夏惟一的家吗?”

  听到这句问话,中年女子手里的白菜“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费力地弯下腰去拣,小诺连忙跑下楼梯去帮忙。虽然楼道很黑,但她在拣菜的时候还是注意到,那中年女子手微微地颤抖。

  她把两人迎进屋子里,然后低声说道:“请坐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马伯庸和小诺坐到椅子上,环顾四周。这是很平凡的家庭,客厅很小,一个单门冰箱与一个五斗厨占了将近一半的面积,五斗厨上的坐钟还是八十年代的石英钟;椅子款式很旧,边缘都被磨的发白;墙壁上有一张很大的全家福,一共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女孩子,三个人都露着幸福的笑容。

  “您……是夏惟一的母亲吗?”小诺问,因为她看到全家福上有那位中年女子,但是照片上比现在要年轻的多。

  “是的,你们是惟一的朋友吧。”

  夏惟一的母亲端来两杯热茶,马伯庸和小诺都双手接过去。

  “是这样,我们是想来了解一下,她……呃……是怎么去世的。”

  马伯庸有意回避她的问题,他和小诺都不想对这样一位老人说谎,但也不能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三个人略为寒暄一阵,便进入正题。

  夏母坐到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抬头看了看那张全家福,眼圈红了,象是要哭出来一样。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低下头,把套袖摘下来,开始缓慢地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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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4:59 | 只看该作者
一位服安眠药自杀的少女
  “两个月前,五月四日那天。唯一从外地回来,孩子他爸去接的站。回来以后孩子他爸就说她情绪有些不对。当时我们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她是旅途太疲劳了。后来过了两天,到了五月六日,她一大早就说要出去,但是晚上还没回来。我和孩子他爸到处去找,也没见找。后来第二天,警察给我家打来电话,说在张公山公园的树林里——哦,这是我们蚌埠市里的一个公园——发现了一位服安眠药自杀的少女,已经抢救无效。在她随身发现了一个电话本,上面有自家住宅的电话。我们赶过去一看,果然就是惟一……我……我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会……当时要是早发现她情绪不对头就好了……怎么会就这么想不开了呢……我这两个月来,一直就…一直就…”

  说到这里,夏母低头啜泣起来。整个过程,小诺和马伯庸都没打断她的话,看到这位哭泣的母亲,心中都一阵难过。小诺仿佛看到了唐静的母亲、苏雪君的母亲的身影,并且将她们与夏母叠加到了一起。

  “那么……”最先开口的是马伯庸,“惟一是否有留下遗书,或者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夏母摇摇头。

  “她有电脑么?”

  “孩子他爸去年下岗了,家里一直挺拮据的,哪里有钱买电脑呀。只是这孩子爱上网,我想平时她不挑吃也不挑穿,孩子这点爱好总得满足,所以让她去对面网吧去上,那老板是我们熟人。”

  “对了,您说唯一五月四日从外地回来。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上海,她说是去见朋友。后来五月九日她上海的朋友还打电话来找她,可是那时候……”

  马伯庸点了点头,冲小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张五月一日唐静与苏雪君的合影,那张照片外的第三个人,想必就是夏惟一。

  “那个打电话的人,您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吗?”

  “好象……”夏母用手指顶住太阳穴,努力回忆,“我记得好象是叫晴红还是清红……对不起,记得不太清了。”

  全部的线索都连接上了。

  从夏惟一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虽然夏母挽留他们吃晚饭,但是被他们婉言拒绝。两个人走到临街的公共汽车站旁,马伯庸仔细看了看站牌和路线图,忽然说道:

  “我觉得,有必要去张公山公园看看。”

  “恩?去那里?干什么?”

  “确认一件事,那对我们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马伯庸摘下眼镜擦了擦,脸色凝重地说。

  “夏惟一的死?”

  “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看到子山的帖子被残星楼论坛删除的时候,就有一个怀疑。现在综合种种情况,这个怀疑更值得重视了。去张公山公园,只是去做最后的证实。”

  “现在就去吗?”小诺问。

  “等稍微晚一点吧,地图上说张公山公园要到七点半才关门。现在才3点,大白天的,找起来不容易。”

  虽然马伯庸是笑着说的,但小诺听到“大白天的找起来不容易”,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那么,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这附近有什么书店吗?”

  “哎呀,怎么你到哪里都想着逛书店嘛!”

  “不是去消磨时间,这是去张公山公园之前的必要准备呐。”马伯庸一脸神秘地晃了晃食指,“再说,年轻人多吸收点知识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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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5:15 | 只看该作者
第五部分 一处颇为荫翳的僻静之地
  七月七日下午三点半,蚌埠。

  马伯庸和小诺先去了蚌埠市新华书店,小诺站到最新出版的拦位,随手拿起几本言情小说翻阅,而马伯庸则径直走到书店里面,不知道做什么。

  过了半天,他捧着一堆东西走出来,去收银台付钱。小诺走过去想帮他拿,却看到马伯庸买的东西是两本书、一只打火机还有一大把铅笔。一本书是《金刚经》、另外一本书是《法华经》。

  “这些东西都拿来干嘛呀。”小诺莫名其妙地问。

  “嘿嘿,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马伯庸眨眨眼睛。

  从新华书店出来的时候,才四点多。于是两人先找了家饭馆叫些东西吃,然后坐4路公共汽车,一路经过青年街、华运百大超市、机电总公司、红旗一路,最后到了张公山公园下车。马伯庸看看时间还早,就在附近找了家网吧消磨时间。等到六十五十分的时候,天色有些微黑,马伯庸和小诺这才从网吧出来,买了票,走进了张公山公园。

  张公山公园是蚌埠市市内最大的公园,据旅游指南介绍,公园由张公山和化陂湖组成,占地有五十多公顷,张公山海拔有七十一米。这算得上是相当大的公园了。小诺担心在这么大的公园里,是否能顺利找到夏惟一自杀的地方,不过马伯庸倒是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进大门,两人就看到一座类似北京金水桥的小桥,不过没那么华丽,正面是喷水池,张公山正对着公园门口,两条路径分别往左右,伸向山腰。山上多为松树,长的很茂盛。

  “那么,该怎么走呢?”

  小诺问马伯庸,马伯庸皱着眉头看了一圈,把手伸向左边的路。

  两个人沿着左边的路向山上走去,一路上有很多分叉,叉路有大有小,虽然不太复杂但也足以上第一次来的人迷糊。马伯庸确象是有人指导的一样,左转右转毫不犹豫,小诺也只好紧跟着他。

  两人沿着小路越走越深,大约找了十五分钟,来到一处颇为荫翳的僻静之地,周围都没有行人。茂盛的树枝半遮住天空,让本来就日薄西山的天色更加昏暗。

  马伯庸忽然停下了脚步。

  “……小诺,站在那里,绝对不要动。”他沉声说道,脸色异常严肃。小诺见他这么说,连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马伯庸小心地打开塑料袋,拿出那一把铅笔,一根一根插到地上,土很松软,所以铅笔都能直立起来。很快铅笔就插完了,恰好围着小诺与马伯庸绕了一圈;接着,马伯庸拿出那两本中国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佛经,扯掉序言与注释部分,把正文撕碎,然后用打火机点燃,《金刚经》与《法华经》都不特别长,很快就被烧了成灰烬,他小心地把灰烬搜集到一起,拢在手里。

  “你这是在干嘛呀?”

  小诺站在圈子里,一头雾水。马伯庸做完这一切,才站起来对她说道:

  “你还记得吧,我的眼镜能捕捉了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恩,是呀。”

  马伯庸把眼镜摘下来,递给小诺。小诺接过眼镜戴上再环顾四周,吓的几乎要倒退几步。

  她透过眼镜,看到了自己眼睛前的这片空地里,弥漫和在她电脑里一样形态的灰垢,而且比那天见到的灰垢要浓郁的多。

  “……这……这难道是……”

  “是的,估计不错的话,这里就是夏惟一,也就是子山,自杀的现场。刚才我就是顺着这条灰垢找到这里来的。”

  小诺的脸色微微发白,她脚下站着的土地,就是子山服药自尽的地方,尸体曾经在这里躺过整整一天一夜。小诺仿佛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这让她更加不安。

  “……现在……我要做一个测试,会很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马伯庸说完,小心地把右手伸出去,让手里的经文灰烬洒出一点点在地上。小诺戴着眼镜,看到当灰烬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整片灰垢陡然惊起,仿佛一条暴怒而起的眼镜王蛇,开始四处游走。马伯庸的手慢慢张大,掉在地上的灰烬越来越多,灰垢的流动也越来越快。

  当他的手掌完全朝下平放,将最后一丝灰烬也洒到地上的时候,小诺看到那一片灰垢“唰”地掀成一片灰幕,仿佛大海的巨浪一般朝向他们两个扑来。

  “啊————!!”

  小诺尖声叫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幸亏马伯庸拼命扳住她的肩膀,才算没跳出圈外。小诺闭上眼睛,感觉极强的一阵风从她耳边忽忽地吹过,她几乎战立不住。这风极冷,让人从骨子里冒出寒意。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小诺才睁开眼睛,发现树林里一切都回复了平静,灰垢不再有生命力,而是象真正的污垢一样瘫在地上,她身边的一圈铅笔东倒西歪,甚至有几只还从中间被折断。

  “……呼……好险……”

  说话的是马伯庸,他擦擦头上的冷汗,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公园,打车回到祥瑞旅社,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回到自己房间,小诺到洗手间用凉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呆了半天,然后走去隔壁马伯庸的房间去。她看到马伯庸正斜躺在床上,脸半盖着报纸休息。她走过去把报纸扯掉,开口问道:“

  “喂,告诉我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伯庸懒洋洋地示意让她做到旁边沙发上,然后把报纸折好,这才说道:

  “从残星楼删除子山的帖子开始,我就对这个人有了些怀疑。整个残星楼从四月份开始到六月份,能够称得上大变动的,就只有她被删帖,换句话说,她与其他四名残星楼的成员都不同,而且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曲折。”

  “是的,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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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5:34 | 只看该作者
特殊的情况出现
  “仔细回想一下这一系列事件的时间表。四月初,残星楼成立;四月二十九日,惊鸿开始撰写她与子山做为情侣出场的残星楼背景小说;五月一日,琉璃与惊鸿还有子山聚会过;五月四日子山回到蚌埠;五月六日她自杀;接着五月九日上海的朋友,可能是惊鸿也可能是琉璃打电话给她;五月十日,惊鸿就中止小说写作,同一天,子山的帖子被全部删除。这说明了什么?”

  “上海聚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错,这条线先搁下,来看刚才的事。我刚才买来佛经和铅笔,是为了测试一下看,夏惟一(子山)死后究竟变成了什么。”

  小诺觉得脊梁一阵发凉。

  “人死后呢,总会留下灰垢,这是精神带电粒子——要叫他们鬼魂也可以。只是一般人死后,那些粒子缺乏能量支持,逐渐失去活性,变成灰垢,慢慢消失。不过也有特殊的情况出现,假如一个人生前的意念极为强烈,那么就有可能出现人死精神不死的情况——也就是所说的鬼或者厉鬼。”

  “你是说,子山变成了厉鬼?”

  “没错,我刚才烧的佛经的灰烬,就是试探那些灰垢的反映强度。它们对于这类东西是非常敏感也非常痛恨的。”

  “那……那我们刚才看到的就是子山喽?”

  马伯庸笑了,他摇摇头,说:“哪可能,若真是子山,咱们两个早就完蛋了。那些只是子山的鬼魂本体离开后遗留在自杀现场的精神残渣。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这些鬼魂残渣的活力,估算出子山的鬼魂到底有多强的怨念。刚才你也看到了,相当危险,这说明子山是个不折不扣的厉鬼。”

  “那些铅笔又是……”

  “高中物理还记得吧,铅是最难被穿越的物质。那些灰垢本质上属于带电粒子,物理原理对它们也同样适用。摆铅笔过去就是防止它们接触我们两个。这可是我想出来得低成本的驱鬼术。”

  讲到这里,马伯庸眉飞色舞,面露得意之色。小诺轻“咳”一声,小声说:“……咳……这个……其实……铅笔里没有铅,铅芯都是石墨做的……”

  “……呃……石墨也很难被穿越嘛……哈哈……这些细节先不要管……”马伯庸有点尴尬地摆摆手,继续说道,“既然可以确定子山死后是厉鬼,那么说明她生前必然受过很大的打击以致形成强大的怨念。结合时间表来看,残星楼的成员必然与其有极深的关系。”

  “……我有点混乱了……”

  “啊,这么说吧。子山去上海参加残星楼聚会,接着心情不佳地回来,自杀,接着残星楼删除了她的全部帖子,接着六月份残星楼的成员全部死亡。你大致能从中推测出什么结论了吧。”

  “……啊……就是说,子山因为和残星楼其他成员之间发生了某件事,于是负气自杀并且变成厉鬼,前来找那些人报复?”

  “不错!典型的怨鬼复仇。现在除了我们不知道那件事是什么以外,其他的线索与这个推测都很吻合。”

  “这么说来,胜舟临死前那句”大家表决吧小心知识来“,可能想说的其实是:子山来了。他意识到是子山前来复仇,所以想临死前提醒其他人注意到……”

  “……唉,若是那个大事记还在就好了……”

  小诺轻叹一口气,这件事的真相终于明朗了一半,远远超出了她开始着手调查时所想象的程度。现在她总算知道唐静是被谁害死,但是究竟为什么被害,却仍旧是模糊一片。

  马伯庸听到小诺的感叹,想开口安慰一下,忽然之间想到了些什么,然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喊:“

  “是啊!那个大事记还在就好了!对的,它还在的呀!”

  小诺看着他忽然发狂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伯庸站起身来,拉着她二话不说就往楼下跑,小诺莫名其妙但也得跟着走。两人跑出祥瑞旅社,马伯庸在营业台问过最近的网吧在哪里后,立刻直奔而去。两人来到距离祥瑞旅社最近的一家网吧,交过钱登记好,马伯庸就跳进一台电脑,手忙脚乱地打开了IE浏览器。

  小诺最初以为他要去残星楼的站点,但是马伯庸在地址栏里却键入www.google.com.很快一个简单明了的页面出现在屏幕上,上面写着很大的字是GOOGLE,下面一条长长的输入框。

  “GOOGLE?”

  “对,GOOGLE,网上最强的搜索引擎,无论什么都几乎能搜的到……我真笨,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呢。”

  马伯庸一半是给小诺解释,一半是跟自己说,同时手里飞快地在搜索栏里输入“残星楼”三个字然后点击搜索。

  很快GOOGLE就给列出了一长串的结果,足有七八十个。马伯庸烦躁地再次输入残星楼,这次还多加了一个关键词“通鉴”,很快屏幕显示出结果,只有一项符合:

  残星楼——通鉴

  …………四月六日。各位,今天是我们残星楼成立的……

  cansnow.com/function/history.html28k网页快照-类似网页

  '找到了!!“

  小诺高兴地大叫,但是很快就转变成失望,因为马伯庸点开那地址后,屏幕显示该页面不存在。

  “还是不行吗?…………”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GOOGLE可是有网页快照的功能呀。”马伯庸紧盯着屏幕,头也不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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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楼主| 发表于 16.1.2009 13:55:52 | 只看该作者
服务器暂时出现故障时
  Google在访问网站时,会将看过的网页复制一份网页快照,当存有网页的服务器暂时出现故障时,用户仍可浏览该网页的内容。虽然快照里无法保留最新变动内容和网络软件效果,但文字是可以都保留下来的。

  马伯庸点开了这个搜索结果的网络快照,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字样:

  这是Google内http://cansnow.com/function/history.html的页库快照。

  Google已先预览各网站,拍下网页的快照存档。

  这网页可能有更新的版本,请按此查看新版。

  请使用这网址:cansnow.com/function/history.html为键结或做成书签。

  Google和网页作者无关,不对网页的内容负责。

  您的查询字词都已标明如下:网页快照google

  --------------------

  四月六日。各位,今天是我们残星楼成立的日子,请欢呼。更新者:胜舟

  ………………(中略)

  四月二十七日。再有三天,就是残星楼第一次聚会,好期待呀。更新者:子山

  五月一日。聚会完毕,照片与游记不日上传,有个大秘密被发现了哦。更新者:琉璃。

  五月四日。惊鸿、子山,你们两个稍微冷静一下。今天晚上全体成员在弦断开会。更新者:胜舟

  五月五日。惊鸿,我都已经如此,你还是拒绝吗?求求你……更新者:子山

  五月九日。………大家来“弦断”,我有事要跟你们说。更新者:惊鸿

  五月十日。即日起,关于子山的一切资料,除长生的成员名录外,全部删除。更新者:茗

  ……略

  小诺和马伯庸看着这一排排大事记,都沉默不语。

  整个事件的最后一个未知环节,终于也清晰了。

  惊鸿与子山在网络是情侣,或许两人都有意向现实发展。然而,在五月一日的聚会中,惊鸿发现子山在网上冒充男性,但现实中竟然是女性。惊鸿因为自己的感情被耍欺骗而大怒,两个人大吵一顿,尽管事后子山向惊鸿道歉,也未能挽回,残星楼的其他成员亦可能参预了此事,并且对子山做了一些她所无法容忍的羞辱。最后,子山怅然返回蚌埠,她个性偏执,于五月六日满怀怨恨地自杀。五月九日,惊鸿打算将此事彻底说清楚,于是打电话给子山家里,得知子山自杀的消息。接着她在五月十日通知了其他成员。出于某种心理上的考虑,他们将子山在残星楼的一切痕迹都删除,只保留了成员资料一项。

  以上是马伯庸根据“大事记”以及其他已经掌握的情报并加以合理想象而推测出的事件全貌。对于残星楼的其他成员来说,这件事到五月十日,就算是结束了;但是没想到子山死后,竟然怨念不减,变成厉鬼向他们进行报复,结果那四名成员在六月十六日夜里全部遭到了毒手…………但是,有一个疑点始终未能得到澄清:就是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惊鸿与琉璃的合影,为她们照相的人极可能是子山。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容满面,完全看不出一丝愤怒的表情。在照这张相片的时候,惊鸿肯定已经了解到了子山的真实性别。假如她对子山的欺骗行为如此愤恨的话,那么为什么还请子山来为自己与琉璃拍照呢?

  马伯庸和小诺对此都理不出个头绪,只能把它先搁置到一边,写上“存疑”二字。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八日,星期日。小诺和马伯庸结束了仅仅一天两夜的蚌埠之旅,踏上了返回上海的火车。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马伯庸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掠过的风景,向小诺问道。

  小诺低头沉默了一会,缓慢而坚定地回答:

  “找出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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