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黑夜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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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舌香
　　
　　南北朝时，南朝宋有个叫钟道的人，在永兴县做官。
　　
　　有一次，钟道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花了不少钱，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治好。
　　
( r7 x  g/ N" ^+ k6 P- A3 M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好之后，钟道的身上发上了一些变化。其中，最明显的是，对于情欲的需求比平时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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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t3 \$ ~3 ?　　此前，他同白鹤墟中的一个女子交好，病愈之后，便开始昼思夜想。
　　
' X1 T0 k9 B' h& W　　一天晚上，他正害着相思病的时候，那个女子忽然推开房门，翩翩而来，眉眼之间都盈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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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道以为是自己精诚所至，今日便可同那女子再续前缘，自然是欣喜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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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重的帷幔落下，灯火次第熄灭。夜正深，情正浓，恩爱正长。
　　
　　从此以后，那女子几乎夜夜来访。
　　
5 G) g0 J7 e' v: z　　一次， 翻云覆雨之后，钟道俯在那女子耳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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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要是有些鸡舌香就更好了！”
　　
$ j1 ]; k# h' m' P; ~! O　　女子支颐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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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何难，我腰带上的香囊里，就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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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z) h2 Y! c& e3 N7 t　　说罢，伸手在裙衫之间摸索了一会儿，等她回到钟道身边时，双手已经掬满了鸡舌香。
　　
$ K) \; N: P+ u, K  q% |+ _　　钟道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果然是上好的香料，霎时间，只觉得齿颊留芬，口鼻之间，萦绕着一股异香。
　　
8 K) @, @  T/ y6 |+ `　　他邀那女子一同含香咀嚼，女子说：我的身体，天生就有股子香气，用不着这些东西。
　　
6 D7 B3 x. r& }: ^" q* u' A　　钟道一听，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了。
　　
　　欢情总是短暂，当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那女子象往常一样，同钟道依依惜别。
　　
+ w9 x7 x& m0 F. ^0 w1 y　　钟道送她到门口。刚走出去，就被家里的大黄狗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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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C3 d7 }$ U2 l　　那狗开始大声的吠叫，还作势欲扑，最后，竟然挣脱了锁链，凶猛地扑了过来。钟道暗叫不妙，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绝代佳人，成了犬牙下的冤魂。
　　
$ x  r( i( ?6 H/ u7 z; P* b. o　　钟道哀恸不已，抚尸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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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着抚着，他就觉得手感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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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一看，美女竟然变成了老獭。
　　
　　与此同时，口中更是臭秽难闻。肠胃里翻江倒海，他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吐出来一看，才知道，那女子送给他的鸡舌香，竟然是獭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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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幽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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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伸手在裙衫之间摸索了一会儿，等她回到钟道身边时，双手已经掬满了鸡舌香”
敢情是...............现炒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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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舌香

* O( P" X6 U* k* Z# I《三曹集》中《魏武帝文集》曾有信一封：与诸葛亮书，其文曰，今奉鸡舌香五斤,以表微意。乃是说曹操送过5斤鸡舌香，历史上曹操居然给诸葛亮写过这么一封信。后有人得出结论，诸葛亮口臭，让人大跌眼镜。

  
据本草纲目记载，丁香，释名:丁子香、鸡舌香。 气味:辛、温、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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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的紫丁香学名华北紫丁香（又名百结、情客，也称丁香），属木犀科丁香属，为灌木和小乔木。而本草所记载的“丁香”产自热带（本草中说“丁香出交广南番”），并非同一种，丁香是阿拉伯语或波斯语gomode的汉译,主要产于大食、波斯、三佛齐和细兰，我国古代史籍《本草拾遗》、《梦溪笔谈》、《翻译名义集》、《法苑珠林》、《岭外代答》等，多有记载。如南宋赵适汝《诸蕃志》卷下载：“丁香出大食、阇婆诸国，其状似丁字，因以名之。能辟口气，郎官咀以奏事。其大者谓之丁香母。丁香母即鸡舌香也。或曰鸡舌香，千年枣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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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C( @& s; |' v) D- U- x( W因为其形似丁字，所以称之为丁香，丁香也分公丁香，母丁香，母丁香就是所谓“鸡舌香”，其香无比，古人曾用其治疗口臭。当然，不是把丁香花直接使用，所谓“鸡舌香”，其实是一种已经加工好的香料。  

那么看起来这个神秘的鸡舌香并不神秘，而且是自古以来医家常用之药，但是真的就可以据此推论为诸葛亮有口臭了吗？言之尚早。  
) Z  Z% \% p, r) l& ~! V% p据汉书记载，汉代的尚书郎向皇帝奏事时，要口含鸡舌香，以使口气氛芳，风雅如此①。也就是说，当时的鸡舌香是朝臣日常性的用品，甚至还是一种礼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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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礼仪是怎么来的呢。据史书记载，汉恒帝时，侍中刁存年老又有口臭的疾病，而侍中是一个与皇帝非常接近的朝官，每每议事把恒帝熏得无法忍受，于是恒帝有一次就给这个老侍中一块鸡舌香，命他含在口中。前面本草纲目写到，这个丁香是有辛味的，就是有点刺激性口感，刁存以为是恒帝赐他毒药，吓得半死，估摸着是不是自己哪里犯了大错（估计他在对着皇帝涛涛不绝之时也看到皇帝老儿总是忍无可忍的表情），于是在那里瞎猜一气，又不敢把丁香吃下肚去。等他下班回家，突然要辞别亲朋好友，搞得一家哭哭泣泣以为大祸临头，又不知是发生什么事情，同僚好友让他把口中“毒药”吐出来一看，才知道是鸡舌香，这事广为流传，成为笑柄。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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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可以看出，恒帝时鸡舌香已经很普遍了，刁存的同事也有人能认得出来这种香料，但是作为皇帝身边重要大臣的侍中居然认不出来，可见当时口含鸡舌香上朝议事还未成为一种礼仪制度。而在恒帝之后，估计也就是这一次刁存的事情，让朝臣（主要是要近前面对皇帝奏事的官员，如尚书郎等等）开始注意鸡舌香的作用，于是成为风气，最后便形成了正式的礼仪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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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5 t# h7 R; f8 \  U( l; M据蔡质（三国里那个大文学家蔡邕之叔）编写的《汉官仪》文中，即有对尚书郎在宫廷礼仪的规定，尚书郎要“含鸡舌香伏奏事”，这样一来，真正把口含鸡舌香写进了宫廷礼仪制度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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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I$ R! L6 u4 L, F7 b5 J" w从此，口含鸡舌香，便成为了在朝为官的代称。  

; m) \) `1 i9 D. E8 O7 R) }后世有诗为证，例如唐代刘禹锡在《早春对雪奉澧州元郎中》写道“新恩共理犬牙地，昨日同含鸡舌香”，写这首诗的背景是，刘禹锡才被贬为郎州司马。诗的大意说，皇帝现在派我们来治理这种犬牙（蛮荒的地方）之地，而昨天我们还曾经一同口含鸡舌香（在朝堂之上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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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v$ Z2 }+ V" n唐代白居易诗云：对秉鹅毛笔,俱含鸡舌香(渭村退居寄礼部崔侍郎翰林钱舍人诗)。大意是说，（我们）曾在翰林、朝堂之上共同工作。（注：为何是鹅毛笔呢？这也有一来历，中国历史上使用硬笔的历史并不短，而且自成体系，在敦煌发现的文献中就有2万页是使用硬笔来书写的，大家很少听说吧③，而由此得知，白居易不只会用毛笔哦，说不定钢笔书法也写得贼好，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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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诗人和凝诗云：明庭转制浑无事,朝下空馀鸡舌香。  

0 h% c- M8 V$ s! [0 w) W( [( T再，明代汤显祖有诗云：三省朗官事已毕,与君吞却沉香花。汤显祖建言上疏，结果却被谪任徐离典史添注。他的江西老乡,徐闻知县熊敏送别汤显祖时,特地以鸡舌香为赠，祝愿他早日官复原职，汤显祖却表明自己无心再去追求功名，于是不受。④  

可见，口含鸡舌香，是在朝为官，面君议政的一种象征。  

% p4 r8 z, K' Q那么曹操为何要向诸葛亮送鸡舌香，就不难理解了，这是一种暗示，就是在说，我曹操希望能和你诸葛亮一同为汉家天子效力，口含鸡舌香，同朝为官。不得不承认曹操是个聪明人，他很想得到刘备身边的能士，可是他不直接说，他就送五斤鸡舌香，以此来向诸葛亮示好，以表招贤纳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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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j/ `3 Y$ H/ ]4 _①汉代尚书郎主作文书起举，夜更直五日于建礼门内。奏事明光殿口含鸡舌香，黄门侍郎对揖跪受。《逸书考》辑应劭《汉官仪》  
% r3 `* F) R4 K2 U②《逸书考》辑应劭《汉官仪》曰:桓帝侍中刁存,年老口臭,上出鸡舌香与含之。鸡舌颇小辛螫,不敢咀咽,嫌有过,赐毒药,归舍,辞决就便宜,家人哀泣,不知其故。僚友求视其药,出在口香,咸嗤笑之。  
! `* F' c& a/ I, C# Z4 j$ k5 e③引自《石狮日报》文章
④《徐闻熊明府以鸡舌赠别，期复为朗也，却赠》，《汤显祖集》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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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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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s. x: G, f: W. u: t　　 唐代余干县县尉王立选官调职，在大宁里租了一处房子住。不幸的是，因为撰写文书的时候出现失误，被主管官吏申斥之后，解除官职。
　　
6 M+ Y3 W  h; @7 [　　他在大宁里租住甚久，手头的钱花得都差不多了，被主管部门放谴之后，又没有了经济来源，日子过得日渐窘迫。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所有的银钱花光，终于变得穷困潦倒。堂堂的前县尉，终日靠庙宇的施粥过活，差点与乞丐为伍。
　　　　
　　一天晚上，他沿着一条荒僻的小路往租住的房子走去。
　　
; |7 D! S! o! W3 |5 ~　　草色烟光残照里，一行归鸿向南飞去，而他，是羁旅天涯的倦客，归乡之路却遥遥无期。想着这些，心里便浮起细细碎碎的身世之感。
　　
　　正当王立长吁短叹的时候，他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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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n+ u( \6 Y. L9 T8 ?/ M8 t$ y　　那是一个女子，缟衣素服，身上只携了一个小包袱，相貌颇为秀丽。王立快走，她也快走，王立慢走，她也放缓脚步。或前或后，跟在他的身旁。
　　
　　王立心想，这女子孤身一人，在路上独行，大概是担心遇见强人，所以有意无意地与我结伴而行，我不如同她聊上两句。于是便开口搭讪起来。
　　
　　王立说话的时候，语气诚恳，那女子对他也没有什么戒备，二人意气相投，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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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b9 U; p* P& S7 Q5 B& Y3 F$ A& d　　天色渐晚，那妇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王立担心她一个弱女子赶夜路，遭逢不测，因此盛情邀请她到自己家住上一晚。那女子想了想，也没有推辞，就跟着王立来到了他那个破败不堪的家。
　　
, K4 L9 }0 l+ J  a( z　　烛影摇红，窗纸上，两个人的身影越靠越近，终于合成一个。灯灭了，万籁俱寂。
　　
) b2 T+ _' r* B( d2 Z+ q　　欢情总是短暂，日上三竿的时候，王立才从梦中醒来。昨夜发生的事，好像一个粉红色的梦，美丽，却不真实。也许是老天看他太可怜，才安排了这么一个美梦给他吧！上天待他也算不薄。他躺在败絮之间，嘿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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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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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立闻言一惊，朝床头望去。昨夜的那个女子，端坐床头，宛然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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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没什么？”王立结结巴巴地道，他直起身来，不敢说，自己原本以为这个女子，不过是穷愁生涯中的一个绮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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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 ^. o5 i- C/ p# ?　　女子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追问，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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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T3 J' k4 L% l% |# g　　“郎君的生活，怎么困窘到了这个地步？妾身住在崇仁里，条件至少比这里强一些，你愿意跟我到那里去住吗？”
　　
/ w: [* n. U! w　　王立心里对这从天而降的女子充满了爱悦，而且，听她的口气，似是能够接济自己的生活。人财两得，这样的好事，哪儿找去。当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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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瞒小娘子说，我现在穷极无聊，差点倒毙街头，你这样诚信待我，是我所不敢想的。可是，我这样身强力壮的人，都无法维持生计，你一个女人家，又靠什么谋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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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 C8 U. i( \7 p　　白衣女子道：
　　
9 ~# c) o( \, y% I　　“我少时嫁与商人为妻，夫亡十年，仍薄有产业。街市上的店铺，每天都有收入。早晨到店里去，晚上回家，每天总能有三百钱入账，勉强可以维持生活了。你授官的日期未到，若出去游历，身上又没有盘缠，倘若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同居一段时间。”
　　
　　王立没有推辞，跟着这个女子，来到她位于崇仁里的家。
　　
　　这女子的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所有的家什，丰俭得宜，看来是一个理家的好手。该花的钱，从来不省，不该花的，一文也不乱用。
　　
) s0 C( z5 }) A* `0 y; l. U　　虽是萍水相逢，这女子对王立却很是信重，家里的钥匙都托付给他。为人也很贤惠，每天早晨，先给王立准备好一天的饭食，然后才到店铺里去。晚上回来，又把从市场上买的米、肉、布帛等日用品和开店挣的钱交给他。每天如此，从无例外。
　　
* g$ g- }  d, C6 u　　这女子忙完家里，又要忙家外，很是辛劳。王立看在眼里，也是大大不忍，就劝她买一个仆佣，打点家务，与此同时，也可以在生意上搭把手。可是，每次王立刚提起话头，这女子就想方设法地婉言谢绝了。见此情景，王立也不好强求，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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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似箭，一年过去了。
　　
% `& T+ e5 {* F: u　　选官的事仍然遥遥无期，王立在仕途上，渐渐绝了望。可是，上天在另一方面给了他补偿，他收获了一个温馨的家。这对露水夫妻，感情日益深厚，那个女子，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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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立仍是闲居在家，一直也没有个正经营生，那女子对此却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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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出去的时候，他就留在家里，带带孩子，看着婴儿那又白又嫩的小手和小脚，心里就充满了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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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居庙堂，光宗耀祖，也不会比这更快乐吧！他想。
　　
+ y; x0 k! O+ z$ I' p6 L2 b& O　　生下孩子不久，那女子就又开始了忙碌。每天都到店里去。与过去不同的是，中午还要回来一次，给孩子喂奶。
　　　　
　　正午的阳光照进窗子，屋子里面那么宁静，能够听到窗外叶落的声音。
　　
% b0 p) J/ |9 S( m% l3 e( Y' H5 `　　又一年过去了。
　　
　　孩子出落得眉目分明，十分的可爱。他已经开始蹒跚学步，这是王立夫妻二人紧攥在手心的一块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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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0 }& p2 _# g6 y　　这个小小的婴儿，将一个落魄的男人，一个丧夫的女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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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如河床里的水，一天一天，缓缓地流。
　　
　　王立一直沉浸在这混沌的幸福当中。
　　
　　有一天，妻子做好饭菜之后，便早早出去了。中午也没有回来。傍晚，别人家的烟囱早就冒起炊烟了，还是不见女人的影子。孩子一天没有吃奶，饿得哇哇直叫。王立心里有些焦急，抱着孩子，一遍一遍地到门口去眺望。可是，每次来到门前，都发现，没有，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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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 a: R) P- V' Z* l　　市场早已停止交易了，妻子还没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6 |9 x2 k. A+ I; F. V+ u　　他提心吊胆地等到半夜，才听到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不一会儿，门开了，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提着一个革囊，脸色苍白，头发散乱，意态惶恐。王立吓了一跳，这女人平时有泰山崩倒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今天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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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王立发问，女子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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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c, I- U9 `3 ]$ z1 Q4 ]　　“妾身有一个仇人，刻骨铭心，痛彻骨髓，这么多年披肝沥胆，一直想报仇雪恨，总也没有机会，今日，天赐良机，终于如愿以偿。”
　　
* ~2 a& O+ E' U7 G3 K1 F# x　　“大仇得报，此地不宜久留，我要即刻离开京城，望君保重，今后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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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房子，是我自己购置的，花费五百缗，契书就在屏风里。屋子里的服玩器用，也都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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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7 |) f9 R/ u; d* g  g" j6 v　　“此后浪迹天涯，这孩子我不方便带走，他是你的骨血，望君好好待他。”
　　
　　王立听了这话，宛若晴天霹雳，他的幸福生活，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结束了。他呆立在屋子中间，半天也不能动弹。
　　
　　那女子看着王立那呆若木鸡的样子，也潸然泪下，可是，不管王立如何苦苦挽留，她都不为所动，执意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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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任谁也不能接受。
　　
, p. C+ @8 ?  e0 f& ]　　王立趁那女子抬手拭泪的时候，解开那她放在几案上的革囊，只见里面盛着一个血迹斑斑、龇牙咧嘴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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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_+ _" f* {. ~　　此情此景，着实骇人，猝不及防的王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7 b  W1 X! T4 p% X0 S% `/ s) I　　那女子擦干眼泪，红着眼睛，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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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多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同你没有关系！”
　　
　　王立脸上一红，正要开口，却见这平日里举动如弱柳扶风的女子，提起装着人头的革囊走出房门，越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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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如飞鸟，去如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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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5 |9 a9 [9 G/ b, z9 ^" T+ f. F　　王立想开门出去送她，早已经来不及了，他站在风凉露重的院子里，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 J* G5 @4 e7 q7 @$ G　　——那个两年来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他那牙牙学语的孩子的母亲，竟然有如此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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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w/ s. A% J' Z# L- R　　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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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Y, h1 ^. M8 X　　夜风习习，王立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徘徊，他脚步颠踬，心如乱麻，脑子里仿佛堵了一团丝絮，怎么理也理不清。
, p" C6 [. f! X" L' I0 a) x/ A　　
0 E& W" z4 z8 a- t3 g2 i　　她走了！她走了！她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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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般的决绝。
　　
' w8 G/ m. |! \6 z& W, z0 P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心里，好像被凿子凿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有风呼呼地穿过，绝望地疼痛。
　　
　　走着走着，耳朵里听到院门旁边似乎有响动。明知道她这一去，不会再来，他还是欣喜地狂奔过去。
　　
　　门开了，她竟然真的站在门前，就象是一个梦。王立欣喜若狂。
　　
　　她却避免与他的目光接触，只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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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l: X# \! L5 J, r　　“从此以后，我与孩子就将天各一方，让我再喂他一次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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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I. ?+ [8 P5 N　　王立从门前让开，妇人走进内室。他听见，孩子在母亲的怀抱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听见，女人的嘴里轻轻地哼着好听的歌谣。——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会留下来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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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女子便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对王立挥了挥手，便又消失在暗沉沉的夜色里。
　　
　　这次，是真的永诀。可是，他还在等待，希望奇迹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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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S( k9 U9 Z+ D* y　　王立在庭前怅然良久，任夜晚的露水打湿了衣襟。他的头脑昏昏沉沉，不知道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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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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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门前站了不知有多久，他忽然想起来，好长时间没听到婴儿哭了。往常的夜里，每隔一阵子，孩子便会哭闹着吃奶。今天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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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进屋子，点亮灯火，掀起床上的帷帐。眼前的一幕，令他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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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婴儿，早已身首异处。
　　
' \! o4 y2 }: G2 c' X; Y　　那个女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 x6 y  M% w% g- Y' f2 ]　　他跌坐在床头，抚摸着孩子的尸体，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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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 X/ P: Y& C% H; e　　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一切，一夕之间，没有任何预兆地，就这么风流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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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为什么如此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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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 ]* y) j2 x/ j0 p1 K　　天色渐渐亮了，新的一天，新的希望。可是，此时此刻，王立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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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对他来说，不过是痛苦的延续。新的痛苦，新的折磨，无穷无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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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8 {* z2 b! F$ b7 }1 K2 n　　坐了不知道有多久，他终于打点起精神，用一口箱子，把孩子的尸体装起来埋了。
　　
9 C0 u. E- s( X* r; O　　担心仇家找上门来，第二天，他便变卖了财产，买了马和仆人，搬到附近的县里居住去了。——他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屋子里的一切，都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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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结果。那女子夤夜杀人，盛头以归，官府一定会派人追查吧。
　　
　　到时候，他一定要当面问问，为什么她要毁了他的生活，毁了他的一切。
　　
% G4 R4 v: \. T' L* G, I　　等了很久，也没有什么音讯。
　　
# \8 G" W# ?7 @　　那女子如同一滴水，溶入大海，再也看不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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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c4 N' ?; R1 F$ x. e　　你如何在苍茫的大海中，寻找一滴水呢？
　　
　　这年年底，王立便被朝廷授了官，他卖掉了宅第，前去赴任。
　　
　　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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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9 q1 X3 e# X9 Q9 ^  o　　故事讲完了。
　　
　　不难看出，《集异记》中的这个女子，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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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 Q2 s* X2 U& X　　她隐居在市井当中，伺机发动，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机会，将仇人手刃于刀下，并砍下头颅，装在革囊里。
　　
- ^2 R8 V) I3 V4 y; R: ~# k% s/ K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能够使一个女子，怀着切齿的痛恨，隐忍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已经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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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出现，与她的消失一样，都是那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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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 Y; f+ _- g5 E5 T1 a　　她的身影，如同流星一般，拖着幽蓝的光影，滑过夜丛，融入唐朝的暗夜当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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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0 c) S6 R　　中、晚唐时期，是一个侠风盛烈的时代。政府公信力缺失，贪污腐败横行，官府不再为小民伸张正义。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人们渴望侠，也呼唤侠的出现。
　　
　　唐传奇里，有很多描写侠者的故事。就连当时的大诗人，李白同杜甫，也不吝笔墨，写出了许多传之后世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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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 {. c: h, O2 e5 p/ s( t( C　　杜甫《遣怀》中写到：“白刃仇不义，黄金倾有无。杀人红尘里，报答在斯须。”由此可见，在唐代，这种快意恩仇的任侠行为，是很为人们拍手称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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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代诗仙李白本人，除了在《侠客行》中有“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诗句之外，据说他本人在年少时便有结客报仇的任侠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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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H; d/ p! i' w　　象王立所遇见的女侠一样，报仇以后，杀子别夫，在唐传奇中亦所在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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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这个故事的时候，人们不禁要问，你自己隐遁便是，为什么痛下杀手，杀掉自己的孩子呢？
　　
" f( F' \- a/ c　　或者携子而去，或者把孩子留给丈夫，这两种，都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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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s- j; Q! c  d1 G1 T　　这女子本人，身手已属上乘，为了报仇，还等待了那么久，那么仇家的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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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种下仇恨的种子，便只能滋生出仇恨的根芽。所以，女子报仇之后，必须迅速远引，否则，仇家会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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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P' ]( G# H8 j! F# _　　带上一个呀呀学语的婴儿，以后的路途，必然危机四伏，并增加许多危险和不确定性。
　　
4 D1 E) ^9 ~- K/ T6 L2 {　　留给丈夫，若仇家以此寻来，作为一个身无长技的寻常男人，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把孩子平安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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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 e; {: L* W0 E　　她处在一个艰难的十字路口。
　　
　　动物世界上说，母狮子遇到危险时，会把小狮子撕碎，吞到肚子里。——这是她保护自己幼崽的方式。
　　
$ k. V4 _% a" p( W; `　　与其在别人手里辗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如自己下手。
　　
　　——了断一个鲜活的生命，也了却一切扯不断，理还乱的牵挂。
　　
　　女侠未必没有真感情，只是她人在江湖行，便得行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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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是什么？
　　
4 j* `0 R) K" x) t　　江湖是歌，是酒，是诗；是刀，是剑，是血；更是伤痛，是别离，是死亡，是一切残忍的，酷烈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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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n0 @: {4 {* ^: F1 C% n0 X　　江湖很大，没有尽头，你可以在里面仗剑纵酒，任意遨游；江湖又很小，充斥着鲜血与屠戮，生离与死别，却容不下一个母亲的心，和一颗悲悯的泪。

momo

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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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6 b( U2 o( W' g- ^　　即便是不怎么喜欢历史的人，也知道，李德裕是唐朝人，在著名的牛李党争中，他是其中的一方“李党”的领袖。这个人出身世家，少年时代意气颇高。他的父亲李吉甫曾任宪宗时期的宰相。李德裕本人，历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五朝，两度为相。人生的航船，经历过急流与险滩，也曾饱览那些波涛壮阔的画面。宦海沉浮，仕途上起起落落，或者说是大起大落。他在政治上的作为，与中、晚唐的政局息息相关。而国家的治乱兴衰，也影响着他本人命运的走向。
　　
, Z" g0 W+ ~- v/ D! Z　　根据他的仕官履历，我们知道，李德裕曾经两次出任浙西节度使。下面我们要说的这件事，就是在他出镇浙西时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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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6 m, B* R. a8 L9 Q2 ^# c　　李德裕出镇浙西的时候，甘露寺管事的和尚前来告状，说是寺院里的财物被以前主事的僧人私自挪用，黄金少了若干两。前几任管事的和尚卸任时，都有交接文书，写得明明白白。到他这里，就少了许多，寺院里的僧人都说是他这个新上任的给贪污了，这真是莫大的冤枉。
　　
　　又说：“我要接管此事时，交接文书上各种物品的种类、成色、数量都记得十分明确，可是，等到交接那一天，却根本就不见金子！这里面大有古怪，因此到节度使这里告状，请求李大人予以裁夺。”
　　
- {3 L+ p+ ]# D- I+ m　　寺庙里的财产不少，除了做功德以外，危急时刻，也用来赈济穷乏。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隐没寺院的财产。接到管事僧人的诉状以后，李德裕命手下马上立案侦查。
　　
# C  u9 S9 V% l8 ?' ~% {2 m" \　　案情很清楚，原来管事的和尚在强大的事实面前，甘愿服罪。但是查来查去，也没弄清楚，那笔钱究竟花在什么地方了。有人说，僧人不守戒规，偷着溜出去花天酒地，那些金钱，全都这么浪掷了。众口喧喧，和尚没有办法洗脱自己的罪责，只能伸着脖子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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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U: \. n4 V　　终审判决那一天，李德裕总觉得这个案子有没有弄清楚的地方，人命关天，不能潦草行事。他叫人把和尚押来，要亲自同他谈谈。
　　
* ~5 W3 }  l) P& [) y! g　　李德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和尚左思右想，终于据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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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 o+ [1 p9 m　　原来，寺院里的和尚都愿意管事，此前主事的那些和尚，都在账簿上注明寺里有财物若干，一代一代就这么传下来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金子。这件事人人心知肚明，谁也不去点破。众人因为这个和尚性情孤高，不杂流俗，为了排挤他，就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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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 y6 M0 q  I　　说完之后，和尚不能自已，泪流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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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裕对这僧人很是同情，安慰他说：
　　
" p  \6 O* k4 s  U　　“这是飞来横祸，谁能预料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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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1 p6 D5 b- K6 T: }; i　　一听这话，和尚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痛哭失声。
　　
　　沉吟了一会儿，李德裕说：
　　
　　“我知道怎么办了！”
3 A% ^* c5 M/ f7 f; U. f, `　　回过头来叫人准备数乘软轿，叫那些与此案有关的僧人前来对质。和尚们来到节度使大堂以后，李德裕让他们全走坐进软轿，落下轿帘，彼此之间谁也看不见谁。然后叫这些人用黄泥把经手交接过的金子的模型捏出来。和尚们根本就没见过金子，当然不知道金子的大小、形状。在轿子里面磨蹭了半天，也没捏出个样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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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裕大怒，命人审问前几任主事的和尚，这些人迫不得已，一一认了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些和尚心里不知道有多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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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o6 o. z( i3 A$ a$ J　　而那个受到排挤的和尚，终于得到了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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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L" q6 o  V　　要不是节度使大人明察秋毫，他早已身首异处，成为游荡在幽冥见的一个鬼魂了。而且还是一个冤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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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桂苑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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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就讲完了。
　　
　　佛门本是清静之地，现在看来并不清净，——世俗的纷争在这里一样也不少。
　　
" B# d0 H5 r* Q7 M( z( }! G! e　　俗世中充斥的各种欲望、纷竞、倾轧、算计，这里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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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一些无法摆到台面上去的原因，这些人不惜对自己的同门下手，下死手！
　　
　　许多人抛弃妻子，离情绝俗，遁入空门，以为就能获得大解脱。可是最后，看他们得到了什么？
　　
6 x% r0 s$ u# k1 _! m3 m* b　　你若不慎卷入纷争，可能最终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甘露寺的和尚受人污蔑，却甘愿领罪，因为他了解寺院里的潜规则。众口喧喧，他如何能够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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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 t2 Q% c6 |8 n" R$ X　　遇见李德裕，对他而言，堪称幸事。从有关记载来看，这两个人似乎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桂苑丛谈》里有这样一则轶闻。说是润州甘露寺有个僧人道行很高，李德裕巡行江左的时候，还曾经与他结伴同游，饱览江左的名山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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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 U' L% }' N. ]　　寺庙里的和尚多了，为什么我认为这个就是前面被冤枉的那一个呢？文中在描述这个僧人时，有“孤高”二字。甘露寺的和尚，又性情孤高，十有八九就是我们上面提过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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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裕与这个僧人交情很好，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断案时结下来的吧！
　　
　　卸任还京的时候，将一根方竹杖赠给他留作纪念。这根竹杖产自大宛，质地坚实，截面呈正方形，节、眼、须、牙相对而生，是李德裕非常珍爱的一样东西。
　　
$ E6 `$ U  L2 u' A. w2 w) e　　二人依依惜别。数年以后，因缘际会，李德裕再次出镇浙右，派人前去探问，僧人竟还健在。
　　
　　见面之后，百感交集，闲话了一会儿之后，李公问道：
　　
( _- m) _+ r" \7 G　　“此前我送给大师的那根竹杖还在吗？”
　　
　　“在！在!”僧人一迭声地答道。“老衲已经命人将它削圆，并且漆上一层清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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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h6 N9 B& O4 x. s0 x/ z9 p  ?　　李德裕听了，当时不动声色。回去之后，感慨惋惜了一整天。
　　
　　《桂苑丛谈》记载这件事的时候，寥寥数语，但是，似乎暗含着某种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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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T/ l7 l' U; D0 t! B* g! }　　竹子都是圆的，方形的竹杖，一定是非常稀有的吧。
　　
　　就如僧人当年，孤傲清高，头角峥嵘，不同于流俗。在那些面目平庸，拉帮结派的同门之间，是如此的特出。以至于，那些人无法改变他，便想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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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T* e4 m9 E2 B( _& j　　有一个异类在身边，不会有人觉得舒服。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还是一种危险的存在。
　　
: q! G8 N$ J8 U9 C　　那么，就削平他身上的棱角，或者，干脆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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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李德裕的干预，他们的如意算盘没有实现。
　　
( o+ z% W" e! ~7 G4 I8 F3 G3 R　　可是，连刀剑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东西，岁月却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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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1 I' e' n0 l) x4 x5 w　　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僧人身上的棱角，早已经磨平了吧。也许，他早已认识到，自己的坚持，不过是以卵击石。他改变不了什么，那么，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自己好过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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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x" g! c( T7 q2 U　　他在时间与世俗的磨砺下，渐渐变得浑圆。他不再是危险的异类，他渐渐认同了那些人的价值判断。就如同，竹子都是圆的，那么，方形的竹杖就不应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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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s" k$ V2 E　　假如，竹杖是方形的，那么，就用外力将它削圆。
　　
　　现在的僧人，假若遇上当年的自己，还会认识吗？他会同其他僧人一样，认为这个同门不合时宜吧！也许，在那些出头做伪证，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僧人当中，也会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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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q" m" a1 z　　有一首歌这样唱道：“别让岁月改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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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又有几人一意坚持当初的理想，不被岁月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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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李德裕出镇浙右日，有甘露寺主事僧，诉交代得常住什物，被前主事僧隐用却常住金若干两。引证前数辈，皆有递相交割传领，文籍分明。众词皆指以新得替引隐而用之。且云，初上之时，交领分两既明，及交割之日，不见其金，鞠成具狱，伏罪昭然。然未穷破用之所。或以僧人不拘僧行而费之，以无理可伸，甘之死地。一旦引宪之际，公疑其未尽，微以意揣之，人乃具实以闻曰：“居寺者乐于知事，前后主之者，积年已来，空放分两文书，其实无金矣。群众以某孤立，不杂洽辈流，欲乘此挤排之。”流涕不胜其冤。公乃悯而恻之曰：“此固非难也。”俯仰之间曰：吾得之矣。乃立促召兜子数乘，命关连僧人对事，咸遣坐兜子。下帘子毕，指挥门下, 不令相见，命取黄泥，各令模前后交付下次金样,以凭证据。僧既不知形段，竟模不成。公怒，令劾前数辈等，皆一一伏罪。其所排者，遂获清雪。（出《桂苑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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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感慨。

momo

夜归
　　
8 R" X- H" w- [3 ^  N5 K8 h- O　　再走过几户人家，就是自己家的宅子了。夜归的人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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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出门的时间太长，在外面耽搁了好几个月，总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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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了，摇曳的灯火，喷香的饭菜，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柔软的床榻，还有灯下妻子那动人的笑脸。久违了！
　　
! }$ m6 f. S! n! M9 z　　走到自己家的院门外，发现院子里是黑的，房间里也没有透出一点灯光。也许，妻子已经睡下了。难道邻居没把信捎到，没告诉她，这两天自己就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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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 ~9 }0 W& [' ?) Z　　不想惊动屋子里的人，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走到他同妻子住的卧房前面，伸出手来，试探着推了推。——门无声地开了。
　　
' Z) b2 @! ~! k  A2 R1 W0 @$ _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在心里轻轻责怪着：也不怕有贼人进来！
　　
　　屋子里面很静很静，静得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略停了停，还是走了进去，房门在身后关上，冷冷的月光被挡在外面，无尽的黑暗汹涌着扑过来，将他裹挟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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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e8 W) |1 c9 [$ t, E　　屋子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努力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这种味道，同时，还耸起鼻子闻了闻：嗯？好像是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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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妻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平时家里杀鸡宰羊，她都躲得远远的，哪里来的血腥味呢？
　　
2 E( |. M! Y4 \0 Q4 {! f: O& ~　　他颤抖着双手，划着了火镰子，黑暗从眼前褪去。床上的帘子低低地垂着，一块织锦的被角露在外面。他一步一步地挨过去，掀起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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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床铺上，躺着一具无头女尸！墙壁和被褥上，到处都是斑斑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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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G  |% \; {# X+ s　　这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火折子从他手里滑落下来，落在地面，熄灭了。
　　
$ K0 T) U. c* M' `6 T. L5 M- [, Q8 k　　他的结发妻子，叫人给杀了！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 f2 s2 h% |0 ~7 b　　是谁干的？
　　
　　他再也无法在这个充满了黑暗和死亡气息的屋子里呆下去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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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院子，他往东跑了几步，觉得不对，又往西走，还是觉得不对。忽然想起岳父家就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于是便借着月光，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岳父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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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父家的人还没有睡，一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出了事。他擤了擤鼻子，抹了一把眼睛，指着自己家的方向，惊恐地道：
　　
　　“她……她死了！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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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舅子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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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 a$ F( W4 N　　“谁死了？你说，是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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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言语，眼泪流的更凶了。众人已经知道，他嘴里的那个“她”，究竟是谁！
　　
1 Q4 B2 q, G; c# B, K　　岳父颓然地瘫倒在椅子上，丈母娘开始呼天抢地，小舅子当胸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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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你把她害死了？啊？你说，你说！是不是你把他害死了？”
　　
　　他拼命地摇头，却躲不过那暴风雨般的拳头。眼前一黑，终于不省人事。
　　
- |( Q4 P. Y4 W( u, J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他，被岳父一家扭送到衙门。

      岳丈一家人在堂前击鼓鸣冤，状告女婿杀了自己的女儿。
　　
8 q: C1 L/ t: d6 P: L" b　　主管刑狱的官吏听了，大摇其头：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他竟然做得出，简直是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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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即刻被官府收押，关进了监狱。他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杀了妻子。
　　
2 x7 q7 x3 V; @- p7 z) p　　狱吏开始对他严刑拷打，没几天，便体无完肤。身上皮开肉绽，后背上的皮肤，早就脱离了原来的位置，一条一条的垂挂下来。烧红的烙铁印在身上，嗤嗤的冒烟，一阵糊了的肉香，伴随着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开始的时候，他还要紧牙关，大喊冤枉。过了几天，终于认识到，无论自己怎样喊冤，都不会使现状有所改观。唯一的效果就是，那些刑讯他的狱卒又开始在他身上试验新的花样。
　　
& K! W8 h5 d+ e0 I" K! H　　他们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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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的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
　　
/ B8 e: ^  m. e" e3 L. F　　自己死了，杀人的罪名，就坐实了，怕是永远都无法昭雪了吧。谁来给死去的妻子伸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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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V% S# z" B" d% {( z* T' z　　当刽子手的大刀凌空劈下时，凶手会躲在人群里，得意地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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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u% H4 v" K! U" J+ X　　可是，我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真的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 B* z! q9 M; L2 B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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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对他来说，死亡未尝不是一种慈悲。
　　
　　终于，他在官府的文书上按下了手印，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案子尘埃落定。街头巷尾，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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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D: p5 {. U) b* o, \　　“啊！那个人，那个彬彬有礼、道貌岸然的人竟然是杀人凶手。”
　　
# o& V9 N- l! i4 q! P  W/ N( u9 E$ I　　“他竟然亲手杀了他的妻子！”
　　
% p( K( w; h) v# x　　“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现在身首异处！据说，尸体的头现在还没找到！”
　　
& K* H+ W7 U1 P2 m8 o& {( }　　“唉！真是造孽呀！以后给闺女找婆家，可得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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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犯供认不讳，就等着一郡的最高长官复核之后，开刀问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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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官把这个案子交给自己手下的从事，让他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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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W0 J+ y5 U9 E2 `  W　　那是一个思维缜密，相貌文秀的年青人。他拿过卷宗，研究了一个下午，找到自己的上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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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C: U* m/ K+ g: w9 V　　“蒙大人不弃，使在下得以觍入幕僚之列，本当夙兴夜寐，尽心竭力。”
) U8 F- t$ _% X9 j  i' F" i+ @　　“人死不可复生，倘若错施刑罚，误取人命，以后真相大白，定当追悔莫及，因此，在下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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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S( q# ?+ o6 E. Z3 D, I: w　　“为夫之道，同床共枕，琴瑟和鸣，纵有过误，谁忍杀妻？何况是断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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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G4 m2 @$ M$ D( ~2 d- V　　“倘若夫妻之间，真有嫌隙，其夫害之，必千方百计，开脱罪责。或者推脱因病而殒，或者说是无故暴亡，哪有杀妻弃头，只留尸体的？还望大人明察。”
　　
　　主官觉得这个从事说得很有道理，便允许他细细审理，从长计议。
　　
% E" B# b7 Y1 P7 M) t　　从事于是另找了一间房子，暂时充做羁押犯人的监牢。这间房子外面是高高的院墙，墙上布满了带刺的荆棘。又挑了几个办事牢靠，为人也还算温厚的狱卒，叫他们看守人犯。
　　
　　犯人从死牢里押了出来，关在这间屋子里。日常吃喝都跟外面的人一样，而不是牢里那已经发嗖变霉的饭菜。
　　
! o) m- i  @' d) B　　从事又亲自审问了几次，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9 A% N! {' P/ W  ]* s　　他叫人把城里那些以挖坟、送葬、营丧为生的人聚集在一起，让他们把近期接下的生意详细地写在文状上，写完以后，又问他们：
　　
　　“你们给人家造墓、抬棺材、送死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些人都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做沉思状。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从事。从事知道这一眼大有内容，信步踱到他的身边。
　　
　　那人压低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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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K( b0 @' l" D& I( E) [　　“启禀大人，前几天，城南有个大户人家，说是家里死了个奶妈，因为是横死的，不能从大门抬出去。按照他们家老爷的吩咐，我和几个行里的人从院墙上把棺材抬出去了……”
　　　　
　　“小的觉得……小的觉得……那棺材有古怪！”
　　
. s# T; j( E' z3 P. m9 F  b3 X　　“我干这行以来，抬过的死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各种材质的棺材，盛了尸首之后，能有多重，该使多大劲，心里明镜似的。那口棺材，比寻常装死人的棺材轻了许多，里面好像根本就没有东西。哥儿几个拿了工钱以后，还在一起谈论这件事呢！”
　　
　　从事点了点头。
　　
- m. @8 C2 P  H! X; K　　马上叫人按照这个人的指点，找到了当初他们埋死人的地方，把坟墓挖开，棺材盖打开以后，他们发现，那个抬棺材的当初的怀疑果然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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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材里面，只有一个死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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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 v5 r. d$ W4 n# H1 ~那个死人面色铁青，眼睛睁得极大，嘴也以一种奇怪的角度裂着，似是死时极为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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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案的人如获至宝，这下，那个无头女尸案可算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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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捧着死人的头颅，带回衙门。将头与身子接在一起。
　　
" o3 n& K# V5 ?　　验尸的仵作拿着死人头，在尸体的脖子附近转来转去，鼓捣了半天，终于将两者合在一起了。从事叫死者的家人前来验看。
　　
! `+ K1 f* a) K2 ]" {3 y　　死者的亲属泪眼迷离，哆哆嗦嗦地走上来，瞟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也顾不上痛哭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道：
　　
　　“这不是我们家姑娘！”
　　
% R* r2 m* x9 S- }　　围在旁边的衙役十分惊讶：
　　
/ q1 i- S0 _! T/ \+ s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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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J: ]' b* \8 S　　“我们家姑娘长的不是这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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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这个死人不是夜归者的妻子，那么，她又是谁呢？她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跑到夜归者家的床上去的呢？
　　
　　那大户人家下葬的时候鬼鬼祟祟，而且棺材里只装了一个人头，现在看来，他们嫌疑最大，从事马上叫人把户主捉来，叫人带着他去瞻仰停尸房里的死尸。
　　
1 X8 x4 r& q5 y# i1 I+ p& F& s　　当尸体上面盖着的白布掀起来时，这人头上的冷汗，马上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从事一见，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派人把这户豪强人家的家人全部拘押起来，挨个审问。几个回合下来，真凶就全招了。
　　
+ `6 V5 \: K# U; a( m0 k　　原来，那奶妈因为一件小事，触怒了主人，主人一气之下，拿把刀把她给杀了，杀死之后，又把头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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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l1 g# A8 s( x: s2 \　　照这么说的，奶妈死的案子是破了，可是，夜归之人的妻子，仍然是毫无下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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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从事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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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那人的妻子藏在哪里了，从实招来。把奶妈的尸首抬到别人家去，分明是想栽赃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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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魁祸首缓缓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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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 R0 G# _+ l　　按照这人的招供，官府派去的人从他家的复壁里，找到了夜归者的妻子。原来，是他贪慕人家妻子的美貌，使了这么一着偷梁换柱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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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夜归者的冤情，终于得以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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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9 ]9 S: W　　豪强家的所有人，都被处斩。
　　
- M* ]7 F3 i& N+ H; ?& b　　大快人心。
　　
5 ]! R9 c1 R9 ]　　这个案子就讲完了。
　　
( ~, _4 I1 o% r8 q% F7 q4 _　　经历了这么一番波折之后，夫妻重又相聚，自然是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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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 J9 t6 |/ W　　夜幕降临时，那个宅子里，又亮起了温暖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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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我总怀疑，夜归者的妻子，包括他的岳父一家，都很有嫌疑。
　　
　　也许，除了夜归者之外，没有人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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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X! x/ a5 h( e9 r5 G　　危机仍然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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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夜归者本人，无知地幸福着……

momo

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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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许州司仓卢彦绪家的宅子里有一个厕所，平时好好的，有一个夏天，狂风呼啸，暴雨倾盆，厕所的地面很快就被雨水灌满了，谁也进不去。
　　
3 g* p5 j6 d& D( W　　家里人正犯愁呢，忽然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不一会儿，厕所里的水就不知道漏到什么地方去了，地面上的青砖又露出来。
　　
3 X/ T) ]+ a8 K) o　　卢彦绪心想，当初修建这厕所的时候，并没有设计什么特别的排水设施啊，现在，怎么出现这等灵异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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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隐隐觉得害怕，却又对那厕所里面发生的事感到好奇，就找了几个胆大的仆人，一起到厕所里面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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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去他们才发现，厕所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地面塌陷了一大块，积存的雨水，就是从这里漏下去的。
　　
4 w4 u  h: ]6 h. ]! m/ u( H. h  n　　谜底解开了，卢彦绪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好转。他们看见，水坑里面，露出一口棕红色的瓦棺来。原来，他们家宅子下面，有一座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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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2 z, Q/ T& H0 c0 w　　仆人跳下去，把瓦棺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长得白白嫩嫩，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她眼睑微合，表情似嗔似喜。头发乌黑浓密，梳成一个髻，发间插着十来只式样古朴的金钗。
　　
! U9 p! s- X1 ~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指甲，足有五、六寸长，又尖又细，好像在指端安了一副铁钩似的。
　　
, T+ ^+ \+ R9 z4 T　　仆人翻着翻着，翻出一块碑铭出来。卢彦绪叫人把上面的泥土冲去，对着阳光，仔细辨认着。看着看着，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那上面写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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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乃秦时人，此棺千载以后，当为卢彦绪所开，运数然也。闭之吉，启之凶。
　　
! m8 D/ r5 S  L0 m/ V9 j　　看完墓志上的文字，卢彦绪的心里便开始七上八下起来。看来这个墓主人本人或她身边的人拥有某种神奇的预言能力，千年以后的事，都预测到了，而且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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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 }" l5 a& C8 @3 N　　这个预言既然如此效验，现在，最佳的选择就是，按照那石碑上的指示，将瓦棺再原样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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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彦绪正想叫下人阖上棺材盖，忽然眼前有一道金光闪过，他俯身一看，原来是棺材里的一面宝镜，正反射着太阳的光。
　　
　　那镜子正面倘恍迷离，拿到眼前照照，只是一片混沌的暗影，并不比寻常的镜子清晰。
　　
　　镜子背面雕满花朵，花朵以纯金镂刻，工艺精湛，纤细入微。将镜子对着太阳的方向，恍惚之间，只见镜背的花朵，如同金轮一样，朵朵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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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彦绪看得痴迷，再也不愿意把镜子放回远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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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A$ h9 g# ]- W  W. M　　“拿一面镜子把玩把玩，应该不会有事吧！”他对自己说。
　　
. N0 M/ z6 j: R2 ]8 z/ N　　转眼又看见那女子头上的金钗：
　　
　　“那么美丽的东西，任它在地下蒙尘，岂非可惜！”
　　
% z, a& H: C6 c0 v3 s2 m/ Z3 j　　他捡取宝镜、金钗等几十样随葬的东西之后，终于叫仆人把这秦人的古墓给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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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卢彦绪入睡之后，做了一个梦，梦见白天的那个女子从瓦棺里坐起来，斥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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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I* x. W" @. P0 h+ x4 S( b　　“那些都是我的爱物，你为什么抢了去！”脸上颇有愠色。
　　
　　卢彦绪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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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 \4 b$ A- P+ @; N% J2 s, N! ?　　过了一年左右，卢彦绪就死了。
　　
8 G: g1 h/ `, R! `8 T, f. z3 c" H　　卢彦绪的死，是鬼魂作祟吗？
　　
　　还是心理负担太重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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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 ~, O$ A2 Z# k4 d　　或者，同这件事根本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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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u. c2 C% P1 A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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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州司仓卢彦绪所居溷，夏雨暴至，水满其中，须臾漏尽。彦绪使人观之，见其下有古圹，中是瓦棺，有妇人，年二十余，洁白凝净，指爪长五六寸，头插金钗十余支。铭志云：是秦时人，千载后当为卢彦绪开，运数然也。闭之吉，启之凶。又有宝镜一枚，背是金花，持以照日，花如金轮。彦绪取钗镜等数十物，乃闭之。夕梦妇人云：“何以取吾玩具。”有怒色。经一年而彦绪卒。（出《广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