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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乖对两个人的白眼习以为常,自顾自打了一个哈欠,喷出大团的雾气。“兄弟,我得先闷口烟儿。”
欧阳北上看出高一虎明显的轻蔑眼神儿,大声喊了一句,“你别小看他,这爷们儿可是个人物儿呢。”
“你什么时候跟胡同串子搅一块儿了?”等欧阳北上走到跟儿前,高一虎低声问。
“操,一个锅里搅勺子,吃了九个月大锅饭,这才看出点儿人家的优点来。”
说着话,火车进站了,巨大的蒸汽团把远处险峻的山坡笼罩了。高一虎和欧阳北上捏着车票上车,欧阳北上回头大老远地催促磨磨蹭蹭买票的吉他乖,高一虎狠狠推了北上一把,“你啥时候学会照顾人了。”
登上火车车厢,高一虎才发现跟在最后的吉他乖竟然拖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吉他。这只吉他显然被当作宝贝儿一样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欧阳北上看出高一虎满眼的轻蔑,不由微微一笑,“嘿,不让你开开眼,你真的没法服气。小乖子,给我哥们儿露一手。”
吉他乖一靠上座位就蜷起身体打算睡觉,懒洋洋地说,“不行,我得先眯会儿。”
“得得,那我们就耐心等你,不过,别怪我先揭你的恶心啊。”
吉他乖摆摆手,意思是无所谓,然后用棉大衣领子裹住腮帮子,倒头便睡。欧阳北上用脚使劲蹬他一下,吉他乖翻身一滚,坐起来,无奈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得,咱说好,就来一段。”
高一虎懒散地看着吉他乖从包里取出一把擦得诤亮的吉他。这是一把旧吉他,但良好的保养使得琴面象涂了一层油,鲜亮的木纹清晰可见,弧形的音箱部位弹击有声。吉他乖随手拨弄一下琴弦,登时,车厢传遍清脆的共鸣。
“好琴啊。”高一虎虽然嫌弃吉他乖,但面对如此精致的吉他,仍然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吉他乖点头致谢,摆出一副很随意的姿态。他用手拨弦,清澈的琴音奏响起来,音箱的共鸣使得高一虎仿佛进入了一座音乐的殿堂。随着流水般的琴声,吉他乖身子躬得象是一只大虾,他很快进入沉迷的情绪,随着琴声烘托的前奏曲,他唱起一首抒情的歌。
多幸福,和你在一起
你的吻,象烈火燃烧着我的心
你,就是幸福
我要把这欢乐牢牢地记在心里。。。。。。
一阵潮热的泪花涌向高一虎的眼帘,他坐直,强忍住发自内心的震撼。欧阳北上虽然已多次倾听这首歌了,但仍然沉浸在歌曲营造的热烈气氛之中,就连手中的烟卷快烧到指头了,也毫无察觉。甚至连他们座位周围的其他顾客,本来都小心谨慎尽量躲开这群顽主,现在也都停下手头的事情,专心倾听动人的吉他弹奏和感染力极强的演唱气氛中了。
“拉美歌曲,”吉他乖对於这种感动早就习以为常,歌声一停,就顺口介绍一句。他的右手依然在琴弦上抚摸,只是不再发出声音,“这首歌,你可以在<<外国民歌二百首>>上找到。”
高一虎依然沉浸在刚才那首曲子的氛围之中,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女孩子的可爱形像。清甜可人的瓜子脸,一双秀气的眼睛略微上翘,两只齐肩的小刷子辫,上身是穿旧了的人字纹旧军装,嘴角笑矜矜的。
“咦,怎么一听到爱情歌曲就想起她了?难道,我喜欢上她了?”
高一虎解嘲地笑,试图摆脱火车上邂逅的可爱女孩的形像。当时,他没有听清她的名字,只听到住在空军大院。从住址看,她肯定是个军队干部子弟。操,当时慌什么,完全有时间问一下她的名字啊。高一虎从来没在女孩面前慌过,这次失神落魄,看来真的一见钟情了。就这样想着心事,觉查出自己的微笑里带着一股子甘甜味儿,馨人心脾。
也许仅仅是音乐太美妙了,万没想到眼前的吉他手,虽然流里流气,虽然破烂呆傻,但歌喉一展,竟是嗓音浑厚清亮,加上抑扬顿挫,把歌曲中的感情演绎到位,表面是随意的扯出歌词,却偏偏产生一种动人心魄的演唱魅力。半年多了,两耳不闻丝竹声,哪里去欣赏如此妙曼动人的旋律啊!何况被吉他乖用令人难以置信的高超技巧演绎出来的音乐,是如此地令人心旌摇动,震撼感动。只一瞬间,高一虎对吉他乖已另眼相看。他的眼睛无意落在吉他乖按弦的左手上,发现左手只剩下四个指头,他的小指齐跟断掉了。
刚才,吉他乖令人眼花缭乱地在琴弦上飞舞的手指,竟然比凡人少一根手指,而残留的三根手指,竟然仍能弹奏出令人沉迷的曲调,这太令人惊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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