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 watch<br><br>--------------------------------------------------------------------------------<br><br> Gigi时常对别人说,她的dream watch 是Tiffany 那只男装手表。银面,罗马字在表面之外,黑皮带。是一只很漂亮的腕表,价值约一万二千元。 <br> 大家都知道Gigi的dream watch 就是这只手表,大家亦无异议,因为,这真是漂亮的手表,值得成为美女的梦想之表。但奇怪的是,都四年了,Gigi每天说着如何如何喜欢这只手表的同时,却不见她有购买的行动。 <br> 一万二千元。好像很昂贵。但每个月储蓄二千元,半年已可到手了。但是,每当Gigi有这样一笔闲钱时,只见她买手袋买钻饰,那只手表,一直没有戴到她手上。 <br> 她却还是每次经过Tiffany专门店的时候,兴致勃勃地推门而进,指着表对身边人说:“多漂亮啊,这就是我的dream watch 了。” <br> 这样子,同伴一定会反白眼,然后下次拚死也不肯走进Tiffany 。她们厌倦了Gigi重复又重复地提看一个她放意不去落实的梦想。更奇怪的是,Gigi口中的dream watch,偏就不在男朋友面前提起。 <br> 男朋友,不是最应该知道吗? <br> 甚至,当Kenny对Gigi说:“今个圣诞你要什么礼物?”Gigi居然会答:“Polo毛衣。”如此大好机会,也不告诉他dream watch这回事。 <br> Gigi每天戴在手上的腕表!是一只男装古董手表,Tudor,咖啡色皮带,亦很漂亮。 <br> 可能比Tiffany那款男装表更名贵,但她从来不为手上这一只而自赞。 <br> 每次有人赞赏她这只手表,她总是说:“是吗?”然后了结话题。一点也不兴奋。 <br> 但这只不能令她兴奋的手表,她一戴便是五年,由始至终都是这一只。两年前初认识Kenny的时候,Kenny看到她手上的男装古董手表,便对她说:“如果他日你要变卖这只手表!我一定做你的买主。” <br> Gigi只是笑了笑,没多大反应。 <br> Kenny又再说:“是男朋友送给你的吧。” <br> “旧男友。”她不介意告诉他。 <br> 他一听,在心里“啊”了一声,很自然地想,她一定依然爱着旧男友,要不然,不会戴着他的手表。 <br> 他妒忌起来。“若我有女朋友,一定会送她一只更名贵的。” <br> “是吗?”Gigi反应冷冷淡淡。 <br> 明显,Gigi并没有喜欢上Kenny。但是,她也不是Kenny 想的那样,依然爱看送手表的旧爱。 <br> 究竟可不可以这样?已经不爱一个人,却戴着他送的手表。真的不爱他了,但因为那只古董手表实在漂亮,所以一直戴着。 <br> 而且,因为那个送表的男人非常爱她,所以,Gigi把表留下来,当做记念一个男人曾经对她的真。 <br> 真的与爱情无关了,这件放物。 <br> Kenny想是不明白吧。两年来一直不明白,他一直以幕,Gigi 是因为很爱送表人,所以才戴看别的男人的手表。 <br> 纵然Gigi说要毛衣,Kenny私下决定,要送她手表。不可以的,让她手上继续留有别人的东西。 <br><br> ☆ ☆ ☆ <br><br> 今天,Gigi又往Tiffany看那只dream watch。 <br> 真是漂亮啊,看了会心软。 <br> 但为免多次上门显得尴尬,Gigi枉买了一个银制卡片盒,不想空手步出这所名店。 <br> 花了一千四百元,是昂贵的观赏费。 <br> 今天,看表这活动,只有她一人。看过后,情绪也就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哀愁感。 <br> 是故意的、熟悉的哀愁感。 <br> 从没有向谁透露过,曾经,她认识一个戴这只Tiffany男装表的男人。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旧事。 <br> 男人做着退一向尚的职业,而Gigi,以小妹妹的身分邂逅他。 <br> 那年她刚毕业一年,做看记者的工作。而且,又刚刚与男朋友分了手,对了,是那名送古董表的男朋友。于是,刚与男人碰上之时,她千上戴的是男装古董手表。 <br> 男人指看她的手表,对她说:“女孩子戴男装表很帅。” <br> Gigi立止刻笑得脸红红。她喜欢了他,就算他不是直接赞赏她,她化开心得不合情理。 <br> 男人是她访问的对象。她每星期访问一名年轻才俊,从没喜欢。谁,但对那男人,她有那解释不了的志思感。会口齿不清,会纳闷,会心跳,会惦念。 <br> 某一个傍晚,她看看摄影师冲嚼出来的照片,愈看愈心酸。为什么,这名单眼皮男人会令她如此着迷。伏在案头上,稿也写不出了。 <br> 突然,电话响起。居然,真的居然,是男人的声音。“我找Gigi。” <br> 他说。 <br> 她认得出来,连忙吸了一口气。“什么事?” <br> “我有几项问题希望补充。”他说。 <br>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说:“我们再约时间见一次面可好?” <br>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答应的。 <br> 翌日!便见面了。 <br> 她带备录音机,战战兢兢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br> 只消十五分钟便补充完毕了。 <br> 然后,在静止了的气氛之下,Gigi送上两张首映礼的戏票表示谢意。“谢谢你接受我们的访问,这出电影是大制作,给你与女朋友同去欣赏。” <br> 他望着戏票,想了想!然后这样回答她:“不如陪我去看吧。” <br> 她一怔,不相信他的说话。 <br> “是星期五晚上九时四十五分…予”他继续细阅戏票上的资料。 <br> 她睁大眼。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心,快开心得变了形。 <br> 星期五晚上,他们先在Planet Hollywood吃晚饭,然后到隔邻的戏院看首映。衣香鬓影,男人似乎很enjoy。 <br> 在接下来的星期三,男人便开始约会Gigi。 <br> 在梦想成真似的感觉侵袭下,Gigi灰两星期后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br> 他们上了床。 <br> 是急了点,但因为疯狂地喜欢他,她不介意。 <br> 后来,就如其他情侣,周末的日子,Gigi就窝在男人的怀中,躺在床上看电影。抱着她的,是他强壮的一双手,而手上,有那只漂亮的手表。 <br> 在分手后,她回想到的,往往首先是他的手表。 <br> 它代表了品味、优雅、成功。 <br> 它代表了他,一切美好的事情。 <br> 分手那天,他告诉她,他要与女朋友复合。直至这一天,他俩才一起四个月。 <br> 他说:“对不起,我还是爱她。” <br> Gigi好伤心好伤心。她分辨不出,他有否真心爱过她。 <br> 是只想与她上床,抑或,曾经真、心过? <br> 真想知道谁是他的女朋友!自己居然完全斗不过她。 <br> 谁是这个女人,白白叫自己做了她四个月的床上替身。 <br> 因为伤得太深,她一直不敢告诉别人,她曾经有过一段这样的感情。她开不了口,她知道,一提起他,她便会哽咽,然后崩溃得泪如雨下。 <br> 唯一的倾诉,就是告诉别人,她有这样一只dream watch。Dream watch啊dream watch,听到身边人烦死为止。 <br> 她才不想页的拥有这只手表。如此沉重的回忆,她不可能天天戴在手上。偶然,凭吊一下便好了。 <br> 故事就是这样了,关于Gigi的dream watch。 <br><br> ☆ ☆ ☆ <br><br> 而今天晚上,Kenny约了Gigi吃晚饭。他明天要到北京公干,三个考期后才回来。 <br> “不能与你度圣诞了。”他说。 <br> 她望看他,“嗯”了一声,好没所谓似的。 <br> 然后,他递上一个盒子,告诉她:“早来的圣诞礼物。” <br> 她打开一看,居然就是那只Tiffany男装表。他怎知道的?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br> “见你一直戴看那只旧表,所以便想送”只新的给你。知你可能喜欢男装表,所以买一只名贵一些的给你。” <br> 她把表戴到手上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br> Kenny脸情深款款。而她,刹那间迷惘了。她究竟有多喜欢面前这个男人?两年了,她对他可曾在意?他却一直这般讨好她,她甚至从来没把他当作正式的男友看待。 <br> “不舒服?”他问。 <br> 她摇了摇头。“谢谢。”她说。 <br> “明天可来送我机?”他问。 <br> 反射性地,她回答:“要见客,不来了。” <br> 他的表情失望极了。来来去去,她也没对过他特别好。只是不特别差便是了。 <br> 他垂下头喝他的咖啡。好吧;再等。 <br><br> ☆ ☆ ☆ <br><br> Kenny去了北京之后,Gigi便把Tiffany男装表放进抽屉,也不打算戴回那只古董表。两手空空,乐得自由。 <br> 而某天晚上,正与女伴逛公司之时,在珠宝部,她居然,碰上了男人。四年了,他看上去老了许多。Gigi惊奇地站定来看,眼前的他正陪伴一名年约三十五、六岁的女士买珍珠,这对接近中年的男女,有着相敬如宾的和谐。 <br> 终于,给她看见他的女人了。最直接的反应是:啊,原来只不过是这样。居然就是这个女人,叫自己委屈。 <br> Gigi正想离去之时,他却是在无意回头间,看见了她。 <br> 四目交投。他与女伴说了两句,便走到她面前,礼貌地打招呼。“没想到会再碰见你。我一眼便把你认出来。” <br> 她笑。“我也是。” <br> 看见她一身行政人员的打扮,他便说:“转了工?” <br> 她点了点头。在垂下眼的刹那,她看到,他手上依然是那只Tiffany。再望了望正试戴珍珠耳环的女士,Gigi忽然觉得,男人好长情。 <br> 顷刻,她没有话再要说,便与男人道了别。 <br> “是谁啊?”女伴问Gigi。 <br> “旧上司。”她这样回答了。然后,她微笑起来。 <br> 他手上那只Tifaany,令她心情很轻松。 <br> 他有他的Tiffany,她也有啊。何必,只着眼他手中那一只。 <br> 又不是独有的。 <br> 回家后,Gigi便戴上Kenny送的那一只。 <br> 再见一名曾经很爱的男人之后,脑筋,也就清醒了。再爱,时间一周,也不过是这样,只是个回忆。再见了,感觉也就差好远好远。而且各人有各人的感情,就算自己不是被选择的那个,也无谓那样执着。 <br> 戴着那只dream watch,她拨长途电话到北京。接通后,她叫唤他:“Kenny。” <br> 他听见她的声音,很意外:“怎么你会给我电话?” <br> “挂念你嘛。”她说。 <br> 甜言蜜语过后,她并不知道自己真心不真心,就是觉得,她应该开始这样做。从今,她会去学真心对待那只新Tiffany…… <br><br><br><br><br><br><br><br><br><br><br>60秒快干指甲油<br><br>--------------------------------------------------------------------------------<br><br> 今天,Tina带着很好的心情上班。 <br> 她的十只指头,涂了“60秒快干”的指甲油。 <br> 是紫色的,银底,质地很均匀,最令人心旷神怡的是,六十秒立刻干透。 <br> 简直造福人群。 <br> 早上早了十五分钟起床,因为想吃一个香辣海鲜杯面。十分钟之内把面干掉之后,她在五分钟的空闲里涂上那只新出的指甲油。 <br> 厉害!真的六十秒内干透,又快又靓又实用。 <br> 于是,心情便变得很好了。 <br> 廿来岁(其实近三十了)的上班女郎,干着薪金不高不低的职业,尝试过两次恋爱,而两次都失败之后,愿望便变得卑微了。 <br> 譬如千方百计追寻一对不走线的丝袜、一种快干的指甲油。 <br> 追寻得到,生命,顷刻有意义起来。 <br> 生活近乎无聊。 <br> 如果可以恋爱,当然更好。但是,这个愿望太宏大了,宏大得她不敢妄想。 <br> 不知谁说过,还未过三十岁,而外表又妥当的女性,经济能力不弱的话,是不愁爱情出路的。 <br> 但,天呀,Tina已三年没有拍过拖了,三年内,只有一名高度不到五呎二吋的男人对她表示过好感。但当她些微拒绝后,他又飞快地打退堂鼓,转而对公司的接待员小姐作出表示,而且,得逞了,还拍起拖来。 <br> 不是不沮丧的。中学时代一年有三个男孩子追求的纪录,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再出现。沮丧得连Tina自己也相信了,从前美好的日子,根本没出现过,一切,只是幻觉。 <br> 究竟,为什么会没有男朋友的?是否圈子太窄的关系?但是,如何能够拓阔社交圈子啊?难道,去参加国语班、插花班不成? <br> 办公桌上一大叠文件。她叹了口气,还是赚钱然后买青见衫实际。 <br> 伸出五只涂上紫色甲油的手指,心情宽慰了少许。是的,生活的安慰就是由此而来。 <br><br> ☆ ☆ ☆ <br><br> 午饭时间,Tina独自在街上溜达一会,然后在一间新派的健康快餐店吃午饭。她一向吃得清简,只要了一客杂果沙律和两条鸡肉肠。 <br> 这是一个如常的午间哩,天色很好,中环照样挤满人。 <br> 在把午餐吃了一半之时,一名穿西装的男子,捧着餐盒坐到她的面前。 <br> Tina飞快地望了他一眼,嗯,颇英俊哩! <br> 第一个输入脑中的讯号为:他多少岁了? <br> 大概,也廿八、九吧! <br> 真好,比自己大一、两年。 <br> 男子吃三文鱼三文治,另外是通心粉沙律,再加上忌廉磨菇汤。也资吃得清简。 <br> 他是做哪一行的?Tina暗忖,律师?银行家?附近这一带,律师行与银行林立啊。 <br> 啊啊啊,面前坐了名英俊年轻吃得清简的律师。 <br> Tina直是低着头的。偷偷地笑,但是低看头。 <br> 偶然一抬头,她竟然发觉,男子正专注地打量她的指甲。他看得很仔细,仔细得似乎正在分析些什么。 <br> Tina吸了一口气。他会不会看上了自己? <br> 虽然他只是瞪着自己的指甲,但可能,他的内心正在暗恋上自己。 <br> 哗!Tina觉得好兴奋。她开始尽量减慢她吃午餐的速度。 <br> 还剩下一片菠萝、一片西瓜和半条肠,她一定要吃得好慢好慢。她正在给这名男子机会。 <br> ———但,慢着,面前这人,又可能是一名保险经纪。被保险经纪approach,并不是光彩的事。 <br> 立刻,也就泄气了。 <br> 从前的男朋友,其中一名是大学助教,后来升为讲师;另一名是工程师。她才不要降格与保险经纪一起! <br> 这样想看想着,她忽然又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br> 吞了一片菠萝一片西瓜,只剩下半条肠之后,可是她突然又想,大概也不可以狗眼看人低的,保险经纪也有很厉害的,区域经理、什么什么蓝钻石经理,手下几百人,单是抽佣已是天文数字。 <br> 于是她又决定,慢慢吃那半条肠。 <br> 看啊,他又盯看自己的指甲。 <br> 正在考虑好不好再叫一杯苹果汁又或是什么之时,面前的西装男人在看了看表之后,匆忙地站起来,急急向街外走去。 <br> Tina望着他急步而去的背影,顷刻非常失望。 <br> 他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他大概对她是没有意思了。 <br> 而整个下午,也就忧郁起来。 <br><br> ☆ ☆ ☆ <br><br> 日子就是这样地过。无精打采地不停胡思乱想。 <br> 三天后的星期五,Tina与三名女性朋友聚会。 <br> 四名女子,年龄相若,全部云英未嫁。其中两名有固定男友,但感情反覆。另外一名刚与拍拖五年的男朋友分手,理由是对方移情别恋,恋上二十一岁的大学女生。 <br> 聚会的目的就是替被男友抛弃的女友想办法赢回男友的心。 <br> 大家很热烈,你一言我一语。 <br> “早告诉你了,看紧David嘛!” <br> “叫你打扮得青春些又不听,平日坚坚坚,储钱买楼,男朋友到头来宁可拣一个赚一万元却青春美丽的少女!” <br> “算啦,找过个啦!” <br> “傻咩!死都抢回来!” <br> Tina啜着她的Long Island,只说了句:“不如买间姑婆屋。” <br> 大家静了下来。是啊,不如买间姑婆屋。 <br> 但姑婆屋这类物体,简直就是禁忌,Tina说过了之后,无人够胆follow up。万一,说着说着,成真了怎么算? <br> 于是,三个女人又再说些抢回男朋友的问题。而Tina开始发呆。 <br> 视线正游离之间,她看到,酒吧不远处的一张小桌旁,站了两名西装男子,其中一名,正是那天午饭时坐在跟前的男子。 <br> Tina的双眼发光,觉得实在太有缘分了! <br> 她开始专注地望着那一边。对,不知丑也要做一次。 <br> 而男子,也发现了她。 <br> 她脸一热,连忙把目光溜回她的朋友之上。心在想,过来啊,请过来啊,过来认识我嘛。 <br> 又或是,过来认识我的朋友,顺便过来认识我…. <br> 男子,望了望她,又与朋友说两句。 <br> Tina咬了咬唇,天啊!快过来,她故意努力加入朋友的话题,谈得起劲也笑得天花乱坠。内心不平静,举止便夸张。 <br> 然而,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男子和他的朋友也没有走过来。而且,比Tina她们先离开。 <br> 一颗心,就那样往下沉。 <br> 立刻,她闭上嘴,不说话了。 <br> 她伸出五只手指。今天早上,才又补涂一层“60秒快干”的指甲油。60秒,她不介意短促的东西,基本上,她希望愈快愈好。就如谈一次短促的恋爱,她从前很介意,但现在,变成求之不得。 <br> 只要可以恋爱,便好了。 <br> 她用餐纸巾掩住脸,出奇地沮丧。 <br> 究竟,以后的日子要怎过? <br><br> ☆ ☆ ☆ <br><br> 又这样,过了半个月。 <br> 照常上班下班。这天傍晚,Tina到化妆品店选购指甲油。这阵子,她迷上了这种快速的完事感。 <br> 珍珠色、枣红色、银色各买一枝可好?每天涂不同的颜色,代替每天都拥有的恋爱。美丽的指头,带来轻巧的快乐。 <br> 正在挑选得人神之时,一把男声自身后传出:“你好。” <br> 下意识的,她回头。 <br> 啊,居然是前两次见到的男子。 <br> Tina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惊喜,他…居然主动跟她说话。 <br> “我留意到你。”他说。 <br> 她强忍着内心的太过兴奋。不会吧…… <br> “你的指甲与你的手型很漂亮。”他又说。 <br> 镇定地,她礼貌地回答:“谢谢。这个牌子的指甲油很好用。” <br> “太好了!”男子似乎很高兴。“这正是我公司代理的产品。” <br> 说过后,他递给她卡片。原来他在一间名牌代理商工作。 <br> “我有一个请求。”男子又说。 <br> 她的心乱跳:“请讲。”语调还是正常的。 <br> “我公司正在寻找一双美丽的玉手来拍这个指甲油的广告,我之前两次见到你的手已觉得很合适!今天再见到,便决定不放过……” <br> Tina定了定,啊?手?拍广告? <br> 未几,一名装扮入时的女子由街外步进,站到男子跟前。“对不起,我迟到!”她说,嬉皮笑脸。 <br> “我女朋友。”男子向Tina介绍。 <br> 啊……Tina伸出手来。又再一次失望。 <br> 后来,大家再交换了联络方法,一星期后,Tina便接拍了那指甲油广告。 <br> 赚了几千元。 <br> 算了吧,拍不成拖,但赚了一笔小数目,大概可以买个名牌手袋又或是什么的。 <br> 赚钱买开心。相信就是以后要过的日子了。 <br> 原来下半生,只就是如此。 <br><br><br><br><br><br><br><br><br><br><br><br><br><br><br>手<br><br>--------------------------------------------------------------------------------<br><br> 究竟,暗恋一个人,可以延续到甚么时候?当一段感情没有作出回应,只就你一个人狐独地谈一个人的恋爱时,一个人的天空,你可以支持多久? <br> 阿忆喜欢上Sake的时候,她也以为,很快便像过眼云烟。与Sake不算深交,因为大家所在的圈子,两人有通过电话,见过几次面。阿忆是做陶艺创作的;而Sake,是动画师,都算是半个艺术人,而且各自在自己的圈子努力,在小圈子中,是有点名气。 <br> 阿忆不清楚Sake对她的印象如何,只知道每次见面,谈话的气氛都很愉快。Sake一直对她没有异样,也不见有任何勾引性行为,所以当阿忆发觉自己有反应时,她便开始非常懊恼。 <br> 为甚么总会想起他?看电视的卡通片会想起他,走过报摊的漫画书前会想起他。她会告诉别人她认识了这样的一个男孩,她会说,他是做正动画的,人很有冲劲,很愿意尝试不同的风格,有艺术触觉……诸如此类。 <br> 一直兴致勃勃地告诉别人,直至某女孩子的一句:“阿忆,你是否喜欢上他?”阿忆征了怔,才懂噤声,“是的,说得太多了。”她不好意思起来,解释了两句。 <br> 喋喋不休地提起一人,是否已喜欢上了?阿忆不明白,为甚么她会喜欢上Sake。为甚么。 <br> 好吧,就当是长久没恋爱的后遗症,遇上像样的异性,便不知不觉地心动了。如若是这样,阿忆想,很快的,在清醒过后,便会像甚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很快的,便通通消失,不再存在。 <br> 这样想了又想,阿忆令自己安心起来。是的,这根本是不真实的。她就是不知道,有些东西降临了就是临降了,再多的否认也起不了甚么作用。 <br> <br> ☆ ☆ ☆ <br> <br> 那是Sake的一个动画的首映,他邀请阿忆出席。本是抱着平常心,只不过是朋友的聚会吧。然而,一见着他,反应又失控了。真是件可怕的事。 <br> Sake倚在接待处的长格旁,正与朋友倾谈着,阿忆远远看到他,便迳自深呼吸,走上前去准备与他打招呼。本应是平常而正常的行为,但不知怎地,走上前去的一小段路,居然很艰难,一步一惊心。 <br> 心狂跳,脚步浮。天啊,她在心里说,她快走不稳,天啊,好心的话,请扶她一把。 <br> 三十秒的距离,是半世的长。终于走到他跟前了,他转过脸来,四目交投。他的目光愉快而坚定,也闪烁,是正常的闪烁,这种闪亮,告诉眼前人,他看见她,是开心的。 <br> 于是,两人便开始寒暄了。阿忆望看Sake那双大方的眼睛,不消数秒,居然——他那种坚定,忽然也就令她软弱了。她可以肯定,他的眼神别无他意!但她看着这双眼睛,心,就那样酥软下来。 <br> 拿变得软弱无力。精力都被他的眼睛吸进去。 <br> 太可怕了。可怕得,她不敢再正视。 <br> 于是,唯有,低头看他的手。 <br> 对,一个逃避被发现的地方。 <br> 阿忆低头专注地看,看看看看,反而更引人入胜。 <br> Sake的手那么修长,哪有男孩子的手会优雅至此? <br> 天啊,避开了他的眼睛,立刻又被他的手俘掳。 <br> 他正把手交叠胸前,阿亿随看他双手的摆动,流动着眼珠。嗯,除了优美的手形外,他还有优秀的品味,戴在左手尾指上,有一只很漂亮的方形黑色指环,很衬他的气质,有看神秘的男性魅力。 <br> 阿忆抬起眼来,假装没事人地继续寒暄,用尽最厉害的力量,把情绪收在远处,平静又平静地表现出 , 最正常客气的一面。 <br> 令人气绝的数分钟终于过去,Sake另外有朋友叫唤他,他说了声失陪和一些客套话后,便朝右边走去。阿忆随着他的背影呼了口气。真好,受难完毕。 <br> 正正常常地观看Sake的作品,然后又正正常常地回家。 <br> 正正常常地睡去之后,可是,却非常不正常地醒来。天呀!醒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想起他。 <br> 大概真是爱上了,无可解释地。 <br> 甚么也不想做,她抱着头在屋内踱步。由屋头走到屋尾一圈又一圈,转完又转。 <br> 是的,一定要做点甚么。一定要。 <br> 急急忙忙穿了件衣服,用水泼了拨脸。她知道,她要做些甚么。她跑呀跑,用最急最快的速度跑到地铁站。阿忆今天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要走遍全港九新界的首饰店,搜寻那只戴在Sake手上的黑色方形指环。 <br> 爱上他,便要变成他。 <br> 那只指环不算太名贵,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阿忆由百利开始,到旺角,到铜锣湾,走了好几个钟头,却只找到类似的。 <br> 一黑色圆形,黑色酿石。但就是没有Sake左手尾指上那一款。 <br> 心里头有一股冲劲,驱使她去完成这件事。是大事,很多年也未经历过的大事。 <br> 由铜锣湾,她坐巴士到赤柱。本来也不抱太大期望,但就是在一个小档内,她找到它。 <br> 立刻戴到手上去。指环大,她只能戴到中指上。她叹了一口气,瞬即感动起来。 <br> 仿佛刹那间,他的手就在眼前一样。 <br> 而当戴着指环的手握着空荡荡的另一只手时!又好像是被他的手紧握了。 <br> 各左手握右手。在回程的巴士上,阿忆兴致勃勃地玩看这个她自己才明白、才觉得好玩的游戏。原来,真的真的,是爱上了。 <br> <br> ☆ ☆ ☆ <br> <br> 左手握右手。她开始谈她这孤独的恋爱。 <br> 就由这天起,她的心思跟着他转,这个不算接触得太多的男孩子,四面八方地入侵她的世界。 <br> 这只指环伴着她生活。她看着这只指环会微笑;当有甚么不如意时,只要手一伸,安慰便出现了。 <br> 自己与自己谈一次恋爱,居然也颇为享受。 <br> Sake的影响力笼罩阿忆的每一个毛孔。恋爱中的女人,所有创作欲望,都是心里感情的投射。 <br> 阿忆除了在工作坊做陶艺外,也有任教儿童班。某一天,她告诉一班娃娃做碗的技巧后,忽然、心血来潮,突然说了句:“不如,我们改做一样东西。不如,我们来做手。” <br> 在揉捏看一堆软泥之中,她在那贴腻软绵绵间,突然想把梦想创造出来。握着他的手,她要握着他的手。成为了一个渴望。 <br> 于是,她开始在泥堆中捏出他的手形。 <br> 她有那微笑的脸,以回忆作实物,极之敏感地感觉他的手的存在。她是多么地享受,难为一班小娃娃,捏着一堆泥,不知如何最好。 <br> 就这样,阿忆沉迷在手的陶塑创作。第一只手从炉中捧出来的时候,阿忆差不多感动得要哭。是的,这就是她的愿望了,愿望居然成真了。 <br> 她把手放在格面上,然后,把自己的手伸进那无体温的手心 <br> 两只手,紧握了。 <br> 她创造了一只属于他的手上只可以握着她的手的手。她合上眼,明白这叫做自制幸福。啊啊,好开心啊! <br> 接下来的日子,她天天做陶塑手,一只又一只,伸前的、微张的、紧握的、垂下的、指令的、松弛的……全部一一放在眼前。连夜不眠,她一身一脸的汗,为的就是要他的手重重包围她。 <br> 于是就满足、安全了。 <br> 恋爱中的女人都精神亢奋,这一个尤甚。 <br> 在做着第三十三只手时,她又作了个决定,她要把手送到他的手忍不住了,她要令他知道。 <br> Sake很忙碌,阿忆打去的电话他都接不到,全是其他工作人员代接。后来接通了,她直接地告诉他她希望与他吃午饭,他也欣然答应,大方得完全没有幻想的余地。 <br> 他的爽快令她失望。传说太大方的态度,就是完全没有意思的表恋爱都令人忐忑、迟疑、不好意思。Sake显然只当她是朋友啊。 <br> —但当然,饭是吃了,也吃得相当愉快。Sake甫一坐下来,便看见阿忆左手中指上的方形黑色指环,他没联想到些甚么,只就反应直接地问:“你也有一样的吗?”然后孩子气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br> 阿忆为着Sake的无机心,暗暗叹了口气。与其说他心态纯真,不如说他迟钝。 <br> 这顿午饭,阿忆大部分时候以左手握看自己的右手。一来是掩饰紧张,二来,当然,是扮成他的。她盯看他的手,幻想是由他那边握过来。一颗心,就酥软地融化到面前那盘罗宋汤里去。 <br> 饭后,她送他一只手做礼物。他看看那只很精巧的陶瓷手,惊异地赞不绝口。他说:“很有感觉,不知在哪儿看过这么一只手。” <br> 她笑,暗暗忍住不爆发出来。那是你的手啊。她在心里叫。 <br> 送手的愿望达成了,阿忆便安安乐乐地回家。再见一次,也还是不觉得Sake对自己有甚么意思。算了吧,每次见他,他也只是个朋友模样。 <br> 算了吧,她一边走一边伸出左手来,凝视自己的方形黑色指环,不一定要升级至明恋的。暗恋他,已有足够的怏乐。 <br> 然而她就是不知道,因为那只手,他与她的关系得以大跃进。 <br> <br> ☆ ☆ ☆ <br> <br> Sake的爱情敏感度,比阿忆的更慢三拍。他望着那只手,欣赏创造的技巧外,便没有其余的感觉了,直至他的一位同事走过来看到,说了一句:“你把自己的手放到台面上作装饰?” <br> Sake一怔,再望望那只手。啊!怪不得,这样熟悉,原来是自己的手。他伸出手来,放在瓷手旁拼一拼,果然,九成似。 <br> 疑惑丛生。她只是见了几次面的朋友,也不可能有他的手的照片,只凭记忆,竟然如此传真? <br> 晚上,Sake与前度女友吃饭,告诉她这回事。体贴机灵的前度女友便说:“她一定很喜欢你,不然,很难凭印象复制出实物。” <br> 是吗?Sake的眼睛翻向上。是吗? <br> 想了想,自顾自笑起来。 <br> 其实对阿忆也很有好感,很少创作人有那温婉健康的气质,多数有艺术天分的女孩子都抑郁神经贸。很早以前,Sake已察觉阿忆这种优点,只是,只就觉得她好,没有想过其他的。 <br> 然而现在,她走前了数步之后,他也给撩动了。 <br> 好不好,了解她多一点? <br> 他要求参观她的工作室。 <br> 阿忆听到Sake的要求,当然狂喜。啊啊啊,某人要登堂入室了。只不过,样子声线也一概冷静,而且,她根本未得知Sake的内心也居然有件事。 <br> 于是,她也就安排了一次介绍她的作品的两人聚会,当作与任何工作伙伴会面一样。 <br> 准备了红酒和少许芝土,她与Sake拿着酒边走边介绍。他们穿梭在她的小小工场内,她详细地说着她每件作品的含意,而他,微笑地,很有耐性地听着。每呷一口红酒,他总觉得又再脸红了点。 <br> 到了最后,他转了个身,问:“只有这么多?”她溜了溜眼珠,正想回答之时,他却又说了:“那只手,就只有一只?” <br> 她笑,带他走进一幕之隔的地方。她没为意,真的以为他只是志在看手。她没料到,那三十二只手,充满看爱情的手,刹那间就抓住了Sake的心,他不相信,竟然会发生此等事情。 <br> 他走前去,细细地看。没错,这些全是他的手。 <br> 吸了口气,胃就痛起来了。三分钟后,他便忽忽告辞。 <br> 阿忆留也留不住他。失望地,还以为,他是讨厌她。 <br> 那夜,她失眠了,很伤心。 <br> 她不会知道的了,事情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br> 他逃走,是因为太开心。太震撼了,他在那堆手之中,感到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女人那劲力澎拜的爱。 <br> 如此泅涌,教他不得不点头,决定加入此事。 <br> 翌日,他把她的手找人送回给她。 <br> 阿忆收到包里,起初还以为最甚么礼物,但打开纸盒后,看到那只手,便立刻红起了眼睛。不会吧,他真的如此讨厌她? <br> 却就在要落下泪来之时,电话响起来。是Sake。 <br> “你不要耶只手了?”阿忆问。 <br> Sake语调温柔:“我不要了。” <br> 阿忆静默起来。而Sake继续说下去:“你也不要好了。”阿忆正想问句为甚么之时,他却又说:“就要我这只真的手吧!” <br> 阿忆皱起眉!不能肯定是否听错之时,门钤又响。她拿着电话打开门,惊异地看到Sake的脸。 <br> 他伸出那真正的左手,用力把她抱入怀,她魂尚未定!被他拥抱得快窒息…… <br> 在这个故事完结的今天,另一个故事也就要诞生了。 <br><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