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楼主 |
发表于 4.6.2008 08:41:55
|
只看该作者
转帖 再读鲁迅:《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
题记:也许那条中间道路——傻子的心,聪明人的外表,是当下唯一可以采取的路吧!
一、聪明人
从鲁迅的文中我们可以看到聪明人仿佛不大聪明,很容易就被奴才给蒙混过去了;也许这也是他真正的聪明之处:看破了,但不说破。有时候这样的聪明让人毛骨悚然。因为聪明人藏在一个仿佛透明的套子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让别人仿佛看得清,又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我们要学会识别这样的聪明人,敬而远之。
然而我们也许又应该向聪明人学习,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做法才是对的,可取的。也许聪明人已经完全知道解放或拯救奴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已经病入膏肓了,他们已经是主子们的帮凶了。弄不好,自己也被主子和奴才的联盟赶走了。对待奴才最好的办法,就是敷衍,迎合他们潜在的精神需求,哄他们。让他们在铁屋子里慢慢酣睡至死,也不会有精神上的痛苦,也许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然而中国的知识份子历来就有强烈的解救民众、关怀众生的情怀,这不是一种强烈的宗教情绪,这是中国特有的传统文学熏陶出来的“心怀天下”的情怀,或者用一些人从《红楼梦》总结出来的说法,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补天”情结。这种精神的祸害,就是这种不由自主的“拯救意识”。这种“拯救意识”不允许中国的知识分子埋头于书斋里,不理会外面受苦人的生死,他们良心上过不去。那个自己家的屋顶都被风吹跑了,还在吟唱“安得广厦千万间”的人,就是一个典型。从这种“拯救意识”中,知识分子找到了自己的安身立命所在,找到了自身存在的终极意义的可靠点,他们的精神紧张或为了拯救别人付出的代价得到了心理补偿。
然而这种意识在当代已经不见了。知识精英被彻底边缘化,除非再次与统治者合作,而在这种合作中,已经见不过古代先辈的独立精神诉求——他们是有圣贤作为自己精神依归的——当代,只有彻底的依附,人身的,精神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沦丧,和平地沦丧,比起元清异族统治时期,惨烈千万倍。
现在不是没有受苦人了,而是,谁需要你去拯救?谁值得你去拯救?拯救本身是不是已经成为一种知识分子本身的自我设定的、自我陶醉的虚幻意念?他们也许最应该拯救年的是自己?把自己从这种拯救迷醉里尽早解放出来?
所谓聪明人,是不是达到这样的彻悟的人呢?
二、傻子
傻子与聪明人不同,除了态度不一样外,最大的特点是愤怒和行动。聪明人拿出的是廉价的眼泪和慰安,傻子拿出的是拳头和砸墙的行动。本来最有效的解决奴才悲惨处境的办法应该是傻子的行动,然而奴才的反应却是天壤之别。傻子是世界上的少部分人,竟真要把解放别人的信念落到实际上去。可是这被解放者并不领情,反而要把来解放自己的傻子送到主人那里去,好讨点奖赏,作为改善自己生活的途径。
这个主题十分契合鲁迅对“五四”时期“民主与启蒙”思考,也马上可以让我们想起其经典小说《药》里面提出的问题来。在我看来没,这是鲁迅的最伟大之处,他在当时最火热的民主革命大潮中,冷静地发现了革命本身的虚妄和悖论。这是当时其他新文学作家没有达到的高度。傻子要拆除的墙,让我们想起鲁迅著名的“铁屋子”意象。铁屋子是不是可以拆毁,鲁迅与当时的其他作家是有分歧的,然而他说并不能以自己不能拆除的可能而否定别人可能拆除的希望。
当然,傻子越多,世界变好的可能性越大,铁屋子拆毁的希望也越大,然而傻子们如何面对来自主子和奴才的双重打击呢?那些坚持下来的傻子们,是什么在维持着他们坚持下去的力量和信心?
三、奴才
一提到奴才问题,我就想起鲁迅的话来,他说中国自古只有两种人:求作奴隶而不得的人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人。
首先,奴才的生活很悲惨。文中说了“做工是昼夜无休息:清早担水晚烧饭,上午跑街夜磨面,晴洗衣裳雨张伞,冬烧汽炉夏打扇。半夜要煨银耳,侍候主人耍钱;头钱从来没分,有时还挨皮鞭……”“住的只是一间破小屋,又湿,又阴,满是臭虫,睡下去就咬得真可以。秽气冲着鼻子,四面又没有一个窗子…”
奴才的生活很令人同情,但重要的问题是他对自己的生活有没有改变的勇气和行动呢?显然没有。即便是自己没有改善生活的勇气和行动,当别人来帮助他改善生活的时候,他又是怎么做的呢?报告自己的主子,求得一点奖赏,作为自己生活改善的期望。精神上的奴役多么可怕!
人到底是不是可以拯救的?
答案如果是否定,这就抹杀了古往今来所有试图通过革命或革新来拯救那些处于被侮辱与被损害境地的人们的先行者们的意义。答案如果是肯定,面对奴才们如此的对待,先行者如何鼓起继续下去的信心?或者,有了奴才和主子的配合行动,先行者如何存在下去,都是悬而未决的疑问。《药》里面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革命者的鲜血,最大的作用,不是做了血馒头了么?鲁迅提出这个问题,我认为可以基本反映他本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了,我不认为鲁迅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乐观的。尽管1949之后鲁迅被抬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位,但我认为那基本是在“捧杀”,“捧杀”是聪明人做出的最聪明的行动。如果把鲁迅的书列为禁书,我相信今天对鲁迅的误读,都不会如此严重。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如此严重的精神奴役?鲁迅没有回答,在这里也很难回答。但我认为,回答这个问题,应该是拆毁那铁屋子的一部分希望吧。
至于奴才,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个词。我更喜欢同样意义上的动词——奴役。因为从根本的意义上说,很少有人能摆脱各种形式的“奴役”,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在现代社会来说,肉体意义上的奴才已经不多见,鲁迅的作品在今天依然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是因为现在存在着大量的精神奴才。
无形的精神上的“奴役”,比起鲁迅的时代,仅仅是形式变了。主子可能不再是单个的个体,而是群体,权威。很多人被“奴役”而不自知不自觉,不但不自知不自觉,还有可能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在奴役别人。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掌权者在位者,在肉体上精神上奴役别人的同时,也被自身的欲望深深奴役着,西方文学在这方面做出了卓越的探索。因此,强烈建议各位细读莎士比亚的戏剧,在谈到欲望时,尤其是《麦克白》。这也可以说是中外文学的一个巨大差异,中国人喜欢谈“奴才”,西方人喜欢谈“奴役”,这跟中西方不同的社会发展历史有密切关系,也跟中西方截然不同的精神生活价值取向有密切关系,是一个很值得认真研究的课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