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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中共台湾地下党被破坏全过程
时间:2006年04月18日12:07
台湾光复后的中共地下组织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中共中央派台籍干部蔡孝干为台湾省工作委员会书记。9月,蔡孝干由延安出发,12月至江苏淮安,向华东书记张鼎承、组织部长曾山,干部张志忠等人,分批到沪,与华东局驻沪人员会商,并学习一个多月。这年4月,首批干部先由张志忠率领由沪搭船潜入基隆、台北开始活动。蔡孝干则迟至7月始进入台湾,并正式成立“台湾省工作委员会”,由蔡本人任书记,直接领导“台湾学生工委会”、“台北市工委会”、“台湾省山地工委会”、“基隆市工委会”、“台湾邮电职工工委会”、“兰阳地区工委会”、“北峰地区工委会”等,并以陈泽民任副书记兼组织部长,领导台南、高雄、屏东等地区工作。
洪幼樵任委员会委员兼宣传部长,领导台中、南投等地区工作。张志忠任委员兼武工部长,领导海山、桃园、新竹等地区工作。
这里必须提到一项重要的历史背景,日本统治台湾的半世纪中,台湾知识青年在世界性社会主义革命的思潮下,亦曾发展出左翼的力量,并且在殖民背景下成立隶属于日本共产党的台共组织,不过日本政府毕竟不同于国民党政府,他的军事机器强大得多,社会统制也严密得多。因此,日本政府对日共采取全面镇压时,台湾共产党几乎瞬间瓦解。日本投降后,由中共中央派遣回台的台湾籍干部长年在大陆参与革命工作,跟家乡已有隔阂,对于台湾在日本殖民近代化下的社会状况也需要时间学习。因此,省工委初期的工作只能联系旧台共份子,在原宗族亲属中拓展关系以及拉拢抗日知识菁英。总体而言,省工委发展最成功的新生力量仍是高等校院的知识菁英,不过在工农群众中,党的力量仍然脆弱。
1947年1月,省工委接获中共中央的指示,针对发生在大陆的沉崇事件,在台北发动议场大规模的反美示威。不过一个月以后的“二、二八事件”突然卷起全岛性的民变,省工委却采取静观其变的政策,只有个别的党员如谢雪红和张志忠投身领导群众抗争,这多少反映了省工委对局势的掌握并不精确,应变能力也不足。
蔡孝干的叛变与地下党的瓦解
的确,“二、二八事件”使得国民党政府失去民心,中共在台党员人数激增一倍,近九百人左右,但这并不意味着党的战斗力也跟着提高;相反地, 1949年10月31日,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由“光明案”与“基隆市工委会支部案”中获得线索,先将陈泽民逮捕,再根据其供词,于1950年1月29日将蔡孝干逮捕。
令人颇感遗憾的是,曾参加过长征的蔡孝干在一周内就彻底变心,供出所有的名单资料,造成其它包括领导干部在内的400多名党人被逮捕,情况极为惨烈,供出名字者活命,坚不吐露者则送往马场町刑场。
有关早期政治案件的最重要纪录是台湾情治单位编印的内部教学材料“历年破获匪党组织叛乱案编录”,这是前保密局局长谷少文少将于90年代初向社会公布的,内容记录每一个案子的缘由、经过和检讨,十分详实,成为每一位研究台湾政治史的人必读的资料。
这份文件将“蔡孝干案”列为档案文号“44901-444048”,其中“对本案之综合检讨”即直指:“...共匪各级组织基础与忠实程度,均不够坚强,一经破获追捕,即全面动摇,终至瓦解。...台共与共匪中央,缺乏直接联系,与匪华东局联系,亦时断时续,迄‘台省工委会’颇获时止,其电台尚未建立,即可概见。...匪党在二、二八事件中,所领导之台中谢雪红部,及嘉义之张志忠部,因无法联络配合,又互存依赖心理,各自为战致遭全部覆没。而军事干部缺乏,部队未经政治教育,工农群众毫无斗争经验,均属失败之主要因素。”
至于为何蔡孝干的领导能力和斗志如此薄弱?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尤其是蔡被逮捕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成立,解放军已经逐步向福建集结,战斗力如日中天,留在大陆的国民党残部不是逃往山区等待被全歼,就是放下武器窜入东南亚邻国,或退至沿海岛屿,装备不足、士气低落。至于领导阶层方面,代总统李宗仁滞美不归,中枢无主,党政军要人面对溃退之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尤其美国国务院发表的白皮书已清楚地表明将放弃国民党。事实上,美国国务院已向菲律宾政府询问有关收容蒋氏家族的可能。
因此,无论从人心归向、统治机器到国际环境,解放军进入台湾已在弹指之间。这也是省工委迅速发展组织,无形间不断暴露身份的原因。他们判断台湾很快就可以拿下,所以急着完成迎接解放军的政治准备。
然而国民党在台湾的统治机器并没有表现出溃散之势,反而比在大陆时更有效能。国民党的情治人员也比预料中能干。为什么?笔者的看法是,尽管国民党在大陆的最后几年腐化无能,但它毕竟曾是领导中国的革命政党,仍有一定的革命性质。国民党仍有相当多优秀人才,只是其领袖缺少领导和组织的能力,无法让优秀人才发挥己长,形成正面循环的政治力量。
1949年国民党彻底溃败,不过到台湾的却是其最忠心的干部,凝聚力与组织力反而增强,这种情况有点向当年北撤延安的中共党人一样,人虽然变少了,但组织意志反而提高了。此外,情治人员的情况最为特殊,他们很多是带着血仇投入这项工作,也有的是受到己营的压制、排挤和陷害而投身敌营的,由于敌我身份调换,他们对过去同志的作业惯性和心理状况十分熟悉,因此常有工作上的斩获。像上面所提到逮捕蔡孝干的谷少文过去也是共产党出身,曾在山西拉出一支游击队伍。
因此,对于这些带着血仇、或手沾着血、或为对方视为叛徒的情治人员而言,从来就没有所谓投降或输诚的问题,即使是最后的困兽之斗,也终究是斗。或许,古人所说穷寇的反扑不可轻估,即为此理。
1950年6月1日,蔡孝干在国民党的安排下在《中央日报》发表了一份公开声明,并在《中央电台》做出广播,对仍在台湾活动的地下党人造成严重的打击。他说:“我是蔡孝干,也就是蔡干,在中共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也是中共极少数的台湾高级干部之一。今日中共许多党的老干部,不是我熟悉的朋友,就是我当年共患难生死的同伴...我曾经是苏区时代的中央执行委员,参加过两万五千公里长征,也曾是中华苏维埃政府的内务部长。后来调任第十八集团军总政治部的敌工部长,抗日战争结束后,我是中共台湾省工作委员会的书记,党在台湾的实际负责人。...四年以来,我们在台湾,工作不能说不努力,对党也没有叛离,中共中央对我们的支持也是热切而有利的。虽然台湾的工作环境十恶劣。
同时,蔡孝干又以台湾人的身份向本省人做另一广播:“最后,我要向台湾同胞,尤其是向尚未自首的中共党员们说明,中国共产党是一个组织严峻的集团,对党员的控制,是一贯使用严格的纪律,我在中共党内二十五年,期间不知受了多少痛苦和折磨,也不知受了多少压迫和欺凌,但是我是没有任何办法反抗的...”
此后,蔡孝干完全消失在台湾社会。只传说他成了国民党情治单位的少将军官,成了继续逮捕地下党人的要员。不过没有人见过他,甚至做为台湾人,有关他的家庭、家族等等也都完全消失在台湾社会。那些关了几年逃过一死的党人,至今对蔡孝干仍感愤慨和不齿,而且也充满了不解,究竟蔡孝干在想什么?有关蔡孝干的种种至今仍是一个谜,也是笔者所主持文史工作队伍主要的追踪对象之一。
吴石与“吴石案”始末
现在我们再把话题转入“吴石案”,吴石是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保密局逮捕蔡孝干时,蔡供出吴石提供重要的国防情报给中共,联系人是华东局派出的朱谌之。由于吴石的官阶很高,此案涉及高级军官多人,是一个大案子,国民党需要给海内外一个明确的交代,以证明本身并非借口整肃军中异己。因此, 1950年月8日,吴石案的承办人李资生在香港的国民党刊物“新闻天地”发表一篇长文,详述逮捕吴石和朱谌之等人始末,以昭信于天下。
根据国民党的资料,吴石称,1949年4、5月间在沪与中共华东局干部刘栋平会面,刘希望吴能提供军事情报,不过不久解放军旋即渡长江,吴赴福建就任绥靖公署副主任,与中共党人失去联系。然而,解放军很快就席卷整个东南沿海,吴转香港来台,在香港时又与刘栋平取得联络,吴同意来台后收集军事情报。
1949年11月下旬,华东局派女干员朱谌之持刘栋平的介绍函来台,先后与吴石会见六、七次,并取得书面和口头的军事情报,其内容计有军事机关及部队主管之名册,东南区驻军之番号和概数,以及飞机大炮坦克之数量等。
1950年2月4日,朱谌之在吴石的协助下搭乘空军飞机飞往当时仍为国民党控制的浙江定海,并正欲搭船前往解放军掌握的上海。由于朱谌之来台时曾向蔡孝干报告工作状况,国民党得知此重大状况,立刻调查吴石,并通知定海方面逮捕朱谌之,将朱押来台湾。
此案最后枪决了六人,包括吴石、朱谌之以及吴石所布建的高级军官陈宝仓、聂曦、王正均、林志森等人,其余则判5年至10年不等。
对于吴石其人,李资生的纪录是:“吴次长自承向共党靠拢的时机,是在1949年的2月间。当时,蒋总统已经引退,李代总统则在倡导和平,并且正与中共进行谈判,他认为当时的政治局势是非常混乱的,究竟前途如何,谁也弄不清楚,大家都认为共产党一定会成功,他自己也有这种想法,于是他就糊里胡涂地和共产党发生了关系。他自己却辩解说:‘这种事情,在当时是很普通的。我相信有大批的政府军政官吏,都和我一样的走上这条路去,政府的政策既是求和,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和共党联系呢?’ 真的,吴石是和平谈判运动可怜的牺牲品,一个高级公务员,对于所处的政治局势观察不清,实在是非常危险的。” 另外一位国民党高级军官王大任后来写了一篇《我对吴石早年的印象》,值得一读。他写道:“我在花溪工作四年半(笔者案:1939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成立第三处(简称“侍三处”),由陈果夫主持人事,包括批答中央训练团党政班受训学员的通讯报告,党政班受训按海内外自由地区划编通讯小组(敌后另行编组),并规定定期集会,由所在地高级党政军首长担任指导员,负责考核与督导。至于学员个人方面,不仅要出席会议,而且每月要与‘侍三处’通讯一次。通讯内容包括工作概况,地方党政动态,社会分析、自我检讨、读书心得与建议事项等。其中优秀之通讯,事关治平大计与政经兴革,而有卓越见识之建议,每周必汇呈委座(指蒋介石委员长)亲自核阅。其中使我印象最深者为西北陕甘宁边区某集团军少将总参议吴石的通讯。渠有关‘共党阴谋叛乱及其对策’的研究报告,极其精湛,该文洞烛机先,见解深刻,不独文情并茂,亦且有胆有识。我当时经办此稿时惊由前所未曾有。于是签注‘拟汇呈委座’字样,经主任(陈果夫)批示‘可专呈 ’,于是将原稿一字不改的项目呈阅。嗣经委座亲批‘继续研究’,继又批‘嘉勉’两字。此文我曾录一副本,以为参考。自此在我心目中的吴石是一位忧国志士与锦绣才人,使我对吴君的印象,经久不能去怀。”
王大任继续写道:“后来胜利还乡,我当选东北区立法委员,于民国37年(1948)4月赴南京开会,偶然在乡长王润生先生府上碰见老友王醒魂。醒魂陪着一健壮的中年人坐在王府客厅,这便是我意念中的忧国之士,现任史政局局长吴石将军。我乍闻吴君之名,立即呈现惊喜之神色,当及询问对方是否为在几年前曾与‘侍三处’通讯提出‘灭共’建设的吴石?对方连称是后,我立即伸出友谊之手,诚恳的表示曾奉命覆函嘉勉,并倾吐个人仰慕之忱!最奇怪的是当大陆撤守政治迁台的初期,身为国防部参谋次长的吴石,居然私通共党作起出卖自己政府的勾当!有人说是受了投共政客立委何遂的煽惑,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这些是国民党方面关于吴石的纪述。中共方面,最早接触吴石的中共党人吴仲禧于1983年写了一篇追思吴石的文章,并看载于1993年出版的“广东文史资料”总号73辑。该文印证国民党的资料,同时也揭露了不少国民党不知道的事情。吴仲禧是吴石的福建同乡,1911年福州响应辛亥革命,两人皆报名参加了福建北伐学生军,隔年并有幸在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隆重典礼中担任警戒工作。
随着两人又同时入选武昌预备学校和保定军官学校,吴仲禧回忆,无论年终考试或毕业考试,吴石总是名列全校第一,后来他留学日本炮兵学校,毕业后又入日本陆军大学,成绩优秀,名闻于中日军界。
吴仲禧回忆说:“在军校同窗四年的接触中,我深深感到吴石有强烈的爱国心和正义感。有好几次政治变故都曾使他想弃学而另找革命出路,终因缺乏明确的政治目标,而又渴望军事上能学有所成而未果。”
保定军校后,吴仲禧与吴石别后20年,两人抗战时重逢,此时吴石担任白崇禧的顾问,吴仲禧则已加入了中共,表面的职务是第四战区长官部军务处处长和韶关警备司令。吴仲禧回忆与吴石重逢时的景况:“抗战开始后,他看见国民党的军队腐败,无能的现象,更是满怀愤懑。这些,他都毫无顾忌的向我发了一些牢骚和愤慨。我自然也以诚相见,除了没有暴露自己共产党人身份之外,其它对时局和人事的看法也都没有什么保留......首先,他认为抗战以来我军屡战屡败的主要原因是将帅无能、纪律废弛。例如,陈诚只受过中级军事教育,却委以重任,提拔之快,中外罕见。陈诚所用的参谋长杨杰,更是只会自吹自擂,毫无真才实学和作战经验,往往总部作战命令还未下达,部队已转移阵地。可是陈诚一直神气十足,独断独行,像保卫武汉这样的大作战计画,连白健生(白崇禧)也没有参加讨论过。又如,汤恩柏、刘峙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升的。
最后,吴石讲到自己,说他学习、研究军事20多年,写过几本军事著作,翻译过几本兵学名著,在陆大教授时有几套讲稿,但一直没有机会带兵上战场,深感遗憾。有人讥他为‘书呆’,但又谁都不肯给他以带兵的实权。白崇禧器重他的学识,但谁也没给他什么实权,大概是因为他专心学术,不会搞逢迎拍马、官场应酬那一套吧!” “在抗战几年同吴石的共事中,我们经常交谈,他总流露出一种愤懑、失望的情绪。一方面,他想在抗日战争中扎扎实实做一些事情,渴望自己在军事上能学有所用,用有所成;另方面,他又逐渐看透了国民党内部的腐败,官场的勾心斗角,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这种局面,因而内心相当苦闷。
他对共产党人是有好感的,他读过毛泽东的一些著作,亲自在武汉珞珈山听过周恩来的演讲,还同叶剑英等有过交往,都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向他叙述我在北伐战争中接触过的叶挺、蒋先云等共产党员的事迹,介绍党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都引起他很大的兴趣和赞誉。不过这个时候,他还看不清楚共产党的力量,因而,思想上仍在仿徨之中。”
抗战结束后,吴石奉调南京,任国防部史料局局长,并受吴仲禧之托,协助他也调来南京任国防部监察局监察官。吴仲禧可以利用这个职务,借着视察部队之便收集1947年到1948年之间,国共内战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吴石甚至主动创造条件,协助吴仲禧取得军事情报。吴仲禧写道:“1948年夏天,我以国防部中将部员的职衔派往徐州剿匪总司令部服务。这时正值淮海战役的前夕,我在广州接到命令后及往香港找潘汉年、张唯一、刘人寿请示,他们对我新的任命极为重视,要我尽力在前方收集情报。我到南京后见到吴石,吴石说:‘徐州剿匪总司令刘峙的参谋长李树正是我的学生,我再给你写封介绍信带给他吧。’于是,他就亲笔写了一封很有份量的信,说我是他多年的同窗、同事、挚友,请李多加关照,并给予各种方便。
几天后我到徐州时,正好刘峙、杜聿明都到前方视察了,参谋长李树正出来接待我,见了吴石的信对我格外客气、殷勤,一再说我这样大年纪,天气这样热,前方又这样乱。要我用书面报到就可以了,何必这么辛劳呢?我说,国防部要我来看看,了解点情况,好回去汇报,李硬安排我休息两天,才亲自带我到总部的机要室看作战地图。我见二万五千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上,详细标明了双方部队的驻地、番号、兵种等,把东起海州、西至商丘的整条战线的行事反映地清清楚楚。当时因有李在旁陪同,我只能默记一部份,就说有空还想来看看,李满口答应。第二天又派出一个参谋来带我去机要室,我趁参谋外出时,把主要的部署都用笔记下来。这时我急着把情报送出去,就拖病说要回南京就医,李树正又爽快地同意了,并代刘峙正式批准我回后方。我车到南京就没有停留,立刻到上海把情报向潘汉年做了口头和书面的汇报。这次任务的完成,如果没有吴石的有力介绍,没有李树正按照吴石的嘱托做了种种关照,是不可能这样顺利的。”
这里可以看见,吴石暗助中共开始于1948年春夏之间,并非他在被逮捕后所称的1949年春,也由于他的位阶甚高以及国民党军政体系的松散,吴石起的作用自不可轻估。1949年春,吴石在广州与吴仲禧敞开来谈,明说国民党大势已去,他早已不想跟它走了,只是自己决心下得晚一些。而且,他已与中共华东局直接建立联系,同意提供重要军事情报并策反国民党军队。
1949年6月,吴石去台湾之前与吴仲禧见了最后一面。吴仲禧写说:“他告诉我,福建绥靖公署已经结束,他已被调任国民党国防次部次长,要到台湾去。我曾请他考虑,到台湾去是否有把握,如果不去,也就此留下,转赴解放区。他坚决表示,自己的决心已经下得太晚了,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现在既然还有机会,个人风险算不了什么。他接着说,为了避免嫌疑,他的夫人王碧奎和两个小儿女也要去台湾。留下大儿子韶成、大女儿兰成在大陆,虽已作了安排,还请我在必要时给予照顾……
吴石赴台后,我一直没有得到他的音讯。直至广州解放初期,华东局方面派人来对我说,吴石的工作已由他们取得联系,我才放下心来。不料几个月后,突然从香港报纸上看到吴石被公开枪决的长篇报导,不胜震惊,惋惜和哀痛。” 由国共两边的纪录中,我们看见一位怀才不遇的中华菁英在混乱时代中的不幸情况,他真正的渴望是报效国家,一展长才。即使在古代,将相良才在曹营和汉营之间游走,亦非怪事,无论当时的领袖或后世史家也都有雅量接受这种现象,甚至有原为死对头献策的贼人,因爱其才而不计前嫌引为心腹者,如管仲之于齐桓公、魏征之于唐太宗、耶律楚材之于成吉思汗等等,不紧无损统治威信,反而奠定了一朝兴隆,成为佳话。然而到了现代,战争机器的精进,意识型态的绝对化和组织系统的严密,使得民族内战中的敌我划分甚至远较过去残酷,仇恨宣传下的滥杀不仅是冷冰冰,甚至还染上了嗜血的热情。
对历史作出公正的反省与道谦
以上就是“省工委会案”和“吴石案”中三个代表性人物蔡孝干、吴石、朱谌之的相关史料记录,他们之间还有许许多多相关的同志纷纷死于枪下。时间大致上是从1950年仲夏开始,此时韩战爆发,美国航空母舰驶入台湾海峡,在台湾和大陆中间画出一条线来,国民党在台湾的统治地位从此确立,对政治异己也利用此时机快速、残酷地处置。
6月开始,一批批的被捕不屈的地下党人和左派青年被押至马场町处决,亲属被吓得不敢出面领尸,无亲属者则一并处理,草草埋在台北近郊的六张犁公墓的小角落,仅立着一块块刻上名字的小墓碑。由于无人闻问,40余年间已是荒烟蔓草,直到93年在偶然的情况下才重见天日,由昔日幸存的同志和友人组成受难者协会,协助整理墓地,并定期举行祭祀活动。
日前,由于台北市政府计画将墓地重新规划整修,盖成具有历史教育性质的公园。恰巧笔者陪同市府官员前往勘查墓园时,一位大陆来台的“新华社”记者闻讯前来采访,不过她对墓地的历史背景不甚了解。我告诉她:“这里埋了很多被枪毙的共产党人。”她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不知如何问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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