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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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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1.2007 12:19:2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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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带走一片云彩 <br /><br /><br />编者∶王政(笔名莽汉)、胡传永年轻时在大学相识相知,一个21,一个23,彼此执手相誓,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近三十年来,在中国社会、文化的大变革、大波动中,风雨同舟、相爱如初。无论富贵贫贱,生老病死。这份爱虽平凡,却因其始终不移、不断的执著,让人生出浓浓的感怀。<br />在中国打造“东方七夕情人节”之际;在情歌漫天、“爱不排队”,多情泛情终至无情的时代;在标新立异,追求传奇、刺激、异类爱情的“自由”时尚中,这一段平常之人平常婚姻中的爱情,叙述著一份生死相守的婚约。<br />来自上帝天父的安慰之手,彷佛藉著他们的叙述,安抚著每一个阅读者的心灵;那向上仰望、对天国的信心与盼望,照亮了我们心中因苦难而昏暗的角落。王弟兄在生命最後时段里、在病痛中的喜乐与感恩,让厌倦生命和挥霍生命的人无地自容。他的未亡人年及半百,突遭丧夫之痛,却没有以愤怒对峙于世界、人生,而是安卧主怀,以信心领受天父的安慰。今将这二篇文章一同刊发,愿它们见证基督教信仰并非哲理,而是生命。<br /><br /><br />不带走一片云彩<br /><br /><br />文 莽汉<br /><br /><br />当我拿到自己的彩超报告单准备启程去上海时,我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正像流星一般坠入生命的黑洞。往常笔之于文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忧患意识,已不止是洇在纸上的泪渍,它已经变成了一个从想像的密林深处突然跃出的狙击手。<br />趁陪我去求医的小弟车子还在路上,我决意去一趟桃园与河沼,去看看那条与我朝夕相处的生命河──淠河、那片我放牧灵魂的草场──衰草如茵蓼花盛开的河中沙洲。从河湾踅回桃园时,我发现在一片桑树林边,麇集了上百苹鸟∶灰喜鹊、白颊山雀、黑脸噪眉鸟、乌鸦、铜嘴子、鹪鹩┅┅如此之多的鸟喧噪著聚在一起,分明是在为它们的异类朋友送行,我忍不住向它们挥了挥手┅┅是再见?还是永别?!<br />也许这就是最後的一望。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觉自己的目光是这样的贪婪,竟要把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把桃花坞的一草一木以及隔岸自己居栖了二十几年的小城统统装进我的行囊。<br />我不禁由衷地感叹∶上帝是如此厚待人类,不仅赐予我们赖以生存的阳光、雨水、空气和食粮,而且还以风花雪月、良辰美景来愉悦我们的心灵。生命是如此的美好,连街头流浪的乞丐也不忍割舍,况我还有多少未了之事啊!河湾与桃坞这部自然的大书我只读了个开头,我的脚步远未走遍它的每一个角落;刚从“商务”与“三联”邮购的近百本新书,第一本都还没有读完──那是瓦罗的《论农业》;蓄意已久且已列出篇目的《驴鸣堂随笔》一字未著;而长篇散文《喧嚣与孤独》也只完成了其中的一章《与鸟儿一起飞翔》┅┅<br />然而,一个人究竟要活多久才能算日子满足?是73,还是84?抑或是百岁之後?即使是到了这样的耄耋高龄,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告别生命。可以断言,曲终人散,每个人都是或多或少带著自己的缺憾和遗恨离去的。死亡本来就是一位不速之客,它总是出现在你措手不及的尴尬时刻,像那种突然出猎的捕食者,在你猝然无备的情况下给你致命的一击。<br />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人就是在残缺和遗憾中跌跌撞撞地走完自己的一生。而与那些名人、伟人的憾恨相比,我这点遗憾又算得了什麽?桃花坞这本自然巨著迟早会找到自己的读者;我的那些藏书终将觅得它们的知音;每年出版的新书仅汉语就以百万计,谁还会在意你那两本闲淡无味的东西?况且,先贤约伯有言∶“人为妇人所生,日子短少,多有患难。出来如花,又被割下;飞去如影,不能存留。”(《约伯记》14∶1-2)<br />人只是一种有限的存在,是这个星球上来去匆匆的寄居者。人的一生再久再长,在我们的造物主面前也只是沧桑一瞬。面对无限,有限根本就无所谓长短;面对人的整个种群,个体的消亡乃是生命的常态,丝毫无损於人类的延续。正如所罗门诗中所咏叹的那样∶“太阳还存,月亮还在,人要敬畏你,直到万代。”<br />人作为一种物质性的存在,就注定了自身的有限性;而认识到自己的有限,或许就是通往无限的开端。这种对无限的追求,又决定了人的存在本质上,具有一种宗教的维度。要进入这种维度,亦即从“认识自己”到“超越自己”,从“物质性”到“精神性”的蜕变,无论是哲学、科学,还是经验与理性都绝对无法达成。只有背负十字架跟随基督,只有倚靠坚定而圣洁的信仰,我们才能完成这种从有限到无限的飞跃。这种飞跃正是人生的意义所在。<br />此前,我曾无数次地叩问过“人之为人”的意义,但得到的答案却总是不能令我满意。这种对“意义”的世俗性寻找,就像海明威笔下的那位老人对鱼的追猎,最终得到的只能是一架毫无内容的鱼骨头,但我们却又无法因此而否定人生的意义。<br />人若不下海,就永远无法体味风浪中壮阔的激情;人若不活著,不经历生命,就根本不能施予爱,也无法得到爱、认识爱。而造物主永恒、博大的爱,正是他创造万有的起因,是人认识上帝、认识自然、认识人自身生命意义的钥匙。<br />不过,长期以来我都对爱持一种漠然的态度。我沉迷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书为伴,鸟为邻,向隅歌哭,顾影自怜┅┅在这种近於自虐的自闭中,我几乎成了一个冷血动物,丧失了爱与被爱的能力。然而世界并未因我的冷漠而弃绝我。不论是在中山医院的病榻边,还是在桃花坞的蛰居里,都堆满了至爱亲朋的鲜花和祝福。沐浴在他们的关爱里,我感到自己冰冷的心渐渐复苏。那两位特殊的文友千里迢迢冒雨来沪亲致问候,已令我感动不已;而那位不知姓名的读者让花店送来的康乃馨,向日葵般硕密的一束,更是饱含了多少人间难觅的真情!<br />上海归来已是冬去春回,桃花坞桑叶吐芽,桃花绽蕾,响叶杨也迷蒙著一片盈盈绿意。感谢上帝!在这生命的季节里,大自然的草木鸟虫都在吟咏歌唱,我的心里也一样充满了感恩之情。不论时日还有多少,我都已爱过、生活过,即便此刻就上路远行,我也能坦然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不带走一丝缺憾和惆怅。<br /><br />作者1956年生於安徽霍邱,2002年12月退休,居於中国安徽省六安市。87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散文集《叩问乡关》、小说集《江湖时代》,散文集《生命物语》。2005年4月28日安息主怀。 <br /><br /><br /><br />转自海外校园 <a href='http://www.oc.org/beta/modules/smartsection/item.php?itemid=703' target='_blank'>http://www.oc.org/beta/modules/smartsectio....php?itemid=70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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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2.1.2007 12:20:51 | 只看该作者
梦醒时分<br /><br /><br />文 胡传永<br /><br /><br />最长的噩梦<br />我又开始写关於“梦”的文章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当然希望此时自己是在梦里,因为梦被摇醒,他还在我的身边。摇醒我的,是那双在男人中最为好看的莽汉的手。这手在学生时代曾握著一支6B铅笔,从我的脖子後面伸到我的画板上,校正我一直画不准的素描轮廓。也是这双唐突、勇敢而又好看的手,一把扯去了一个姑娘家的终身托付!<br />按说,这双手的主人绝不能在半道上扔下妻子,让她失去依傍、失去完整、孑然一身。然而,他还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去了天国,将他的连自己在梦里还是梦外也搞不清楚的,伤心凄惶的妻子撇在了人世间。 <br />我自小就好做梦,几乎每夜都有梦,因此多少年来,做梦,写梦,对付梦┅┅ 有过痛苦,也得过安慰,更多的还是对於梦的困惑∶为什麽人会有梦?梦是从哪里来的?为什麽梦与生活的真实总要错位?为什麽梦中的理性是飘著的、梦中的情感是裸著的?梦超越时空吗?它在三维之外还是在三维之内┅┅ <br />一生中,最长的一个梦要算是2003年12月26日的那个了,莽汉被确诊为胆管癌,打开腹部发现已经不可收拾後,我就希望这梦能赶快醒来。从早上8点钟开始,到晚上8点,再到第二天早上8点也没能结束┅┅我趴在中山医院病房的窗台上一直不敢睡觉,害怕阖上眼就再也醒不来了。同时,我却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呼喊,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吧!醒来吧!<br />那天夜里,我不只一次地用手去掐自己胳膊和腿,认为那真真实实的疼痛也是梦的反应┅┅这样的噩梦我承受不了,让我从噩梦中醒来吧!然而,它就是醒不来。直到今天,我仍然还在盼著,我能从梦中一下子惊醒,回到平常平淡却很平安的日子里。 <br />曾经拥有著太多数不清的,这样的日子,我却不以为然地轻看了它们,疏忽了它们,甚至还在心底里嫌弃过它们。不知道或者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免不了甚至是致命的弱点和有限,却用人性中的缺损去寻找并放大对方的小错,而无视自己最大的不足,於是生活中就有了磕磕碰碰,有了抱屈和埋怨。放著上帝白白赐下的幸福和美满、平淡却平安的好日子而不知珍惜,偏偏要等到这样的好日子在一夜之间猝然消失、永远消失时,才知它有多麽的温馨和生动,多麽的难得和宝贵!<br /><br />愿做守夫石<br />前天夜里,我梦见莽汉正坐在那儿开开心心地吃东西。我高兴死了,一下子跑过去坐到他的旁边,一把抓住那双好看的手,笑著对他说∶“政子(他的乳名),告诉你∶我做了一个好长好怕人的梦,梦里说你得了胆管癌死了,我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形影相吊地进进出出;在纷纷攘攘的人世间,孤苦伶仃地跌跌撞撞┅┅你知道吗,我在梦里想你想得好苦,经常在没人的地方,在晚上躺下的时候,伤心地哭啊哭啊┅┅一双好好的眼睛,被你夸为‘超目’的眼睛,如今几乎瞎了┅┅ <br />“这下子好了,它只是一场梦!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怎麽做了一场这样的梦?这场梦太可怕了┅┅不过也好,通过这场梦,我知道了何为生死离别,知道了何为珍惜,知道了你竟是这样一个好男人,知道了我原来是这样的爱你┅┅幸好这只是一场梦,我还来得及补救,来得及去做我该做的,来得及当一回你的好妻子┅┅”<br />莽汉也不说话,只是笑著听我唠叨。我将他的手紧紧地握著。他的手是热的,我想,热著的手一定是一双真实的手。我紧紧地握著这双温暖的手,一点也不敢松开,就像2003年12月26日那天我不敢睡觉一样。害怕我的手要是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他了,他又会挥一挥衣袖离我而去┅┅ 我握著这双手,等待著天荒地老,渴望时空就此定格,即便让自己化作一尊守夫石,也不愿再松开┅┅<br />我握著他的手,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又是在做另一场梦。但就算是在梦中也好啊,只要有不醒的梦,我甘愿就这样永远地睡去,至少我的手在梦中不会再空悬┅┅ 上帝啊,我不要再醒来,醒来了,我还能握住什麽?他又会挥一挥衣袖离我而去┅┅<br /><br />那一首歌曲<br />天亮了,他小弟打来电话,让我为他拟就碑文,说是墓地已经买好,是双人的。我说等等啊,干嘛要这样急!他说大寒快到了,还等什麽?<br />是啊,还等什麽?这真的不是一场梦了吗?他真的就这样挥一挥衣袖永远地走了吗?<br />直到昨日半夜时分,耳边突然响起一支我最最熟悉的曲子,我才开始冷静下来打理梦里梦外的自己。歌中唱到∶<br /><br />你的头发已被神数算,<br />你的重担主已替你担。<br />你不要为前面的道路去作难,<br />主内有真平安。<br /><br />是他最爱唱的一首歌,在与病魔抗争拼打的一年多时间内,他几乎每天都要唱。2005年4月28日的 晨,他是唱著这首歌与我告别的。当时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洪亮,我竟误以为是坐在床边的儿子在唱。後来问儿子,儿子说∶“医生已经告诉过我们,爸爸的心、肺、肝、肾功能全都衰竭了。我哪里还会去唱?我一直低著头哭著在替爸爸祷告┅┅我听得清清楚楚,是爸爸在唱!他爱唱这首歌┅┅他为什麽如此地爱唱这首歌?” <br />是啊,他为什麽会如此地爱唱这首歌?自我安慰吗?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在日记里早就都做了细细的交待。4月27日的晚上,他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上帝要接他走了,让医生不要为他再用药了,还将儿子的手拿到我的头上对儿子说∶“你妈妈身体不好,病了你要为她买药┅┅你不能让你妈妈一个人单过┅┅”<br />昨夜,随著这优美舒缓的旋律,我在浅睡中醒来。亮亮的天光从窗外照进暗室,是那样的柔和,那样的宁静和温馨,天与地因著这宁静和温馨完全融在了一起,连在了一起。我和莽汉毫无相隔地在这天光中化为一体,共同得了安慰。 <br />他爱唱这支歌的心意,直到此时才被我真正地读懂∶他是为我而唱!他一直在用这支歌鼓励我,告诉我∶不要为前面的道路发愁,主内有真平安!只要信仰不死,灵魂就不灭,虽死犹生,终能相见。<br />几十年的厮守,几十年的呵护,几十年的担待,在最後的日子里,躺在病床上的他,只能以此使我拥有一份生命的支撑,一份活下去的勇气。因为他知道,当生性脆弱的我,眼睁睁地看著爱人离去时,我若没有对於上天的仰望,一定会命如烟灭┅┅ <br /><br />别离只暂时<br />一个女人一生中能自始至终地拥有一个男人如此刻骨铭心的爱,这是多大的一份福气!我拥有过,却是在浑然不知中将这份珍贵白白地丢失,永远地丢失在一去不返的岁月中,直到发觉它再也找不回来了┅┅<br />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我将要为自己的疏忽,付上何等沉重而又沉痛的代价┅┅如能追他而去,倒也一了百了,然而他的祝祈却是要我平安地活著!在最後的日子里,他不只一次地为我祷告∶“亲爱的上帝∶传永是你赐给我的珍宝,是我在这人世间惟一的珍宝,她将来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走了,她还有很长的路,需要她一个人独自去走,主啊,求你时时处处与她同在,保守她一生平安┅┅”<br />上帝的慈爱和怜悯无比丰盛,他应允了莽汉的真诚。我在孤寂悲痛中,时时处处都能得到来自冥冥之中的爱和怜悯。“我是世界的光。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必要得著生命的光。”(《约翰福音》8∶12)我因此而活、而生。<br />“不要为前面的道路去作难!”是的,如此有限而又脆弱的人,在漫漫的人生旅途中,你能为自己担当什麽?一场大病,一场灾难,你有能力把握自己的命运吗?即便在平常平淡的日子里,我们生命中所需的空气阳光、衣食住用,哪一样我们自己能凭空生出?哪一样不来自於造物主,包括我们自己的生命?<br />歌声让我拥有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平安,天上地下,爱将我们永远地连接。<br />我和莽汉暂时的离别,只是为了都退开一步,好更全面地看清对方,省察自己,掂量各自心目中他和她所存的分量,所占的位置!是为了将来我们永远的厮守而准备,更是为了我们能长大成熟在新天新地里而准备。<br />於是我为莽汉,也是为我自己,拟就了这样的碑文∶<br />在公义的道上有生命,其路之中并无死亡(《箴言》12∶28)。<br />王政莽汉 胡传永 安息主怀<br />大寒前夕,我怀抱著他的骨灰,在漫天的雪花中,去他的故乡霍邱,安顿了我俩在这个人世间最後共有的帐篷。<br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天地间一片苍茫,风也很大。在郊外的墓地上,儿子从我的手里接过他父亲的骨灰说∶“妈妈,你不要再悲伤,就让父亲安息主怀吧!”<br />安息主怀的他,见到这漫天的雪花了吗?<br />我将我在36岁那年剪下的足有3尺多长的辫子(是他一直替我保存著),放在他的骨灰盒前。放那辫子时,我又听到了他的歌声∶你的头发已被神数算,你的重担主已替你担,你不要为前面的道路去作难,主内有真平安┅┅<br />大朵大朵的雪花儿飘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想这绝对不是梦了。<br /><br />作者来自中国大陆。 <br /><br /><br /><br />转自海外校园 <a href='http://www.oc.org/beta/modules/smartsection/item.php?itemid=704' target='_blank'>http://www.oc.org/beta/modules/smartsectio....php?itemid=70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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