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连 ------从探讨霉菌雇佣军说起

山民甲

逸云三洲<br />前两天看电视，CBC《今日世界》节目里，有个纪录片《影子连》导演的访谈。正片小安还没有看过，据说DVD八月上市后，反响不错。小安孤陋寡闻，此前却没有听说过。看来上电视访访谈谈，无论书或影片，大概也都有广告的意思。 <br /><br />纪录片《影子连》讲的是目前正活跃在战场上的所谓“安保外包人员”，其实说穿了也就是现代雇佣军吧。如今这样的“安保外包员”，在伊拉克战场上已经达到两万多人了，也有说是达到七万多人，不知何者为准。反正随着美国对伊战略的调整，这种不算军人的军人，会扮演越来越大的角色吧。就时事政治角度，这自然是个有意思的题目，也值得严肃人士好好关注下。不过这就不是小安下面要谈的了。我们还是谈些轻松的？ <br /><br /><br /><br />就小安而言，首次知道雇佣军，还是上在初中的时候，偶尔读了一个外国剧本，讲的是欧洲的十几个老兵，受雇于某财团，去非洲小国搞政变，以帮助财团中意的政客上台，进而使财团得以控制该国钻石矿的开采。当时是极其吃惊，哇，竟还有这样搞法的啊！以后当然知道乐，这并不是完全杜撰出来的东东，现实中的例子还是很多的，似乎两三年前铁娘子的公子还玩过？而雇佣兵的历史则更是源远流长，最早的雇佣兵大概可以一直上溯到古埃及时代。现在教廷的瑞士卫队，历史上就是一支卓有声誉的雇佣兵团，在1527年的罗马之劫中，就是瑞士卫队拼命挡住了绝对优势的敌军，使教皇克莱门特七世得以从暗道逃走。而一百八十九人的卫队，除了随行护驾的四十人，留下掩护的几乎全部战死。 <br /><br /><br />就近现代而言，河里十年一剑兄写的廓尔克旅，就是非常有名的一支雇佣兵团；另一支名气只大不小的，则是法国的外籍军团了，小安在河里第一个主贴里，讲到朝鲜战场上的法国营中将营长，其实就是外籍军团的老虾。当然从法律的角度，有人认为这两支部队都不算雇佣军，因为这两支军队都分别已经纳入英法军队体系，在战场上要算是正规军人的，被俘了也要照战俘处理。这自然是不错的，但小安个人意见，这些都是技术问题，你可以这样定义那样定义，从本质而言，这两支军队要不算是雇佣军，那才是见鬼了呐。<br /><br />总体上说，雇佣军的声名并不好，法国的外籍军团，虽然颇以战斗力强劲著名，但也是出名的流品复杂的地方。教廷的瑞士卫队当然算是例外了，是纪律严明和忠于雇主的象征。一九二七年瑞士立法，禁止其公民当雇佣兵，教廷卫队则是唯一例外。现在的瑞士人，也是将成为教廷卫队一员视为极大荣耀的。不过就是这支声誉卓著的部队，前些年也曾出现队长被手下谋杀的恶性案件，据推测，可能是严格执行军纪引起的报复性杀人。由于嫌疑凶手也死了，真实原因可能永远搞不清了吧。 <br /><br />如果说廓尔克旅和法国外籍军团是刻意被定义到雇佣军之外去的雇佣军，那么也有一支部队曾故意被格式成雇佣军，这就是陈纳德的飞虎队了，美国官家到现在也还是这样定性的。当然，陈纳德本人在三七年加入中国空军，从美国退休上尉成为中国上校时确实是没有官方背景的，算是雇佣兵也说得过去，不过要说他老人家被钱雇来，也不完全，有一半大概要算蒋夫人定身术的功劳，按下不提也罢。到以后组建志愿飞行队，则是宋子文在陈纳德陪同下，与美官方达成协议的。罗斯福的数名助手奉命专门退出公职来操控这件事，所有的钱都是来源自美国政府，只不过专门洗成民间的了，可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老古话丝毫不差的：说你雇、你就雇，不雇也雇；我想洗、我便洗，你洗枪毙。一笑。志愿飞行队所有的飞行员也全是在美军中招的，然后批准其退出现役。到美军正式参战之后，这支部队马上就原封不动地端回去成了官军了，换个番号而已。所以从本质上说，飞虎队虽有雇佣军的外表，可从头就是服务其母国政府意愿的，是美国投入反日战争的先锋。 <br /><br />当然，在中国大地上混饭吃的真雇佣军也是有的，虽然不象洋人搞的那么轰轰烈烈，也还是有古可考滴。当年国姓爷军中就曾有一支由黑人组成的雇佣军，据说郑成功进攻南京时，这支黑人部队参与了南京城墙下和长江边的血战；在收复台湾的战役中也有黑人部队参战。上次河里有兄弟提到征雅克萨的藤牌兵，追根追到郑成功那里，这会子又弄出个黑人雇佣军，可见国姓爷不仅是民族英雄，还是革新能手，经常要搞搞新意思尼。当然，据考证，藤牌战法不能算是郑成功的原创，黑人雇佣军也不是。这个部队是在郑成功老爹当家时就建立的，是郑芝龙的卫队，有三百多人。至于黑人的来源，则可能是澳门葡萄牙人的逃奴。由于郑家对他们比较好，不虐待、还给不错的报酬，与他们在白人手里的遭遇相比，有天壤之别，所以逃奴络绎来归，郑家的这支黑人雇佣军才能获得人员补充，从老子手里传到儿子手里，一直维持不坠。 <br /><br />曾在中国混饭吃的真雇佣军，现在最有名的，恐怕就要算白俄兵了。苏联内战时期，曾有多股白卫军越境进入中国，东部进入黑龙江省，中部进入乌里雅苏台，西部则进入新疆。这些白卫军在中国境内建立起据点，一边大肆对我边民进行劫掠活动，一边伺机对苏联境内的苏维埃政权发动进攻，苏联红军则不断派兵越境追剿。双方在中国国土上的拉锯战对我国边民的生命财产造成很大威胁，边境地区的治安状况也不断恶化。以后白卫军在苏联境内彻底失败，进入中国的武装团伙就更多了，此外还有大量的难民，包括俄罗斯边远省份中的小贵族或小领主，不满红色政权的有产者、前官员、以及前白卫军的散兵游勇，这些人，以后被统一称作了白俄，总数曾达到二十五万多人。一段时间里，中国各相关的地方当局为处理这些武装团伙或人员，围堵驱逐安置，又打又哄，忙得不亦乐乎。 <br /><br /><br />白卫军里多的是职业军官，便是士兵，也大都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被征入伍的，经过七、八年的外战加内战，算是战技娴熟，可要他们在异国他乡再找其他的谋生之道，那就两眼一抹黑咯。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穷寇莫追，狗急尚能跳墙，这数万装备齐整的白俄，对武力不盛的地方来讲，确实是件大麻烦。当时各有关地方当局，依据自己不同的条件，采用了不同的手法。在东北，中东铁路临时警备司令张焕相派出代表与苏联红军谈判，经努力，红军答应不越境作战，由中国军队自行驱逐白卫军出境，或将其解除武装。在新疆，军力比较弱的杨增新集团则与苏方达成协议，同意红军派兵入境围剿，新疆当局则派兵配合，并负责供应苏军部分粮草。 <br /><br />经多年努力，除外蒙地区，武装团伙状态的白俄基本被解决，或驱逐、或解除武装，但也有一部分并没有放下枪，甚至有放下枪的重新上岗了，这是什么道理呢？原来那段时间里中国人自己也不太平，城头变幻大王旗、内战多多。一边是用兵之际、一边是走投无路，于是乎，有创意的同学就大有用武之地了。实际上，说创意也并没有多少新意，变废为宝，历来是中国人的哲学；剿抚并重，从来是中国官府的手法。穷途末路的白俄官兵，因此竟柳暗花明，一变而成了中国军阀的雇佣军了。 <br /><br />以新疆地区为例，本来对白卫军的非武装化是比较彻底的，在中苏军队的合力围剿下，到1921年底，武装白卫军部队已基本被肃清。但金树仁上台统治期间，发生哈密事变，民军蜂起，兼之马仲英入疆，省军穷于应付，无奈下招募定居新疆的前白俄军将士，先后组成两个归化军骑兵团。由于和金树仁的人事矛盾，及对金克扣军饷不满，以后这两个团都参加了推翻金树仁的政变。盛世才上台后，包尔汉等又在塔城地区招募俄人组成塔城归化军，后奉盛世才令移驻迪化，改称为第三骑兵团，并设归化军总指挥部，统一指挥三个骑兵团。归化军虽称是由归化中国的俄人组成，似乎是中国治权下的少数民族部队，其实当时入伍的俄人大部分并没有入中国籍。这支以俄人组成的部队，单独成军、独立行动，据称是当时新疆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在对马仲英部的战斗中，屡有战功。马仲英失败后，盛世才裁撤归化军，人员大部遣散，以少量精壮编入新疆省军第六骑兵团。 <br /><br /><br />新疆地区的归化军一直存在到1934年，但这并不是中国境内俄人武装的终结点。在中国的上海和东北地区，另外还有数支俄人武装，一直存续到四十年代，不过他们的雇主就不是中国的各级政府或中国人的军事集团了。大家知道，上海当年号称是外国冒险家的乐园，外国人的租界，除了有英、法、美、日各国派驻的正规军，还有一支叫“万国商团”的武装。那是一个在租界当局控制下的民兵组织，与香港的志愿兵团类似，由住在上海的外侨和一些洋化了的华人组成，装备有各种轻重武器，平时定期进行军事训练，有自己的制服而且设有军衔，自士兵直至上校，其职责是协助租界上的外国驻军维持治安。当时公共租界上的商团人数要比法租界上的多得多，按国籍分为英国队、美国队、意大利队和中国队。 <br /><br />当年俄国白卫军政府彻底失败时，也有一批白俄官兵乘军舰逃到了上海，其中就有远东哥萨克兵的首领格力波夫。千辛万苦混上岸来的白俄生活非常艰难，身无他技的哥萨克尤甚。格力波夫为了找寻出路，一直都在游说租界当局，推销白俄官兵的战斗力，愿替列强效犬马之力，保卫上海租界。国民革命军开始北伐，汉口、九江等地的外国租界遭到冲击，眼看北伐军日益迫近上海了，上海的租界当局不免手忙脚乱起来，一边紧急从外籍雇员里选拔青壮年充实万国商团，一边就想起了一直在坐冷板凳的格力波夫，于是拨出专款，委托格力波夫将白俄官兵组织起来，成为万国商团旗下的一支部队。<br /><br />这笔款子真正是及时雨，一下使上海的白俄官兵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出来。以后由于白俄军人在四一二事变中有落力表现，获得了南京政府和租界当局的欣赏，准许他们成为上海的合法市民。三十年代初期，更多白俄从北方迁来上海，公共租界的商团中正式增加了俄国队编制，全部由白俄军人组成，他们集中居住在军营里，按月领取薪饷，完全服从租界当局的指挥并成为万国商团的主力，因此实际上是一支中国土地上的外国人当局雇佣的雇佣军。淞沪战役，中国军队在血战后撤守上海，四行仓库中的八百孤军在谢晋元的率领下撤进了公共租界，租界当局将其解除武装并圈禁在胶州路上的一座公园中，当时担任看守任务的就是万国商团中的这支白俄队。 <br /><br />除了主要由西方势力控制的万国商团白俄队，中国东北沦陷区内，当时还有几支日本关东军豢养下的白俄雇佣军。日俄战争后，日俄两国成为血仇，流亡到中国东北的白俄，一怕苏联红军打过来，二就是怕日本军成为主宰了。所以张学良对苏战败，东北的白俄就大量逃往上海等地区，九一八后日军席卷东三省，他们跑得更厉害。但也有例外的，当年白卫军谢苗诺夫系统的白俄，就一直与日本人勾勾搭搭。关东军是日本北进政策后面最大的动力，从来都是视苏联为最大的假想敌。为准备对苏战争，就尽力网罗白俄，对苏联开展特务活动。以前属于谢苗诺夫系统的别士科夫部就被招募，成为关东军控制下的白俄特务部队中比较有效率的一支。苏联红军进攻东北前，这支部队里的俄人见大势已去，想反戈一击，别士科夫向日本主子告了密，日本人竟然连他带他的部下全部都收拾掉了。 <br /><br />谢苗诺夫本人在九一八之后回东北替关东军工作，手下有支千把人的队伍。据说是中了一个日本女间谍的招，连哄带骗搞去的。我本人对这故事将信将疑，女间谍大概是不假的，不过要是讲谢苗诺夫这个老流氓老骗子，会被美人计玩得团团转，就有点见鬼。终归是各种因素合力下去的吧。从白卫军到中国雇佣军到皇骗到日特，谢苗诺夫的故事莫佬佬，单独开篇都讲不完，按下不提。 <br /><br />自然啦，讲白俄雇佣兵，一定不可以漏了那个闯关东的山东淫，他手下的白俄兵团，才是俄人雇佣军中最出名的一支。谁尼？张作霖吗？当然不是，是曾经两次闯关东、老毛子祸乱黑龙江那些年正在张大帅那里寄人篱下的张宗昌。辛亥年间，张宗昌是带着百多名东北胡匪回关内去捞世界的，结果捞得风声水起，一直做到北洋暂编第一师的师长。征湘失败后带部队退入江西，因闹事被江西督军陈光远缴械遣散。打回原形了啊，只好再奔关外，找本家大帅蹭口闲饭吃。后来因缘际会，借绿林同道晋身，以一营宪兵瓦解了胡匪两万余人，又收得匪众数千人，遂有了块立锥之地，可收编来的胡匪，哪里是上台面的货？搬到战场上去终究是不济的。好在张宗昌的防区，正好是白卫军成灾的地方，谢苗诺夫也在那里，白俄们正被中苏两军撵得鸡飞狗跳，饿死都有份了，老张一来创意啦，可不是天上掉馅饼吗？人枪都是现成的，中国鼎鼎有名的白俄雇佣军团，就此出笼。 <br /><br />正所谓：大炮开兮轰他娘、淫回关内兮狗肉香、募得罗刹兮混四方。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