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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2.2013 12:2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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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父亲作为军队的高级将领,后来又当过外交部副部长,位置一直非常高,他在生活上对你们有什么样的要求?
李力:父亲要求我们子女生活上不要奢侈。铺张浪费,摆架子,这个在我父亲那儿是不行的。李冰那时是医院的副院长,坐着小车回家。有一次,我父亲看到她说:“哪儿的大官来了?”一下子把李冰讽刺得以后再也不敢坐车回家了。父亲的汽车我们从来没人坐过,包括我母亲,他们一块儿出去坐其他的车。
我年轻的时候头发很多,也不大讲究整齐,穿的衣服有时都吊儿郎当,到父亲那里去,他看了以后很不高兴,我母亲赶紧拿个梳子来给我梳头。所以,以后我把头发梳得整齐了才去他那儿。
记者:据我所知,在延安时期,很多很多高级干部的子女都被送到苏联留学,而你们兄弟姐妹却没有一个留苏的,这是为什么?
李力:我们几个孩子也给父亲提意见,说:“人家的孩子都走了,我们几个怎么都在这儿,我们能不能也去一两个人,我们又不是没上过学,成绩也不比他们低,为什么他们能去我们不能去。”我父亲又把我骂了一顿,说:“中国这么大,还待不了你了,非要到那儿去。”后来我们就根本不提了。
当年我们这些孩子到了延安以后,父亲希望我们学点实在的东西,不要嘻嘻哈哈。我们看到人家搞参谋工作、搞政治工作,发展挺快的,但是父亲非要我们搞无线电、搞技术,搞技术挺枯燥的,成天地值班,没什么发展前途,所以我们不想干,当时就想:这么多人,干吗非要我们干这个。我父亲就骂了我们一顿,说搞革命工作就要老老实实,要好好学习。
记者:从您父亲留下的许多照片上可以看到,他在任何时期的装束几乎都是整整齐齐十分讲究,他的衣橱里是不是非常丰富?
李力:我父亲虽然是高层领导干部,我母亲的级别也很高,但是他们生前非常艰苦朴素。我父亲兼着外交部的工作,一共就有两套西装,两双皮鞋,当外交官出去的时候,穿得整整齐齐的,但是平常都不穿,平时都穿布鞋。他有一套黑呢子衣服,一到上班就穿,袖子都磨得发亮了,衬衣、袜子都是母亲给他补的。我母亲更朴素了,母亲去世时我姐姐整理母亲的遗物都流着眼泪,看到母亲基本上都是缝缝补补的破衣服,心里难受。
记者:将军去世后,他给你们留下些什么?
李力:父亲去世以后,他办公室的东西,所有的文件材料都是组织上清理走,我们根本不插手。所有的房子、家具这些东西,全部交公,而且不讲任何条件。他的书籍、生活用品给我们子女留下了,还有一些生活照片和私人照片,再就是他多少年来所有的积蓄,大概一万多块钱,分给了我们每家的孩子。一个人分了3000块钱, 这3000块钱我们都不用,要传下去。
临阵不换将
1951年朝鲜停战谈判开始后,毛泽东秘密派遣李克农以隐蔽身份主持朝中谈判代表团同美国谈判。当时,他的哮喘和心脏病发作,曾出现昏迷,中央派人去换他,他却说:“临阵不换将。”
记者:据说,您父亲有一只眼睛是失明的,这是真的吗?
李力:他的眼睛是从芜湖到上海的时候坏的。当年到上海以后,办地下刊物搞宣传,没有钱油印,都是自己刻蜡板。刻蜡版条件又不好,灯光暗,趴在那儿一个劲地刻,把眼睛劳累坏了,父亲工作起来是很忘我的。坏了到医院去做手术,因为没钱,手术做得很糟糕,一只眼睛没搞好,另一只眼睛给搞瞎了。
记者:他的眼睛对他的工作和生活有什么影响?他平常怎么看文件?
李力:他看东西很困难,不但要戴眼镜,而且要一只手拿着放大镜才能看文件,每天就这么趴在桌上,一行一行地看。他在上海时,有一次护送刘伯承,刘伯承也是一只眼,他们俩坐在火车上你看我,我看你,说我们俩加在一块就两只眼了。
记者:晚年您父亲的身体一直多病,这与他从事的特殊事业是不是有很大关系?
李力:长征的时候,在上海的时候,条件也都很艰苦。他在国民党里当官,当官那个钱都是党的活动经费,自己本身的生活是很艰苦的,经常当东西过日子,冬天把夏天的衣服抱到当铺里当了,夏天再把其他的东西拿去当,把冬衣再赎回来。就这么过日子,外面装得很是那么回事,实际上很艰苦。
他确实是积劳成疾,都知道他有病。1957年,他进毛主席屋子的时候突然一下晕倒了,朱老总、毛主席都搀着让他休息。在延安的时候,他就有病,是哮喘、咳嗽,毛主席还去看过他。
记者:据说1951年您父亲被秘密派到朝鲜主持停战谈判的时候,他病得很厉害还不让人去顶替他。
李力:因为知道他哮喘,晕倒了好几次,中央派伍修权去换他。伍修权去了,父亲说:“临阵不换将。我不是不相信你,现在我在这儿已经熟悉情况了,临时换了人,你不熟悉情况又要耗费时间。谈判很艰苦,你来了很好,就在这儿待着熟悉情况,我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你去。”这样报告给中央,中央也同意了。
记者:您印象中他生病时精神状态怎样?
李力:父亲工作很艰苦,有病也不告诉家人。我母亲是1960年去世的,父亲以前的生活完全靠母亲安排,吃多少,喝多少,什么时候吃药。我母亲一去世对他影响很大,他生活完全乱了,也没人照顾,我们离得又远,他有事又不讲。我父亲有病,只在日记上记着,别人不知道。
最后一件重要工作
1957年,李克农病重,他知道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于是向中央请命由他本人去调查当年上海特科的一些遗留问题,让那些还没有落实政策的隐蔽战线的家属老有所养,鳏寡孤独能够受到照顾。这是李克农最后一件重要的工作。
记者:将军去世前的几年正值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当时你们家生活状况怎么样?
李力:中央对他特殊照顾,按照副总理一级待遇特殊供应,也无非就是一个月多两斤糖、多几斤肉。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们回家去都给我母亲交粮票、交油票,减轻他们的负担。他们也很照顾孩子,那时候没有油,每顿饭炒两个肉菜,他就希望孩子们,特别是孙子辈们多吃一点。我们也很自觉,把肉菜放在我父亲身边,希望他多吃一点,但那时候父亲的身体已经一天天垮了。
记者:什么时候大家开始意识到他健康状况严重?据说将军最后最念念不忘的还是他的隐蔽战线工作。
李力:1957年犯了一次病,是在院子里,刚吃完午饭,突然一下子晕倒了,摔倒在石头台阶上,把脑袋磕破了,人当时就昏迷了。后来送到北京医院抢救,抢救了一个月还昏迷不醒。那时,周恩来、贺龙、彭真、张爱萍,好多同志都去看过他,我母亲说眼看不行了,要准备后事了。后来周恩来从天津找了一个姓赵的脑外科医生,赵大夫给他做手术,慢慢地人就苏醒过来了。从那以后他也知道自己不行了,就给中央写了个报告说:“为了不影响工作,我已经不能担任第一线的工作了,但是我希望能担任上海特科的工作,特科有些遗留的事情,一些老人,一些遗属,没人管,其他人不了解情况。”因为在当时那个“左”的气氛下,弄不清那些人是共产党还是坏人,所以他给邓小平写了报告,邓小平同意了,他就带几个人去了上海。
记者:还记不记得将军去世那天的情景?
李力:1962年开七千人大会,父亲白天去开会,回来以后写日记。父亲是2月9号去世的,日记一直写到2月7号。2月7号只写了个日期就再也写不下去了。他病得很厉害,每天晚上都咳嗽。2月9号上午,杨成武同志到家里同他谈工作,劝他住医院,他还坚持着不去。下午邓颖超同志来了,邓颖超同志他很熟悉,非要劝他住医院,并且马上打电话把医生叫来,送到医院去了。三四点钟送去,七八点钟就不行了。
1962年,美国中央情报局获悉李克农去世的消息,欣喜不已,宣布休假三天,这个举动在中央情报局的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这位当年朝鲜谈判时毛泽东钦点坐镇开城的将军,曾经用“坐下去!”三个字,以整整2小时12分的沉默对抗创下了谈判史上的纪录。他的战场或许没有战火熊熊,他的故事或许鲜为人知,但是高山、长河会作证,历史、人民会记住,这位未染硝烟的将军的丰功伟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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