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的最高境界

Naija

这两天到江苏走了一圈。现在的出差经常是件无聊乏味的事情：坐进一个铁盒子，被运到一个超大房子，再进入另一个铁盒子，飞到很远的地方落地；又一个铁盒子接上你，把你运到另一个大房子，你在其中一个小房子住下。感觉自己像一个长脚的货物，安全抵达，一路上没有磕碰或遗失。然后，又是铁盒子和房子，到那里做点事情；又是铁盒子，把你送回家，还是一个房子。




我最后到了江苏盐城。坐定之后，对那里等我的人说，这一路上很无聊，到处都是一样的铁盒子，一样的房子，一样的街道，一样的路灯，一样的绿化；人人都是一样的行为方式，大家就着我这个客人，都不说本地话，都说普通话。几千公里往来，每一个城市仿佛都是一个样，每一个城市从外观到核心，都大致相同，没什么两样。在现代社会，真的可以做到“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了。不知出“美”差的人是否也一样。

几年前去过苏州的木渎镇，那里的领导说起上海的周庄，有点郁闷。周庄因独特的江南水乡旅游而闻名天下，如今的知名度和收入，都超过了历史悠久的木渎镇。要知道，早在越王勾践时期，木渎就出名了，至今那里还保存着著名美女西施的遗迹。木渎镇的领导对我说：我们以前比周庄发达多了，周庄太落后了，太穷了；我们木渎因为经济水平发达，把老房子拆了，盖了现代化的新房子；周庄太穷，盖不起新房子，那里的人们只好继续住在老房子里，羡慕着住新房的木渎；没想到，周庄如今居然成了世界著名的旅游点。

事实上，木渎镇领导说的这番话，在很多地方都能体现，比方说云南的丽江、湖南的凤凰城等等，都是因“落后”而侥幸残存下来。如今，终于被发现，那才是真正的文化。然而，这种含义即便人们能听懂、能理解，又有多少人愿意保留老房子，依然住在老房子里呢？人们有了一点钱，无不去买西方式的现代化新房子。因为，如今的建筑商和建筑行业的主导思想，无一不是以建西方式的房子、城市、街道、社区为荣，为唯一的文明进程。于是，就会有我这样多事的人，在几个地方走走，人家热情接待，我还不给人说好话，只是说人家的城市千篇一律，毫无特色。那些城市里如果有几个孤岛式的旅游点，值得被目光和脚步吸引，那也都是中国过去的历史留下的，越悠久越有价值；就像当今世界上个别地方，被现代化包围、隔绝的自然保护区。究竟谁更有价值？

我的朋友对我的评论颇有同感，但是，他不服。他说，我们的城市并非与其他城市千篇一律，我们有独一无二的、其他地方绝对没有的东西。他说，晚上他要带我去吃饭。我知道他开过饭店，也算当地的豪华饭店之一，我对那些没有兴趣。装饰豪华而庸俗的包间里，谦卑的服务生，一盘盘端上昂贵的菜肴。我说，对于吃饱肚子来说，吃一碗面条与吃一碗鱼翅有什么区别？如今，鱼翅、鲍鱼之类也是千篇一律，令人乏味。他知道我已经很多年不愿到饭店吃饭，出差那是没办法。他说，他要去办别的事，不陪我吃晚饭，晚上11点以后再说。

晚饭是应酬，不吃没办法。晚饭之后，我拒绝了去歌厅的邀请。晚上11点以前，我和我过去的一个同事，找了一个当地屈指可数的中式茶馆，要了一壶普洱茶，说点古往今来的闲话，我想，比到歌厅消遣有意思多了。歌厅如果没有小姐，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价值。再进一步说，就算歌厅有小姐，又有什么价值？到了午夜，朋友办完事，过来接上我们俩，说是带我们去吃宵夜。

那是一个路边露天的排挡，朋友说，这个排挡开在这里已经有10年了。一对模样忠厚的夫妇，忙前忙后地招呼着五张桌子上的客人。我们随便要了几个菜。我发现，每一个菜的味道都是我童年的记忆，这种味道在饭店里已经不见了。而在这样的环境下，重温带着岁月色彩的味道，多少过去的人和事，也重新浮现在眼前。现代人说美食，常常是指味觉的新奇、复杂，加上视觉的冲击。然后，与莫名其妙的现代艺术一样，价格似乎便等于价值，不允许我们对其真正的价值有所怀疑。在这个路边露天的排挡，一种真正属于每一个普通人的真正的文化和享受，通过寻常人家方便而细致的调理，让经典的味道，穿透时间，依然保留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这是美食的最高境界。

太多了。。。大家自己看原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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