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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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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4.1.2015 15:39:5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992年早春的一个下午,陈忠实写完《白鹿原》的最后一个字。之后,他对妻子说:“我得给老何写封信,告诉他小说的事,我让他等得太久了。”
  
  陈忠实说的老何,叫何启治,时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杂志常务副主编。两人交往已经有20年了。
  
  1973年隆冬,西安奇冷。一天,陈忠实到西安郊区区委开会。散会后,在街道的拐角,他被一个陌生人拦住。那人自我介绍说:“我叫何启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在西安组稿。我读过你刊发在《陕西文艺》上的短篇小说,觉得很有潜力,这个短篇完全可以进行再加工。所以,我想约你写一部长篇小说。”
  
  寒风中,陈忠实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脸惊讶而茫然。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业余作者,没有任何名气,而且根本没有动过写长篇的念头。于是何启治耐心地鼓励他,激励他要树立信心。“你一定要写长篇,写出来一定要给我发。”临分手时,何启治言辞恳切地说:“别急,你慢慢写,我可以慢慢等!”
  
  自从这次“街头约稿”后,两人就一直联系,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11年后的1984年,陈忠实接待前来陕西组稿的何启治,两人闲聊时,何启治问他:“有长篇写作的考虑没有?”看到陈忠实面有难色,何启治轻松地说:“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打算写长篇,记住给我就是了。还是当年那句话,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再后来的一次两人聚面,又说到长篇小说写作的事。这一次,面对何启治的真诚,陈忠实告诉他,自己有写一本长篇小说的想法。初步计划在三年内完成,在此其间请老何不要催问。何启治用力地握着陈忠实的手,说:“你放心,我充分尊重你的创作,保证不给你带来任何压力和负担。”
  
  此后的几年里,何启治紧关口舌,守约如禁。每次,人民文学m版社的编辑到西安组稿,他都要委托这些编辑给陈忠实带去问候,但再三叮嘱,只是问个好,不要催稿。1991年的初春,何启治带领一班人马到西安与新老作家朋友聚会。见面时,他对陈忠实说:“我没有催稿的意思,你按你的计划写,写完给我打个招呼就行了。”
  
  在何启治“关心”不“催促”的无压力状态下,陈忠实的长篇小说创作十分顺畅,只用了8个月就完成了。其后,和何启治料想中的一样,《白鹿原》出版后,一时洛阳纸贵,风行全国,并在1997年12月,获得了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多年以后,陈忠实在一篇回忆创作艰难历程的文章中这样写道:“老何随后来信了,可以想象出他的兴奋和喜悦,为此他等待了几近20年,这对于他来说太长了点。而对于我来说,起码没有使这位益友失望。”而作为组稿人、责任编辑和终审人,何启治在一次访谈中,谈到为什么对陈忠实履约践行充满信心时,他这样说:“事实证明,正是我和陈忠实始于1973年的真挚友谊,以及彼此的信任,使他在近二十年后必然会把惊世之作的《白鹿原》交到我的手里,并交给人民文学出版社和《当代》杂志。”
  
  君子之交淡如水,却历久弥坚,绵长不绝。从陈忠实和何启治的话语中,我们能够看出他们之间的信任。正是这份信任,让二十年的约请和履约的君子之谊,创造出了一部恢弘的文学巨作,同时,也成就了一段文坛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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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015 15:40:02 | 只看该作者
 素不相识的朋友
  
  前方警灯闪烁,我把车开到路边停下,让出车道。
  
  待警车驶近,我发现它后面跟着一列长长的送葬车队。车队至少有半英里长,一眼望不到尾。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辆高级轿车。“逝者肯定家财万贯,或者地位极其显赫。”我心中暗想。
  
  此时烈日炎炎,没有空调的车里闷热难忍。
  
  我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路边,发现一位年迈的老者也站在那里。他衣衫褴褛,手里拿着一顶脏兮兮的破帽子,当一辆接一辆的豪华车从我们面前经过时,他手持帽子放在胸前,笔直站好,纹丝不动。
  
  我看了看老人刚才推着的生锈的破旧购物推车,里面有一些罐装食品和几个玻璃瓶子。推车架子上放着几罐牛肉和豌豆罐头、一把锈迹斑斑的开瓶器,以及半块面包。他的一双棕色鞋子已经破烂不堪,甚至可以看到一只鞋子的后跟处,竟然有块硬纸板冒失地钻了出来。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您的名被尊为圣!”他恭敬地站在那儿,嘴里低声祈祷着。
  
  老人在酷夏的烈日下,足足站立了十分钟,直至车队全部驶过,他才重新戴上那顶肮脏破旧的帽子,推上购物推车,一脸悲凄地慢慢走远。
  
  当天晚上,我享用了香喷喷的牛肉和豌豆。当我把热气腾腾的晚餐从微波炉里端出来,浇上奶酪,撒上各种调味品时,我忽然想起了那位推着购物推车的老人。此刻或许他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吃着冰冷的罐头。我又想到了那位逝者,也许他一生都不曾亲手热过牛肉和豌豆罐头,甚至也不屑于吃这样寻常的食物。可是如果时空转换,当那位逝去的富人驾驶着他黑色的豪华车,从那位推着购物推车的老人身边经过时,我怀疑他是否会留意后者。
  
  我对人生感悟不多,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天,在那个地方,我们三人同时出现,谁的境界更高,不言自明。我希望当我的那天到来时,前来送行的人中,也有那么一位心地善良、让人肃然起敬的高尚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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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015 15:40:10 | 只看该作者
  不必打开的画幅
  
  “唉,我来跟你说一个我的老师的故事。”他说。
  
  他是美术家,70岁了,他的老师想必更老吧?“你的老师”,我问,“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吧,他的名字是庞薰琴,大概80多岁了,在北京。”
  
  “你是在杭州美专的时候跟他的吗?那是哪一年?”
  
  “不错,那是1936年。”
  
  我暗自心惊,刚好半个世纪呢!我不禁端坐以待。下面便是他牢记了50年而不能忘的故事:
  
  他是早期留法的,在巴黎,画些很东方情调的油画,画着画着,也画了9年了。有一天,有人介绍他认识当时一位非常出名的老评论家,于是相约到咖啡馆见面。年轻的庞先生当然很兴奋很紧张,兴匆匆地抱了大捆的画去赴约。和这样权威的评论家见面,如果作品一经品题,那真是身价百倍,就算被指拨一下,也会受教无穷。没想到人到了咖啡馆,彼此见过,庞先生正想打开画布,对方却一把按住,说:
  
  “不急,我先来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几岁出国的?第二,你在巴黎几年了?”
  
  “我19岁出国,在巴黎待了9年。”
  
  “唔,如果这样,画就不必打开了,我也不必看了”,评论家的表情十分决绝而没有商量的余地。“你19岁出国,太年轻,那时候你还不懂什么叫中国。巴黎9年,也嫌太短,你也不知道什么叫西方──这样一来,你的画里还有什么可看的?哪里还需要打开?”
  
  年轻的画家当场震住,他原来总以为自己不外受到批评或得到肯定,但居然两者都不是,他的画居然是连看都不必看的画,连打开的动作都嫌多余。
  
  那以后,他认真地想到束装回国,以后他到杭州美专教书,后来还试着用铁线描法画苗人的生活,画得极好。
  
  听了这样的事我噤默不能赞一词,那名满巴黎的评论家真是个异人。他平日看了画,固有卓见,此番连不看画,也有当头棒喝的惊人之语。
  
  但我──这50年后来听故事的人──所急切的和他却有一点不同,他所说的重点在昧于东方、西方的无知无从,我所警憷深惕的却是由于无知无明而产生的情无所钟、心无所系、意气无所鼓荡的苍白凄惶。
  
  但是被这多芒角的故事擦伤,伤得最疼的一点却是:那些住在自己国土上的人就不背井离乡了吗?像塑胶花一样繁艳夸张,毫不惭愧地成为无所不在的装饰品,却从来不知在故土上扎根布须的人到底有多少呢?整个一卷生命都不值得打开一看的,难道仅仅只是50年前那流浪巴黎的年轻画家的个人情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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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4.1.2015 15:40:23 | 只看该作者
 日子不是租来的
  
  朋友辗转租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可那时怎样的房子啊!
  
  客厅卧室陈旧破败,厨房四面墙都是油漆,连灯泡也没能幸免地粘着厚厚的油腻,卫生间地板破裂,马桶污渍斑斑,水箱的拉绳只剩下短短一截。想起来,人还没有住进去,心已冷了一半。
  
  半个月后,我突然接到朋友的电话。他热情的说:“喂,来我家坐坐吧,就当暖房。”他的家?我一愣。原来他指的是他租住的房子。
  
  走进去,下一跳。墙壁雪白。地上铺上了整张的地板革,清晰淡雅。厨房换了灯具,安装了换气扇,放置了碗橱。朋友点火做饭,端出精致的四菜一汤。我们坐在明亮的客厅,吃着热菜热饭,竟也有了温馨的感觉。
  
  放置在走廊的冰箱上,贴着可爱的卡通图案;阳台上养着几盆漂亮的花儿。
  
  “我换了新马桶,旧的实在,不像样。厨房的墙,铲掉一层才彻底弄干净。”朋友边洗碗边向我汇报。
  
  “何必呢?房子不过是租来的。”我啃着苹果没心没肺的说着。
  
  “我知道。房子是租来的,可我过的日子不是租来的。”低头洗碗的朋友专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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