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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有误 ,周郎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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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6.2004 22:42:5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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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br>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br>                         ——《听筝》<br>   他不是一个突然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男人,在我见到他之前,他的名字就像风一般不时地从我的日子里掠过,无论是闲暇时女伴们的嘤嘤私语,还是我们在宫廷上演奏时,那些谋臣突如其来的高谈阔论,他的名字都顺理成章地镶嵌在其中,他们说他年少有为,风姿特秀,恢弘大度,不记人恶,因为他只有24岁,所有的人都唤他周郎。<br><br>  可是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个乱世中的乐者,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拨动我的筝,这微小的技艺使我在大的变故中总能保持一个安身之所,我不明白,那些杀人如麻的强者为何都迷恋音乐,在我看来,音乐是让人安宁柔软的东西,然而那些人的立身之本却是在动荡里坚持强硬。<br><br>  我来到吴宫的那一年是多事之秋,满世界都在打仗,所以我一直没能见到他。女伴们怀着隐秘的激动与不安说起他,好像他是一颗曾经照亮她们心灵的彗星,她们用一生等待他再次来临。<br><br>  见到他时天气已经转凉,走在吴宫的庭院里,总有落叶猝然在脚前跌落,这细微的动静每每令我心惊。我抱着我的筝,目不斜视,脚步匆匆,在我那群快乐的女伴中,我似乎是因幼稚而显得过于严肃。<br><br>  我见到了他,那是一个天生隆重的男人,与这盛大的场合相得益彰,即便他漫不经心,即便他举重若轻,只要他一出现,隆重的气息便会弥漫在周围的空间,这个缀满传奇的年轻男人照亮了吴王的宴席,女伴们心照不宣的喜悦如水波般顺着乐曲涌淌。而我却久久地凝视着他那一份温和,我喜欢温和的男人,在雄性特征过于明显的将士中,这个温和的男人就像沙石瓦砾中的一泓湖水,而这个男人的温和则如湖上升起的轻盈的雾气。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太多的震动,他的雄姿英发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的温和如雾和我有什么关系呢?<br><br>   可是,我还是注意起他来了,那一晚之后,我加入了谈论他的行列,我带着新鲜的活力等待着演奏的通知,愿意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当时我还不知道,兴趣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媒人,它知道拙劣的言辞只能徒增你的反感,便暗中布置,勾引你的好奇心与它狼狈为奸,使你不觉落入彀中。<br><br>  危险在建安四年来临,那一年他和吴王得胜归来,同时归来的还有一对著名的美女,乔家姐妹,随着她们父亲的兵败,她们成了吴王与他的两个妾。<br><br>   那一晚吴王与他在亭子里把酒临风,我是唯一的乐者,我弹的曲子叫《广陵散》,不知为什么,他指定要听这首寂寞的古乐,吴宫里只有我能够演奏。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能看到他的头发被晚风拂起,他的面容平易一如往常,俊逸里更有几分疏朗。我隔着游弋的微光望着他,心里溢满了痛楚的幸福,我一点点地享受着钻心的痛楚,尽管没有人把我当成有灵魂的人,这从他们无所顾忌的谈话中可以看出。此刻这两个年轻的男人不像君臣,更像一对相知甚深的朋友,对战争与人生感慨万千。他们还谈到了爱情。吴王不无调侃地说:“乔公两个女儿虽遭沦落,但有你我这样的女婿,亦可展露欢颜了”。吴王这自诩的话语刹那间刺痛了我,我的手指无措地从弦上滑过,不和谐的音符如顽劣的孩子,自顾自地奔涌而出,我的恐慌接踵而来,就在这时,他回过头来,轻轻地看了我一眼。<br><br>   那是他第一次看我,那是一个飘忽如羽毛般的目光,不是责备,是惊奇,也不是很大的惊奇,好像仅仅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他大概都没看清那个仓皇的操琴者。我的脑中顿时轰然,是多年来的训练帮助了我,乐曲继续机械地从指下淌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br><br>   是什么让我如此震惊?我自己也不清楚,吴王的骄傲之外更有对两个女人的怜惜,我把他们看成一体,他们不是侵略欲强烈的男人,他们能体会到掠来的女人满心黯淡,他们心疼着她们,又希望自己的优秀能够给予补偿,总之,他们是把她们看成真正的爱人,而我只是一个与筝配合时能变出音乐的乐者。曾几何时,我喜欢这样的定位,我以为我是为音乐而生,所以虽然身处卑贱,仍不能动摇我心中的安稳,但是爱情却轻易地毁灭了我的存身之处。<br><br>   那个夜晚我回到我的住处,女伴们都已安睡,我望着窗口那一片刀锋般的月,心里时而热烈时而寒冷地交缠着一份渴望。我的渴望仅仅是他能注意到我,知道世上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只要他能够看我一眼,我的爱情与生命就能在他的目光中活过来。可是我想不出什么办法,像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女子,如何能得他一丝垂顾?我不美,也没有惊人的才华,我能够演奏难度较高的古乐,可是一个音乐天才,否则就不会在三爵之后,仍能听出那小小的谬误。哪怕我倾己所有,也不能给他一点点馈赠,这样的一个暗恋者是多么失败。对于他,我原只应该仰望,现在我超出了我的本分,就该徒受煎熬,想要让他降尊纡贵地关照我的爱情,这怎么可能?<br><br>   再等等,让我想一想,哦,我可以让他再看我一眼,比如这个傍晚,他就曾给我匆匆一瞥,尽管这一瞥并非对我的嘉许,尽管我在慌乱中把它辜负,可是这一刻,我回味着这一瞥,如同干渴的人在沙漠里回味被他怠慢的甘泉,他发誓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将守着那甘泉终老此生。是的,我也要一种依赖能够让我度过平生,为了得到这依赖,我情愿付出代价。<br><br>   在那个最为盛大的宴会上,有谁能发现这个女子赴死般的的激情?有谁能注意到她苍白的面孔?她冰冷的手?她空洞地燃烧着的目光?如果有个诗人发现了这一切中的诗意,也许能够写一首诗,使得她和宴席上的人一同名垂千古,奈何这只是一场家宴,吴王和大乔一起宴请他们的妹妹与妹婿。无论是主人,无论是来客,个个都神采飞扬,漂亮非凡,这是他们最好的岁月,他们的事业刚刚开始,他们的爱情得其所哉,他们依旧年轻茂盛,在那个时候,有谁会注意到一个弹筝女子异样的神情?<br><br>   不再是那曲《广陵散》,这是一首悠扬明媚的曲子,是我弹得烂熟的曲子,我已经预先决定在哪里设下埋伏,我小小的阴谋也许会片刻惊扰那愉快的人群,他将回头,将朝我眺望,这一回我会仰起脸,与他对视,他会惊讶吗?会不会猜测这个弹筝的女孩眼神里的意味?<br><br>   想到这些,我的手指开始痉挛,我真的无法再继续下去,我勉力地使自己镇静,使曲子依然能够行云流水,“当”的一声,弦断,我心中也有什么顷刻绷断,我不敢抬头,我猜那星辰般的目光正照过来,可是这一刻我不敢看,我的爱情就是这么卑微与怯懦,哪怕我已经决定孤注一掷,我仍然不敢采撷我饮鸩止渴的幸福。<br><br>   莫名的委屈侵袭过来,我心酸落泪,泪珠落在弦上,并不迅速跌坠,滴溜溜地在细细的弦间打着旋,晶莹而妩媚。勉强进行着的演奏终于混乱起来,连兴致正浓的吴王也注意到了,他来不及了解这混乱的始末,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在乐监铁青的面庞前走过,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宴席,离开他,离开我渺小的安稳,我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人,隔着那么多人那么长的距离,就算我看到了又怎么样呢?<br><br>   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我因这次错误被吴宫驱逐,后来,我也曾寄身于其他臣僚的家中,可惜我的命运太不好,在这乱世中,那些巢穴总是率先覆灭,我只能流落民间,做个浆洗的妇人,然后嫁人、生子、老去。<br><br>   与此同时的,是他的命运,我听说在我走后的第二年,吴王死去,他继续南征北战,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在他三十三岁那年,他赢了最著名的赤壁之战,他的温柔敦厚更与雄才大略一起征服了世人,连曾以年长而轻慢他的将军程谱都叹:与周公谨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他的人生永远光明、辉煌、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与我截然不同。谁能想到,有个最阴险的敌人在前面等着他?死亡在前面等着他。<br><br>   建安十五年的春天,我走过歪歪斜斜的江南小巷,蒙蒙雨意化成了满眼绿雾,我到巷口去寻卖豆腐的吆喝。那个总是快快乐乐的豆腐郎神情黯然,他和围住他的人们在说着什么,等到我走近了,邻家大伯扯住我说,他婶,周郎没了!<br><br>   吴中皆恸,包括我愚钝木讷的丈夫,我弯着腰,在门口洗那堆积如山的织锦衣裳,我想他们从我的背影上看不到任何内容,谁也不会想到,这是曾得周郎回顾的女人。<br><br>   他死了,我依旧活着,并且活了很久,当我成为这样一个老人,我依然时时在心中祭奠我的爱情。我甚至对他有一种感激,他让我和世人看到了一种完美,连他的死去,也使我们免于在若干年之后看到一个白发昏目的故将军,更省去了下一个吴王在友谊与江山之间的两难选择,这倒不是我的妄加揣测,听说在他活着的时候,新吴王已经与人说:“周公气度宏大,恐非久为人臣耳”。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范例,说明有一种人生可以总是处于高潮,无论是事业、友谊还是爱情,他都可以拿到最好的一份,更重要的是,他还擅长戛然而止。我想,这样的人生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没有体会过似我的绝望与挫败吧。<br><br>   只是,在他离去多年之后,那个周郎顾的故事仍广为流传,他们说:“曲有误,周郎顾”,他们用这句话来表彰他在音乐上的天分,谁也不知道那典故真正的来由,更不知道这典故背后那悲伤的永不再出口的爱情。(完)<br>  <br><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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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6.2004 12:49:37 | 只看该作者
交错的人或许不止她一个。顾曲周郎,记忆里至少有那么瞬间的凝视,足够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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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04 14:26:54 | 只看该作者
记得当年年纪小,和好朋友聊三国。<br>她爱周瑜,我爱吕布。<br>都是人中的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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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6.2004 14:45:49 | 只看该作者
我爱诸葛亮。<br><br>我特别喜欢运筹帷幄的人。搁现代也喜欢那种聪明人,看着阴阴的闷声不响,其实一肚子计谋。跟小捏差不多。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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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9.6.2004 15:39:22 | 只看该作者
人说吕布是猫善变,数易其主,其实在那个乱世,多大的英雄不过是做了别人手中利用的棋子罢了。<br>看不上刘备!不过诸葛亮当然还是万世出师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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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9.6.2004 19:23:54 | 只看该作者
乱世里英雄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这句是真理。<br><br>狮子不牛,牛的是使唤狮子的人。有时候一头羊的威力足够带领一群狮子。何止刘备,刘邦捏?<br>朱元璋毕竟少莱西。皇帝轮流做,轮着翻烧饼,可怜那些武将,文人前脚万岁声还未落,分得羹后又开始换个方向万万岁了~<br><br>我喜欢诸葛亮只因为“既生瑜,何生亮”那口血。<!--emo&^_^--><img src='http://www.kaiyuan.de/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happy.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happy.gif' /><!--end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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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4 19:34:32 | 只看该作者
好文,的确是好文——冠以美文之称实不为过。<br><br>周郎的人生是有缺憾的,这缺憾不因为他的早去,相反恰恰是他不能久留。第一次看到如此描述三国里不曾杜撰的故事,心里有种新开窗口的感觉!<br><br>可惜,在三国里,我只喜欢曹操。不单因为他终究是永远高高在上,更因为他是枭雄。他有自己伟大,持久,全局的野心。周郎没有,所以他不是枭雄。因此他最后的饮恨而绝是他人性里不可避免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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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4 20:24:0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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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4 20:35:18 | 只看该作者
美文当然人人都喜欢。。。不过文中有两个错误涉及到我也很喜欢的音乐。。。不得不提。。。于是对不起猫儿搂主了~~~<br><br>首先,广陵散的时代问题:<br><br>晋书载:广陵散者,嵇康,字叔夜,谯国之人也。尝游会稽,宿华阳亭,引琴而弹;夜分,忽有客诣之,称是古人,与康共谈音律,辞致清辨,因索琴弹之,为广陵散曲,声调绝伦,遂以授康,仍誓不传人,亦不言其姓字。时司马懿为大将军,康与钟会为长史。会每与康交,而康不为礼,会以此憾火,因谮康欲助毋丘俭。司马懿既昵信会,遂害之。康将刑东市,顾视日影,索琴弹之曰,‘昔袁孝已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於今绝矣’。时年四十。海内之士莫不痛之。帝寻悟而悔焉”,又琴书曰“嵇康广陵散本四十一拍,不传於世。惟康之甥袁孝己能琴,每从康学靳惜不与,后康静夜鼓琴弹广陵散,孝己窃从户外听之。至乱声小息,康疑有人,推琴而止,出户果见孝己,止得三十三拍。后孝己会止息意,续成八拍,共四十一拍,序引在外。世亦罕知焉。”然广陵散曲,世有二谱。今予所取者,隋宫中所收之谱。隋亡而入於唐,唐亡流落於民间者有年,至宋高宗建炎间,复入於御府。经九百三十七年矣,予以此谱为正。故取之。<br><br>嵇康不外传广陵散,所以嵇康还在世的时代是不可能有其他人会此曲的。。。让我们再来看看历史:<br><br>周郎198年12月与小乔成亲<br>226年12月曹睿封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br><br>可见周郎与小乔成亲之时。。。广陵散应该还未面世的说。。。<br><br>不过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重要。。。<br><br>因为第二个错误在于:广陵散乃是琴曲,不是筝曲。。。<br><br>所以。。。窃以为,把《广陵散》改成《汉宫秋月》就再好不过了。。。<br><br>小子口不择言,搂主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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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0.6.2004 20:39:19 | 只看该作者
我比较喜欢司马仲达,最知心的朋友很爱诸葛孔明。。。<br>两人惺惺相惜。。。<br><br>这两人也很容易让我想起了《银河英雄传说》中的杨威利和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不知道楼上两位mm有没有看过。。。<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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