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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1.2010 14:5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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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东经》中还记:
有大阿之山者。大荒中有山名曰明星,日月所出。所谓“大阿山”,有可能也是“阿苏山”的转语。而所谓“明星”,或许是指自火山熔岩中生成的“夜光如意宝珠”。
关于太阳与火山的关系,我们后面会作进一步讨论。但是这里不妨指出,中国古代历来有关于“十日”的传说。而《山海经》中所记“十日”所在的位置,又正是在东南海中的羲和之国(大荒南经)。在古本《山海经》中,曾记录射神“羿”射落十日,而十个太阳下坠后,变成了“沃焦”。(此事见《庄子·秋水》成玄英注疏本,引用古本《山海经》。)
那么,什么是“沃焦”呢?原来“沃焦”正是中国古人所记录的日本火山。请看:
“在扶桑之东,有一石,方圆四万里,厚四万里,海水注之,莫不焦烬,故名‘沃焦’也。”(《文选·养生论》注引《庄子》司马彪注)
“沃焦者,山名也。在东海南方三万里。海水灌之而即消,故水东南流而不盈也。”(《古小说钩沉》辑《玄中记)》)
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上述不可思议的说法,似乎只是一种神话。但是,更深刻地透视一下,我们从“沃焦”的地理位置(在东南大海中),这巨石的形状(方四万里),特别是其物理性质:海水注之,竟为之沸腾、燃烧、“焦烬”,却可以有把握地断定,东海中的“沃焦”,其真相,就是古代旅行者对于日本列岛上火山形态的一种夸张性描写。五、扶桑木与“日本”的命名 明代李言恭《日本考》,曾记述日本本州岛上有一座太阳山,名叫“日光山”:
日光山,乃日所升之处。其山草木四季皆红色。但日升之初山石有声,至暮或阴雨始静。乃日春京之东也。其日春京原系春回京,有春日大明神镇之。
案李所说“春日大明神”,相当于中国《楚辞》中的日神东君,以及五方神中的东方春神太昊。(《淮南子》:“东方之极……太昊句芒之所司者。”)
又据清人记述,“东山道磐城国日光山,绵延西跨宕代、下野二国。”“温泉地形耸拔异常,气候殊冷,原野草木之花至秋开者与八月相应。”“山顶有湖,湖水溢出,散作瀑布无数。”(清·王滔《扶桑游记》)“其山上多枫木。”枫树春季开红花,秋季着红叶。但说此山“草木四季皆红色”,则似乎是夸张。
我们知道,枫木有多种——“江南凡树叶有叉歧者,多呼为枫,不尽同类。”(《植物名实图考》)所以,枫木乃是“秋令红叶植物的代名词,非专指某一树种言”。(《辞海》)但在中国人所说的枫中,却有特别一种名叫“枫香木”(Liquidamber formosana),属金缕梅科,是一种落叶大乔木,十分值得注意。
此树据说最高可生长达四十米。叶互生,有三裂,略像桐叶。花单性,雌雄同株,头状花絮,春季与叶同放。喜光,生山麓河谷,秋叶鲜红。实际上,汉唐时人所认为的“扶桑树”,多指这种巨树,从语音关系看,枫木,乃是扶木的转语。而“枫香”,又别名“枫摄”(《说文》、《尔雅》),“枫摄”其实正是“扶桑”的双声转请。(其拉丁分类名 formosana,读“福摩萨那”,其实也是“扶桑”的语转。由此我们又可注意到近代西方人——可能始于荷兰人对台湾的称呼:“福摩萨”,语源实际也是“扶桑”的转语。)
但枫香树主生于中国。在日本多见的枫树,实际却是山械木的一种。这种树与枫香树在形貌上有所相似。木高亦可达十米,叶呈掌形,也似梧桐。春季盛开红花,结果实。秋亦着浓重红叶,在日本俗名其为“山红叶”。古人所见枫木(槭树)与枫香木形态非常相似,所以长期误认为同种。甚至在明代李时珍的大着作《本草纲目》中,也仍将二者混为一谈(《本草纲目·枫香脂》:“枫树枝弱善摇,故字从风,俗呼香枫。”“树甚高大,似白杨。叶圆而作歧,有三角而香。二月有花,白色,连着实,大如鸭卵。……说文解字云:枫木,厚叶弱枝善摇,霜后叶丹可爱。述异记云:木之老者为人形,呼为灵枫,以雕刻鬼神,可致灵异。”)。直到清代,才有学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将枫、枫香木区分别为二类。
枫香树之所以被认为是传说中的“扶桑”,与其形态习性可能有关。因为枫香树是一种形体高大、喜趋日光的红叶树。但值得注意的是《梁书·东夷传》关于扶桑及扶桑树又有如下一种记载:
齐永元元年,其国有沙门慧深来至荆州说云,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
扶桑叶似桐,初生如笋,国人食之,实如梨而赤,绩其皮以为衣,亦以为棉。
这里所传说的扶桑木,又似乎是与枫香树不同的另一种树。德国学者希格勒认为,这里所记的这种“扶桑”可能是楮木中一种,日本称作Nire或Aknire,其树皮确能织布。
案:“楮”,又名“枸”,古人又名其为“句芒木”。学名Broussonetia PaPyrifera,属于桑科,高可达 16米,结桔红色果实,皮纤维可织绩。李时珍《本草纲目》记:
“椿,毂。音媾,亦作构、毂桑。……武陵人作毂皮衣,甚坚好。……其实初夏生,大如弹丸,青绿色,至六七月渐深红色,乃成熟……绩其皮以为布,……又食其嫩芽,以当菜茹。”其形态确与《梁书》所记之“扶桑木”相近。总之,传说中作为树木的扶桑,一是枫香,二是楮树。
知道中国古人一直认为传说中的太阳神木“扶桑”出在日本,我们就可以理解“日本”之所以称作日本这一命名的由来。《说文》:“木下日本。”“本”,也有草木本根的涵义。以“日本”为名,寓有太阳、太阳树本根之所在的意思。《旧唐书·日本传》:“以其国在日边,故以日本为名。”《隋书·倭国传》记:大业三年(607年),日本国王多利思比孤遣使朝贡,国书自称“日出处天子”。明《筹海图编·王官使倭事略》中记,洪武二年日本国王对明使节赵秩云:“我国地在扶桑。”可以看出,这些话都正是以太阳所在的神树之地而自命。而日本人的这种观念,与其说出于虚妄,倒不如说是反映着上古时中国人和日本人所共有的一种宇宙结构观念。六、扶桑神木的真相 但是,扶桑神话与作为植物的扶桑树并不相干。因为传说中作为太阳树的扶桑是一棵神树而非真实的植物。看来是这样的:先有关于扶桑的神话,然后好事者乃以枫木、楮木等真实的树木去附会之。由于“扶桑”中有“桑”字,因此就有人天真地认为,扶桑似乎是一种桑树。但实际上,这完全是出于一种“文字障”性的误解。扶桑不仅与桑树毫无关系,而且更有趣的是,真正的“扶桑”根本就不是任何一种树木。
扶桑传说在历代流传中经历过不断的变形。从语词看,围绕着一个“元语词”的喜读内核,在典籍中曾形成一系列颇为繁复的“次生词”系统。举其要者,例如:扶木、扶桑、若木、蟠木、村木—·。··等等。但大体说来,扶、幡、博等字,都是由于语音相近而通转假借。古代学者在考订时早就指出,这些语词都是表音 记号,既无定字,也不可泥于其字面的意义去寻求解释。南唐徐指《说文解字系传》,在解释“桑”这个字时,就曾着重指出:
“蚕所食桑,异于东方之神木。”
在这里,我想特别有必要引述一下章太炎的看法。他在研究了历代关于扶桑问题的各种矛盾歧异说法后,作了比较全面的反思,还为后来的研究者提示了一种极其重要的见解。兹将其所见,略作梳理综合,择要如下:
一、扶桑在说文中记作“杀”。《说文》云:“‘录’日初出东方场谷所登搏桑,木也。桑,象形。”桑为象形字。段玉裁注云:取象于其木之枝叶蔽毅,知扶桑乃木之以桑史者,不必专指桑。
二、扶桑,《说文》木部又记作:“搏,搏桑神木。日所出也。”因知:搏桑但言“搏”,可。但言“木”,也可。即言桑、木皆可。唯独不可混同蚕所食叶之桑。扶桑虽名曰“桑”,实非桑也。
三、或谓扶桑地名。《初学记》、《太平御览》引《淮南子》“登于扶桑”有注云:扶桑,东方之野。备一说可也。蟠木、搏木、扶桑,皆是古儒教所及之地,其后隔绝。
章太炎的上述见解极为重要。我们应该注意到,与“扶桑”有关的记载,不仅出现在《山海经》中,事实上也出现在《史记·五帝本纪》、《尚书大传》等被认为具有信史意义的古代着作中。如《吕览·求人》记:“禹东至搏木之地。”《史记·五帝纪》:“东至于蟠木。”《尚书大传》:“东方之极,自碣石东至日出搏木之野。”在这里,搏木——蟠木——扶桑显然都是东方的地名。
神话无论多么美妙,毕竟只是神话。相信太阳从一棵大桑树上飞升——而且这桑树还直接生长在东海中,这显然是非理性的,事实上也不可能。所以对于《说文》中关于“扶桑”的释义,清代就有学者曾批评为:“日出搏桑,不经之谈。”(徐灏《说文解字注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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