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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我把青春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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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2.2004 22:09:38 | 只看该作者
(1)<br>  那时,徐老师还年轻。<br>  徐老师是我太太,名叫徐帆,汉族,湖北武汉人,属贤妻良母型。因为还没有孩子,所谓“良母”是我的预见。天生是舞台上的角儿,在各种影视剧中司职大青衣。模样与偶像派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在实力派里也算是有光彩的。四川人称漂亮的女人为“粉子”,妖艳一级的为“巨粉”,次之为“中粉”,我太太徐帆属于“去污粉”。<br>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徐老师洁身自好,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不光是做人,生活上爱干净也是出了名的。这一点很像我母亲,不仅把自己归置得利利落落,居住的环境多差也是一尘不染,对伴侣、子女的要求也十分地苛刻。两代妇女对我进行轮番清洗整治,令我苦不堪言。徐老师经常一边掐着我的脖子给我洗头,一边打探我的内心世界。<br>  她说:你特恨我吧?<br>  我说:怎么会呢?外人都说,我自打跟了你才算找回了点做人的尊严。<br>  这时,徐老师总会得意地说:这还算是一句公道话。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像每天都在参加野外生存训练,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br>  我忙讨好说:幸亏遇到了你。要不怎么人家都说,娶了你是我的造化,没人说嫁给我是你的福气呢。<br>  每逢话到此刻,徐老师都会陷入思考,对我说又像问自己:是呵,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呢?<br>  我赔着笑脸说:一时糊涂呗。<br>  徐老师说:不对,是你给我下了迷魂药。<br>  那是在1993年9月里的一个秋高气爽的傍晚。我不知道是哪根筋动了,想起了徐帆。往北京人艺的四层打了一个电话,四层是人艺的集体宿舍,外地籍未婚的青年演员群居于此。电话设在楼道里。一般来说,那部电话永远都是占线,但那天刚好一打就通了,而且巧就巧在接电话的正是徐帆。<br>  我在电话里说:麻烦请给我找一下徐帆。<br>  电话里说:不麻烦,我就是。<br>  我喜出望外,说:你绝对想不到我是谁。<br>  徐帆说:你是冯小刚吧。<br>  在此之前,我们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北影厂的放映室里,当时正在放《大撒把》的样片,夏刚导演问我怎么样?我说:都挺好的,就是女主角演得差点。夏刚说:女主角就坐在你的后面。我回过头去,在黑暗中借着银幕反射的光线看见了徐帆。还有一次,是在《大撒把》剧组的停机饭上。我和葛优共同认识的一个画画的朋友想让我们给他介绍一个女友,葛优拉我过去,借机向徐帆吹嘘一番朋友的诸多优越之处。我对她说:此人是我的战友,人品端正,家有小楼一座,虽是高干子弟,却为人随和通情达理,画画的收入也很丰厚。徐帆笑答:谈恋爱的事得自己作主,别人不能代庖,谢谢你们的好意,往后就别再操这分心了。<br>  至此之后再也没见过徐帆。那天也是兴之所至,绝无事先预谋。事后我问过她多次,她说:一听声音脑子里就跳出了我的名字。她的回答不能令我信服。茫茫人海,我又不是“唐老鸭”,她怎么能一听声音就说出我的名字呢?直到今天也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只当是上帝的召唤吧。<br>  她在电话里问我:找我有什么事?<br>  我说:没什么事,就是想约你出来坐坐。就在你们剧院隔壁的华侨大厦。<br>  她想了想说:好吧,你在大堂等我。 <br><br>(2)<br><br>  晚上8点,我准时抵达华侨大夏。正在大堂徘徊,恰逢张健、刘蓓一伙人穿堂而过。<br>  刘蓓笑盈盈地对我说:等徐帆哪吧?<br>  我又是一惊,问她:你怎么知道?<br>  刘蓓一脸坏笑,说:我一猜就是。<br>  嘿,这事真神了。我怀疑我的电话上安装了图像传真,连着电视台,一言一行都能被全北京的人了如指掌。我后来疑虑重重地问王朔,让他帮我分析。他说:一点都不奇怪。人艺就在旁边,你一个人大晚上戳在大堂里,脸上保不齐还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刘蓓是何等聪明的人精,察言观色是她的强项。都写在脸上了,还不猜个正着。<br>  事后我也问过刘蓓,果不其然和王朔的分析如出一辙。但仍不能令我信服。我可以约无数人在此碰面,怎么就非得是徐帆呢?这件事很长时间都在困扰着我,得出的结论是,这辈子只能在“看得见的战线”上为人民服务,不能在“看不见的战线”上为国献身了。<br>  大约等了一个小时,徐帆来了。<br>  那时她是短发,穿着一条墨绿色灯心绒的背带裤,裤腿肥大且短,吊在脚脖子上面像个打鱼的南海姑娘。<br>  徐帆一脸的歉意,对我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把衣服泡水里,洗完才过来。我这人有一毛病,活不干完了心里膈应(难受)。<br>  我说:你就那么自信,不怕我走了?<br>  她说:你不是说没有什么正事吗?反正也是闲聊,走了就走了呗,又不是我要找你。<br>  都说湖北佬不好对付,我是有亲身体验的。<br>  之后,我带她到饭店地下的歌厅去和刘蓓一伙人会齐。见到刘蓓、江姗、陈小艺,徐帆立刻变了一个人,就是那种原形毕露的感觉。先是互相拥抱彼此抚摸对方的小脸蛋,然后发出一声声不怀好意的尖叫,气氛出现一种旱地拔葱式的热烈。然后她们开始唱歌,有粤语歌也有英文歌,这两种歌徐帆都不行,徐帆拿手的是民歌。<br>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徐帆能唱得很高,并且声情并茂。很多年后我偶然发现,她不仅可以唱“一条大河”,还能按李娜的高度唱“青藏高原”,最撕心裂肺处仍显得游刃有余。这让我喜出望外,如同存折里的一笔钱突然利息暴涨。<br>  当时,我为了不让徐帆觉得我过于心怀鬼胎,所以一进去就和李强、张健左一杯右一杯地喝酒,基本上就没怎么和她说话,只在一扫而过的视野中盯过她几眼。时间不长,徐帆起身告辞,我陪她走回剧院。<br>  路上她对我说:不喜欢熬夜。<br>  因为剧院的大门已经锁了,我又陪她绕到后院的一个小门处,告别后,她身手敏捷翻过墙消失在黑暗中。<br>  我是怀着那样的心情离去的,觉得她还行,同时也知道这块骨头不好啃。<br>  第二次见到徐帆是在一个多星期以后。<br>  我这个人有一个弱点,一大堆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挑气氛的,话也密,人也风趣,生熟不忌。一对一就傻了,不知道说什么。说出来的话也都是言不由衷,特别容易把自己弄得道貌岸然,忘了自己其实是一个大灰狼。明眼人都知道有几个姑娘喜欢正人君子?多数还是期待着度过一个不平静的夜晚。为了避免一对一的情况发生,我叫上了王朔陪我去“人艺”。我准备步子迈得再大点,关系搞得再近点。我知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迅速把关系庸俗化。<br>  下午五点来钟,我们走进了徐帆的宿舍。<br>  徐帆见到我们也不感到惊讶,态度不卑不亢。 <br><br>(3)<br><br>  我说:晚上一起吃饭吧。<br>  她说:今天不行,我得去青艺看话剧去。<br>  我问:什么戏?<br>  她说:《火神与秋女》。<br>  我说:看那玩意儿有什么劲呵?<br>  她说:跟你吃饭有什么劲呵?再过半小时我就得走了。<br>  这时我有点打退堂鼓了,趁徐帆出宿舍去水房,我对王朔说:咱俩自己吃吧。<br>  王朔说:你要听她,下回她也不见得去。叫她一起上车,路上不停车直接给拉饭馆去就完了。去向阳屯。<br>  向阳屯是一个朋友开的,在颐和园那边,那一阵子特火。吃的全是忆苦饭,进屋就脱鞋上炕,弄得跟进了村里似的。那种饭抽不冷子吃一顿还行,连着吃个两三顿就真觉得是回到旧社会了。后来很多人效仿,深受那些想请客又不肯吐血的假大款欢迎,口口声声说,尝个新鲜,冒充山珍海味吃腻了。我是从小吃贴饼子长大的,难吃的感觉至今仍牢记在心,想忘还忘不了呢,决不想再受二茬罪再吃二遍苦。我同意去向阳屯吃饭的惟一理由是,那儿离市里远,一旦把徐帆拉到那里,天也黑了,戏也开演了,估计她也就不能回城里看戏了。<br>  就这么定了。还得说人家王老师高,哪能她说不去就不去了。<br>  徐帆从水房回来,看我们还在屋里坐着,就说:你们还没走哪,我可得走了。<br>  我们一起下楼。我对徐帆说:上车吧,我们先顺路把你送到青艺去。<br>  徐帆说:不用了,谢谢你们。我自己骑车去。<br>  我说:这你就有点没劲了,吃饭不去,车也不肯坐,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br>  我们一起上了路,小白兔钻进了大灰狼设下的圈套。<br>  我当时开的是一辆“天津夏利”,汽车拐出“人艺”,经美术馆、五四大街、北海,一路向西过去。<br>  徐帆说:“青艺”不是这么走。<br>  我说:我们就没打算去“青艺”。<br>  徐帆有点急了,说:你们怎么这样呵?这不是绑架吗?我命令你停车。<br>  我说:那是不可能的。<br>  徐帆:那我跳车。<br>  我加快车速,说:你跳吧。<br>  徐帆见硬的不行,又变成商量的口气,哀求道:求求你们了,好哥哥们,让我去看戏吧。明天我请你们吃饭还不行吗?<br>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有点心软了。也怕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不好收场。但我从后视镜里看见王朔表情泰然,又坚定了决不放弃的信念。心想,反正也得罪她了,要么一起吃饭,要么再也不见面了。<br>  汽车一路向西,徐帆破口大骂。声称,就是到了地方,她也不会进去吃饭。<br>  到后来,车里安静了,没有人说话。汽车仍一路向西。<br>  我的心都差不多碎了的时候,汽车开进了向阳屯。<br>  我以为,车一停她就会砰地摔上车门扬长而去。但事实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br>  车停了,王朔说:都到了就一起吃吧。<br>  徐帆想了想,跟我们一起走进饭馆。<br>  事后我对徐帆说:当时我已经不知道是为什么了,就希望车能飞到向阳屯,然后你下车走人,好像这件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br>  徐帆对我说:我确实是觉得天也黑了,又那么远。赶回去戏也看不成了。最重要的是,你们也不是什么坏人。要真是流氓我就跟你们拼了。 <br><br>(4)<br><br>  那天一进饭馆,怎么就那么巧,又撞上了张健、刘蓓一大群人也在那里吃忆苦饭。徐帆见到他们,气消了一半。<br>  那天吃饭的印象在我的脑子里仅有一瞬间的工夫,只记得,坐下就端起倒了半碗的白酒,连干三碗向徐帆道歉,然后就晕了,最后说的话还隐约记得,拉着徐帆的手,挨个人地嘱咐:一定要把我妹妹送回宿舍。<br>  据王朔第二天告诉我,坐下没有15分钟我就自己给自己灌趴下了。回去的路上是别人开的车,我一直躺在后座徐帆的腿上。一路上车停了无数次,我重复着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想吐。当我听到我一直躺在徐帆的腿上时,酒全醒了。<br>  我详细地向王朔打听,徐帆当时是什么表情?我什么姿势躺在她的腿上?她的手放哪儿了?<br>  王朔笑着说:手一直托着你的脑袋。你吐了人家一身。没有烦你。<br>  一股暖流袭上心头,我说:我要没喝醉多好呀,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br>  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了徐帆的电话。<br>  她问我:好点了吗?<br>  我说:真不好意思,我正式向你道歉。<br>  她说:以后再也别那么喝了。脑子会喝坏的。<br>  放下电话,我想,这就应该算关系不一般了。<br>  后来徐帆告诉我,我的脑袋把她的胳膊都枕麻了,稍微一动我就喊“晕”,她当时忽然觉得我挺可怜的。<br>  我想,这就叫缘分吧。这事要是搁别人,别说还觉得你可怜,觉得你可恨都算轻的。<br>  这之后,我们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再见面。再次见到她是在首都机场。我们两人同时获得“金鸡奖”的提名,被邀前往广州参加在那里举行的电影节。那是11月初的一个上午,大约有四五十个接到电影节邀请的人蜂拥在候机厅里,乱哄哄互相打招呼。我在人群里看见了徐帆、陈小艺,顿时来了精神,显得特别兴奋,跟很多熟人开玩笑,介绍徐帆是我的女朋友。一副强买强卖的无耻嘴脸,弄得徐帆哭笑不得。<br>  登机后,冯巩和徐帆坐在一排,我跟冯巩换了登机牌坐在徐帆的旁边。<br>  徐帆对我说:谁是你女朋友哇?你怎么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呀?<br>  我说:我正式通知你,从现在起就是了。<br>  飞机起飞后,徐帆开始做睡觉状。我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回头,发现周围的目光都在直勾勾地看着我。<br>  我问徐帆:你睡得着吗?<br>  她说:睡不着但特别想睡。<br>  我说:我给你讲故事吧。<br>  她闭着眼睛说:讲吧。<br>  我把我的皮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她也没有推却,身体缩在皮外套里面。 <br><br>(5)<br><br>  我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个渔夫老爷爷,出海打鱼,钓上了一条小金鱼……<br>  徐帆说:你把我当成3岁的孩子了吧,这故事我都听过八百遍了。<br>  我说:这不是为哄你睡觉吗。讲没听过的,你睡得着吗?<br>  徐帆不再说话,仍然闭着眼睛一副听之任之,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表情。<br>  她头枕着舷窗,云层在窗外铺成波涛,阳光分外强烈落在她的轮廓上。我把窗上的隔板扣下来,使她的脸完全处于昏暗之中。<br>  然后我绘声绘色地讲完了“小金鱼”的故事,见徐帆没反应,又接着一口气讲了“狼外婆”“狼来了”等一系列我小的时候母亲给我讲过的故事。讲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如愿以偿,她在我的故事中沉沉地入睡。<br>  这时,我回过头来,四下打量。发现周围的熟人都在看着我,冯巩和陈小艺都露出了比当事人还难为情的笑容。<br>  那次“金鸡奖”我和徐帆双双落马,但我们并没有空手而归。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没有领到“金鸡”,却将彼此作为终身奖励颁发给对方。直到今天这奖杯仍熠熠生辉,行情看涨。<br>  一朵鲜花左躲右躲还是插在了牛粪上。<br>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恋爱。很长一段时间里,采访徐帆的记者问到她的最后一个问题,通常都是:你怎么会看上冯小刚了呢?言外之意是:不应该呀。朋友闻讯也对我说:徐帆能看上你真是你上辈子积了德。意思也是,打劫了银行还没有被绳之以法。我却不这么看。我的看法是:成全了我也就陶冶了她。<br>  1999年9月19日上午9点我与徐帆女士结为夫妻。婚后我称她为徐老师。<br>  徐老师不仅戏演得好,抓管理也很有一套。通常来说是,抓大放小,疏而不漏。看上去,人权、民主气氛都有,实际上是内紧外松,发现问题决不手软。也就是说,徐老师可以不开枪,还可以往炮楼下面扔水果糖,但你得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是在徐老师的机关枪射程之内的。<br>  我喜欢在铁腕人物的统治下俯首贴耳,免得自己煞费苦心追求真理。我对自己很清楚,威逼利诱之下是可以走正路的,放任自流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的许多良好习惯都是在徐老师的严格管理下逐渐养成的。<br>  比如说:每天坚持洗脚换裤衩,袜子穿两天就得换干净的,小便完了不忘冲水,晚上刷牙,不喝自来水管里的凉水,吃完饭擦嘴,烟灰不弹到烟灰缸外面,沙发靠垫坐拧巴了,离去前想着把它摆好扶正,挂毛巾时上下对齐,汽车里放纸巾等等。在徐老师改造我的下一个5年计划中有:不吃手指甲,不在汽车里吸烟,每天洗一次头。前两点不说了,它和我的思考有关,我会在退休后加以克服。不爱洗头是从小养成的毛病,一直以来我对洗头有很大的心理障碍,原因有三:第一是,洗完头领子湿了特别难受。第二是,肥皂水特别容易杀眼睛。第三是,长时间弯着腰非常不舒服。所以现在只要是徐老师问我这两天洗头了吗?我多半不说实话。我甚至可以为了躲过在水池前洗头,宁肯答应去洗一个澡。<br>  徐老师不仅对我严格要求,自己也是身体力行。家里的日常用品都有适量的储备,柴米油盐决不可能发生用完了才想起来现去采购的事情。每逢下雨,打开汽车的后备箱准会出现一把伞,用完后擦干净又会回到后备箱里。不仅如此,徐老师还非常喜欢把握生活的情调。外出演戏归来,必跑到花卉市场讨价还价买回几束鲜花,让它们分别盛开于书房客厅的各个角落,然后点燃香,令室内香气迷人。逢此情景,我都会如坠雾里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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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6.2.2004 00:4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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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2.2004 14:31:2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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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2.2004 19:26:12 | 只看该作者
还是喜欢冯小刚。。。那些导里。喜欢看到他的小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又诚恳的光,说出许多胜似真理的歪理。<br>不过近来好像没有更好的东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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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2.2004 19:35:58 | 只看该作者
我挺喜欢看甲方乙方,编辑部的故事...仿佛这些是冯小刚最好的代表作.<br>现在,倒不大喜欢了.这本自传刚才看了一遍,没啥大感觉.<br>比较看他和王朔一起合作拍编辑部和甲方乙方的那段日子,后来大概红了就这样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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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2.2004 19:42:17 | 只看该作者
最近看新闻,好像因为手机被崔永元狠骂了一顿.<br>呵呵,我倒是没发现手机影射崔永元,不过看到&lt;有一说一&gt;的时候想到他而已.<br>崔永元骂得有点无哩头.<br><br>不过可能这事儿搁在随便哪个名人身上都会令人愤怒吧,平白无故被人说有第三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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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7.2.2004 12:21:17 | 只看该作者
我把青春献给你(6-10)<br><br><br><!--emo&(6)--><img src='http://www.kaiyuan.org/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devil_smil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devil_smile.gif' /><!--endemo--><br>我常对徐老师说:你这是资产阶级情调。<br>  她问我:又有资产又有情调有什么不好?<br>  我说:你营造的这种环境非常适合赵宝刚,写出来的剧本都是风花雪月。你让我还怎么“温故一九四二”?我还想愤怒呢。<br>  她说:你愤怒什么?你有什么可愤怒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好好拍你的喜剧吧。<br>  徐老师还好唱口昆曲,常常率领小保姆打扫完卫生后,托着两条水袖跟着伴奏带反复吟唱。看着她在我的面前舞来舞去如泣如诉,总会让我产生一种恶霸地主将一代名优掠为己有的不好联想。<br>  如果徐老师回来了没有香,上的是一支香烟,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遇到这种情况,我首先得马上做出一副“我错了”的样子。虽然还不知道错在何处,也知道卑躬屈膝未必就能躲过一劫,但争取一个好态度还是非常明智的。<br>  徐老师年龄不算大,但对传统的祭祀活动并不陌生。每年的大年初一,我们一起去北京西山的潭柘寺朝拜,从走进寺院的山门到最后踏进大殿,什么时候烧香,什么时候磕头,什么时候站,什么时候跪,我都是跟在徐老师身后如法炮制。我想,徐老师虔诚的态度也能令佛祖动容。<br>  母亲去世后,我在西山为父母大人购置了一块墓地。安葬的那天,一切都在徐老师的指导下进行得井井有条。我还记得一些细节,她先用一个纸杯斟满一杯酒沿着我父母两侧的墓碑边洒边说:爷爷奶奶、大爷大妈、叔叔阿姨,我妈今天刚搬来,往后你们就是邻居了,希望你们和平相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请你们一定原谅。我们这里先给你们敬酒了。洒完又斟满一杯放在我父母的墓前,然后又取出另一纸杯,将一些米粒填满杯子,点燃三炷香插进米粒中,让我和姐姐、姐夫,还有两个孙女祀拜,自己退到一边安静地等待。<br>  她对我说:要用纸杯,纸杯可以还土,不会破坏环境。我常对她说:你这是资产阶级情调。她问我,又有资产,又有情调有什么不好?<br>  总之,我徐老师的优点是,说也说不尽,道也道不完。一句话:娶了她我三生有幸。<br>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从网上订了一套《青衣》的光盘。每天晚上写累了看上两三集。这出戏应该说是徐老师的当家戏,就像葛优演李冬宝一样,非她莫属。拍完《青衣》,徐老师对我说:人都掏空了,心累了。<br>  演员有几类,一类是形象极其靓,演戏极其傻,演什么都不走心,走心的都是演戏之外的事;另有一类是,私底下看着稀松平常,就是一普通人,可一到戏里就不平常,不普通了,演戏的时候,心思里装满了角色,眼睛里看不见其他的事,附体了。我认为这后一类就是好演员。<br>  徐老师是好演员。别让她赶上好戏,只要她走了心,酿出来的就一定是酒,绝不会给你一杯白开水。这从她演出的戏里就能看出来:《大撒把》《一地鸡毛》《不见不散》《一声叹息》《阮玲玉》《蔡文姬》《青衣》。显见得一步一个脚印,每个脚印都是结结实实,承载着徐老师的一番苦心。<br>  刚开始看《青衣》我还挺激动,越往后看,心里越不安。为戏里的“面瓜”愤愤不平,也为戏里的“青衣”竟然如此自恋感到恐惧。尤其是想到,徐老师戏里戏外都是青衣,而我又没有“面瓜”那么好的脾气,或者说没有“面瓜”那么有心计,不由得为日后的岁月忧心忡忡。看到后来,汗都出来了,阵阵惊悸传遍四肢。我在万念俱灰中含泪睡去,一觉醒来,望着打扫庭除的徐老师,忽然意识到我入戏了。 <br><br>(7)<br><br>  顷刻间,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油然而生。徐老师用筱燕秋的青衣腔调唤我:夫君——我仍心有余悸,听到召唤应声而起:啊,娘子——。为妻的演技如何——?那还用说吗。怎——么——讲? 精——啊——湛!<br>  背后说了徐老师很多好话,有溜须拍马之嫌。没办法,谁让她是我的领导呢。<br>  好梦公司成立了。<br>  主业是影视策划咨询服务,好像还可以干很多别的勾当,营业执照上一一都予以列出,印象最深的是最后六个字:烟花爆竹除外。<br>  公司投资总额十万元。有三位股东,分别是:王朔、冯小刚和彭晓林。王任董事长,冯任总经理,彭任财务总监。旗下没有群众可供领导,董事长每天也得自己擦桌子扫地。<br>  王总踌躇满志,常对冯总和彭总说:今后公司只要卖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是几千万。<br>  后来果不其然,遇到过一家杂牌石油公司的老总,一眼认出我们是千里马,跃跃欲试将“好梦”一口吞下。我们激动万分,还把一位知心的姑娘发过去卧底,希望一举将“好梦”卖给这位如意郎君。后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姑娘没回来,伯乐也失踪了。<br>  与王总相比,冯总和彭总则要小家子气得多,一心想着怎么把开办费弄回来。<br>  公司开业那天高朋满座。说学逗唱影视歌三栖的头面人物基本全到,其到场阵容远胜于当下的“金鸡”盛会。<br>  不知道是因为好玩,还是骨子里总是有点心虚,我们在装修办公室的时候,特意将王总办公的套间改造成了一间密室。从外面看,密室的门只是一个书架,其实下面有很小的轮子可以滑动,拉开才是王总的寝室。意思是说,有王总不爱见的人来访,我们可以谎称王总不在。<br>  不想,开业那天我们兴致很高,几乎每位来宾与我们寒暄过后,我们都要邀请他们到王总的办公室参观,追着问人家:你们能看出来这屋子里有暗室吗?参观者都十分困惑,环顾四周找不出破绽。这时我们便得意地把书架轻轻一推,露出里面的密室,令众人目瞪口呆。一晚上下来,突然意识到宝葫芦的秘密已经大白于天下。<br>  余下的日子里,熟人来访,见王总不在外屋,就径直走进密室寻找。没几天书架下面的轮子就被拉成瘸子,害得王总想就寝时,必得找来帮手,一起把书架移开。最后索性摘下来摆在办公室里变成了真正的书柜。<br>  再说开业那天,我们还耍了点小聪明,俗语叫“激贼”。我们在公司大门的进口处放置了一个纸箱子,里面放着购买办公家具等一应发票,来宾摸到哪张发票即按票面上的数额买单。也就是说,仅仅道两声开业大吉是远远不够的。王总的大班台就是在这次捐资助商的活动中被一个手气不好的朋友不幸摸中,于次日将一张四千块钱的支票交到了我们的手中。我印象中这是“好梦”的第一笔收入。那张大班台因为始终也没有什么日常的业务,王总很少用来办公,故在日后的很多个夜晚,反而成为了一位女演员宣泄情感的舞台。 <br><br><br><!--emo&(8)--><img src='http://www.kaiyuan.org/modules/ipboard/html/emoticons/musical_not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musical_note.gif' /><!--endemo--><br><br>  那位女演员非常的感性,既有表演天赋,人也很率直。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把我和王总骂得狗血喷头,甚至能把我们有目共睹的成就说得一无是处;高兴的时候则如一阵春风扑面而来。我们都很喜欢她。<br>  那一阵子,该女演员正在恋爱,因为恋人远在天边不能相见,所以心情十分懊丧。懊丧不准确,应该是躁动。就是那种火烧得特别旺,蒸锅里的水都干了,也不关火也不添水,就那么干烤着的感觉。<br>  她成了“好梦公司”的常客,每天下午必到,出勤率比坐班的都高。每次她来了,我们都笑脸相迎察言观色,生怕惹了姑奶奶不高兴砸了我们的场子。<br>  屋漏偏逢连阴雨,正赶上那时一家广告公司想在我们筹拍的一部电视剧中加入软性广告,送来一箱VSOP人头马白兰地供我们品尝。偏偏姑奶奶好喝几口儿又郁闷,十来瓶酒一个来月就告罄了。姑奶奶今天爱意正浓,我们就一唱一和地把她的心上恋人夸得都不是人了,乐得她一晚上都合不上嘴;姑奶奶今天想冷静地反思,我们就搜肠刮肚帮她找出其恋人的险恶用心,气得她恨不得将那名无辜的男子碎尸万段烧成灰都不解气。如果遇到姑奶奶今天一开始是咬着牙根的恨,几杯酒下肚又上演了大逆转由恨而爱,那我们也只能与时俱进跟上她的步伐,全盘翻供颠倒黑白。<br>  谁让我们是她的朋友呢,朋友是不好讲原则的。<br>  反正我们的话就是她的下酒菜,鬼才相信她会听我们的。喝美了兴致所致,她就一步跨上老板椅,两步迈上大班台,随着音乐即兴起舞。激情迸发时,头发甩得嗖嗖的,皮鞋把大班台磨得纵横交错,全然不顾我们的心疼,就像我们根本不存在。直至一曲终了,我们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那时她才如梦方醒,含笑发问:你们是谁呀?<br>  王总的大班台几经搬迁,后来下落不明。有拾到者一定望着台面浮想,这是哪位老板如此操劳,日理万机,竟把台面磨损成这样。<br>  “好梦公司”攒的第一部戏是《好梦献给你》。写一帮闲人不甘寂寞,立志改造社会风气,让互相吹捧蔚然成风。虽然创意还在务虚阶段,但王朔在生活中已经身体力行。<br>  那一段时间我们经常结伴外出赴宴,席间欢声笑语,逮谁捧谁见谁夸谁,男不分贵贱女不分老幼,一路过关斩将无一幸免。<br>  一开始还磕磕绊绊词不达意,说了一堆的废话也不能击中要害,令吹捧对象心生疑窦。经过反复实践,失败了也不气馁,根据不同对象审时度势,渐渐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有的可以单刀直入,一语中的;有的则不宜强攻,需要由物及人,声东击西,指桑夸槐。到后来,语言也流畅了,态度也诚恳了,多么难侍候的人都不在话下。<br>  实例一:赞朋友<br>  我,还有王朔,还有葛优,还有谁我记不清了,在赵宝刚家吃饭。那是一个节日,好像是国庆节的当晚。<br>  刚端起酒杯,王朔突然说:不对呀,今儿是国庆节,像葛老师这一级的人不应该坐在这儿呀?葛优忙问:那应该在哪儿呀?王朔说:人民大会堂,国宴哪。葛优一脸困惑,郑重其事地说:没有人通知我叫我去呀?王朔又说:那是您不愿意去。通知到的往往是经过权衡后才决定允许出席的。像您这一级的还用通知吗?那是必须出席的。您是谁呀? <br><br><br>(9)<br>人老实,很憨厚地笑着问:我是谁呀?王朔:您是国宝呀,国家的面子。葛优很开心,说: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王朔又作喜出望外状,说:在今天晚上和葛老师一起吃饭,我要出去跟别人说,国庆节晚上我和葛优一起吃饭来着,你们说,有人相信吗?王朔用探询的目光看我们,我们几个一起摇头。我对王朔说:人家肯定会说,您说的是梦话吧。葛优乐开了花,那天晚上他喝醉了。许多年过去了,我向葛优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他仍记忆犹新念念不忘。他说:真舒服。<br>  实例二:赞企业家<br>  一次,与某企业家不期而遇,本来是可以擦肩而过的,但因为彼此敬重停下来说了两句。企业家:听说你们办了一个“好梦公司”,在哪儿呀?我说:瞎混吧,哪能跟您比呀。您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吧?企业家:累。摊子铺得太大。我说:您累我们也累,可您多出成果呀。别的我不敢说,到您老了干不动的那一天,除了心爱的女人您知道那是自己的,旗下的企业究竟有多少,您根本就数不过来。要想知道一个大概数,只能让手下的人扶着您上景山顶上,夜幕降临的时候吩咐他们,让凡属于您名下的产业都熄了灯。指示传下去,不到一根烟的工夫,中关村黑了,银街黑了,燕莎一带也黑了,国贸一带黑了,亚运村一带也黑了。<br>  企业家还真认真了,追问:那奥运村呢?怎么还亮着?我说:那是您厚道,给国家留了点面子。企业家狂笑,握着我的手说:今天我得请一部长吃饭,你给我留一个电话,回头咱们再聊。我说:您忙您的,我就是和您打个招呼。企业家离去前,说:我现在吃饭都成负担了,一提饭局脑袋就大。分手后的当天下午,我接到了企业家的电话。电话里,他迫不及待地命令我:晚上,什么事也别安排呀,我请你吃饭。<br>  实例三:赞师长<br>  一次,华艺出版社的老金请王蒙、刘震云和王朔吃饭,我是跟着吃蹭的。赴宴的路上,我开着车,王朔坐在后面。王朔说:王蒙老师不容易呀。今天要好好捧捧他,侍候舒坦了为止。我说:您放心吧。我是带着任务赴宴的,精力高度集中,席间他们说的正事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等着王朔开火。因为王蒙老师与我不熟,地位又悬殊,所以主攻的任务是要王朔完成的。酒过三巡,王朔的嘴越来越甜,话说得越来越好听。大致的意思是,称赞王蒙老师的作品不朽,几十年前写的东西现在拿出来仍不落伍,而且常写常新,观察生活依然还是那么敏锐,对年轻人也是爱护有加,丝毫没有半点的嫉妒和不公正。<br>  这对一个享誉文坛的前辈来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这番话如果扔给其他德高望重的权威,又是出自王朔之口,我想一定是行之有效的。<br>  但王蒙老师当即打住王朔的颂词,说道:小王朔,你少跟我来这套。喝酒吧你。王朔没词了,羞答答举起酒杯,这时我看见他扫了我一眼,意思是,该你了。我马上也端起酒杯凑趣,说:从小就看王蒙老师的书,像《风筝飘带》那些意识流的作品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过去只是崇拜您的作品,今天有幸见到真人,才发现您人格的魅力也很大。<br>  王蒙老师冷眼瞅着我不说话。我接着说:一般像您这么有成就的人多少年来都是在一片赞扬声中度过的,应该早就习惯了,不听难受了,可是您偏就不是,就是听不得这些虚头八脑的恭维话。这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br>   <br>(10)<br><br>  王蒙老师说:王朔这坏小子,我还不了解他?我忙说:来的时候,王朔是想让您好好舒服舒服的,怎么就让您一眼看穿了呢?您的洞察力怎么那么强啊?一句话就把王朔噎得没词了。这么扛得住吹捧的人不是没有,但像您这么有地位的人,不吃捧还反感,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刘震云老师这时深表赞成地说:唉,小刚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王蒙老师沉着的脸,慢慢地现出灿烂的笑容。我们一起碰杯喝了酒。接下来的气氛非常地融洽,两位王老师的心情都非常地好,原本就要结束了的饭局又延长一个多小时。分手时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依依不舍。<br>  实例四:赞同行<br>  一次,刘震云、王朔,好像还有梁左,在我位于通县的家里包饺子。梁左来晚了。刘老师和王老师都坚持等梁老师驾到了,饺子再下锅。于是我就陪着两位老师先喝着。王老师对我推心置腹地说:小刚,你不写东西,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也因为你不是作家,我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对写字的人来说,刘老师就是一座山,你看着就在眼前,好像还不是很高,你觉得顺着这条道爬上去不难,结果爬到半山腰才发现这山可不矮,咬咬牙再往上爬,累得你都吐血了,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了,你觉得追上刘老师了吧,可以喘口气了吧。你再看,刘老师还是一座山,就在你眼前。再重新爬,爬到顶上一看,刘老师还是一座山。层峦叠嶂你知道这句成语吧?那就是说刘老师呢。到这时候,你才恍然大悟,你这辈子也别想追上刘老师。枉费心机你知道这句成语吧?那就是说包括我在内的写字的人呢。王老师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刘老师仁义,没有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还给作家们让出了一个题材可以写。就两个字:绝望。因为有刘老师的高度在那里戳着,我们才对“绝望”这两个字的含义有了深刻的理解。斗胆夸一次口,写“绝望”,刘老师不见得写得过我。<br>  我心里暗自佩服王朔,吹捧的功夫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弯拐的,这麻药打的,这暗箭射的。别说外人,就是我们吹捧行里的人,沾到这种话,也得非死即伤,不晕也都难。<br>  再看刘老师,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端起酒杯问道:王老师您说完了吗?王老师悲观地摇着头,再次强调:绝望。刘老师对我说:冯老师,学生小刘写得再好,再有智慧,再有高度,那也是人类的智慧,人类的高度,在上帝面前,这种智慧和高度都会显得十分地渺小,而上帝眼下正握着王朔老师的手在写作。王老师不仅仅是王老师,王老师是上帝派驻文坛的使者。刘老师真是老奸巨猾。这回轮到王朔笑了,笑得心情舒畅。这时梁左进门了,我忙起身相迎,三两句好话就把梁老师喂饱了。<br>  吹捧人是很容易上瘾的,我又是心有灵犀,很快就上了路,而且刹不住车。找不到对象的时候,就把矛头指向了王朔。这是王老师始料未及的。因为对他确实是打心眼里敬佩,服气,所以夸起他来常常忽略了夸人需要隐蔽的技巧。话说出来多是直接,肉麻的程度使在场的人无不认为我心怀叵测。王朔对此十分警惕,郑重提醒我: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值得你如此不遗余力巧取豪夺的东西。你总得图点什么吧?我也郑重告诉他:我真的是什么都不为,就为喜欢,一吐为快。我也不想把我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庸俗,造成这种局面,责任主要在他。后来我暗下决心,见了面绝不再夸他,心说:骂人谁不会呀?想找不痛快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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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2.2004 01:21:12 | 只看该作者
我完整贴一遍<br><br>我把解闷儿还给你(序)<br><br>                               刘震云<br><br>    这不是一本思想笔记,这确实是一本给人解闷儿的书。大家读就读了,不必引<br>申和联想。如果它在说萝卜,那就是萝卜,不用去想火车或是狗熊。萝卜皮通常是<br>被视为无用的,但萝卜皮拌好,同样能登大雅之堂。这就是一盘能登大雅之堂的凉<br>拌萝卜皮。<br><br>    不能完全相信这本书的内容写的都是真的。原因并不像作者自己所说,记忆像<br>是一块被虫子啄了许多洞的木头,只好补了许多腻子;而是,每个人面对自己和自<br>己历史的时候,都有一种本能的胆怯和躲闪。孔子是这样,鲁迅是这样,本书的作<br>者也不例外。但修补漏洞的态度和感情是真实的。当我们面前站着一个真实修补的<br>人,我们离真实就已经不远了。起码,修补是真实的。我们看到一个木工或瓦工,<br>站在陈旧的立柜旁和挂满蜘蛛网的旧房子前。当然,面对所有的旧立柜和旧房子,<br>站着世界上所有的木工和瓦工。但它好吃不贵,就好像我们吃了萝卜皮,能够体会<br>到萝卜心和萝卜瓤的味道一样。<br><br>    冯小刚是以一个非凡的导演著称于世的,这是他和孔子和鲁迅的区别。所以我<br>们对于他在本书文字上的偶尔疏忽和大意,不必像对孔子和鲁迅那么苛求。让孔子<br>和鲁迅站在摄影机前,会像冯导演站在杂乱的中国文字面前一样失去耐心。冯导演<br>不但讨厌&quot; 膻&quot; 、&quot; 臊&quot; 、&quot; 骚&quot; 的复杂用途,而且对&quot; 的&quot; 、&quot; 地&quot; 、&quot; 得&quot; 会<br>在不同的场合出现也感到撮火:真他妈事儿,这叫三权鼎立,归堆一个得了。比这<br>更糟的是,冯导演认为与个别文字和事物有些疏远属于生活小节,无关痛痒,就好<br>像在生活中不可能拥抱全人类一样,于是把这种认字的负担通过电话屡屡转嫁到我<br>身上。现在他的书写完了,我与他同样松了一口气。暂时不用在世界上寻找什么了。<br><br>    认识冯小刚是通过王朔。王朔是我尊敬的为数不多的非凡的作家。他的书中也<br>有错别字。但上个世纪,他对中国话语习惯的颠覆,一点不亚于鲁迅。鲁迅还在&quot; <br>深沉&quot; 的中国之中,到了王朔,第一个跳了出来。古今中外,第一个跳出圈子的人,<br>都是伟大的。鲁迅说,几千年的中国文明史,他读来读去,读出两个字:吃人。王<br>朔的小说,我读来读去,也读出两个字:别装。吃人不可怕,吃下去再装就可怕了。<br><br>    一个人装没什么,个个装就可怕了。该装的装没什么,不该装的也装就可怕了。<br><br>    看上去胆怯的老王,心竟是硬的。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到了新世纪,王朔也开<br>始变得深沉了。20年前,他的话多稠啊,任何场合,他话语的密度都是一个针插不<br>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现在,40多岁的王朔,笑话刚说到一半,就突然沉默了,<br>开始撒手不管,任笑话自己走下去,或不尴不尬地停在半路。为什么呢?是和鲁迅<br>握了一次手,或是他情绪的尾巴,突然游走到另一个世界呢?<br><br>    作为一个非凡的导演,冯小刚对中国电影有开创性的贡献。我说他有贡献不是<br>说他拍了几部广大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也不是说他电影的人民性、传奇性或对应<br>和呼唤了人民的想象力,而是说:他的电影,开创了中国电影的另一种话语系统和<br>叙述方式。这是他和他人的巨大区别。就像电视镜头前的崔永元。仅仅是&quot; 实话实<br>说&quot; 和平民主持人吗?他颠覆了整个中国电视的说话方式和关注习惯。祖国,母亲,<br>你多几个这样的人就好了。<br><br>    近几年,冯小刚成立了一个&quot; 冯小刚工作室&quot;.先是设在北影,后来搬到大西洋<br>新城。在北影的时候,门头上插着一面五星红旗;到了大西洋新城,迎头是一个西<br>方女人深沉的身姿。偶尔到那里去,发现不管在红旗下或是西方女人前,每次都人<br>来人往,熙熙攘攘。在我看来,它不像一个工作室,倒像一个乡村大集市。乡村集<br>市上的人都推着车,挑着担,肩上搭着褡裢和布袋;进出工作室的人,都怀揣着一<br>颗勇敢的心。勇敢是因为他们相信未来;另一层含义,当下的电影艺术,还是开春<br>后河面上的薄水。<br><br>    到目前为止,我与冯小刚有过3 次合作。一次是1993年的《一地鸡毛》,因为<br>王朔。那时冯导演上身穿一红色套头衫,下身穿一军裤,脖子里日夜挂着&quot; 北京电<br>视艺术中心&quot; 的工作照。易感动,易激动,易喝大,也易发火。走起路来昂首阔步。<br><br>    一次是两千年开始的《温故一九四二》。春节过后,两人在一起喝了一箱啤酒。<br><br>    这时的冯小刚,脖子里什么也不挂;看书看报,偶尔要戴花镜。俯仰之间,他<br>突然对我说:震云,我有些老了。后来我们一起去了河南、陕西、山西、重庆和开<br>罗。<br><br>    这之后他犯过一次心脏病,从此不再喝酒。一次是2003年的《手机》。这时冯<br>小刚的身体已经复原,复原后的冯小刚,浑身上下,打扮得十分利索。这时是冬天,<br>我腰里挂着一串钥匙,他手指我腰间,郑重地说:摘下,像一大队会计。在我摘下<br>钥匙的同时,他脖子里开始挂围巾,像一伪老派知识分子。漫长的时间里,合作有<br>偶然也有必然。比这重要的是,短暂的合作中,过程是愉快的,冯小刚对我充满了<br>中年的善意。当我们因为时间和技术问题发生冲突时,冯导演对我谈话的角度是这<br>样的:对你我心里有底,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我觉<br>得这个角度价值千金。比这更重要的是,朋友在一起不仅是合作,而是相互提高。<br>不是溜冰,是爬山。就像毛主席上井冈山一样,革命的目的,不是为了打土豪和分<br>田地。<br><br>    通过几次合作,我们达成如下共识。<br><br>    一,任何事后证明是无用的努力,事前都是必须的。<br><br>    二,事情是一个过程,慢慢来,不要着急。<br><br>    三,创作的过程不是把可能变成可能,而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br><br>    四,当面前出现困难的时候,就是要上一个新的台阶的时候。中央说得好,困<br>难和机遇并存。<br><br>    五,当两种事情出现排异时,必须马上砍掉一个。<br><br>    六,说艺无止境,一方面是说生有涯,学也无涯;另一方面是说具体到一个作<br>品,修改也是无止境的。<br><br>    七,敢于抛弃原来认为很好的东西,才叫修改;敢于一遍遍整个推到重来,才<br>叫调整。<br><br>    八,也是最重要的,上帝的召唤,具有无穷的力量。<br><br>    我与冯小刚的具体合作一般出现在剧本修改阶段。时间大约一个礼拜。一进入<br>创作阶段,冯导演爱喝水。一个上午,四瓶开水,他把着喝三壶半。&quot; 咕咚&quot;&quot;咕咚<br>&quot;一杯下去,仰头打量四周。修改的方式非常简单,冯导演像把着水瓶一样,亲自把<br>着电脑,响应着上帝的召唤,我在房间随着冯导演的自言自语来回散步。修改顺利<br>的时候我不说话,出现困难的时候我还不说话,我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或想些别<br>的。因为冯导演对生活和艺术的敏感性,对生活枝叶和汁液的向往和情感,就像他<br>对水的渴望和迫不及待一样,你只要等,就能等到他一个人找到出口。作品大树的<br>新枝,就是这样一叶叶从房间伸向了窗外,是开放的放射的而不是收缩的。他用实<br>践告诉我,客串编剧是个异常轻松的工作,就是在房间里背着手散步。朋友神经末<br>梢的敏感,也带动了你神经的开放和再次生长。当朋友和上帝会合的时候,你也可<br>以抓住上帝一只手。我想说的是,冯导演对生活和艺术理解的深入,对结构、对话、<br>语感、情绪、高潮和声音的把握,已经超越了许多专门从事写作的作家。他有两只<br>翅膀而不是一只。仅鉴于此,刚才我说,冯小刚对中国电影有非凡的贡献,现在我<br>说,他距成为一个对电影有贡献的大导演,仅剩一点七公里。于是他对汉语&quot; 的&quot;&quot;<br>地&quot;&quot;得&quot; 的失去耐心,完全可以忽略。<br><br>    我不想原谅的是他的时间观念和对一件事的注意力。正处于创作状态,怎么还<br>开着手机呢?世上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吗?还会有许多突如其来的人和饭局。有一<br>天突然来了一个剃头匠。或者,第二天他会突然有事,当天晚上告诉你。放下手机<br>时,赴饭局时,告诉你第二天有事时,他会表露些许羞涩和歉意,但并不影响他接<br>手机、赴饭局和第二天工作的停顿。犹如两人正在追狗,旁边飞来一只鸡,冯小刚<br>会说:朋友,停一下,让我先追那只鸡。这时存在两种情况,一,你去追鸡,狗说,<br>我也歇会儿,还在原地等你;二,等你追鸡回来,狗已经跑出三点六公里。这种情<br>况下,我告诉自己的是:忍耐,我一个人先跟狗玩会儿。<br><br>    修改剧本的地点,一般会在北京郊区一个叫“马场”  的地方。这里距机场较<br>近,孤零零盖了几栋房,养着几十匹马,四处不见人烟。一到这里,我就想起了林<br>冲发配。冬天下雪,城里的雪早化了,这里还是白茫茫一片。吃过晚饭,记得常到<br>河边散步。暮色之中,要降落和起飞的飞机挺着大肚子闪着灯从头上擦过。散步时,<br>有时半天无声,有时随意谈些与艺术和人生无关的话题。具体谈了些什么,高高低<br>低,现在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最近这次,当春天就要来临的时候,小刚看着远处暮<br>色中拂动的杨柳,河面上升起的迷茫的雾霭,用老派知识分子的腔调朗诵道:又是<br>一年春来到,杨花满天飘。<br><br>    冯小刚这本书,是利用《手机》剧本创作和开拍之间的间隙创作的。时间紧,<br>任务重,但它别具一格。与别的准自传相同的是,它同样讲述了过去的许多人和事,<br>及与这些人和事的情感。物是人非,或物在人亡,送走和重新寻找的时候,感情是<br>不一样的。与别的准自传不同的是,作者在面对往事胆怯和躲闪的同时,向我们叙<br>述了这样一个道理:在&quot; 不&quot; 声中长大,会自己横刀立马,开创出另一条人生和艺<br>术道路。冯小刚过去说过,过去盖起的宫殿中,没有他的位置,他只好在宫殿的旁<br>边,另起炉灶,搭起了一间偏房。问题是偏房越盖越多,越盖越大,越盖越高,渐<br>渐成了一个院落,它就成了另一座宫殿。前年崔永元出了一本书叫《不过如此》,<br>我赞赏老崔在书中说过的一句话,写《不过如此》,是38年长成一根萝卜,现在一<br>片一片切给大家看;现在我们读了冯小刚的《我把青春献给你》,像看老崔切萝卜<br>一样,能够知道老冯家是如何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一砖一瓦盖起了另一座偏房、<br>院落和宫殿。也有些像看动物,初看有些四不像,非狗非鸡,非驴非马,但它像麒<br>麟哪。<br><br>    在化腐朽为神奇的同时,冯小刚也善于化崇高为平庸,对于这本书,他在自己<br>写的序中说,朋友,没别的,就是把我的青春献出去,逗你解个闷儿;那么作为朋<br>友,现在我用这篇序,把解闷儿还给他本人。最后我想告诉他的是,朋友,别忘了,<br>你面前还有一点七公里的路要走,古人云,行百里者半九十。<br><br>                                                 北京八里庄北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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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2.2004 01:22:12 | 只看该作者
    自序<br><br>    2002年,我没有拍电影,从入秋以后到来年的春天,我有差不多整整一个冬天<br>的时间赋闲在家。对于我这样一个沽名钓誉的人来说,用这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吃喝<br>玩乐是非常痛苦的。因此我决定接受出版社的建议,写一本关于自己的书。<br><br>    40岁以后,我的记忆装置开始自动地删除一些在它看来没有保存价值的东西。<br>这次删除简直就是一次大清洗,波及面之广,受害的程度之大,绝不亚于五七年反<br>右。方式也非常的简单、粗暴,事先既没有和当事人打招呼,也不做调查分析,就<br>擅自做出了删除的决定。比如说,它只给我保留了“加减乘除”的运算能力,之后<br>的分数、代数统统被洗掉了。再比如说,我只记得和某人发生了某事,但却对发生<br>的时间和地点丧失了记忆。这一点,人脑远不如现在的电脑人性化,凡欲删除,必<br>先问你是否YES.人脑的这种做法给我的写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很多情况下我认为<br>这是一条通往过去的大道,走着走着,路就断了。这种情况下我有两个选择,第一<br>是沿原路返回,重新上路;第二是嫁接一段新路继续前行。我选择了第二种做法,<br>因为我发现通向过去的路几乎没有一条是完整的。记忆不断地塌方,使上溯的脚步<br>磕磕绊绊,有时不得不凭着经验修修补补。<br><br>    由此我得出结论,人脑是靠不住的。记忆中的事情离真实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br><br>    记忆就好像是一块被虫子啄了许多洞的木头,上面补了许多的腻子,还罩了很<br>多遍油漆。日久天长,究竟哪些是木头哪些是腻子哪些是油漆,我已经很难把他们<br>认清了。甚至还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我认为记忆中有价值的部分其实是早年就补<br>上去的腻子,而被我忽略的部分却有可能是原来的木头。这一点是我写这本书的时<br>候最心虚的,但我仍可以告诉读者,大体上它还是一块木头,而不是贴着木纹纸的<br>铁。<br><br>    这块木头上刻满了我的青春往事。有蹉跎岁月,也有鲤鱼跳龙门;有对生活的<br>坦白,更有对朋友的怀念。我在写作中与往事遭遇,与朋友重逢,有时笑有时哭,<br>有时陷入深深的自责。<br><br>    我发现我的运气竟是如此之好,旅途中有那么多朋友结伴而行,这其中又有那<br>么多良师益友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我机会,赐予我智慧。更为可贵的是,我<br>还得到了朋友们莫大的包容。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辉。<br><br>    我知道,这本书不能被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写作,只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闪回。<br>我也知道它未必能够满足读者的好奇心,毕竟我还没有勇气光着屁服行走在人世间。<br>我更知道,书中的一言一行可能有违传统的价值观,甚至还会引起一部分人的反感,<br>但我原本也没有期待博得全体人的好感。<br><br>    写这本书的初衷是给无聊的冬天解闷儿,写完了才蓦然发现,我已将青春献给<br>了你。<br><br><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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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8.2.2004 01:23:15 | 只看该作者
  转业<br><br>    1<br><br>    我于1978年人伍,在北京军区战友京剧团任美术组学员。3 年后提成23级小干<br>部,时任美术设计。7 年后,部队精简整编遭遇淘汰。<br><br>    那一年是1984年。<br><br>    元旦刚过,政委笑眯眯找我谈话,态度异常和蔼,我心头一沉,知道这回狼来<br>了。我很配合,对组织上的决定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甚至第二天就搬出了军<br>区大院。<br><br>    据我所知,和我一批转业的,到现在还有些人住在军区大院里没有走。我当时<br>之所以离开的那么匆忙,主要是不想在广大指战员面前丢份。事后我才发现自己对<br>部队竟是那么的留恋。转业的真正原因我是心知肚明的。<br><br>    很简单,我恋上了一个女孩。女孩的父亲是话剧团的一位老同志。<br><br>    老同志发现女儿有些春心荡漾,于是跟踪排查顺藤摸瓜揪出了躲在幕后的冯小<br>刚。老同志怒不可遏,向我发出严正警告。<br><br>    看在他女儿的份上我没有跟他急。<br><br>    他老人家以为已经遏制了我的想法,却没想到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愿终止。<br><br>    女孩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变本加厉与我保持热线联系。老同志恼羞成怒,<br>将该女儿绳之以法,据说蚊帐杆都打折了。<br><br>    女孩的痴情深深地感动了我,当时热血沸腾,要不是战友拦着我,我差点就冲<br>到女孩家,对她父亲说:要打您就打我吧。<br><br>    幸亏我没去。<br><br>    因为,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女孩的心上人根本不是我。宁死不屈是不假,<br>但为谁宁死不屈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不仅被她父亲忽略了,也被我忽略了。事后<br>女孩如实告诉我,她的意中人是一位在民航工作的英俊小生。这使我恍然大悟,为<br>什么她会频繁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每次都是蜻蜓点水。原来这小丫头儿玩得是声<br>东击西金蝉脱壳。<br><br>    我犯了一厢情愿的错误。错误和挫折教育了我们,使我们变得更加聪明了起来。<br><br>    但在日后的岁月里我仍然犯过很多次一厢情愿的错误,我对自己的愚蠢一腔悲<br>愤又无可奈何。<br><br>    谁让我心地善良痴情不改呢。<br><br>    这是后话。当时女孩的父亲依然被她蒙在鼓里。为铲除心头之患,老同志串通<br>我们团的政委借精简整编之名将我纳入了转业的名单。<br><br>    2<br><br>    八四年转业的那批干部大部分都被分配到公检法战线上去了,而我却被分到了<br>西直门粮食仓库宣传科。<br><br>    战友们得知,笑称我是“西粮太守”。<br><br>    仓库位于西直门火车站的北侧,我沿着仓库的围墙踱步,思绪万千。然后做出<br>决定谢绝了军转办同志的好意,没有赴任。<br><br>    接下来的日子乏善可陈。<br><br>    除了四处托人找工作,就是等消息。幸好我在基建工程兵的两个朋友也面临失<br>业,他们是整个兵种集体转业。同命相怜,我们就天天泡在一起打发日子。<br><br>    一直以来作为一名部队文艺工作者的优越感在渐渐地消失。<br><br>    那时中国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大款,顶多是一些二道贩子。文化革命虽然已经结<br>束,但人们的价值观依然是视金钱如粪土。在当时,一名部队文艺工作者所受到的<br>青睐,决不逊于现在的TT界精英。工资高不说还透着出类拔萃领尽风骚。所不同的<br>是,如今的IT界精英们没有统一着装,如果不递名片主动显倍儿,极易混同于普通<br>百姓。对相貌的要求也相当宽容。几大著名网络公司的CEO 坐在电视机里集体亮相,<br>看上去也是坑坑洼洼锣齐鼓不齐。相比之下,那时的部队文艺工作者看上去则整齐<br>体面得多。一水儿的三接头皮鞋皮手套,军装是毛凡尔丁的料子还垫肩,大衣是马<br>裤尼的,栽绒领子,后腰上还有一道横杷,缀着两粒八一军扣。除了腰上没有子弹<br>夹,手里没有刺刀枪和毛泽东时代的仪仗队大致相仿。虽然这中间也掺了一些沙子,<br>比如像我这种长得有点像越南人的,但毕竟是瑕不掩瑜,眉清目秀的比例比IT精英<br>们高得多得多。<br><br>    我们几个人每天穿着军装走在街上,常常招来路人对子弟兵的羡慕与敬重,但<br>实际上我们是解甲还没有归田的待业军人。<br><br>    除了去紫竹院晒太阳,就是去魏公村的自由市场买菜,凑到一起做饭。那一阵<br>子我的厨艺突飞猛进,花10块钱能做一桌子菜不带重样的。<br><br>    再后来,做饭做烦了就开始做组合柜。一开始样子十分简单,就是把一排书柜<br>连起来,后来又不过瘾,又在上面加一溜顶柜,还嫌不复杂又把写字台也夹进去,<br>最后竟然变魔术般能从柜门里变出一张单人床来,令观者惊叹不已。这样的时光过<br>了大约有半年,冬去春来转眼到了夏末,工作仍没有着落。一直没有画画,心情忐<br>忑不安。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再干专业,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多久。原本<br>是意气风发不知不觉开始颓废,任光阴虚度,似水流年。许多年后,回首往事,发<br>现正是从那时起踏上了多姿多彩的美丽人生。<br><br>    3<br><br>    记得第一次跳贴面舞就是那个时期。<br><br>    一天晚上战友的家里聚集了一群来自不同兵种的同志们,其中有几个据说是军<br>艺的女兵。<br><br>    因为只开着台灯,灯罩上还蒙着纱巾,所以房间里显得有些影影绰绰,似是而<br>非。<br><br>    录音机里播放的是邓丽君、凤飞飞和奚秀兰的歌曲。邓丽君的歌在当时虽然传<br>播广泛,但还是被禁止的。然而对一个找不着工作的复转军人来说,她的歌声却给<br>了我们莫大的抚慰,令我们在空虚中仍有憧憬。<br><br>    很多年后,我乘坐一架海南航空公司的客机从银川返京,飞机着陆的时候,我<br>听到扩音器里响起了邓丽君的歌曲,同时空中小姐向乘客通报当地的时间和地面的<br>温度。空姐的语调非常的职业,但在邓丽君的伴随下竟化成了一曲温馨的惦念。令<br>我不胜感慨,心说这么人性的歌声为什么会遭到禁止呢?<br><br>    幸亏邓小平,要不我们得是这个世界上多么傻逼的一群人哪。<br><br>    贴面舞不同于交际舞,不需要很大的场地;也不同于现在年轻人蹦迪,音响器<br>材次了蹦不起来。贴面舞因陋就简有个巴掌大的地方,放点靡靡之音即可。可贵的<br>是它能散发出一种幽幽的情调,女孩的下巴轻搭在你的肩上,大部分都能神情自若,<br>任你花言巧语笑而不答。当然也有的女孩看上去有些胆战心惊,手心不停地出汗,<br>随时准备奋起自卫又不甘心来了不跳。一副又爱又怕的样子。<br><br>    那一次来的女兵个个都很开通,表现得从容不迫又善解人意,像是经常光顾这<br>种舞会。我是第一次,相形之下我倒显得有些如入虎口。<br><br>    战友牵着一个女兵的手来到我面前,用四川口音学着首长的口气说:你们两个<br>小鬼跳个舞吧。<br><br>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来对说四川话的首长充满好感。听到那种语调总会让我<br>如释重负,犹如胃疼的时候喝了一杯红糖姜水。<br><br>    我看着那位女兵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躲躲闪闪,假装不着急让同志们先跳。看<br>着女兵和我的战友翩翩起舞又顿时追悔莫及。倒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兵,实在是难<br>得与漂亮的女兵跳一回贴面舞。<br><br>    我们战友文工团漂亮女兵俯拾即是。可我很少有机会和她们说话,连打招呼都<br>得是成心和她们坐一趟公共汽车进城,还得付出把座位让给她们的代价,才能没话<br>找话地问一声:你也进城呵。因为漂亮的都是歌舞团的,而我却在京剧团。<br><br>    京剧团没有小姑娘,都是大姐还都成了家。好不容易从大连招来了一个能一连<br>翻十几个跟头的刀马旦,人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可这女孩又是性格刚烈的那种,对<br>京剧和爱情都十分执著。到我们团不久就因为失恋服下一瓶安眠药,抢救及时才重<br>新回到舞台上。<br><br>    我是非常害怕和过于执著的女性打交道的,那样很容易把我比得无地自容。面<br>临危机,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人说这种品质干不成大事,<br>我不同意。邓小平大人要不是能忍一时之辱,又怎么会等来“春天的故事”。<br><br>    眼前的这位女兵显然不是特别执著的那种。几支曲子下来,她已经热情洋溢地<br>换了好几个舞伴,对每个邀请她跳舞的人都报以优质的服务。<br><br>    她的长相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她的脖子十分的光洁。因为是在8 月<br>里,天很热,她没有穿白衬衫,空堂穿着的确良夏装,光洁的颈部优美地立在军装<br>的小翻领中,使脖子看上去更白,领章看上去更红。<br><br>    女兵这种穿军装的方式在夏天里很普遍。洗完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脖<br>子空堂穿上军装,把军帽塞进军挎包里走出军营。严格地说,这种着装方式是不符<br>合条例的,但看上去却是楚楚动人。<br><br>    现在只要是提到性感这个词,我首先想到的画面就是以上的描述。直到今天我<br>都想为这样一个细节拍一部电影,抒发多年来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女兵情结。<br><br>    我因为没有抓住机会,那天又是狼多羊少,跳不成舞就只得陪着其他蓄势待发<br>的生人聊天。<br><br>    那时我才26岁,正处在行动多于思考的年龄,不像现在身经世态炎凉历尽种种<br>坎坷总有一肚子的委屈渴望向人倾诉。所以聊天就显得十分的苍白空洞,挖空心思<br>也找不出什么话题。最常用的问话就是,你是哪儿的?你们家住哪个区?你们那儿<br>的谁谁谁你认识吗之类。然后就是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和姑娘们窃窃私语,说是跳舞<br>不如说是在云中漫步。<br><br>    当然也有个别人艺高人胆大,欲擒故纵。能坚持一晚上也不和姑娘们说话,甚<br>至一眼都不看她们,只和男的谈笑风生,以期获得姑娘们的另眼相看。待到曲终人<br>散之时,往往是这种人最终抱得美人归。<br><br>    想当这种人得心理素质好,不计一城一地的得失,不惜错过大好光阴。因为并<br>不是每个姑娘都吃这套,深沉了一晚上被人忽略的情况也时有发生。<br><br>    总政创作组就有这么一位爷,姓邓,叫什么名字恕我年事已高想不起来了。邓<br>爷学识渊博读书万卷且活学活用善于表达声音也洪亮。我常常为了配合他,当众提<br>一些幼稚的问题然后痛遭邓爷一番教诲,令听者有心的姑娘眼睛为之一亮。当然邓<br>爷也得配合我,用他被我当场竖立起来的威信赞扬我的为人。<br><br>    其结果是他吃肉我喝汤,有追求的姑娘跟他走,有同情心的女孩陪我跳舞。<br><br>    过去我们的说法叫“殊途同归”,今天的时髦说法叫“双赢”。<br><br>    我的第一次跳贴面舞的经历是以这样的形式结束的。在主人宣布这是最终一曲<br>的时候,我苦苦地哀求,那个光着脖子穿军装的女兵同意让我送她回军艺。<br><br>    我们从大柳树南站的基建工程兵地质水文指挥部宿舍出来,步行穿过气象学院<br>和航天部某院的楼群,走向魏公村。当时已是深夜,街道一片沉寂。我对她说:我<br>有一个特别大的愿望,穿着军装和她这样的女兵逛一次西单王府井,最好是她老上<br>赶着跟我说话,还硬要挎着我的胳膊。我呢,一脸不耐烦地对她说:注意点影响。<br><br>    我又补充道:就是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德性。我想一定能招来很多羡慕和嫉<br>妒的目光,这样可以极大地满足我的虚荣心。<br><br>    她听了咯咯咯地笑起来,说:我算知道你是什么人了。<br><br>    之后,一路沉默走到军艺。在大门口的卫兵面前分手。<br><br>    分手时,我问她:怎么和你联系?<br><br>    她所问非所答,说:我现在还是学员,不想交朋友。<br><br>    我沿原路返回战友家中借宿。<br><br>    临睡前,我对战友说:那女孩不错挺有上进心的。<br><br>    战友斩钉截铁地说:瞎扯淡。那是敷衍你呢,有上进心还出来跳贴面舞。<br><br>    战友关灯退出去,几分钟后我就睡着了。<br><br>    4<br><br>    团里为了迫使我们从速到地方报道,断然采取了停发军饷的决定。<br><br>    就在转业费也快花完了的时候,工作有了眉目。<br><br>    我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服役,去廊房武装警察学院电教室当参谋,属<br>军内调动;另一个是转业到地方,去北京城建开发总公司工会当干事。该公司当时<br>是北京最早也是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方庄、蒲黄榆、双榆树、左家庄、亚运村都<br>是他们的开发项目。不要说现在的王石、潘石屹、冯伦,就是李嘉诚和这家公司比<br>起来也不是个。它是政府的。那个时候这家公司一个月就能发一百多块钱的奖金了,<br>而且就在木樨地,还答应给我一间房。<br><br>    我选择了城建开发总公司。听人们说,往后转业更难找工作了。<br><br>    去城建开发总公司报道的前一天晚上,我已经躺下了,忽然意识到明天我就沦<br>为一名平头百姓了,一种对军队的留恋让我心如刀绞。我起来重新穿上军装站在大<br>衣柜前,望着镜子里的军人依依不舍。<br><br>    我转过身来对母亲说:您坐好了我给您敬个礼吧,您好好看看,明天儿子就不<br>能穿军装了。<br><br>    母亲也很动情,露出不胜惋惜的神情。<br><br>    她说:你穿什么也不如穿军装好看。<br><br>    那一夜我一直穿着军装,抽了很多烟。天亮了才摘下领章和帽子上的五角星,<br>郑重地交给母亲代为保存。<br><br>    18年后,我无意中看到《激情燃烧的岁月》。看到孙海英扮演的石光荣离休后<br>被摘掉领章帽徽的那一幕时,我的眼泪掉了下来。<br><br>    也许你们会觉得我有点酸,但我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后来拍《一声叹息》的时<br>候,摄影师张黎对我说:你和王朔很不一样,王朔对真善美的调侃是发自肺腑的,<br>你不过是出于自我保护,骨子里你是古典主义浪漫情怀。<br><br>    的确如他所说,不怕你们见笑,我独自在家时,常常随着交响乐手握一支圆珠<br>笔情不自禁地作指挥状,委婉处能做出非常不要脸的表情。这一点被王朔发觉,在<br>电影《我是你爸爸》里专门加了一场这样的戏,因为被躲在帘子后面的儿子窥到而<br>败了兴致黯然神伤。<br><br>    我还记得,我在影片中即兴指挥的那首乐曲,旋律气势磅礴又令人沉湎。它的<br>名字叫《走出非洲》。<br><br>    转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仍然穿着军装,像石光荣一样没有领章没有帽徽。<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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