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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间想起了朱哥,这个在德国一待就是23年的人,一个在这23年没有回去过的人,一个在自己父亲离世也没陪在身边的人,我不知道他这23年聚体是怎么度过的。23年前,89年,他是当时的博士生,在那个本科生都万分吃香的年代,26岁就成了博士生,他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每当回想那个时候,他出门有车开,家里的电视冰箱洗衣机,国家全部会给买,这些条件,就是放到23年后的今天也是极优的待遇。我总是问他,朱哥,你抽时间为什么不回去?他总是含糊的回答,每个人都有他的难言之隐。在短暂的一个月的相处中,他对我们其他人总是以“你们中国人”如此如此来批评。一开始我总是愤愤不平,质疑他到底还是不是中国人,质疑他出国就忘了本,质疑他不是个好东西,不为他的父亲养老送终。后来我慢慢的理解了他的苦衷,23年,他直到现在一点身份也没有,他没有中国承认的合法公民身份,也没有德国政府承认的德国公民的身份,他只是一个难民,他只是一个在中餐馆以49岁年龄不停跑来跑去的跑堂,他没有做过一天的老板,他甚至实际上从来没有是真正的“博士”,因为他在最初来德国的五年内没有搞完他的博士研究,他连“范进中举”中的范进也不如。他在23年前那个特殊的日子里和他的“有志之友”一起为了民主而战,浪潮结束后,他的有志之友将所有的“罪过”推给了他这个出国的博士生,于是,TG给着他奖学金,却已经在他的档案里深深的记了一笔,同时,让他将功孰罪,在5年内完成他应有的研究,回来效力。说来也怪他,在那最初的几年内,在国内改革开放之风刚刚有点苗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德国这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形形色色生活的资色,放肆欢乐成了他最初几年的悲哀,于是他的第一个课题毫无疑问的挂掉了,无奈之下换了个没有良好根基的课题,最终在奖学金结束的前也没有通过。在那个功名至上的年代,他这5年来的失败足以让他颜面扫地,对他深深期许的家人和国家也陷入了深深的失望当中。他丢掉了中国的护照,在德国隐姓埋名,进入了教会,带着上帝的救赎过着自己的日子。至此,我从最初对他的质疑转向了深深的同情当中。他说,他的父亲不在了,他在国内也没有了什么牵挂,在德国这边每天有吃有喝也就足够了,虽然他至今没有结婚,更没有自己的子孙···尽管我总是对他以朱哥相称,但我真的很想对他说,朱哥,其实你和我的父亲是一年生的,论辈分,你是我的叔叔。
猛然想起,如今是我来德国整三年的日子,09年10月15日,当时一起出来的人,经济的,机械的,如今还在这里苟延残喘的也就屈指可数的那么些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联系的,不联系的,陪在身边一起调侃,一起奋斗的也就那么几个。昨天一大清早,我们一行六个人赶到柏林机场,因为杜总要回国了,他决定放弃这边的学业回国去读,这一别,再次相聚又不知道什么。这两年里,一个电话,一次DOTA,一次出行,一次聚餐,都显得那么的珍贵。本以为我们会在临别的路上伤感万分,但貌似大家仍然是心有灵犀的样子,一路说笑到了机场。登机前,我们一一和杜总合影,然后转身的一瞬间,默然鼻头微微一酸,才发现,杜总是真的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许下次再见到杜总,他也许真的当了老板呢?呵呵。杜总一路好运,等我明年学业完了,回去喝死你个小样。^^
三年,365*3,1095天,恍然间过得好快,国内的朋友,毕业的毕业,考研的考研,考公务员的考公务员,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有时候真他妈的想家,夜里常常梦到爸妈,梦到自己的亲弟弟,梦到国内的你们。肉小他们总觉得我在国内,没找他们玩,其实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也没躲着谁,这么大的人了,不是一年半前回国的时候说什么事都会和多愁善感扯一起的人了。我只是在等我对自己最基本的承诺实现以后,明年就可以回去看看我朝思幕想的家了。弟弟去江西了,退伍回来后,老妈说他长大好多,我也感觉到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见了。好多年没上学,竟然用一个月的时间复习考上了南昌理工的专升本,我佩服他,老弟,好样的!
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一万三千公里的距离用手机就轻松解决掉了。出国前一直觉得国外很繁华,很牛逼,有高楼,有大厦,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科技与时尚的,出了国才发现,这里的一切和当初自己想的不一样。身边的朋友很大一部分人都在用NOKIA的蓝屏机,他们不缺钱,因为他们天天都有车开,但他们不像我们一样,用手机来填充无聊的生活,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聊天,一开始我以为德国人很无聊,玩的东西也不多,可后来发现,还是他们充实,因为他们一直在交换着彼此不同的思想,大家坐一起,不管男的女的,从家长理短,到国家大事,尽到天下争分,甚至于地球发展,宇宙变迁,他们都聊的津津有味。而我们很多人,拿着iphone4,拿着4S,拿着5,看着微博,上着人人,即使有时候坐到一起,都是在那里刷着手机,想想确实很惭愧。手机时代的到来,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也到底改变了我们的心灵。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坐在我身边,你却在玩手机。这句话,某人以前常说,现在我深深的体会到了。以此为戒,常思已过。对于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的人来说,手机成了他她的全部,摇手机,捡瓶子,微信带来的社交功能使很多相隔千里的人都有了一定的接触。惊讶于这些意外的惊喜的同时,他她们活在了手机里却不能自拔,甚至毁坏了现实的生活。但我想借用一句网络名言:在网络里,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同样,手机里也是。某些人,手机不适合你。
从法兰克服回来的时候,老板多给了我200欧,他说我让他想起了他刚来德国时奋斗的情景。感动之余,除了谢谢,还有对老板的尊敬。因为他89年来德的时候已经36岁了,且不说他仅用了9个月时间就学会了德语,开始跑堂拿小费,进而投资大的餐馆,单就他在36岁前在国内的成就已足以让我汗颜。他是广东人,30岁的时候已是百万富翁,什么概念?80年代初,百万富翁,放今天就仿佛有个身家10亿的人站在你面前。他和我一样,机械制造出身,他的团队生产出了当时中国自己的第一根全自动洗衣机双向转轴,9块6毛钱的价格代替了当时的9美元的进口价,从此发家,在广东有两个个人的厂。后来因为触及国内法律,跑到了这边,却以饭店起家。如今儿女都在德国长大,安心生存。突然间感觉,这才是人生,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你会出现在哪里,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现在安逸的生活过后是终老余生,还是再次大风大浪,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现在倒霉的生活过后,是一如既往的万事不济,还是从此以后的飞黄腾达。人生,就是这样的起起伏伏,才带来无与伦比的精彩。莫言没有10年动乱的历练,没有改革开放的经历,他不会写出中国的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88年的我,还有很长的路走。
工读的生活还是要继续,潜心做完这半年,就可以开始我的实习,我奋斗了这么久的时刻,希望可以如期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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