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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2012 09: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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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老兵后代口述
父辈的流亡与乡愁
余光中的《乡愁》打动了台海两岸,但国共对峙造成的生离死别、终生遗憾,却远非“乡愁”两个字所能概括。1987年以来,老兵们就像候鸟一样,往返于台湾的“家”和大陆的“根”之间,在百感交集的穿梭中,渐渐凋零。家国之痛,渗入他们的血脉,在子孙身上无尽地传承
本刊记者|李响 发自台北
1949
年,国民党几十万军队撤往台湾,随军而去的还有大批家眷,以及对新政权心存疑惧的逃难者。当时他们都不会想到,这一去将困守孤岛四十年,两岸杳无音信,望眼欲穿。
一场突如其来的撤退,制造了中国几百年来规模最大、最集中的移民潮,也酿成了人伦悲剧。台湾迎来一百万背井离乡的游子,大陆留下一百万破碎的家庭。20世纪80年代末,台湾终于开放老兵回乡探亲,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隔开亲人的不再是一湾浅浅的海峡,而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故乡虽在,但已物是人非。
刘以善:逝去的“老家”
2009年1月,《宝岛一村》在台北国父纪念馆上演,台湾空军少将刘以善陪时任“副总统”萧万长去看这出话剧。刘以善,生于1946年,祖籍河南,他与记者说台湾普通话,回身与家人说话时,则是地道的河南方言。他一生与眷村有不解之缘,青少年时期一直在眷村玩耍,成年后从军校毕业,后分配到政工部门,眷村管理和服务事务是他的工作重点之一。刘以善感到,那出舞台剧仍然是片面的,一场戏,一个舞台,几个布景,很难把眷村和“外省人”几十年的甘苦表达出来。究竟是什么没有表达出来,他也说不清楚。
3岁赴台 爷爷和外公在大陆遭批斗死去
刘以善的父亲刘自铭生于1920年,是黄埔军校七分校第十五期(1938-1940年)毕业生,抗战时期服役于西北战区胡宗南的部队,抗战胜利后奉调青岛,是一名陆军上尉。撤离青岛那天是1949年6月1日,现已91岁高龄的刘自铭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天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刘自铭带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和3岁的儿子刘以善,匆匆登上“延平轮”,在海上漂泊8天,到达台湾北部的基隆港。
百万大军涌入小岛,许多冗余军官分配在澎湖成立军官总队。刘自铭请求退伍谋生,获准后去新竹投奔远房亲戚。“说是退伍,其实叫做‘辞职’更恰当,因为当时没有发放退伍金。”刘以善回忆说。“为了给妈妈找生产的地方,父亲在人家房檐下,用篱笆围了间屋子,全家住在那里,每月给房东四十斤大米作为房租。母亲上船前在腰上缠了一些戒指和‘袁大头’,初到台湾的几个月,父母就靠变卖这些细软维持生活。虽然艰苦,但我父亲能带上妻儿一起逃难,已经是不得了了。父亲后来在宜兰县三星乡当了公务员,母亲生产后也继续小学教师职业。”
与刘自铭一同赴台的官兵,有的来不及带家眷,有的是单身汉,但到了台湾也不许结婚。那时还准备“反攻大陆”,士兵结婚会丧失士气。早年规定30岁才可结婚,后来放宽到25岁。许多军人退伍时早已过了适婚年龄,本地姑娘又不愿嫁给无根基、无生存技能的外省兵,于是今天的台湾有许多终身未婚的老“荣民”,凄凉孤独。
到台湾初期,借助一些权贵,还能得到大陆的零散讯息。刘以善父母得知,家人在他们去台后境遇凄惨。
“我父母的出身用大陆的说法是‘黑五类’。”刘以善说。爷爷刘金生在河南老家铺路造桥,是做善事的乡绅,很受民众爱戴。“当时说要批斗我爷爷,农会骨干和乡亲们联名帮爷爷讲话,这样反而更糟,他成了有势力的‘善霸’,更要批斗。民国四十一年(1952年)农历四月初一,爷爷被打成重伤躺在地上,没人敢管,直到天黑后才有三个亲戚去把已死的他背回来匆匆掩埋,埋在何处至今不能确定。”刘金生在此前预见到形势不好,把两个女儿即刘以善的二姑和小姑送到外地,她们改了名字,加入解放军文宣队,免于受到家庭牵连。
刘以善的外公杜庭瑞在抗战时期是第十五集团军政治部主任,后来一直从事国民党党务工作。大概在1949年春天,刘自铭赴湖南衡阳出差,杜庭瑞当时在武昌,去衡阳给女婿送钱,以备不时之需。“我爸爸劝外公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一起去青岛,万一局势有变,还可从青岛向海外撤离。可外公却说:‘李宗仁跟周恩来还在谈嘛,再说还有长江天险。’”杜庭瑞当时以为国共和谈可以“划江而治”,没料到时局变化如此之快。刘自铭刚刚回到青岛,解放军就渡过长江了。“湖北一解放,外公杜庭瑞就在批斗大会上遭酷刑而死,尸骨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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