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国没人把《孙子兵法》当回事 <br> <br>送交者:真新爱国者 <br> <br><br>编者按:此文甚好!读罢此文,我们基本可以明白一件事,西方<br>对中国的误解和负面评价恐怕是长期的和难以改变的,直到我们真正强大的<br>一天。<br><br>爱国志士有必要清醒地认识到西方文化对我们的真正看法,这有助<br>于我们更加实际地看待世界和自身。避免误判,避免盲目自大。而真实的动态<br>地了解世界,准确地讲,是西方世界对我们看法和批评也是十分必要的。我们<br>应该习惯听不客气的,甚至是刺耳的批评话。在充分吸收我们欠缺的东西的<br>同时,避免妄自菲薄,和中国传统文化结合,中华民族当可实现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br>在此期间,我们切不可闭目塞听,重蹈晚清政权闭关锁国的历史覆辙。<br><br>个人观点,仅供参考<br><br><br> 古人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孟子?公孙丑下》),但近五百年来,天下所<br>行者却不过是“以力服人”的“霸道”。我记得,好像是上―世纪初,有哪位欧洲<br>哲人说过,我们还生活在中国历史上的战国时代(其最后一幕是荆轲刺秦王)。我觉<br>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因为近半个世纪,在“恐怖的和平”下(真正的恐怖是来自<br>大国),已经好久没有世界大战了,对历史来说,这是太大的意外。现在,当“新<br>帝国主义”论借全球化的西风重新崛起时,我们不应忘记,这五百年来,世界一直<br>都是笼罩在西方军事传统的影响之下,战争仍威胁着整个人类。<br><br> <br><br> 没人把《孙子兵法》当回事<br><br> 记得很多年前,在一次书刊发行会上,有位我很尊敬的著名学者说,中国的传<br>统文化就是好,就是好,它不但能救中国,还能救全世界。为了证明这一观点的正<br>确性,他老人家举例说,比如西方人,他们就不懂什么叫“兵不厌诈”,海湾战争<br>就是靠《孙子兵法》才打了胜仗。这样的说法,咱们这边有,台湾那边也有(我在<br>台湾的书店里见过这类书),而且有人说了,这可是人家美国报纸讲的。但不管怎<br>么说,我就是不信。这就像过去大家说的拿破仑读《孙子兵法》,悔不当初(此说<br>是三十年代出自李浴日口,类似故事还有威廉二世读《孙子》),我很怀疑,它是<br>咱们中国人捕风捉影、自欺欺人的把戏。我相信的倒是,人家读《孙子兵法》,顶<br>多就是看着玩。在汉学译本中,《孙子》地位高,仅次于《老子》、《易经》,当<br>然很重要,但人家有人家的传统,轮到动粗,他们玩的完全是另一套。比如这本<br>《剑桥军事史》吧,它就是讲西方靠什么打仗。整个一卷书,从头到尾讲下来,不<br>但不谈《孙子兵法》(只在第9页夸了一句,说他早就预言了后来由克劳塞维茨和约<br>米尼提出的主张),就连中国都没有几句话。我记得,许倬云先生说过,他出国之<br>前以为,世界之大,只有中国;出国之后才知道,世界之大,没有中国。这种“没<br>有中国”的感觉,对我们来说,简直不可想像,但在现在出版的各种“剑桥史”中<br>(除去专讲中国史的书),却比比皆是。这是很好的教育。<br><br> 最近,插图本的历史书可谓大行于世,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好几本。读这类<br>书,大家都说,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但我想提醒读者,这些“剑桥史”,它们的共<br>同点是很能反映西方观点,特别是英语世界的看法的。它们是很有势力的看法,但<br>也是很有偏见的看法。虽然,我并不同意,而且是坚决不同意,西方学术就是国际<br>学术,特别是拿西方汉学当国际学术。我认为,研究中国,只能是“三个臭皮匠,<br>顶个诸葛亮”:中国学者的研究,加西方汉学的研究,加“亚汉学”的沟通介绍,<br>勉强可叫“国际学术”。但我的很多西方同行,他们还是天经地义地认为,如果说<br>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普遍原则,那就是西方的原则。而且,在这个所谓“普遍原<br>则”下,对这个“原则”是必要补充,他们还有纯属个人,千姿百态,只有白马黑<br>马没有马的自由意见,真可谓“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比如前不久,山东画<br>报出版社寄我一本他们出版的《剑桥插图考古史》(郭小林、王晓泰译,2OOO年),<br>也是插图本,这本书就很“欧洲中心主义”(其前言第5页说,“本书在根据‘西方<br>的经验’说明这门学科的时候,有过分的西方中心论之嫌。我们并不想对此加以辩<br>解,因为考古学并不是由非西方人创立的”)。虽然,因为考古发现的遍地开花,<br>它对世界各地都得说上几句。但它是说话人的历史,不是被说内容的历史(是考古<br>学的历史而不是考古发现的历史)。从记录主体活动的角度看,它理所当然地要把<br>这部历史看作西方的历史,或者主要是西方的历史。他们对世界上的国家,向分三<br>六九等,着墨多少,尺度宽严,都有固定想法。比如讲苏联,绝少不了恶评;讲亚<br>洲,日本肯定在中国之上。它就是这种“普遍原则”的体现。只有明白这一点,你<br>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引为自豪的考古发现,到他们笔下却几乎等于零。在这本书<br>里,关于中国考古,它惟一提到的是,中国还有个西安,西安还有个秦俑坑(第<br>302―303页),即西方旅游者的必到之处(另外,在年表中,它还提到一九二一年发<br>现北京猿人,一九五三年发现半坡遗址)<br><br> 和《剑桥考古学史》相比,《剑桥战争史》对“普遍原则”讲得更突出,线条<br>也更为明快。本来这些历史,它们统统都是世界史(然而它们都只标“剑桥”,不<br>标“世界”),作者讲得很清楚。世界史总得讲世界吧,但作者觉得,要讲战争,<br>那我们是胜利者,这个历史当然是我们的历史。他们讲起话来真是坦诚相见,什么<br>酸文假醋都没有,干脆就是拿西方战争史当世界战争史,一点都不脸红。所以我觉<br>得,这本书不仅对了解西方战争史有用,而且也有助于理解,现在之所谓“国际学<br>术”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像我们拿北京话当普通话,它可不是各地方言的拼凑,也<br>不是投票选举的结果,皇帝在哪儿,哪儿就是普通话)。<br><br> 现在讲中国的军事传统,我们当然可以关起门来讲,说我们有《孙子兵法》,<br>老子天下第一。但我的看法有点不同。我相信,真正的西方文化,他们内心的想<br>法,其实是根本就没把中国当回事。就是讲客气话,肯定也是点缀(在很多场合<br>下,还是保护)。而且,我完全同意,他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确实很有理由。<br>因为他们在各方面都比我们先进,也比我们眼界宽广,更了解天下大势。要讲世<br>界,他们比我们有发言权。<br><br>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心最难。学习西方文化,首先,我们得了解其心理特点<br>(但不是个人心理,而是文化心理),军事是个人手处。作者说,“西方的历史,无<br>论是本国的还是海外的,都是以强硬的、野心勃勃的大国们为争夺控制权而展开的<br>竞争,在竞争中,残忍者、革新者和果断者取代了自满者、模仿者和优柔寡断者”<br>(第590页),他们的特点是居高临下、恃强凌弱、吃硬不吃软(他们不相信眼泪和感<br>化,日本人也是如此):如果你没有足以与之抗衡的“高”与“强”,即“彼可取<br>而代之”的一整套制度和观念(我们确实没有),他们当然会问:我们的东西为什么<br>不是最好的?而且你有什么理由加以拒绝?这就像在没有新鲜空气和干净水源的情况<br>下,我们不能拒绝呼吸和饮水。他们的道理确实是“硬道理”。<br><br> 在近百年的文化争论中,我们不是自大就是气短,原因就在,我们不懂他们的<br>“硬道理”有多“硬”;既不知己,也不知彼,还老想和人家较劲;刚学一两招,<br>就想把对方放倒,不知道人家这五百年的功夫是怎么来的所以还是那句老话:放弃<br>华夏传统的精巧玩意儿,学学洋鬼子枪击我们的本领(鲁迅)。 <br><br> 站在“八国联军”一面,还是站在“义和团”一面?<br><br> 此书作者共七人,两位是英国人(包括在英国受教育然后到美国教书的主编),<br>五位是美国人(其中一位还当过空军,有上校军衔)。我无法估计它在西方世界的学<br>术水准。但从书后的介绍看,好像都是大教授。 我向一位西方学者介绍此书,他<br>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本十九世纪的书吧”?我说不是,这是一九九五年海湾战争<br>后出的书。但我觉得,他的反应并没有错。因为当我们跨入二十一世纪,世界确实<br>是倒退,已经退回了十九世纪。很多政治家的言论已经把它讲得很清楚,就像科幻<br>影片的说法,是back to the future(返回将来)。<br><br> 记得2OOO年,有不少人约我写稿,庆千年之禧,做世纪展望。我说,庆祝什<br>么,展望什么,你看看一九x x年,就知道二x x x年了。因为在这个世纪之交,我<br>们仿佛又回到了一百年前。前不久,我打开电视,香港城市大学的校长张信刚先生<br>出现在屏幕上。在世纪大讲堂,他说,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其实还是由“八国联<br>军”主宰(除奥匈帝国不在,换了加拿大)。这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因为我们这<br>个文化界,“自由派”也好,“新左派”也好,他们面红耳赤,整天吵什么,问题<br>还是,你是站在八国联军一面,还是站在义和团一面,好像别无选择:<br><br> 美国欺人太甚,你跟它硬也不行,软也不是,反正说什么,他也要打你,跟丫<br>拼了。世界这么乱,没人管怎么行,咱们得谢谢美国。你不支持美国,就是支持独<br>裁领袖、流氓国家、恐怖分子,就是和全人类作对,和自由民主作对。<br><br>...... <br><br> 这些都是世纪性的争论。<br><br> 其实,在过去一百年里,我们的地位是什么,早就有先定之数:列强世界是<br>“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既没有机会先抢,也没有力后抢,只能自己抢<br>自己,苦苦挣扎于世界之林。现在的中国和―百年前相比,地位当然是提高了(无<br>论怎么评价,这也是拜民族主义和共产主义之赐)。但水涨船高,在世界的整体格<br>局中,在西方的心理框架下,我们和两次“公理战胜”后,地位还是差不多。两次<br>世界大战是什么?是“八国联军”的窝里斗(先抢者和后抢者斗),德国(属后抢类国<br>家)是处于“四战之地”,最惨,两次都是战败国;英、法扼其左,俄国阻其右,<br>都想引祸水于对方,但彼此都倒了霉,两次大战也是损失惨重;奥匈帝国(也是后<br>抢类国家),是德国的帮凶,一次大战后,迅即土崩瓦解;意大利和日本(也是后抢<br>类国家),二次大战跟德国跑,也没它什么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捞<br>到好处的,只有美国。第一次大战,打出、―个“法”(法西斯主义),打出一个<br>“共”(共产主义),引起二次大战反“法”,冷战时期反“共”,但反来反去,在<br>美、英、法眼里,德、意、日还是他们的人,俄国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我们徒有<br>“战胜国”的虚名,既不是最贫弱的国家,也不是“八国联军”圈里人,一直扒在<br>车帮上,无论怎么变,地位都不能同日本相比。因为日本是他们圈里人,而中国不<br>是(就连汉学研究的地位都是由此而定,过去我不明白,现在看得很清楚)。二次大<br>战期间,所有强国都是以邻为壑,珍珠港事件之前,它们对中国都是见死不救。孔<br>祥熙游说德国,宋美龄游说美国,都是洒泪而还,为什么?除去移祸苏联,还有一<br>个理由,就是日本在亚洲最有领导资格。现在轮到反“恐”(没有反完的“共”都<br>纳之于“恐”),叫“后冷战时期”,对西方来说,是打完大敌打小敌,又转回去<br>了。所以,我们的世界反而更像19OO年,即八国联军到北京教训我们的样子。作者<br>说,在近两个世纪里,世界上归顺西方,首先举的是日本;顽抗西方,首先举的是<br>中国(序言,第4页)。有个西方学者跟我讲,现在这个世界,屈指可数的流氓国<br>家,你们是难逃其外;本世纪还保留吃人习俗,你们是独一无二(他们已写出“中<br>国吃人史”)。在他们跟中,我们还是义和团。<br><br> 为什么不谈中国?<br><br> 《剑桥战争史》是一部详于今而略于古,专讲西方之不暇,遑论其他地区的世<br>界战争史。它在中国出版,作者兼编者,美国的帕克教授为它写了一篇中文版序<br>言。这个序言很有意思。他说:<br><br> 由我策划和编辑的《剑桥战争史》,现将与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国读者见<br>面,这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但是,我担心有些读者在看了书中的内容基本限于涉<br>及西方的战争之后会感到失望。坦率地说,他们一定会认为,战争的中国模式在重<br>要性和令人感兴趣方面并不亚于西方。<br><br> 然后,他提到汉森(Victor Davis Hanson)的书(Western War of War,1989)<br>和鲁威仪(Mark Edward Lewis)的书(Sanctioned Violence.In Early China,<br>Alban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1990)。前书是介绍“西方战争<br>方式”,后书是介绍“东亚战争方式”(其实是讲“中国战争方式”,汉学家常把<br>中国、日本、朝鲜搁一块儿,放在“东亚”下面讲,光是中国都不够一盘菜)。这<br>是他们做比较研究的基础。<br><br> 作者向中国致敬,主要是说希腊和中国进行过类似的“军事革命”。比如:希<br>腊有重装步兵,中国也有;希腊有色诺芬,中国有孙子(他说,与《孙子兵法》<br>“齐名”,还有《墨子》城守各篇,西方重技术,故看重这些篇,但在中国,没人<br>这么说);希腊有民选将军,中国也有精通军事技术的专门指挥家;中国有秦始皇<br>的“中央帝国”,马其顿有亚历山大的希腊化(第2--3页)。此外,书中还特别提<br>到,中国和西方一样,都很重视操练(第4页图注和第595页)。这是以他熟悉的东西<br>讲他不熟悉的东西,就和古谣谚所谓的骆驼就是“马肿背”一样,只是最表面的比<br>较。<br><br> 最后他说,然而,为什么这部书只谈西方,不讲中国,也不讲世界其他地方<br>呢?他有三条理由:<br><br> 前两条理由,我看是搪塞。比如第一条,“对各个历史时期所有社会――无论<br>阿兹台克人和莫卧儿人,还是中国和欧洲――都予以同样关注的‘战争史’,其广<br>泛多异的内容是一单卷本的书无法包容的”(第3页),这是说“一卷装不下”;第<br>二条,“在让西方的勇士和军界名流们分享关注和荣誉的同时,仅仅对非洲、亚洲<br>和美洲的军事和海军传统轻描淡写地说上几句好话,那将是不可原谅的歪曲”,这<br>是说“几句说不清”(第3页,我看不出书中的“勇士”和“名流”有什么值得夸<br>耀,特别是近五百年)。这些不是主要理由。他关键的理由,我看还是第三条,即<br>归根结底,还是“谁也打不过西方”。<br><br> 他把话说得很清楚:<br><br> 不管是进步还是灾难,战争的西方模式已经主导了整个世界。在十九、二十世<br>纪,包括中国在内,以悠久文化称著(“著称”之误?)的几个国家,长期以来一直<br>在坚持不懈地抵抗西方的武装,而像日本那样的少数国家,通过谨慎的模仿和适<br>应,取得了通常的成功。到二十世纪最后十年,无论是向好的还是坏的方面发展,<br>自公元前五世纪以来已经融入西方社会的战争艺术,使所有的竞争者都相形见绌。<br>这种主导传统的形成和发展,加上其成功的秘密,看来是值得认真地考察和分析的<br>(第3-4页)。<br><br> 因为作者不讲中国军事史,这里,我想举几本中国出版的书,供大家参考:<br><br> 一、军事科学院编的十七卷本《中国军事通史》,军事科宇出版社,一九九八<br>年。<br><br> 二、王兆春,《中国科学技术史》军事技术卷,科学出版社,一九九八年。 <br><br> 三、蓝永蔚、黄朴民,《中国军事史》(插图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br>年。<br><br> 另外,我想顺便提到的是,上述作者之一蓝永蔚先生(他曾写过《中国春秋时<br>期的步兵》,中华书局,198O年),最近在《中华读书报》(2001年11月14日第一<br>版)上写过一篇文章,叫《在旗影征尘中追寻》,是介绍上面的第三本书。蓝先生<br>说,《剑桥战争史》大讲希腊、罗马步兵,不提中国春秋战国的步兵,对它最好的<br>回应就是写出中国自己的战争史,我很钦佩。但我觉得,西方学者不讲中国就不讲<br>好了。他们的战争史,即作为“主导传统”和“成功秘密”的西方战争方式,还是<br>值得认真研究。 <br><br>[附记]<br><br>《环球时报》2OO2年4月26日载于非文《三个著名的有关美国的错误说法》刚好澄<br>清了我在文章前面提到的“海湾战争是靠《孙子兵法》打胜仗”的谣言。作者有机<br>会与多位美国军方人士接触,经核实,所谓“参加海湾战争的美国大兵人手一册<br>《孙子兵法》”,其实是“绝无此事”。因为在美国军队中,实际情况是:<br><br>第一,没有打仗带书的做法,上级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更不会人手一册地分发。<br><br>第二,许多当兵的根本就不爱看书,连美国的书都不爱看,怎么会去看中国古人写<br>的书。<br><br>第三,《孙子兵法》再好,上了战场才去读,也已经晚了。作者补充说,跟他介绍<br>情况的美国国防部官员告诉他,“《孙子兵法》博大精深,是许多国家高级军官爱<br>读的一部经典之作,一些国家的军事院校还开设了《孙子兵法》课程,上过高等院<br>校的美国军官大多应当读过,但普通士兵是不会读的”。 <br><br>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