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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5.2009 21:5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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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家渝对北京原本没有什么感情,一切只是因为工作,只是因为他是华裔。
有那么一点无所适从,这里的华人,和旧金山的,完全不同。
这里的汉字,简化得让人不确定。
熙熙攘攘的瞳孔们都是一种颜色。
韩国品牌的出租车。
家渝的北京,办公室----健身房----公寓。
直到,那一天,小悦出现。
"Mr. Cheung, there is a Ms. Hu from Golden Wings Fondation waiting for you." 前台Angela的声音。甜美。
"Alright, just a sec."
家渝的每个星期每一天,总是不停地见形形色色的人。公司代表处在中国刚刚设立,作为首席代表的他不得不事无巨细身兼数职。比如挑头发和舌头都不乱卷的前台,比如接待经销商方面的头目,比如嘱咐律师事务所的那帮嘴皮子,比如交待广告公司的项目经理,比如起身去照面慈善机构和基金会的高级要饭专员们。
这一次,Ms Hu? Who knows?
“庄先生,您好!”
清澈的声音,恰到好处进入他的耳朵。
这声音,比上周在电话里那个更灵动。
视线里面,一个笑容,一只等着他握的右手。
“噢,你好!我是庄家渝,”他伸出手回应,“你怎么称呼?”
“我叫户小悦,您可以叫我Joyce。”她的娃娃脸上笑容明媚。
“姓户啊?”家渝带着新鲜感。
“嗯,户籍的户。四声的那个户。”
“Right, who are you的who”。
两个人笑。
“好吧,户小姐,这边请。”家渝领着小悦进了小会议室,让门开着。
“户小姐,喝点什么吗?”问的时候,他总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与其他应酬都不同,不清楚是出于她的姓氏,还是出于她在他眼前那一份清新的可爱。
“噢,谢谢!矿泉水就好。”她一双眼睛明亮。
Angela过来轻轻地问“我去给你们倒水吧!”,普通话漂亮。
“噢,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谢谢!”家渝起身去给小悦找水。
他没走向饮水机,而是回自己的办公室拿杯子和玻璃瓶装的矿泉水。
玻璃杯放在她眼前,水倒下去,阳光折射在清澈的水里。
“谢谢。”她伸手把玻璃杯拿到面前,轻轻喝了一口,杯子边上留下淡淡的玫瑰红,“今天天气不错。”
“嗯,是很好!北京的秋天很漂亮!”家渝的普通话总是既生硬又简单。
她笑笑,“您是刚刚来了才两个月是吧?”
“对,在适应。在学着说跟你一样好的国语。普通话!”
小悦忍俊不禁,“会觉得很难吗?”
“还好。只是我以前都说白话,就是粤语。普通话我要练。大陆的字我也要练。”
小悦端详着眼前这个认真说着汉语的ABC,斯斯文文的一张小生脸,肤色正在好处----既不至于白得沦为小白脸,又干净得讨女人喜欢。短头发上面抓出来的造型很ABC,笑容友善而绅士。
“您是美国什么地方的呢?”
“三藩市,加州的。”
“噢,广东人说的三藩就是我们说的旧金山吧?”
“对。”家渝的简短,乍一看总像对谈话不感兴趣的冷漠,他总是一边“冷漠”着,一边又看着对方笑得亲切。
“我还没有去过美国。希望有一天也能去看看。”小悦向往地说。
“哦。是吗?以后有机会来三藩,我请你吃饭。”家渝现在最擅长的就是请人吃饭,或者做请人吃饭的承诺。在北京的生活,他的社交多半都在“吃饭。”
说了这句话,他又似乎想起来差点漏了的程序,“户小姐,”他站起身,“这是我的名片!”
小悦被他递名片的姿势逗笑了,她这一次笑的声音大了起来,手也不自觉地遮在了嘴上。她赶忙也仪式般地站起来,双手接过名片,带着点顽皮地夸张地说“庄总,久仰久仰!您的re-integration做得不错哦!”
家渝竟然小孩子一样得意地点头,继续显摆“户小姐也赐一张名片吧?”
“好,那就请庄先生多关照!”小悦配合着眼前这个ABC,把名片换得比“日式”还客套。
庄家渝仔细读着名片,像在练习简化字阅读:
户小悦
女士
金色翅膀基金会
背面的英文似乎更善于介绍她的身份:
Joyce Hu M.A.
Fundraising Coordinator
Golden Wings Foundation
两个人又重新坐下。
“So,”家渝加重了so的语气,像是给出一个切入主题的信号,“Ms. "WHO", what can I do for you?”
小悦会意地微笑着,也开始说英语。她知道,对一个普通话蹩脚的ABC来说,说英语会让一切更有效率。
庄家渝对这个女孩儿印象深刻。
清晰的表达,标准的英式英语,清澈的声音,明媚的笑容,淡定,自信。
这个女孩负责的慈善募资项目是一家残疾人画廊,但似乎跟公司目前进入中国市场的品牌推广计划并不太匹配。家渝所在的行业,在中国推广的主要手段靠的是关系+关系+关系,他很清楚,公司不会花钱赞助任何一家画廊,何况是不知名的慈善机构性质的残疾人画廊的画展,买画的余地也不大,除了北京代表处这几个小房间的墙壁可以装饰装饰之外。
庄家渝仔细地翻看着Golden Wings画廊的图册,他并不怎么懂画。去年分手前的圣诞,Jennifer把他从旧金山拽到4个小时时差之外的东海岸,跑到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去看法国印象派的展览,他感觉平平,除了奔波的累之外。
Jennifer眼中的自己,是一个缺乏艺术气质的乏味男人。
家渝在翻看这本画册的时候,想到了Jeniffer。
他对小悦说“不错,真的,awesome!这一幅,我看还有点毕加索的感觉。”
“哦,是吗?
这其实是我们这里一位智障的画家的作品。”
“噢,是吗,amazing, 我不懂画,只是感觉。如果我买这幅画的话,你们售价是多少呢?”
小悦显然有些惊喜“这一幅,我们希望筹到三千人民币。”
家渝决定买下这幅画。但是残疾人画廊并不负责“送货”。
她说“不如你周末到我们画廊来坐坐吧,顺便把画取走。星期六下午刚好我们要画画,我还会给大家准备点心。你看好吗?”
家渝凝视着这一脸明媚的清澈女人,好感,还是一直就有着好感,隐隐地全在他潜意识里面。
他字正腔圆地说“好!”心里很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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