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鲁晓夫谈毛泽东(ZT)

大银猫

塔列朗曾经说过，外交家长着一根舌头是为了藏起自己的思想。这句<br />话对政治家也适用。毛泽东简直就是隐藏自己思想和意图的大师。我<br />记得苏共二十大以後，毛泽东曾经说过：「赫鲁晓夫同志打开了我们<br />的眼界，擦亮了我们的眼睛，增强了我们的视力。他终於把事实真相<br />告诉了我们。我们也要进行改革。」但我对他始终保持着警惕，我知<br />道他什麽时候在哄骗我们。<br /><br />我退休几年以後，听到一种说法，说中苏争吵是我挑起的。我用不着<br />来驳斥这种诽谤，历史已经证明这些谣言是胡说八道。<br /><br />自我第一次认识毛泽东起，我就认定并告诉我们的同志，他绝不会听<br />从於国际共运内部超过他自己的党之上的任何别的共产党，他绝不会<br />容忍这样的事。要是斯大林多活几年，我们和中国的争吵还会早些时<br />候出现，而且会采取关系完全破裂的形式。<br /><br />斯大林对毛泽东始终是很不满的。他给毛泽东加了一个头衔，根据纯<br />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恰如其分地形容了他。斯大林常称毛泽东是「麦淇<br />淋式的马克思主义者」【１】。<br /><br />当毛的革命军队打了胜仗逼近上海的时候，他命令部队停止前进，不<br />要拿下这个城市，斯大林问：「为什麽不打下上海呢？」<br /><br />毛泽东回答说：「那里有六百万人口，要是占领上海，我们就得给这<br />些人吃的，我们到那里去弄这麽多粮食？」<br /><br />好，我问你，这像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说的话吗？<br /><br />毛泽东总是依靠农民而不依靠工人阶级，所以他不打下上海。他不愿<br />意为工人利益负责。斯大林曾为此正确地批评毛偏离了真正的马克思<br />主义。但毛泽东依靠农民而无视工人阶级的作用却赢得了胜利，这也<br />是事实。不过，他的胜利根本不是什麽奇迹，而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br />的一种新的歪曲，因为他的胜利是在没有无产阶级参加的情况下赢得<br />的。总之，毛泽东是个小资产阶级，他的利益同工人阶级的利益是背<br />道而驰的，而且始终是背道而驰的。<br /><br />毛泽东掌握政权後不久，他和斯大林的关系就在贸易、工业合作和意<br />识形态等领域变得紧张起来了。斯大林曾同中国签定了一个在新疆联<br />合开矿的协定，斯大林这样做是错误的。我甚至可以说这对中国人来<br />说则是个耻辱，好多世纪以来，法国人、英国人和美国人都剥削过中<br />国，现在苏联人也步其後尘了。斯大林的这个做法是不好的，但也不<br />是没有先例：他在波兰、德国、保加利亚、捷克和罗马尼亚就建立过<br />类似的「联合」公司，後来，我们把这些公司全都取消了。<br /><br />还有一个类似的例子。有一天，斯大林把我们召集起来，问谁知道中<br />国在什麽地方有金矿和钻石矿。当然，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没有这<br />方面的知识。後来我们常常拿这件事悄悄地开玩笑。贝利亚说：「你<br />们知道谁知道吗？科兹洛夫斯基！【２】因为他经常唱这首歌『你无<br />法数清这些宝石……』（歌剧《珍珠渔人》中的唱词）。」贝利亚喜欢<br />煽动斯大林，说中国的宝藏多得很，只是毛泽东瞒着我们不讲，他说<br />如果我们给他一笔贷款，他就得给我们一些东西作为偿还。<br /><br />又有一天，我们在斯大林的房间里围坐着，就解决我们橡胶工业上的<br />需要研究如何才能不向资本家购买生胶的问题。我建议向毛泽东提出<br />要求，让我们在中国建立一个橡胶园，交换办法是由我们向他们提供<br />贷款和技术援助。我们把这个想法打电报告诉了毛泽东。中国人回电<br />说，如果我们肯给他们贷款，他们就让我们在海南岛建立橡胶园。我<br />们草拟了一个协议，但後来发现，他们给我们在海南岛的地方很小，<br />不可能建立起一个象样的橡胶园，这件事就算告吹了。<br /><br />後来，斯大林又突然喜欢起菠萝罐头来了。他立刻指示马林科夫这位<br />始终跟在身边的秘书说：「给中国人发个电报，说我希望他们拿出一<br />块地方来让我们建立一个菠萝罐头厂。」<br /><br />我在一旁斗胆地对斯大林说：「斯大林同志，共产党刚在中国取得政<br />权，那里已经有好多外国工厂了。如果现在苏联，一个社会主义伙伴<br />国家，也要到中国去建立自己的工厂，那肯定会伤害毛泽东的。」<br /><br />斯大林很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我就不再作声了。电报照样拍了出去，<br />一两天後，我们收到中国人的回电。毛泽东说：「我们接受你们的提<br />议。假如你们对罐头菠萝有兴趣，可以给我们一笔贷款，由我们自己<br />来建一个罐头厂。我们用这个厂生产的罐头来偿还你们的贷款。」我<br />默不作声，斯大林则在那里咒骂和发火。恰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斯大<br />林伤害了毛泽东。<br /><br />我在担任领导期间则从未签发过（政府也没有签发过）这类电报给毛<br />泽东，从未向他提出过剥削中国的建议。在中国人事实上起来整我们<br />之前，我们一直十分注意绝不伤害中国人。当然，当他们真的开始整<br />我们的时候，我也决不做耶稣基督，不需要给人打过左脸以後再把右<br />脸转过去让他打。<br /><br />後来，竟有人恶意造谣说，我要对苏中争吵负责！使我特别感到惊异、<br />恼怒和痛苦的是，尤金也在散布这类无稽之谈，他说是我把毛泽东刺<br />激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好吧，假如尤金在这里当面对我讲这番话的话，<br />我一定会拿出文件来向他证明，第一个使我们跟毛泽东发生冲突的人<br />实际上就是他自己！开始争吵的时候，他就是我们的驻华大使。假如<br />尤金强使我参与这场不愉快的相互指责，我可以完全有根据地指出，<br />尤金在哪个国家当大使，我们就肯定会跟哪个国家闹翻。尤金在南斯<br />拉夫当大使，我们跟铁托翻了脸；把尤金派到中国，我们又同毛泽东<br />翻了脸。这并不是巧合。<br /><br />但是有一点我尊敬尤金。为什么要把尤金派到中国去？事情是这样<br />的：毛泽东给斯大林写了封信，要他推荐一位苏联的马克思主义哲学<br />家到中国去帮助编《毛选》。毛泽东在他的着作出版以前要一位有教<br />养的人帮他整理一下，以避免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方面出现错误。尤金<br />就被选上了，去了北京。<br /><br />在一段时间里，尤金和毛泽东相处得很亲密。毛泽东去拜访尤金的次<br />数比尤金拜访毛泽东的次数还多。斯大林甚至有点担心尤金对毛泽东<br />不够尊重，因为他让毛泽东来看他，而不是他去看毛泽东。总之，一<br />切都很顺利。<br /><br />後来，出乎意外，我们收到尤金一封长长的用密码拍来的电报，讲述<br />了他从毛泽东那里听到的有关苏联、我们党以及尤金本人的许多令人<br />难以置信的说法。现在，再也不必担心毛泽东奉承尤金了。很明显，<br />毛泽东根本就不尊敬尤金。我们决定把尤金调离中国。作为一个大使，<br />尤金本来就是个很差的行政人员、很不称职的外交官，但是由於他和<br />毛泽东维持着个人友好关系，他一直还是有用的。至於他那个按照严<br />格意义来说的大使工作，就让它见鬼去吧，我们反正能够让驻北京大<br />使馆的其他工作人员来照管这件事的。但是，当他和毛泽东在哲学见<br />地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无论作为大使，还是作为我们和毛泽东的联<br />系人，对我们都无好处了。所以我们召回了他。<br />可是现在，这位哲学家却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br /><br />从我自己同毛泽东的关系来说，我总是力求公正和友好。不像斯大林，<br />我从不试图占他的便宜。事实正好相反，中国人想占我们的便宜。例<br />如，一九五四年（当时我国由於战争的缘故仍然处於饥荒挨饿和贫困<br />不堪的境地），我们到了北京，周恩来向我们提出要求：「你们或许能<br />送我们一所大学？」<br /><br />我说：「你知道我们自己也很穷，我们或许比你们稍为富一点，但战<br />争才结束，我们还没有喘过气来。」即使当时我们有自己的难处，我<br />们还是把旅顺港和大连免费交给了中国，而且我们还在中国投入了巨<br />额资金。<br /><br />我们建筑了从乌兰巴托到北京的铁路。1957年毛泽东提起这件事时<br />说：「乌兰巴托到北京的这条铁路对我们用处不大，我们真正需要的<br />是从北京穿过群山通到哈萨克的铁路。」<br /><br />我说：「你比我清楚你们自己的国土。我们原先考虑乌兰巴托这条路<br />对你们来讲比较近，但我们也愿意通过哈萨克再开一条路到中国。这<br />条铁路在你们境内的由你们建，在我们境内的由我们建，然後在边界<br />接轨，这样不好吗？」<br /><br />後来，周恩来又提起这条路：「是不是在我国境内的这一段也由你们<br />来修？」我们看了一下地图，发现修这条路要削山跨河。<br /><br />我们回答说：「不，我们各修各的，照从前达成的协议办。」<br /><br />我们开始建筑我们那一段铁路。在工程进行过程中，中国人又提出他<br />们那一段路也由我们来修建。後来我们把铁路修到了边境，可是中国<br />人的路却连影子也没有。<br /><br />我记得一九五四年我从中国回来以後曾告诉过我的同志：「同中国人<br />的冲突恐怕难以避免了。」我是根据毛泽东的各种言论得出这个结论<br />的。在我访问北京时，气氛是典型的东方式的。每个人都殷勤、巴结<br />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程度，但我还是看穿了他们的虚伪。我到北京以<br />後，毛泽东和我互相热烈拥抱，互相亲颊。我们经常在一个游泳池旁<br />躺着，像最要好的朋友那样谈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但这实在甜得有<br />点令人恶心。当时的气氛是令人作呕的。另外，毛泽东讲的某些事情<br />引起了我的戒备。我始终也没有搞清楚他讲的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当<br />时想，这大概是因为中国人的性格和思想方法有点特别吧！总之，我<br />觉得毛泽东的有些话讲得过於简单化，有些又讲得太复杂了。<br /><br />例如，我记得毛泽东有一次问我：「赫鲁晓夫同志，你对我们的『百<br />花齐放』这个口号有什麽想法？」<br /><br />我回答说：「毛泽东同志，我们简直弄不清楚你们提的这个口号是什<br />麽意思。花有各种各样──美丽的花，讨厌的花，甚至有毒的花。」<br />毛泽东承认这对俄国人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好的口号。关於『百花齐放』<br />的口号，我们决定不在报刊上发表。毛泽东并不傻；他知道我们的沉<br />默是表示对他这个口号不赞成。当然，实际上我很了解『百花齐放』<br />是什麽意思。那是说在文化艺术中要允许不同的倾向发展。但是现在<br />大家都明白了，这个口号不过是个激将法。它意在鼓励人们更加公开<br />地表现自己，以便将那些开放出来的颜色或气味不正的花统统摘掉丢<br />到垃圾堆里去。<br />他还有另一个有名的口号『帝国主义是纸老虎』。我认为这简直是不<br />可思议的，他竟把美帝国主义当成纸老虎，而实际上它是一只危险的<br />猛兽。他第一次提出『纸老虎』口号的时候，我们和中国的关系还是<br />好的，但是这个口号使我们有点为难，因为它是中国人民的领袖、我<br />们的朋友毛泽东提出来的。现在，中国人似乎暂时平静下来了，不再<br />热中於『纸老虎』的提法了，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天到晚为它唱赞<br />歌了。<br /><br />我记得，有一次在北京，我和毛泽东穿着游泳裤躺在游泳池边上，讨<br />论战争与和平问题。毛泽东问我：「赫鲁晓夫同志，你怎麽想？如果<br />我们比较一下资本主义世界和社会主义世界的军事实力，你就能看到<br />我们显然比我们的敌人强。你想，中国、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加<br />在一起能动员多少个师啊！」<br /><br />我说：「毛泽东同志，这种想法现在可过时了。你再也不能根据哪一<br />方的人多来计算力量大小了。以前，用拳头和刺刀解决纷争的时候，<br />谁的人多刺刀多，结果的确不一样。可是出现机关枪以後，兵力多的<br />那一方就不一定能占上风了。现在有了原子弹，双方部队的数目对真<br />正力量的对比和战争的结果就更没有意义了。哪一方的部队愈多，它<br />的炮灰也就愈多。」<br /><br />他试图要我相信原子弹本身也是纸老虎。他说：「听我说，赫鲁晓夫<br />同志。你们只要挑动美国人动武就行了，你们需要用多少个师来打垮<br />他们，我们就会给你们多少个师，一百个，二百个，一千个，都行。」<br />我竭力向他说明，只要一两枚导弹就能把中国全部的师都炸成粉末<br />的。但是对我的争辩他连听都不听，而且显然认为我是个胆小鬼。<br /><br />一九五七年，他显然改变了他的调子。他来参加莫斯科共产党和工人<br />党会议，在一次亲切、坦率的交谈中，他说：「赫鲁晓夫同志，我在<br />报纸上看见你们国防部长朱可夫说，要是哪个社会主义国家遭到帝国<br />主义国家进攻，你们将迅速回击。我认为这个做法是错误的。」<br /><br />我说：「毛泽东同志，朱可夫不兄代表他个人说这番话的，他代表中<br />央委员会表达了集体的决定。我自己也这样说过。」我们没有争吵，<br />我们只是在友好地进行讨论。<br /><br />毛泽东回答说，「我想，假如帝国主义进攻中国，你们不必干预。我<br />们自己会打他们。你们的任务是保存自己。让我们自己照顾自己。再<br />则，假使你们自己遭到进攻，我认为你们也不应该还击。」<br /><br />「那我们应该怎麽办？」<br />「撤退。」<br />「撤到那里去？」<br />「你们曾经撤退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你们一直撤到了斯大林格<br />勒，假如你们再次被人进攻，你们可以一直撤退到乌拉尔，坚持两叁<br />年就行了。你们有中国作後盾。」<br /><br />「毛泽东同志，假如战争现在就爆发，你认为会打多久？这回可不同<br />於上次大战！那次战争用的是飞机和坦克，现在则有了导弹和原子弹。<br />你根据什麽说我们会有三年的时间撤退到乌拉尔去呢？我们很可能只<br />有几天的时间，过此以後，什麽也不会留下了，仅剩下一些破烂而已。<br />如果我们告诉敌人我们不还击的话，那就等於是请他们来打我们了。<br />所以，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警告是算数的。」<br /><br />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双方存在着根本的分歧。但是我们和中国的<br />裂缝比这要深。中国人知道他们在苏共二十大以後的国际共运中的地<br />位是危险的。这次大会批判了个人崇拜、独裁和其他一切反民主、反<br />党的生活方式，中国人当然懂得这种批判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麽。大<br />会揭露并谴责斯大林滥用权力，枪杀了成千上万的人。而毛泽东则正<br />在步斯大林的後尘。<br /><br />毛泽东的个人崇拜是个复杂现象。所谓个人崇拜有点像宗教。很多世<br />纪以来，人们总是祷告：「主，可怜我们；主，帮助我们，保护我们。」<br />这些祈祷是否都起了作用了呢？当然没有。但是人们还是照样办，继<br />续相信皇天会降福的灵验。<br /><br />毛主义的个人崇拜甚至在我国也有反映。大约在一九六二年，我发现<br />我们的军人在印行毛泽东的军事着作。我立即请来了国防部长，对他<br />说：「马利诺夫斯基同志，我知道你们在发行毛泽东的着作。这简直<br />荒谬！苏军打垮了德军的精锐部队，而毛泽东他们用了二十到二十五<br />年的时间只是玩弄玩弄梭标和刺刀而已。可是现在你们却在发行毛的<br />军事着作！为了什麽？学习将来怎麽打法吗？你们作出这个决定时是<br />怎麽想的？」马利诺夫斯基和其他军人都是聪明人，但印行毛泽东军<br />事着作却是一桩浪费时间的蠢事。我不知道他们把这些书怎麽处理<br />了，也许放在某个书库里，也许烧掉了。<br /><br />我记得很清楚，一九五八年毛泽东是如何断然拒绝了我们要求在军事<br />方面进行合作的努力的。根据一项协定，我们的飞机可以在中国的机<br />场停留和加油。我们的远程潜艇服役以後，需要在中国建立一个无线<br />电台，以便与我们的舰队保持联络。顺便说一句，在此以前，中国人<br />已经提出要我们把潜艇的设计图纸交给他们，并教会他们建造潜艇的<br />技术。所以我们认为，提出让我们在中国建立个无线电台是件合情合<br />理的事。但是他们说不行。不久我们就收到了尤金的密码电报，报告<br />了中国领导人的反苏态度。<br /><br />我对我的同志们说：「照礼节，现在该轮到毛到这里来作国事访问了，<br />然後我们才能再到他们那儿去。但是根据目前情况，我们最好还是到<br />他们那儿去谈。这次最好是作为私人会晤，以便能找出我们同中国同<br />志的分歧究竟有多大。」<br /><br />这是我们最後一次访问中国【３】。那是在一九五九年。我们的讨论<br />是友好的，但没有具体成果。在讨论的事情中，我们又提起无线电台<br />的问题。我说：「毛泽东同志，我们出钱给你们建立这个电台。这个<br />电台属於谁对我们无关紧要，我们不过是用它同我们的潜水艇保持无<br />线电联络。我们甚至愿意把这个电台送给你们，但是希望这个电台能<br />尽快地建立起来。我们的舰队现在正在太平洋活动，我们的主要基地<br />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威）。毛泽东同志，我们能不能达成某种协<br />议，让我们的潜水艇在你的国家有个基地，以便加油、修理、短期停<br />泊，等等？」<br /><br />「最後再说一遍：不行！而且我不可想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br /><br />「毛泽东同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在互相合作和供应方面并没有什<br />麽麻烦，可是我们这里──竟连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都不能达成协<br />议！」<br /><br />「不能！」<br /><br />我不明白他为什麽这样动怒。为了合乎情理，我作了最後一次尝试，<br />我说：「假如你愿意，你们的潜艇可以使用摩尔曼斯克件基地。」<br /><br />「不要！我们不想在摩尔曼斯克干什麽，也不希望你们在我们这儿干<br />什麽。英国人和别的外国人已经在我们国土上呆了很多年，我们再也<br />不想让任何人利用我们的国土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他始终也没<br />有允许我们在中国建立潜水艇基地。【４】<br /><br />当毛泽东提出了一个想法，说中国能在五年内赶上英国时，他对我们<br />采取了攻势，并且公开这麽做。差不多与此同时，他开始组织公社，<br />并建立茶炊般的鼓风炉。在毛泽东的煽动下，中国人开始攻击苏联按<br />劳分配的思想是资产阶级观念。中国有些文章指责苏联是资产阶级尾<br />巴。於是，有关我们运动将来方向的一些基本原则问题就提出来了，<br />我们到了与中国分手的地步。<br /><br />毛泽东还宣布和平共处是资产阶级和平主义的观念。从此中国就肆无<br />忌惮地诽谤起苏联共产党的和平共处政策了。但是，我说，要弄清楚<br />中国人真正是什麽想的始终很难，很难指出中国人究竟是赞成还是反<br />对和平共处。我记得我退休以後，曾从广播里听到毛泽东接见了某个<br />美国作家，该作家直截了当地问他：「你真的想发动一场世界大战<br />吗？」毛泽东回答说：「不，中国人不想打仗。除非有人直接进攻我<br />们，否则我们是不会打仗的。」迫於资产阶级新闻记者的提问，毛泽<br />东多次重覆说中国赞成和平共处。我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即所谓的<br />『毛泽东声明』实际上是周恩来搞的。我从来也不能确定毛泽东自己<br />的立场。要确定这些中国人的想法简直是不可能的。<br /><br />可是，关於他，有一点我是能够肯定的。他是一个民族主义者，至少<br />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爆发出了一种急不可待地要统治世界的愿望。<br />他的计画首先是统治中国，然後统治亚洲，然後……又是哪里呢？中<br />国有七亿人口，别的有些国家如马来西亚，有一半是中国人。有一次<br />我和他一边喝茶一边随便聊天，所谈的内容是很有趣味的，因为它使<br />人们多少可以看到中国人的民族主义在他身上的表现。<br /><br />他问我：「有多少征服者打进过中国？」接着他又自己回答说：「中国<br />曾经多次被征服，但中国人却把所有的征服者都同化了。」<br /><br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注视着未来。他说：「想想看，你们有二亿人，我<br />们有七亿人。」<br /><br />然後，他又开始议论起中国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举例说，中国语言中<br />没有外国字，他吹嘘：「全世界别的国家都用‘ELECTRICITY’（电）<br />这个字，那是从英语借用过来的。但是我们中国人却有自己的表达这<br />个意思的字。」他的这种沙文主义和骄傲自大不禁使我打了个寒颤。<br /><br />後来，中国报纸在毛泽东的领导下开始叫嚷符拉迪沃斯托克是中国<br />的。他们写的文章说，这个地方是俄国人从中国手里偷走的。不错，<br />历史上中国人在沙皇扩张到西伯利亚的这块地方以前曾经统治过那<br />里，我们同意就边界问题同中国进行谈判。他们送来了他们画的地图。<br />我们看了一下，那简直荒唐透顶，我们把它丢开了。【５】<br /><br />毛泽东也许是个民族主义者，但他决不是蠢人。当中国开始进行所谓<br />平均主义的改革时，这方面的宣传品就越过边界开始在苏联的西伯利<br />亚地区广泛流传。我发现这个情况後，告诉我们的同志：「必须立刻<br />加以制止。中国人这些改革的口号是非常诱惑人的，如果认为这些想<br />法的种子不会在我国找到肥沃的土壤，那就错了。」<br /><br />我们必须对毛泽东的这些想法和主张作出实质性的回答。委婉地说，<br />我们不同意他的立场。实际上我们对他已经忍耐不住了。如果你读一<br />读我在苏共二十二大上作的报告，你就会发现我有许多话都是针对中<br />国讲的，只是没有点中国的名罢了。就在二十二大上，我们否定了毛<br />泽东的立场中的主要教义。【６】<br /><br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倒赞成他的『平均主义』改革中的一件事。他<br />从中国军队的军服上取消了肩章，这是对的，我认为这件事做得好。<br />由於同样原因，我认为我们的军服上恢复肩章和勋纹的做法是错误<br />的。鬼才需要这些东西！我们打赢了内战，但我那时并没有肩章和勋<br />纹，虽然我当时的职务是政治委员。士兵们并不需要凭耀眼夺目的勋<br />纹来识别他们的政治委员和指挥员。在那些日子里，我们没有肩章照<br />样打垮了敌人。现在，我们的军人全都穿得像金丝雀。<br /><br />一九六○年，在克里姆林宫举行了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会议。会上，<br />由刘少奇率领的中国代表团彻头彻尾地反对我们，阿尔巴尼亚人也起<br />来支持中国反对我们。毛泽东的那个代理人，思维尔．霍查，表现得<br />特别无耻。他对待我们的态度甚至比中国人自己还要穷凶极恶。他讲<br />完话以後，共运的一位老革命家和忠诚战士伊巴露丽同志愤怒地站起<br />来说，霍查像一条咬自己主人的狗。这话说得非常中肯。<br /><br />我们想尽一切可能来防止我们和阿尔巴尼亚人的分裂，但一切努力都<br />归於无效。我们同阿尔巴尼亚人的冲突一步步发展，我们逐渐了解到<br />阿尔巴尼亚人正在同中国人密谋反对我们。有一个访问中国後取道莫<br />斯科回国的阿尔巴尼亚代表团，向我们透露了阿尔巴尼亚人和中国人<br />的这种背叛行径。代表团成员之一，一位诚实的妇女【７】，来找我<br />们，告诉了我们内幕情况。我想，在那以後不久她就被绞死了，可怜<br />的女人！绞死她的并不是盖世太保，不是的，而是她自己的『兄弟』。<br />我这样说是因为她是共产党员，而那些人也是共产党员。他们绞死她，<br />无非是因为她，一个共产党员，到苏联共产党的中央蛋员会来找我们，<br />把阿尔巴尼亚人同中国人秘密会谈的情况告诉了我们。<br /><br />那时我们是多麽天真啊！当时谢胡正在苏联的医院里治病。当我们向<br />他摆出事实，说明我们知道阿中两国正在进行会谈以後，他从病床上<br />跳了起来，径直逃回阿尔巴尼亚去了。<br /><br />霍查、谢胡和巴卢库是在发动一场暴动，推翻了阿党原来的第一书记<br />以後掌权的。那个第一书记是个很好的同志，铁托对他很是称道，南<br />斯拉夫人都很支持他。他出身於真正的工人家庭，是阿尔巴尼亚共产<br />党的创始人。铁托告诉过我，是谢胡亲自把他绞死的。这三个人──<br />霍查、谢胡和巴卢库──总是把人抓来亲自审讯、亲自判刑，从来也<br />不作任何书面记录，过後就找个机会把他们的受害者秘密干掉。这同<br />斯大林和贝利亚的做法如出一辙。<br /><br />苏联与阿尔巴尼亚之间不和的根源，主要在於阿尔巴尼亚害怕民主<br />化。虽然我曾想过并非一切都完了、不可挽回了，但我现在相信分裂<br />是不可避免的。同阿尔巴危亚人的最後分裂是在一九六○年七月在布<br />加勒斯特举行的罗马尼亚共产党代表大会上。我们在那里交换有关国<br />际问题，特别是有关以各兄弟共产党为一方、以中国共产党为另一方<br />的关系的意见。现在，我们和阿尔巴尼亚人的关系已经完全破裂，这<br />使我更加坚信阿尔巴尼亚人所决不肯接受的那些民主领导的原则是<br />正确的。<br /><br />民主当然是个好东西，但是在民主的环境中，一个领导人如果不坚持<br />同自己的部下商量问题，他就很难掌得住权。一个民主的领导人必须<br />能虚心接受人家的意见。他必须懂得他的领导地位取决於人民是否愿<br />意让他当他们的领导人，而不是取决於他自己要领导人民的愿望。一<br />个领导人只有用行动表明自己和党是血肉相连的，他才能得到人民的<br />拥护。他必须为人民利益着想，不怀贪欲，不追求虚荣。一个领导人<br />必须有知识，必须谦卑，而且能够生活在集体之中，我再说一遍：他<br />是根据党的意志来保持领导地位的。换言之，他不是凌驾於党之上，<br />而是党的勤务员，只有在党对他表示满意和支持的情况下，他才能保<br />持自己的地位。<br /><br />霍查、谢胡和巴卢库在党内生活中并没有遵循这些原则。毛泽东亦然。<br /><br />但是，尽管毛泽东可能滥用职权，把他的党引入了歧途，他却不像有<br />些人所说的那样是个疯子。现在有人说毛泽东是个精神病患者，说他<br />已经发疯了。这不是事实。他非常聪明，非常诡诈。我记得只是在几<br />年以前，人们还在预言他决不会在正在中国进行的权力斗争中取胜。<br />当时我说：「胡说，他当然会取胜的。」我对了。他现在无疑是在中国<br />占着上风。但是他是用什麽办法占上风的呢？中国人只认权力和武<br />力，不认别的。你要是不服从，他们就要你的脑袋。而且做得非常巧<br />妙：在一个广场中间，在成千上万人的面前把你绞死。这是哪种『政<br />治』？你甚至不能把这种做法称作野蛮。这比野蛮还厉害。要知道，<br />毕竟我们是生活在二十世纪！<br /><br /><br />尽管毛泽东可能正在中国取胜，刘少奇却没有认输。他反对毛的政策，<br />并且为此进行了斗争。刘少奇非常聪明，拥护他的人很多，但他们没<br />有实权。刘少奇之所以还活着。是由於他本人的声望。毛泽东要把刘<br />绞死并不费事，但杀害刘必然会激怒群众。毛泽东知道这一点，所以<br />他没有把刘少奇当作个人米斗，而是把他当作一种特定的政治体系的<br />代表人物来斗。换言之，他想用政治上孤立刘的办法来击败刘。<br /><br />当然，我们谈毛泽东，是一回事；把中国作为一个整体来谈，又是一<br />回事，如果我们谩骂起中国人民来，那我们就越过了客观分析与民族<br />主义偏见的界线。如果我们相信某个民族有特殊的权利并且比其他民<br />族优越，那我们就成了民族主义者。纳粹主义就是这样搞起来的。<br /><br />因此，我们必须明白，中国人是我们的兄弟。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br />假如中国青年砸我们的驻华使馆，这并不说明我们应该仇恨全体中国<br />人民。一个国家的青年并不能代表整个民族。再说，青年也有各种各<br />样。并不是每个中国青年都到那个广场上去砸我们的大使馆的，广场<br />上的青年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叫喊支持毛泽东的政策的口号的。想想<br />看，会有多少中国人在悲叹他们自己的国家所发生的事情！中国正在<br />进行一场大斗争，人民在互相残杀。<br /><br />我认为我们应该尽一切努力来解决以苏联共产党和其他共产党为一<br />方。以中国共产党为另一方所存在的分歧。我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使<br />共产主义运动再次团结起来成为一块磐石。这个目的一定要达到！这<br />是苏联人民的利益所在。这也是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的人<br />民的利益所在。争取和平的斗争万岁！和平共处万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