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日本经济衰退与文化的颓唐没落有关联

Paul

梁晓声

（根据录音整理，个别地方有删节）

        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个国家的文化肯定和这个国家的经济、科技的发展有密切联系。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和科技将要振兴了，几乎可以从十年前就看出它在文化上的端 倪；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和科技开始衰退了，我们也差不多能从十年前看出它的端倪。九十年代上旬时我访问过日本，那时候日本的经济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呈现比较明 显的衰退迹象，但当时我已经非常震惊了。我是第一次到日本，做为一个文化人，我首先利用一切机会考察它的文化，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国家的文化在那时已经 开始处于颓唐、没落的状况，它的经济为什么还能支撑着呢？我当时不能够解释。后来事实证明它的经济开始衰退了，我从这之间找出了联系。80年代初，有一批 日本七、八十年代的电影在中国放映，如《野麦岭》、《望乡》，电视剧《阿信》，还有《寅次郎的故事》、《幸福的黄手帕》、《远山的呼唤》，还有写工业家族 的《金环石》、《银环石》。再往前看五十年代的日本电影和书籍，我们发现，二战后的日本文化有三方面的元素构成：第一个元素是反思意识；第二个元素是卧薪 尝胆振兴民族的精神；第三个元素是危机意识，就是日本时时想到自己是个岛国。这三种文化因素培养了日本二战后的新一代，无论他们是从政的，还是从事经济、 科技的，他们身上都具有这三种特点，这种文化背景在他们身上是起了作用的。而到八十年代后期，在日本的文化中就几乎看不到这样一种反省的意识了，到处呈现 着颓唐和没落。我的感觉是，日本文化总想从现实中抓取到能够构成民族和国家精神的那种文化核心，但你看到此时这种文化已经失去了它的精神核心，处在一种极 其颓唐的娱乐状态。1993年，我和翻译走在银座大街上的时候，翻译指着一个行迹匆匆的男人说：“快看快看。”我说:“那是谁呀？”他说：“这是我们日本 非常著名、家喻户晓的一个青年主持人。”问他主持的是什么节目，他说你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看。我晚上回去看电视，看到那个主持人用两团胶泥出一个话题，问 女性的左乳房和右乳房是不是一样大？当时是现场直播，我看着电视想，会有女性到台上来吗？但令我吃惊的是，真有那么多的女性到台上来，就在电视机前脱下衣 服，她们脸上已经没有了作为人类女性的任何羞涩感。我在电视里看得发楞，这不是十二点以后的节目，这是黄金段的正规节目，就是大人孩子都可以看的一个娱乐 节目。主持人然后就教她们测量乳房大小的步骤：先是做两个模子出来，再灌上水，然后把水灌进有刻度的瓶子，利用的是“曹冲称象”的原理。第二天晚上我走到 地铁站口，突然看到电视台摄制组在现场拍摄，他们带了一套紧身小衣裙，扯着一块白布，说从地铁站口出来的年轻女孩子们如果谁能穿上这价值一万元的紧身衣， 这套紧身衣就送给她，当然她必须当场脱下衣服来穿。我想这可能吗？但是就有很多人脱下衣服，虽然是在白布后面，但晚上打着灯会映出一些影子来，主持人还时 常做些怪脸等等。走到一个街区的时候，一个主持人化装成小白兔样子，差不多也是没穿衣服的那个感觉，挨家挨户敲门去做节目。美国人写了一本书叫《娱乐致 死》，我感觉到日本那时的文化就处在一种大面积的娱乐状态，书店里写真集比比皆是。我想到日本曾经拍过那么好的电影，那些电影来中国在资料馆里放映的时 候，我们北影只有专业从业人员才能够得到票来看，有一次我们厂的老导演居然把数学家华罗庚夫妇也请来看。我们确实感觉到日本电影中有着一种精神。但是当日 本文化一旦翻过这一页，进入全面娱乐化的时候，我也非常切真地感受到这种精神的衰落。我回来后曾经写过一篇长文叫《感觉日本》，在《感觉日本》中，我用了 这样的词：我感觉到日本的青年，尤其日本的女青年脸上有一种单纯，但是那样一种单纯使我震惊，几乎和我们汉语中的二百五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什么样的文化 能使人们变成那样？我觉得文化肯定不止带给人们审美和娱乐，文化还造就一代人。一个国家的科技也罢、精神也罢，它是不是可持续发展，关键还要靠人。什么样 的文化造就了什么样的人，这一代人决定着它的经济和科技能不能够发展。虽然在此之后大江剑三郎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渡边纯一、村上春树的作品目前在中国非 常时尚、畅销，我的学生中相当一部份都是村上春树的书迷，因此我也很认真地读了他的几本书。这里也有汉语的魅力，我们把日本人的名子译得这样美——村上春 树。女生说：“看，日本人的名子取得多美。”我说：错！这是我们汉语翻译得美。正如我们翻译枫丹白露，翻译香榭里舍等等，都是汉语表达力的丰富。我从这些 书中也确实看到了日本当代人，尤其是日本当代青年那样一种精神上的迷惘、困惑和颓唐。我在日本时，正好赶上不久前发生地铁投毒事件，在地铁站口贴着无数通 辑照片，照片中就有非常年轻的女孩子、日本大学生。我当时非常困惑，我想这一定和文化有关，这个文化恰恰是当一个国家经历了最艰难的一段历史之后，当一个 民族开始享受她的经济、科技、文化成果之后，当这种享受的过程经历了十年之后，上一代人的某种精神可能是会蜕变的。


http://www.nlc.gov.cn/old/service/wjsl/html/liangxiaosheng_02.htm

Paul

文化方面日本的昨天怎么看都像是中国的今天，娱乐到死不也正是咱们天天所耳濡目染的么？

但愿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零下68度

好，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