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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2.2016 1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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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议论说得太多了,还是回到我的经历上来吧。
使得我放弃立即出国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静静姐的算不上悲剧,但也有些惨惨的结局。
静静姐这时已经兴高彩烈地到达德国了,但猛地面对啤酒肚家里真实的一面,静静姐立刻幻灭感到彻底失望了。当然,她不得不留下来过这种普通得远不如国内的生活,失望,愤怒,恨不得一怒之下立即甩手离去,但她必须忍受,必须坚持,必须住下去。啤酒肚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跟国内的亲戚朋友好姐妹们吹嘘得未来一片光明,德国生活会如诗如画,她已经没有台阶可下了,必须接受面前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得照单全收。唯一宣泄的机会,就是在给我的伊妹儿通信中痛陈肺腑。静静姐梦想的破灭,给我敲响了警钟。静静姐在给我的伊妹儿里,经常哭诉到达德国后的巨大失望和失落。尤其她讲述的一件事,对我刺激极深。静静姐说,嫁给德国人的中国女人很多,由於语言差距,文化差异,他们与德国老公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很多人在别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实际生活却异常孤寂,思乡不能说,苦闷又要假装丰富多彩的样子。静静姐到德国不久就和本城嫁给老外的一些中国人联系上了。这些外嫁女们不太能融入当地中国人的圈子,表面上她们觉得比当地其他中国人优越,生活没有压力,居留不用操心。但其实肚子里的苦水只有自己知道,所以,这些外嫁女们经常自己组织聚会,互相交流,也发泄自己内心的忧虑。静静姐很快加入了她们的行列。其实,静静姐说,她们这种聚会也挺可怜的,每个人拎上两三块生烤肉,带上点自己做的沙拉,凑在谁的家里,一块儿聚餐。老婆们一圈,七嘴八舌抢着说话,把自己一个星期或一个月憋在肚子里的话疯狂倒出来。德国老公们聚一堆儿,难免按照德国人的幽默感品评各自的老婆。德国人思维简单干事直接。有一次,一个德国老公在自己家举办的聚会上再次听闻自己的老婆红杏屡屡出墙,愤怒之下,把老婆揪进屋子,扒掉衣服强行**,其他人发现这家主人不见了,到屋里去找,正看到德国老公正奋力抽插,一边用力一边骂,我让你搞,让你不满足,我看你到底有多大瘾。直到一泄如注,射出的精液几乎喷到屋顶。静静姐的语言表述能力不好,但我能想象到这种场面的尴尬。德国人真的不在乎,但作为传统文化教育出来的中国人,这样的事情难道能接受吗?静静姐的失望情绪深深感染了我,到德国生活真的那么美满吗?如果仅仅被人当做泄欲的工具,还不如在中国活得自由自在。
这种困境面前,我还能对海外生活抱有幻想吗?我还能继续义无反顾地企图出国吗?
另外一个阻碍我出国计划的因素更为重要,是因为我恋爱了。
当然,这次绝对不象我与那十几个奶白无聊男生的所谓爱情游戏一样,这次是我不可救药地被拽进一个深不可测的感情旋涡,无法挣脱,无力自拔。
他,比我大很多,样子虽然象是70后,但其实他是上个世纪60年代出生的,在我们大学任讲师。
如果说,他达到了我心目中一直企盼的白马王子的标准,具有骑士精神和贵族风度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外表普通,名气不大,一米七几的身高,与刘齐比简直只能算是侏儒,他的相貌普通极了,把他仍在王府井大街上,肯定象一粒海边的沙子般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在大学教书,但他既不是硕士更不是博士。他只是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普通本科毕业生。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这样一个搁在哪里都无声无息绝对不会引人注意的人物,却引起了我极大的关注,甚至引起心灵的剧烈震憾。
那是大三刚开始的一堂大课,教授英语口语的任课老师临时请假,由在其他年级任课的K老师给我们代几堂口语课。那天,K老师走进我们上大课的阶梯教室。进门时,随着教室拉门打开,他背后的光线把他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我们先隐约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出现在门口,光线勾勒出他的身型,轮廓线就象沾满晶亮的花粉般闪闪发亮。我的心象被什么捶了一下,猛地砰然而动,瞬时间,我的心跳加剧,热血上涌,一种宿命的感觉撞击着我的心灵。说实话,从小长到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我觉得他是那样伟岸,那样熟悉,那样亲切,仿佛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互相了解,相依为命。甚至他脸上每一个皱褶我都熟悉得要命似的。后来的日子,我经常反复思索,我跟他绝对素昧平生,就连在偌大的校园里惊鸿一瞥的机会都不曾有过。但我为什么对他产生这种宿命的感觉?产生一种就象父女般的依赖,亲人般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前世的缘分?是500年前情缘的今生再续?我不知道,也无法了解。在我砰砰的心跳声中,他走进教室,把讲义放在桌上,开始点名。
他点到我的名字时,我还在走神,被别人捅醒后,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开始上课了,我竭力让自己安静,集中精神听他讲课。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是个不同凡响的老师。他别开生面的教学方式,晶莹闪亮的学术思想让我们这些青涩的大学生听得如醉如痴。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当我们得知,他的学术思想,百分之百完全是靠自己自学总结出来的时,对於这个自学成才的老师,这个独特思维的男人,我们都佩服得要命。K老师四十多岁,人到中年,但他相貌面嫩,思想活跃,与我们这些80后大学生几乎没有代沟,更何况他性格活泼,非常随和,跟班上同学特别合得来,据我所知,如果不是他早已成婚,班上几个高傲的女生肯定会对他情不自禁,狂追不舍的。我当然也是这些平时傲慢,但现在芳心可可的女生之一。我现在才知道,K老师从未在学校露面的原因,是因为他刚刚从另一所大学调工作转过来。在那所大学,教研室主任容不下他。他讲课这么棒,这么独特,这么深受大学生喜欢,那位正统科班出身的教研室主任难免心生妒意,岂能容得下他?知道这个情况,班上同学们都很同情K老师,女生们就更别提了。现在我才知道,女生是不能同情男人的,尤其是那些根本不需要你去同情,也不那么在乎你是否同情的人。这些被同情者非但不是弱者,反而是强者,这种主持正义式的同情,其实恰恰是一种不可救药的爱情!另外,喜欢他,也许跟我从小就有的恋父情节也有关。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正赶上发生在中国的文革时期,我们的家庭背景似乎发生了什么问题,文革中由於出身问题他始终没能抬头过一天日子。父亲从年轻时起,就命运坎坷,饱受挫折。但父亲人品高洁,心性极高。纯粹靠一股子自强不息的努力,和天将降大任的使命感,通过自学取得成功。多年来他一直是北京一所重点中学的高中毕业班班主任老师,他教出的学生,很多都考上了全国名牌大学。不管怎样,我一直没弄清楚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年龄几乎大我一倍的已婚男人,而且,我爱的疯狂,爱的执著,爱的不可救药。K老师知道我的心思后也在爱情与家庭之间痛苦挣扎,但我愿意陪伴他,即使前面是痛苦,是灾难,是毁灭,我也在所不惜。
但这个爱注定是无非合理存在的,因为,K老师已经结婚,他的太太也是我们学校的一位教师,他的家里,还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儿。
我这个失去理智的疯狂爱情终於被家里发现了,父亲发现靠理性的劝导和亲人的眼泪无法把我从感情的旋涡拉回来了,束手无策之际,父母一反过去反对我出国留学的态度,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为我做好了留学德国的经济担保以及德国汉堡大学的入学申请。我拿到汉堡大学的入学通知时,几乎把这张纸片撕得粉碎,因为我无法接受用令父母倾家荡产的方式到德国去留学。我还没来得及发作,父亲的一番讲述又让我大吃一惊。
头脑发昏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中国土生土长的父母怎么能有神通,一下子搞定留学德国的APS认证以及经济担保和大学申请?要知道,即使是填写一份大学申请表格就足够让他们头疼无奈彻底放弃的,而高昂的担保仅金额和前往德国的费用更是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怎么也无法承受的。
直到这时,我才从爸爸嘴里听到了一个隐瞒了很久的祖先的秘密。
其实,说是祖先,也距离不是那么遥远,事情是从我爷爷和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的祖爷爷那一代开始的,
上个世纪初,有一些在外国远洋货轮上工作的华人劳工到达德国汉堡港后,并没有随船离开,而是留在当地寻找新的出路。在外国轮船上长期航行的时候,他们反复琢磨过,既然很多欧洲人德国人对中国的美食着迷。这些洋人在中国时对中国美食赞不绝口,为什么他们不能在洋人的土地上尝试一下中国美食呢?
东西方的贸易开始于2000年前,丝绸之路上常年奔走着波斯人的商队,高耸天山,莽莽黄沙,驼影在落日下蜿蜒,驼铃在沙漠上回响。在东西方的贸易中,波斯人利用货物价差赚到大笔的金钱。但由於重农主义一直是中国社会的主流,父母在不远行的孔孟思想深入骨髓,2000年前繁忙的丝绸古路上却几乎看不到中国人的身影。直到近代,西风东渐,东南沿海的穷人开始走向南洋欧美寻找出路,尤其在外国货轮上工作的华工最早踏上了外国的土地。中国餐馆开始出现在欧洲美洲和全世界各个角落。那时的华人淳朴善良,勤劳肯干,所到之处,给当地人留下非常好的印象。就说德国吧,那些留在汉堡的早期华人,是汉堡名声特别好的一个群体,当时一些德国女孩子甚至以能找到一个勤劳善良的中国小伙子而感到自豪。在汉堡的中餐馆中,有一个厨艺很高的华人,中餐水平受到当地人一致的好评,餐馆的东主,是我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祖爷爷。祖爷爷在汉堡站住脚之后,没多久就把国内的老婆孩子接到欧洲,我爷爷从小在父亲的餐馆里干活,学习餐饮之余,甚至接受了德国的初级教育。
爷爷的父亲擅长粤菜,炒出的菜肴味道鲜美纯正,赢得德国食客热烈好评和真心喜爱。加上诚恳待人,童叟无欺,他经营的餐馆在当时的汉堡非常有名,一些老顾客常年在他的餐馆就餐,经常交往,成了老朋友。在这些老顾客中,有一对母女给爷爷留下深刻印象。因为她们非常文静也非常准时,每到周六的晚上八点,她们都会准点出现在饭馆门口,每次她们会坐在饭馆专门给她们留好的座位上,按照几乎固定的菜谱品尝晚餐。久而久之,爷爷与这对母女熟悉起来。当时爷爷还不到20岁,那个女儿比他略小,年轻人交往就更多了一些共同语言。熟悉之后,每次她们来,爷爷会用自己刚学的手艺专门给她们加一道菜,免费赠送。当时汉堡华人名声很好,不象现在很多华人投机取巧,狗盗鸡偷,把名声搞坏。当时很多德国人会以与华人交往当做自豪的资本。爷爷与这对母女始终保持着非常纯洁的友谊,他已经知道女孩子叫做AN,住在汉堡市中心湖边的一栋老房子里。爷爷知道AN正暗暗喜欢着自己,但他并没有跟A相爱,因为,家里已经为他在国内订了亲。
194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进行到了最残酷最激烈的生死关头,英国轰炸机群每天对德国各主要大城市进行狂轰滥炸。许多德国大城市被倾泄了成百上千吨炸弹,一夜之间,本来豪华的大城市变成了废墟。汉堡也不幸遭受到被毁灭的命运。那天夜晚,汉堡再次经受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的轰炸,那晚天空的轰炸机特别多,扔下的炸弹特别密集,整个城市被巨大的轰隆声包围,滚烫的热气如同火山爆发的气浪,在变成废墟的街巷间呼啸穿梭。半夜暂停轰炸的期间,爷爷从餐馆的地下室出来,到街上去找水,他忽然发现街角蜷缩着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爷爷过去,发现正是那个叫做AN的女孩儿。爷爷把她带回家,给她水喝,然后看她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剩饭。AN面容憔悴,精疲力竭饥渴难当。原来,整个汉堡在一整夜的轰炸中已经全部 变成了废墟。整座城市,只保留了位於老城的半条街道没被炸毁。爷爷的餐馆幸运地正好处在这半条街上。AN母女躲在自己家房子的地下室里,地面房子被炸塌了,封闭了地下室的出口和通气孔,地下室的人都死光了,女孩被几个邻居拼命扒出一个小洞,钻出来逃出了一条生命。
AN从此与爷爷全家挤住在餐馆里,直到1944年年底。爷爷家搬到了荷兰才分开,爷爷后来于1949年新中国诞生后,返回中国。
爷爷的海外生涯给他的一生带来了厄运,就连在新中国出生的父亲也饱受牵连。文革期间,爷爷的历史被翻出来,就连爸爸也因此受尽了折磨。
这次,父亲为了让我避免可怜的小三地位,争取让我尽快留学,费尽心机,终於联系上了那位失掉联系半个多世纪的AN女士,由她出面,为我办妥了全部赴德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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