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总结会结束后,黄局长从主席台走下来,右手臂夹着文件包,脚步稳健的朝门外走去.跟在后面的小刘和小张大眼瞪小眼的相对而视,片刻,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接着又有几名同志抿着嘴笑.跟黄局长一起走过来的张局长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人群,笑声嘎然而止,但张局长被这莫名其妙的笑声蒙在鼓里。
原来,小刘他们是在笑黄局长的发型。原本潇洒适中的发型如今消失殆尽,在后面望去活脱一个“菠萝”发型,沟垄相间,高低不齐。
后来才知道,黄局长到“奇美”理发店理发,理发椅子上坐满了顾客,还有几名顾客在旁边的椅子坐着,黄局长便找了一把闲椅坐下来。这时候,从里屋走出一位姑娘,身着崭新的雪白罩衣走到大玻璃镜前,她仔细的把镜子擦了又擦,把理发椅弹了又弹,然后又拿起笤帚……满怀喜悦的心情,使她的手脚一刻也闲不住。
但不大一会姑娘的高兴劲就象雨后的彩虹―――很快就消失了.她笑脸相迎着每一位理发的顾客,可人家一看是位面带稚气,穿崭新的白罩衣的姑娘,就猜到她是个“新手”,谁也不往她椅子上坐。更使姑娘气恼的是:顾客多,师傅们都忙着,许多顾客宁可坐等,也不向她这里看一眼。
“哼!人家是实习了两个多月才来的,又不是头一次摸电推子,干嘛这么瞧不起人!”委曲,懊恼,使姑娘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姑娘,我理发,给我理个背头吧.”姑娘一惊,“怎么!是在叫我?”扭头一看,果然站着一位年近五十岁,穿着笔挺的西装,干部模样的人.姑娘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真使她有些感激不尽.
当姑娘拿起推子后,刚热起来的心忽然又冷了半截,心里犯开了嘀咕“理背头,对自己来说只有两次历史,而且身边还有师傅指导着,如今第一次单独理能行吗?若是理不好,顾客不满意,岂不是对不住顾客,也砸了自己的饭碗,那该……”
越想姑娘越紧张,手在微微地发颤,她偷偷地向镜子里面一瞥,“哎呀”,他是那样神态专注的望着自己,心一慌,手一抖,大鬓角被硬喳喳的啃下了一大块.顿时姑娘的鼻尖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呀,黄局长,您什么时候来的啊?”忽然老板奔了过来。
“啊……局长!”姑娘失了声,“咚,咚,咚”倒退了好几步.
老板从她手里接过推子说:“这是咱们市工商局的黄局长。”
“别,别,让这位小姑娘接着来。”黄局长冲着老板摆了摆手,然后和蔼可亲地笑着对姑娘说:“技术是练出来的,不练怎么能行呢?你沉住气,放开胆子理,背头不成理平头,平头再不成我就干脆到少林寺当和尚去。”说完瀑发出一串爽快的笑声。
笑声象春风解冻,姑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但很快就一闪而过.她抬手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郑重地从老板手中接过电推子,接着给黄局长理发。可任凭她怎样用心理,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不是平头,也不是背头,就理成了这个“菠萝”头……
雪,悄然无声地飘洒着。
她在雪地里走得很慢。总算到家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踏进大门,开长廊的灯,不亮。无奈,她惦着脚,摸着黑朝自家走去。腹中的宝宝轻轻地蹬了她一脚,她淡淡地笑了。突然,脚下一滑,她仰面朝天,重重的摔倒在地。随即,隔壁门缝里传来阿宝娘的笑声:“好,报应!”
是报应,然而不是“天”!她的手摸到房门前的水泥地,上面结了一层薄冰,分明是有人在这儿泼过水。事情很清楚:她今天在检查农资市场时,查到阿宝娘卖过假农药。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对此,别人也许会“高抬贵手”算了,可她就是“死心眼”,按照有关规定,罚了款。当时,阿宝娘略显尴尬,嘴里嘟嚷着:不就是个芝麻绿豆官吗?有什么了不起,天会报应你。
这不,“报应”来得多快!”
她硬撑起身子,扶着墙开了房门。拉亮壁灯,她的脸白的吓人。插好门,又上了锁(丈夫不在家,她都要上门锁),然后倒在床上,泪水簌簌而下,一会功夫枕头就湿了一大片……
夜,很静,床上冰凉,想着刚才的委曲,她睡意全无,为了腹中的宝宝,她不敢乱服安眠药,可明天还要上班,腰部还在阵阵作痛。没人安慰,没人理解,她突然恨起那个“老太婆” !
“――唉哟――唉哟――”、“好难受哦”……呻吟声划破了寒夜死般的寂静。
——是阿宝娘!阿宝这周上夜班,家里只有“老太婆” 一人,准是老毛病又犯了。
“报应,真正的报应” !她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快感。“好,睡吧”,她安慰自己.然而,被窝里好象塞进了茅草,她周身不舒服起来,抬眼,那衣架上的帽子、那国徽,那红盾刺得她眼痛起来.
……
她莫名其妙地起床,穿好羽绒服,踏出房门,呻吟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了……
一个孕妇,是绝对背不动这个“胖老太婆”的,她不得不又一次跑加家里,拨打了120.远处传来“呜呜”的声音,她眼睛一亮,慌忙朝救护车的方向招手。
阿宝家,一片狼藉。
“老太婆”坐在地上呕吐,又脏又臭,她在地板上打滚……
忽然,眼前浮动着一片白色,自己到另一个世界了?她想挣扎,但一点力气都没有。象无声电影一般,白衣人川流不息,她被抬上了担架,她翕动着干裂的嘴唇,用劲气力挤出一句话:“送我――去哪?”白衣人答道:“医院”,“谁――叫你们来的――?”“你女儿”……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白衣人身后闪过,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一阵寒风吹过,阿宝娘头脑一阵清醒,她觉得鼻尖有点发酸,禁不住像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天,滴水成冰,下着雪,可人们一点也不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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